从诗歌的审美角度看岑参的边塞诗

周红书

内容摘要：岑参作为边塞诗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诗，意象独特、意境优美，展示独特的时代风貌，体现鲜明的人物个性;其雄健奔放，表现出一种阳刚之气的风骨美;其奇特壮丽，展示西北边塞的风情美。

关键词：审美 边塞诗

“盛唐的边塞诗是唐诗的骄傲……千百年来，它以昂扬雄浑、悲壮崇高的撼人巨响，回荡在我们古老诗国的苍穹，喷发着凛然风骨的光华。”（《唐代文学研究》第223页，广西师大出版社）作为这一诗派的代表人物——岑参，他的边塞诗有着极具鲜明的艺术个性，表现出阳刚之美的特有魅力，极力展示西北边塞的奇情壮采，杜确在《岑嘉州诗集序》中说：（其诗）每一篇绝笔，则人人传写……莫不讽诵吟习焉。”足见其作品在当时就流传很广。即使我们今天读来，仍然为之振奋，确实是尚待深入挖掘和探究的艺术宝库。笔者不揣浅陋，撰文以飨大家。

1.独创意象，体现鲜明的个性特征

岑参的边塞诗独特的意象创造，得力于他对自然景物的悉心观察、体验，把自己的情怀际遇、融汇到自然景物中支，使本来荒凉苦寒，寂寞枯燥的塞外，写得雄浑壮阔，瑰丽无比;本来是单调艰辛的军旅生活，残酷惨烈的攻守场面，却写得气壮山河，神采飞扬，处处启人遐思。其优美的意蕴让人拍案叫绝，叹为观至。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八月飞雪，一夜之间就装点出无数琼枝玉叶，犹如一夜春风，吹得万树梨花盛开，这不是既奇且丽的意象吗？塞外北风势不可挡，飞雪倏尔早至，在这心冰骨寒的恶劣环境面前，一般人定是叫苦不迭，但诗人想到的是生机勃勃，生意盎然，温暖如春的感觉，的确是匠心独运。

再如：“纷纷暮雪千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雪中何以赠君别，唯有青春柏树枝。”——《天山雪歌》

诗中写冰天雪地里战旗火红，折枝青翠，同样呈现出奇丽的色彩，构成奇特的意象。红旗，冻得不能飘举，但在诗人眼里，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唯有旗桿上那片鲜红，仍象一团旺火，不能扑灭;塞外荒凉寂寞，但那青春柏枝，泛发出青春的活力。这一系列独特的意象，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到，但它恰恰是诗人感情的流露，体现出诗人鲜明的个性特征。

古人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序诗》）

由此可见，志趣、怀抱是诗人从事创作活动的能力，把志定下来，就是诗，诗人之所以能创造出这些优美的意象，自然与诗人的个性分不开的。

岑参的边塞诗，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立功边塞，是盛唐知识分子向往功业的一条重要途径。长以“国家六叶，吾门三相”（《感旧赋序》）自居的岑参，自然对“功名只向马上取”（《送李副使赴碛西行军》）的军旅生活产生极大兴趣，他期盼有朝一日也能象远祖岑彭那样从马上夺取功名，所以面对边塞的险恶，诗人仍然充满乐观精神和豪迈气概。当然，诗人并没有把这种情感直陈笔端，以口号的形式呐喊出来，而是借助以上一系列独特的意象含蓄地表达出来。

诗人独特意象的创作，与诗人所处的时代，经历，个性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果没有深刻的生活体验，开朗的胸怀、远大的抱负和乐观的情绪，是很难创造出这种神奇的意象，达到这种神奇的艺术效果。岑诗恰好如一面镜子，其优美的意蕴折射出时代和诗人个性的光芒。

2.雄健奔放，表现出一种阳刚之气的风骨美

宋代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评》中说：“高岑之诗悲壮，读之使人感慨。”胡应麟在《诗薮》中也说：“高岑悲壮为宗”，其实，在岑的边塞诗中，“悲”的一面很少见，而豪气横溢，雄健奔放的诗倒占着主流，如他写抱负、壮志满怀;“万里奉王事，一事无所求，也知塞垣苦，岂为妻子谋。”（《初过陇山途中呈字文判官》）;他写军队生活，也是威武雄壮。把唐军精锐的战斗力，强大声威和必胜的信心表现得豪迈有力，其中最富有特色的《走马川奉送出师西征》、《轮台歌》：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帅。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许气燕，五花连线旋作水，幕中草檄砚水凝，虏旗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走马川行奉送出师西征》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尾落。羽书昨夜过渠梨，单于已在金山西，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行军。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去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丑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古亲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轮台歌奉封大夫出师西征》

这两首诗，一首写出师，一首写行军，热烈歌颂了唐军破播仙的平叛战争;热烈歌颂了为祖国边疆安宁而战的唐军战士。两首七言歌行，纵横奔放，大声镗革合。狂风大雨，飞沙走石，军乐动地，兵戈相击，汇成一片雄浑的塞外行军交响曲，使读者不得不为之振奋。诗人笔下雄视一切的男子汉气派，如风发泉涌，如惊风骤雨飒然而至，有力烘托出唐军强大的声威，高昂的士气和顽强的战斗力。清代桐城派理论家姚鼐在他的《复鲁诘非书》中曾对古诗中的阳刚美作了十分精辟的论述，他说：“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文如霆，如电，如长风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

读岑的诗，不能不被他那种豪放，雄壮，如霆如电，如长风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的气势所感动。而他这种阳刚之美正是将“盛唐风骨”推向一个巅峰，最能体现“盛唐风骨”特征的。

类似这样的诗句，在岑参的诗文中处处可见。如：

“鸣笳叠鼓拥回军，破国平蕃昔未闻，丈夫鹊印摇边月，大将龙旗掣海云。”——《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首》之三

“日落辕门鼓角鸣，千群面傅出蕃城。洗边鱼海云迎阵，秣马龙堆月照蕾。”——《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六首》之三

即使是那些容易写得悲切的送别诗，岑参也同样写得豪壮，如：“醉后未能别，醒时方送君。看君走马去，直上天山云。”——《醉里送裴子赴镇西》

作者借助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制造一种空阔，旷达的氛围，给人以雄浑、豪壮的感受，丝毫没有低沉哀婉的情绪。

3.奇特壮丽，展示西北边塞的风情美

在长期的边塞生涯中，诗人经行了风沙，雨雪，冰霜，大山，热海等地，异域辽远旷阔，人烟稀少，气候严寒，景象荒凉，这些异域风光在诗人笔下，自然形成一幅幅奇特壮丽的画面，展示出西北边塞的风情美。

先看风沙，他的《走马川行》。

“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乱石走。”

诗人对走马川特有的风沙，作了淋漓的描述，平常是“平沙莽莽黄入天”，日色无光，天昏地暗，而当有大风的时候，“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乱石走。”风夜吼，极写风势之猛，飞沙滚石，令人呼吸为之窒息，作为一般的内地诗人，未身临其境，是难以描述其情的。

再看飞雪，他的《白雪歌送武叛官归京》。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暮，狐袭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号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瀚海阑千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中军置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凍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落。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去。”

诗中写雪，由朔风开路，卷地而来的大雪，顷刻间，千树万树，积雪满枝。宛如梨花盛开，诗中开头四句，给我们勾画出西北风光画卷，五六旬导入营帐，泛写严寒，进而用“角弓不得控，铁衣冷难着”来刻画平寒。并用夸张手法写出“瀚海”阑千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的典型塞外景观。同时用“胡琴琵琶与羌笛”来让人们感受到异域韵致，的确在中原是很难觅见这种风情的。

有关写边塞诗文中写风雪，苦寒者不少，但岑诗，不仅没有常见的凄苦之状，而且还充满诗情画意。确实做到了杜确所说的“迥拨孤秀”。

岑参边塞诗中，除写风沙、冰雪的作品外，还有写火山的，这是其它诗作中很少写到的奇花异葩。他所写的火山酷热与前面提到的严寒形成鲜明的对比。如《火山云送别》“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平明乍逐胡风断，薄暮浑随寒雨回。缭绕斜吞铁关树，气氲半掩交河戍。迢迢征路火山东，山上孤云随马去。”

诗中写气温的变化，初则“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凌晨朔风吹来，火云消散，傍晚又大雨滂沱，“平明乍逐胡风断，薄暮浑随寒雨回。”

岑诗还有写热海的诗：“侧闻阴山胡儿训，西头热海水如煮。海上众鸟不敢飞，中有鲤鱼长且肥。岸旁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遥旋灭。蒸沙砾石燃虏云，沸浪炎波煎汉月。阴水潜烧天地炉，何事偏烘西一隅？势吞月窟侵太白，气连赤坂通单于。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热海》）

此诗表现了自然气候奇特。“西头热海水如煮”，可见水温之高，而一面是“岸旁青草常不歇”，一面又“空中白雪遥旋灭”。这一极其矛盾的现象同时出现，真是大自然的奇妙。砂石的灼热，气浪的炎蒸，简直可以“燃虏云”，“煎汉月”，诗中所描绘的天地，实为罕见。

岑参的边塞诗，无疑给我们展示了一幅西北边塞的风情画，诗人在描写景物时，善于提炼烘染，淋漓尽致地将塞外大漠惊沙，冰山飞雪，热海火山，奇寒酷热，烽火狼烟，羌笛胡笳等异域风貌展现出来，给读者以真实生动的感受。其篇数之多，景色之奇，感情之炽，是其他诗人所不能及的。

总之，岑参的边塞诗具有鲜明的个性和时代特征，它熔铸了盛唐蓬勃酣畅的时代精神和美学风貌，焕发出盛唐时的特有魅力，闪烁着美的光华。

参考文献

[1]《唐代文学研究》第223页，（广西师大出版社）

[2]《岑嘉州诗集序》杜确著（古籍出版社）

[3]《沧浪诗话·诗评宋代严羽》

[4]《复鲁诘非书》姚鼐著

（作者单位：麻城职教集团（麻城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