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研究
2021-04-06王海龙
王海龙
(青海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青海西宁810001)
青海作为特色区域文本研究的客体范围,出于其多民族文化共融的特点并在各民族文化相互涵化与濡化下,传承与流变过程中充分体现多元一体文化格局的特有魅力。在多民族地区开展特色传统文化展演研究,讨论区域文化展演活动所体现出的精神内涵和文化传承过程中出现的流变,都离不开涵化作用的参与。相互影响、相互借鉴、共荣共存、共同发展成为研究青海地方特色传统文化展演与传承的重要价值之一。
一、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相互依存
在青海这一片广袤的区域,各民族相互影响,青海地方传统文化展演与传承的过程中,可以清晰地多层面地看到各民族间文化互鉴、文化互交的痕迹。如:青海多地流传的花儿,其部分曲调中有江南曲调特征,据现今流传的最早与明朝的有关花儿的诗词来推断,花儿的起源与汉族移民有关,这种艺术的相互借鉴也催生了很多具有青海地方特色的文化展演活动;在仪式开展和习俗、约定、习惯、规条等方面都有相互借鉴。青海各少数民族在保有自身文化传统基础上汲取其他民族的文化成分内化为自己的民俗文化,在音乐曲调上蒙古族对藏族文化元素、藏族对伊斯兰教文化元素都有吸收,如撒拉族《孟达令》旋律开始部分就具有藏族“拉伊”(一种情歌)的旋律特点,显然是吸收了藏族民歌“拉伊”的曲调元素[1]。
再如:就像是喝醉了
这两个曲目一开始便将藏族曲调的元素融入青海花儿作品中。
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活动在内容讲述、历史记忆等方面融入了中华历史事件及人物和其他地域历史元素,这不仅体现出了内容文本的互交,更是民族文化的相互认可,土族的文化展演活动——纳顿就是最好的例子。青海地方和而不同的文化展演形式体现了青海地方文化彼此影响、相互借鉴的文化包容性,也彰显了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的特征。
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在展演与传承的过程中,通过不断地吸收、借鉴等选择性涵化手法来达到丰富自身和不断传承发展的目的,其呈现出的多元一体文化格局也为研究者进行区域研究提供可资的理论支撑和独特的研究价值,因此基于不同地区的地方特色仪式音乐文化传统有针对性地进行区域性研究是具有现实意义的。
文化展演是文化传承的活态外化表现,文化传承是文化展演的价值内涵沉淀和生命延续,二者实际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文化展演通过演出等形式诉说传统古朴的精神传承,而通过口传心授、高校学习等学习途径,文化展演也依靠着传承的渠道继续延续着自己的文化生命和艺术魅力。
人是文化的重要载体,人也是展演的重要元素[2]。首先,文化展演对群体内文化认同之传承有重要作用。文化展演中所体现的民俗内涵和传统文化,对群体内的个体尤其是新个体的认知共识起着形成、促进、加固、延续的重要作用。这个由形成到延续的过程实际就是一个文化认同的影响过程,是向下一代传承前人文化的过程。这个传承的内容包含审美认知、历史认知、文化信仰认知,无论是静态的图案、颜色、样式,还是动态的音乐律动、舞姿,都可以成为承载这一过程的载体。在青海地区除以村落等较大族群发起的宗教仪式、节庆民族活动、社群娱乐活动外,也有以家庭为单位的小群体范围的展演活动。如婚庆、家宴、家庭节日等,通过这些文化展演活动,各地区群体得以了解自己的特色传统文化并潜移默化的继承下来。当然这种继承是有意识的,是基于文化展演对群体内文化认同的影响。如仪式音乐类别的文化展演活动中,演员所掌握的技艺往往通过口传心授的形式来完成,所使用的布景、装饰、部分道具的制作也是代代相传的民间工艺,这些都是以对群体文化的认同和热爱为基础来实现的。
其次,文化展演活动的开展在满足精神愉悦的同时,也引导和传承着即群体审美偏好,继而构建起群体内的审美共性。在审美上,人们有先天的需求,也有后天养成的审美习惯,这种后天养成可以通过传统教育来实现,也可以通过不断加强的实际体验来达成。在文化展演过程中,这种体验过程的进行可以简单归纳为信息展示→信息接受→信息采纳→固化加强→内化,即文化展演的过程把审美要素通过内容传达给观众,观众接收到信息并认可和采纳这一审美并通过多次长期的过程不断地加固,最终内化为自己的审美标准。例如,身在异国他乡的人,在听到本民族特色的音乐旋律或观看到同类舞蹈绘画等艺术时,会产生一种基于审美共情的感动,抛开思乡等主观感情因素来讨论,这种共情的产生离不开群体审美认同的存在,这种共同的审美认知是在自幼年起,在群体性的文化展演活动中,在欣赏和接受文化艺术的同时被不断加固和构建的,它已经成为一种内化的审美标准和选择判断依据,而这种标准也在这一过程中,在群体范围内传承了下来。
再次,文化展演活动可以产生一定的经济价值并以之为文化传承的经济基础。文化展演活动产生经济价值的过程是一个基本的文化消费现象。多数人认为以现金的购买方式来换取文化产品的行为才是文化消费,而实际上,即使脱离开售卖这一环节,文化消费的行为是依然存在的。在举行大规模群体性的文化展演活动时,参与者在现场可能并不需要花费任何的费用,而这些活动却往往耗资较大,部分节庆活动往往要持续几日才结束,实际上,这一文化消费行为是以群体购买福利发放的形式来完成的。以土族文化展演活动“纳顿”为例,以村或几个村为单位,以各村推选出的主事人筹集经费组织活动,还有政府行为组织打造的综合性民俗展演,这就构成了文化展演活动消费的预购。文化生活以经济存在为基础,文化展演活动的开展建立在文化消费之上,文化传承的基础需要资金的投入和人力物力来完成。
最后,文化展演是信仰传承、先祖记忆、历史传递的重要文化传承传播的途径。以文化展演的形式来传承文化其内容是多样的。在青海具有其特色的展演活动有六月会、花儿会、纳顿节、赛马会、那达慕大会等,其内容包含祭祀和历史演绎等环节,这使文化展演自身就扮演着一个族群精神和历史的传承角色。通过各类歌舞表演或仪仗仪式等再现的形式致敬和重温祖先的历史踪迹。所讲述的内容也不局限于时间性、空间性,其内容除历史事件,还包含神话故事等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艺术创作,这些作品展演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传承。
二、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的趋向与动力
分析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的主要趋向与动力,首先要厘清地方文化展演这一活动是如何存在并延续下去的,人类虽然组织开展了文化活动,但它自身也拥有不断延续和发展的生命力。在青海地区这一多民族土壤下,文化展演活动的开展与传承历经千年,在流变中不断延续、生生不息,有着自身的趋向选择和发展动力。研究分析它的趋向和动力,可以梳理出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的古今道路,对搞清它如何一步步走来、预测它将往哪儿去有着特殊意义。
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存在惯性趋向。惯性自身有其方向,有其驱动能量,用“惯性”这个跨学科词来形容文化活动的开展,可以形象地把传承这行为本身就存在动力这一现象进行较好的概括。对于文化行为,人在后天培养起来认知的影响下,对群体文化行为有着普遍的文化自信和自我审美认可。这也是对这种群体文化行为的充分认同,这种认同构成了类似于物理学上所说的势能,继而对文化传承的惯性提供了先决条件。这是群体文化行为在人类个体上的体现,而群体文化的惯性延续,也是基于每一个个体的认同来完成的,这种群体传承的惯性基于一代代审美精神的不断更新加入,还会有所变化和递增[3]。以互助土族的文化展演项目轮子秋为例:农忙后村民将大板车改造,固定住卸掉轮子的一端,在另一端平绑木梯进行旋转,其本质就是基于农业活动后的一个娱乐庆祝活动。基于人们对于生产祈愿和精神娱乐的需要,这种形式得到了互助土族人民的认同和认可,促使它在一个长期的历史时期传承下来,而现存的轮子秋活动,很多器械都换成了钢制,这种器械的改变使轮子秋具有了更稳固的实用性,可以支持展演人员进行更丰富、更复杂的动作,而展演人员不断更新的华丽服饰也加强了这一活动的观赏性,这是文化展演的传承惯性在审美认同和需求的影响下进行了力度的加强和方向偏转。
青海地方特色文化展演与传承之间有着朔源动力。朔源,是人基于普遍思考下的本能反应,即我是从哪里来的。有趣的是,在这个问题的寻找过程中,中华各民族往往能找到类似的答案和某种相互的联系[4]。回答问题可以通过祖先英雄的传统和群体共同记忆的讲述来一幕幕进行揭晓,与神人互动,与祖先对话,这种仪式在中华各民族都有突出对应的存在。与游牧为主的蒙古族“那达慕”大会有所不同,已由畜牧养殖转为农业生产的土族在文化展演活动“纳顿”的“会手”环节中,也保留了仪仗、行伍、队列等仪式,实际上是农耕文明的当代土族与游牧战斗的土族先辈的记忆和传统做对话,秉承着一种朔源的思考将其自信地复现出来。这种追溯的趋向和朔源的动力也促进了青海地方特色文化展演中古今文化的互通。
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的共融性趋向与审美互认的动力分析。在分析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的趋向时,从宏观来看各民族间文化交流促成的共融特征是其整体文化的发展趋向,而审美互认是促成这一发展的重要动力。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中,音乐的艺术形态很好地描述了人们的这种审美互认。在撒拉族传统音乐结合了本民族音乐特征、汉族五声调式、藏族“拉伊”等艺术风格,兼而有之的进行共融性发展,这是以各民族审美互相认同为基础的。除了动态的音乐,这种审美也具体表现在人对衣服的选择上,在文化展演的服饰上,土族节庆服装的珊瑚板银头饰受到了蒙古族文化的影响,镶缀动物皮毛的袍边受到了藏族文化的影响,这两种元素混杂在一起,共同作用在色彩丰富的仪式服装上,形成了一种融合性的审美特点,这种融合也体现出了青海各民族在文化展演中不断加强相互认识,形成审美互认这一特点。
经济是文化活动得以开展的物质基础条件,没有经济的扶持,文化展演的规模和活力都会受到限制,就当前青海省的产业结构来看,青海地方特色文化展演与传承主要贴合旅游业来展开。随着青海省交通运输条件的改善和夏都品牌的打造,游客的访青量逐年增加,尤其公路建设质量和里程的提升,为自驾游和旅游团进一步深入各民族地区提供了先决必要条件。以上有所提及的土族的秋千游戏“轮子秋”,本来是只一种文化娱乐展演活动,在旅游业的带动下也成了旅游演出节目之一,经济的创收促进了演出频次的增加,也成为了互助县土族吸引外来游客增强旅游体验的主要抓手。除现有的文化展演活动外,为了满足旅游的需求,很多已经消失的文化展演活动,如城隍庙节庆等也在恢复的过程中,甚至延伸出了伴手礼、文化衫等下游产品,如果脱离市场需求是无法想象的,但就文化展演活动尤其是歌舞类活动的开展来说,“非遗”保护成果应有具体的体现[6]。
三、青海地方传统音乐文化展演与传承研究的价值
展望未来,文章基于上述对青海地方传统文化展演与传承的探讨,在未来的研究规划中,青海地方特色文化的展演与传承仍有其后续价值。
首先,可以以点带面地进一步研究文化互融。青海地区的多元互融的文化格局虽然是宏观的,但在单一研究上仍有可以深入探讨的点,单就撒拉族的文化展演形态来说,就受到汉、藏、回等多民族的共同影响,虽然青海本地的学者都对跨文化影响在文化展演上进行了深入研究,但对比其流变特征以及如何在青海这个地域彼此共融共存的特征是一个可以继续探讨并研究的话题。
其次,青海地方特色文化展演的产业研究,可以更多的由其文化特征及价值进行分析。相对于经济较为发达的东部,青海地方特色文化的展演与传承呈现出一种相对古朴的特质,这种特质可以被理解为“滞后”,但也更大限度地保留了文化展演过程中的古典和艺术性,依托其文化展演中所包含的丰富多元的文化特点,纠改文化产业研究中唯经济论的视角,相对于其他地区尤其是东部地区来说,就文产领域对青海地方特色文化展演与传承的研究是更具有文化研究意义和价值的。
综上所述,青海作为多民族文化共融的典型区域,研究其地方特色文化展演与传承是进一步完善和丰富西部地区多民族民间音乐文化的研究理论。两者相互作用,在内在驱动力的影响下对多元一体民族文化形态地区的音乐进行研究,在中国西部边疆地区具有示范意义和有着独特学术研究价值。深入、系统地的研究该地区民族音乐文化是服务于当代社会族群精神文明建设的需要,也是促进当今各民族和谐团结、共同发展进步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