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龙图腾起源再探讨

□邢建丽伍彬

一、华夏民族图腾简介

外来词语『图腾』的意思是原始时代的先民把某种动物、植物以及无生物当作自己的祖先、亲属、保护神，认为他们不仅不会伤害自己，还会护佑自己，人们能从他们那儿获得超人的勇气、力量和技能。人们以非常敬重的态度对待他们，并且世代相传。

图腾作为一个民族的标志和崇拜物，对其民族心理和文化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力。在中国古代典籍中，随处可以见到以龙为内容的篇章。《周易》的开篇第一卦为乾卦，乾卦卦文均以『龙』为象征：『或跃在渊，无咎』；『潜龙，勿用』；『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见群龙无首，吉』；『亢龙，有悔』。龙作为中国先民的图腾和崇拜物，从《易经》中的上述内容可以求证。因此，龙成为华夏民族的象征。皇帝把自己当作龙的化身，所以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秦始皇被称作『祖龙』，炎黄子孙被称为『龙的传人』。由于龙拥有无法超越的至高地位，人们编造出了各种各样的关于龙的故事，同时形成了许多与龙有关联的民俗。显然，真实的龙并不存在，那么龙图腾的起源是什么？

二、关于龙图腾的起源的观点

（一）学界的观点

（二）对学界观点的分析

笔者认为，以上观点虽然均有一定道理，但不够全面深刻。闻一多提出『龙图腾综合说』，他总结了龙在文化史学、民族和合上的积极作用，认为龙是中华民族『发祥和文化肇端的象征』，又是『中国历史的信息载体』，还是传统文化中『看得见的哲学』。这些观点都让笔者信服，但不足之处便是不够全面，笔者认为闻一多先生只找到了龙图腾形成过程中的某个片段，即认为龙是综合当时其他部落图腾且以蛇为原型而成为中华图腾，他没有找到龙图腾形成的最初原因。闻一多先生的研究缺少的是对龙本身的哲学意蕴或者实质内涵的全面、深入的挖掘和整理，或者说在研究过程中忽略了哲学内涵层面的内容。庞进的『模糊集合说』认为古代人民愚昧，思维模糊且简单，龙图腾起源于民间的盲目崇拜与自由的艺术构思。这同样需要商榷，其前提条件就是片面的，远远低估了先民的智慧。恰恰相反，我们可以大胆地认为龙是先民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仰观天文、俯查地理，研究出重要成果即易学思想之后的理性的、主动的图腾创造。这不应该是偶然、蒙昧的表现。虽然庞进本人积极投身于龙文化研究多年，在他的著作中也提供了很多宝贵、详细的资料，但他的观点还是经不起推敲。笔者进而推断，龙图腾本身不是一个简单的平民文化符号，龙的起源是古代人民最重要的精英文化成果之一，它和易学思想以及汉字共同构成中华文明的三大基石，它不应该是先民在蒙昧时期模糊思维的结果。

（三）本文观点

综合上述各派观点，再结合自己的思考，笔者认为七八千年前龙已经开始成为华夏民族的图腾及文化象征，历史可谓悠久，且其中蕴含东方特有的哲学观念，凝聚了先民伟大的聪明才智。笔者继续肯定『综合说』，认同龙是古代人们在易学意识引导下对各种各样物象的综合，这些物象包括东宫苍龙七宿、北斗七星、木星、雷电、云霓、山川河流、植物，爬行类动物蛇、蜥等，是一次自觉创造，也是一次伟大的艺术构思和文化启蒙。需要指出的是，易学思想应该稍早于龙图腾的出现。河南省濮阳发掘的七千多年前的蚌壳龙虎造型说明那时候易学思想已经出现。因为在先民墓葬文化中，与之紧密关联的左青龙、右白虎的古代天文观念得到充分呈现，而易学意识正是古代人民观天察地的重要成果。易学的博大精深说明了古代人民的文化创造包括龙图腾，不是愚昧模糊的原始思维的简单结果，所以庞进的学说无法成立。

三、对本文观点的阐释——龙图腾产生的背景及诞生过程

（一）龙图腾产生的哲学内涵及天文学背景

欲想弄清楚龙图腾如何产生，须要探讨其背后哲学方面的内涵，乃至天文地理学方面的背景。龙图腾天文学方面的背景能够从周易中看出来，在周易的乾卦卦辞中叙述了北斗七星周天的运行规律。在古代天文学以及星象学里面，北斗和北辰均有着至高无上、无法超越的地位，几乎可以作为上帝的化身。而北斗星的斗柄所指的东方正是苍龙七宿。全天的星宿都以北辰为中心，中国古代人民将其划分为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共计四象二十八星宿。因为以昆仑为全球坐标，中国位于世界东方，所以上应该是苍龙七宿，也就是说北斗和苍龙七宿为华夏九州在天上的主宰之神，就是先民眼中统治人世间万物的上帝。由此可以部分解释中国历代帝王均以龙自居的实况。

（二）龙图腾产生的地理学背景

此外，东方特有的地理背景以及古代流传下来的堪舆学都可以为龙图腾的产生提供参考。根据古代堪舆学说，昆仑是地球轴心万山之祖以及至尊之地。地有昆仑，天有北辰，二者互为体用。华夏居于昆仑东方，与天上苍龙七宿遥遥相对应。中国是一个有众多山脉的国家，山即为堪舆学中的龙。山脉的气势和形态与龙何其相似，堪舆学家眼中的山就是龙脉。笔者认为，龙图腾产生的原始物象中包含大地、山川、河流，尤其重要的是山脉。这一点应该引起学界的重视。堪舆学包含古老的天文学方面的知识，其中的『理气』就是根据天星来的。所谓『龙神』，即为北斗七星在地理学中的具体运用。

此外，龙还来自于各种动物物象，其中最重要的当是蛇、蜥等爬行类动物。另外，天上的气象因素也应该被纳入龙图腾的产生过程。当然植物（木）也是不能够被忽略的，根据易学观念，东方属木代表生气，象征春天，于万物中与天上苍龙相对应。

（三）龙图腾的诞生过程

通过上述阐释，我们可以设想一下龙图腾诞生的过程：在七八千年前，古老的黄河中上游一带，以种植业即农业为主的一个部落常年居住在黄河的两岸，因为不需要像其他部落那样依靠采集和狩猎生活而导致到处迁徙，长时间的稳定发展促使其逐渐强盛起来。从事农业生产需要与自然灾害作斗争，需要集体协作，需要掌握一年四季的物候节气，因此需要经常观察天象。经过长年累月的观察总结，最终产生了重要成果，即古代天文学，包括星象学和历法学及随之产生的易学观念。这个部落的首长为了维持统治，于是产生了礼乐制度，最初的国家形态就此出现。因为察觉到天上东宫苍龙、木星、北斗星对农业生产的异常重要性，在俯观地理中进一步发现了『山川河流』这种『龙』，先民进而认为天下万事万物均由『龙』主宰，『龙』无处不在且威力巨大，因此顺其自然龙崇拜得以产生。于是，最早的龙图腾诞生。从早期的龙形象来看，虽然相貌比较简单，但这种形象以天上苍龙星宿、蛇、山川、植物等为基础原型，相比其他部落或是猪、或是狗等的图腾，可信性更高。那时候，九州大地仍有许多相对落后的氏族部落，这些部落之间由于利益冲突战争频仍，最终中原部落通过奋勇拼搏、南征北战兼并统一了其他部落。为了消弭纷争，融合各个部落，维护团结统一局面，必须对各部落的文化进行整合，于是在精明的部落头领的倡议下，其他各个部落图腾中的各种要素便加入原先的龙图腾之中，因此促使龙图腾有了更加繁复的形象，近于秦汉时期的龙图腾由此诞生。这也可以作为对闻一多先生提出的『综合说』的比较合理的解释。因为龙拥有巨大无比的威力，正如哲学家张岱年所说，龙在海、陆、空中均有巨大的威力，且又具有不伤害其他物类的高贵品德，是『善良而又万能』的典型形象，这也应该是历代帝王都喜欢以龙自居的缘故之一。

由上可知，龙图腾起源于中国古代先民的哲学、天文、地理知识，是华夏民族突破蒙昧时代之后的三大重要发明之一（另外两个是中国汉字以及易学思想），是文化的浓缩和标志，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象征，是历史信息的载体。透过龙图腾艺术符号的生动表象，能够发现隐藏其中的聪明才智。我们再也不应该简单地认为龙图腾是中国古代人民在蒙昧时期的迷信产物及落后思维下、宗教神学心理促使下的神道设教的创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