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姆沃尔·辛格的文学批评风格初探
2021-04-12杨柳
杨柳
内容摘要:纳姆沃尔·辛格(1927-2019),印度文学评论家,语言学家,院士和理论家。在文学批评中以直言不讳而著称,先后出版了《探索别的传统》、《历史与批评》、《小说、新小说》和《诗歌的新标准》等著作。他对普列姆昌德的关注早在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了,《普列姆昌德与印度社会》一书正是对其在各种场合发表的演讲稿以及文章的整理,作者从普列姆昌德的生平、思想以及作品出发,探讨了其对印度文学、民族以及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影响。
关键词:纳姆沃尔·辛格 文学批评 普列姆昌德 印度文学
纳姆沃尔·辛格(1927-2019),印度文学评论家,语言学家,院士和理论家。他在文学批评中以直言不讳而著称,先后出版了《探索别的传统》、《历史与批评》、《小说、新小说》和《诗歌的新标准》等著作。
一.语言犀利,一针见血
在《印度小说和普列姆昌德》中,纳姆沃尔·辛格在讨论长篇小说的主人公该怎样去定义时说道“长篇小说中饱受苦难的主人公通常与自己所处的社会格格不入,并且深感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十分堕落且价值观念淡薄。在这种世风日下,价值观念淡薄的社会环境里,他深感孤立无援,他所期望的价值观和他的理想常使他夜不能寐,痛苦不安”。作者坚定地认为,“只有满足了这一标准,这作品才能被称为是长篇小说,否则不然”。译文可能有不得当之处,但是原文用词可谓是字字珠玑,深入人心,给人以犀利之感,并让人很快明确何为衡量主人公的标准。
这种描写方式在本文后半部分也有体现。印度的长篇小说的创作始于19世纪后半叶,那时涌现出许多知名小说家。但在他看来,这些作品并不能一概而论——“我们大可以毫不吝啬地将19世纪全部的文学作品称作小说,这样说似能彰显我们光辉的历史,其实这样说并无法给历史增加任何的光彩……印度的任何一本小说都无法与欧洲19世纪的小说相提并论。”话语虽然犀利,但事实确实如此。19世纪下半叶,印度的小说虽然高产,但品质良莠不齐,很难将他们全数归为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因此他认为,就算我们将这些作品都称为小说,也不能为历史“增光”。
接下来他指出原因,“尽管19世纪后半叶受到维多利亚女王的统治的影响,但是我们的小说还远远达不到那种深度。即使中产阶级已经出现,但是他们的文学还未成型。”小说的产生是与中产阶级紧密相关的,对于那时积贫积弱的印度而言,英国殖民者与王公相互勾结,中产阶级发展十分受阻,文学的前进更是步履维艰。因此也就印证了作者前文所言,决不能将这些作品都冠以小说之名。
二.有理有据,言辞凿凿
纳姆沃尔·辛格在自己的文学批评中从来不说无根据的话,也从不对作品进行过度的解读,只从作品创作的历史背景出发作辨证、中肯的分析。因此他的文学批评读来总能给人以底气十足,头头是道之感。
在《普列姆昌德:思想与艺术》中,纳姆沃尔从普列姆昌德100周年纪念大会谈起,充分肯定主持人瓦德斯耶因先生在学界的地位,并说此次会议的主持人非他不可。读到这里,如果简单地认为这是对瓦德斯耶因先生的赞赏,那就大错特错了。从时期来看,瓦德斯耶因先生认为可将普列姆昌德与迈提里谢尔伦相提并论,更以现实主义的名义,将普列姆昌德与狄更斯和格尔斯瓦底放在一起衡短论长。
纳姆沃尔·辛格并不认同这种错误的对比。他认为无论是从时代还是写作内容来看,将普列姆昌德与巴尔扎克和列夫·托尔斯泰进行比较才更为合适。作者在后面的论述中进行了如下分析:正如巴尔扎克处在资本主义逐渐兴起,封建主义日益瓦解的节点,托尔斯泰处在饱受资本主义折磨下四分五裂的乡村社会一样,普列姆昌德所处的是英国殖民统治下摇摇欲坠的印度。他们是同处于时代转折点的人物,因而无论是经历还是视野都有相似之处,对于农村,农民的情感更甚。作者巧用对比,铿锵有力地反驳了瓦德斯耶因先生的观点。
事实的确如此,对于我们所熟知和崇敬普列姆昌德先生不应该存在这种误解,更不能像瓦德斯耶因先生那样用去形式主义去解读文学和文学的历史。此处作者说“他的话着实让我惊讶”。没有“不解”,也没有“气愤”,而是“惊讶”,不得不感叹字詞推敲的高明之处。作为知名当代印地语作家和诗人,此次会议的主持人,做出这种错误的对比着实令人“惊讶”。
三.公正客观,不偏不倚
《普列姆昌德的思想矛盾与甘地主义》中,纳姆沃尔写到“在讨论一些大作家、文学家的思想时,我们习惯性地将之局限于某些对其产生过影响的哲学流派或思想体系的既定框架之中”。那么人们把普列姆昌德局限在了哪种思想体系的框架内呢?
一些人试图用“甘地主义者”去定义普列姆昌德,他们拥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普列姆昌德的妻子西沃拉妮·蒂维所著的《普列姆昌德在家中》里有这么一段记录:在1935年的印地语文学会议中,普列姆昌德曾前往那格浦尔,从那儿为了拜访甘地先生他去了沃尔塔……从沃尔塔回来之后他与自己的妻子谈到了这件事情。妻子是一个直率的人,针对他对甘地先生的大加赞赏,她说,你从那儿回来成了甘地先生的信徒了吗?普列姆昌德说道,不是的,跟信徒这回事没关系。我的《仁爱道院》是围绕农民来写的,甘地先生也一直很重视农民。怎么能因为我和他说了同样的话就说我是他的信徒呢?这是毫无根据的……甘地先生在独立运动中所做的工作,我正在尝试着用笔去做。
他们引用这些话试图说明,1935年普列姆昌德与甘地先生会面后,受到了甘地先生深刻影响。还说最终他也没能从甘地主义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而在纳姆沃尔眼中并非如此。他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甘地认为比哈尔邦的地震是由于人们对“天民”(废除贱民制度后,对于贱民的代称)的压迫导致的,可普列姆昌德却不同意。他说如果地震是一种“报应”,那可能是因为甘地允许“天民”进入寺庙而造成的,因为让“天民”进入寺庙在一些人看来也是种罪过。事实上地震是地质运动引发的自然现象,本不应该与这种迷信思想扯上关系。如果普列姆昌德是狂热的甘地分子,那么他理应遵从甘地的思想,不应反驳其观点。例子虽然简短,但事实已经一目了然。
一些将普列姆昌德定义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们也掌握着相当的“证据”。普列姆昌德在给自己的朋友孟西·德亚纳拉耶·尼格姆的信中写道,我几乎已经相信了(社会主义)一切的原理。這件事情发生在1917年之后。在之后的信中他还询问孟西·德亚纳拉耶·尼格姆是哪个党派的。并说自己还不确定想成为哪个党派的成员。但是他所描述的理论跟共产党很相符。并且这些内容在之后出版的《仁爱道院》中也有所影射,农民巴拉吉甚至希望在印度也建立工人政权。
认为普列姆昌德是马克思主义者的人们试图通过他在文学中描绘的一些人物形象和情景向我们展示他就是一个完全的马克思主义者。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纳姆沃尔引用了歌德的一句话“理论是灰色的,生命之树常青”。只会在作品中论述某种思想的作家,其文学也只能成为一堆抽象的思想的坟墓。不做虚无思想的译者,重视完整、具体、真实、鲜活的世界和生活的作家们,才不会把生活看成虚无缥缈的思想的堆砌,而是看作有骨有肉,实实在在的。他们不做抽象事物的俘虏,而是坦然接受生命的曲折和复杂和其中的矛盾,并将它们展现在自己的文学作品中。普列姆昌德就是这样的一位作家。他的小说真实的记录和反应了农民的生活,平淡中又处处体现道理。他塑造了很多文学形象,但并不是其化身。
甘地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确对普列姆昌德产生了很大的影响,20世纪的任何一个重要的印度作家,都不可能不受其影响。不受二者思想影响的作家,是与自己的时代和生活脱离的。因此,普列姆昌德作为一个印度作家,必然也会受到影响。纳姆沃尔在分析中不偏不倚,立足事实,铿锵有力地反驳了这些试图用马克思主义者和甘地主义者去框住普列姆昌德的人们,并得出结论——普列姆昌德的人生观就是普通农民的人生观。将普列姆昌德捆绑于甘地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两者之间不仅是对这两种主义的诋毁,更是对普列姆昌德的过分解读。
四.托物讽喻,曲尽其妙
纳姆沃尔还有一个惯用的写作手法——托物讽喻,这不论是在他的演讲还是文章中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普列姆昌德:思想与艺术》这篇文章中,第一段作者提到这么一句话“祭司请来了,祭祀仪式也准备好了”,作者将瓦德斯耶因先生比作“ ”,并将他主持的这场会议比作“ ”。“ ”原意为祭祀者,“ ”原意为祭祀仪式,但是这里作者赋予了这两个单词讽喻义。“ ”便是指瓦德斯耶因先生,“ ”则比喻普列姆昌德百年诞辰纪念大会,在作者的眼中,瓦德斯耶因先生主持的这次会议与三十年前祭司所主持的祭祀仪式并无二致。当然了,这并不是在诟病普列姆昌德的纪念大会本身,而是另有深意。即对本文第二部分提到的瓦德斯耶因先生在评价普列姆昌德先生时所作不贴切对比的批判。比起直截了当的批评,这种借物讽喻的手法在形式上更加委婉,在意义上却更加深刻。并能让读者带着“何出此言”的疑惑继续读下去。
在《英式小说和印度小说》中,作者在评论般吉姆·钱德拉的作品《将军的女儿》时说,“一位作家从故事文学创作的传统中解放出来并期望开始创作与之截然相反的现代风格的文学作品,可是毯子怎肯放过老爷!”一句“毯子怎肯放过老爷”道出了印度小说转型的艰难。毯子是印度人无法弃置的一种日用品。印度人惯用它来包裹身体或是头部,千百年来即是如此。这种传统生活习惯对印度人的束缚,正如同印度的传统文学对长篇小说的创作所施加的枷锁一样,难以挣脱。借毯子不会放过老爷来讽喻落后的文学传统会阻碍长篇小说的发展,其中的巧妙之处,值得仔细斟酌。
五.结语
除了语言犀利、理据相依、公正客观、善用讽喻之外,纳姆沃尔·辛格的文学评论还具有视野宽广,忠于历史,立场坚定,等许多其他的特点,就像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在印地语文学批评领域可谓是独领风骚。他针对普列姆昌德所做的文学批评,更是极富专业性和洞察力,是后人研究普列姆昌德的重要参考资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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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西安外国语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