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尘埃落定》中的先锋色彩

2021-04-02谭吉瑞

牡丹 2021年4期
关键词:尘埃落定偶然性土司

谭吉瑞

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思潮在20世纪90年代初就走向了终结,但由藏族作家阿来创作于1994年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却带有明显的先锋色彩。小说主要描绘了从中华民国到解放战争期间麦其土司家族的兴衰史,文本中的人物命运和事件充满了偶然性,表现出对理性和历史必然性的消解,表达出人物生存的荒诞,同时以不避血腥的态度对暴力场面进行描写。本文以《尘埃落定》中具有鲜明先锋特质的内容为研究基点,探究其中的先锋色彩。

一、文本叙事中的偶然性

偶然性是新历史主义的一个重要特质,表现出对理性、逻辑、必然性的反叛。《尘埃落定》中的人物命运与事件就鲜明地体现出了偶然性,无法用逻辑对其进行解释,指向未来的是一种不可知,这使得文本传达出人的无力和生命的无常。

麦其土司辖地处于历史的角落,并且与外界隔绝,享受着和平与安宁,罂粟的流入打破了这片大地的宁静,使土司辖地发生了骚乱和变动。但是,罂粟的流入作为改变这一小方世界的重大事件却是偶然的。开始时,麦其边界上的一个小头人投奔汪波土司,双方交涉无果,麦其土司便去向汉人政府告状,结果引来了黄初民特派员,罂粟种子也被带到了这片大地上。在同一片大地上,土司之间发生争端在所难免,而且所有争端的解决都依照土司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麦其土司向外界求助的举动出于偶然,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这一举动深刻地改变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运。

与罂粟流入相似的还有边境贸易的出现和梅毒的传入,这些事件无一例外都是偶然出现的。为解决两个兄弟的继承问题,麦其土司下令在南北边境上修筑堡垒,但是北方的堡垒却阴差阳错地促成了边境贸易的兴起,并进一步改变了麦其领地和各土司之间的秩序。傻子“我”将众土司邀请到北方的基地,举行“土司们最后的节日”,在百无聊赖之际请了一个戏班,却无意中将汉人地区的梅毒带到了这片大地上,给各个土司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甚至加速了土司制度的瓦解。

按照历史的必然性,加入共产党才是符合历史发展规律的,但是小说中的人物却以基于偶然的选择对必然律做出了反抗。例如,在抗日战争期间,班禅活佛去到了南京,于是,人们就认为南京国民政府是好政府,因为活佛去的地方都是有功德的地方。还有,“我”和黄特派员讨论红色汉人和白色汉人时,因为知道叔叔喜欢白色汉人,所以“我”也就喜欢白色汉人。另外,当解放军进攻各土司时,汪波土司对共产党并没有任何了解,只是坚决站在麦其土司的对立面,麦其土司投降他就反抗,反之就投降。

二、文本中存在的荒诞与不合理

“荒诞”与人的精神困境相关,指向人生存的矛盾、失序、绝望,存在主义哲学家加缪在《西西弗的神话》中就对这种精神异化做了生动的阐释。荒诞也是先锋文学的一个特质,而且往往和不合理联系起来,《尘埃落定》中对于荒诞的书写有很多。

“我”和哥哥旦真贡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在“我”被大家公认为傻子的时候,哥哥表现出的是兄长的关爱,但随着“我”逐渐表现出过人的机敏,并帮助麦其家族扩大了领地,哥哥开始表现出对“我”的厌恶和憎恨,面对这些看似反常的表现,“我”一直想以傻子的身份维持兄弟情义,却将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最后,“我”在面对麦其家族的复仇者多吉罗布将要刺杀哥哥的时候选择了沉默,哥哥即将死去的时候,兄弟俩又互诉衷肠,表达了对对方的爱。在这样一段亲情关系中,爱与恨很难去界定,有的只是荒诞。

小说中爱情主题也是荒诞的,这种荒诞表现为双方之间的矛盾和不合理关系。麦其土司和土司太太之间不是正常的夫妻,也不是主仆,双方的结合不出于爱情,也不因为肉欲,像是毫无目的的组合。而麦其土司和央宗只是盲目地追逐肉体的欢愉,在欲望的大火烧过以后又回归平静,当一切都归于虚无的时候,荒诞感也就由此产生。“我”一直和侍女桑吉卓玛处于矛盾中,双方之间的关系是复杂的,正如文中所说“桑吉卓玛算不得我的情人,而是我的老师,我叫她一声姐姐”。“我”和妻子塔娜也处在矛盾关系中,塔娜以自己的美貌为傲,一面在表达对“我”的爱意,一面又在不停地与其他男人调情,而“我”也在对塔娜的爱意中不断迷失自己,与她相爱,又憎恨她的背叛。

文中的复仇情节也体现出荒诞和不合理。多吉次仁被杀死以后,他的两个儿子发誓要为父亲报仇,多年以后,弟弟多吉罗布出现在边境市场上,刺伤了“我”,同时“我”也发现了酒館的店主就是他的哥哥,面对两位复仇者的出现,“我”并没有害怕,因为他们会按照规矩进行复仇。按照规矩,只要麦其土司被杀,“我”就可以活下来,但是当店主计划以毒酒杀死麦其土司时,“我”却救了麦其土司。以“我”的实力,杀死俩兄弟、保护自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按照伦理,“我”有责任保护旦真贡布和麦其土司,但是“我”却放任杀手的复仇行为。除此之外,“我”与仇人哥哥之间有着奇妙的关系,在没有仇恨的时候是友人,当仇恨摆在面前的时候,“我”选择主动被杀,这一系列复仇行为并没有逻辑可言。

三、冷漠残酷的暴力描写

土司辖地是一个未开化的地域,野蛮风气盛行,人们以一种原始的状态存在,对生命不够虔诚。作者以冷漠的叙事立场对一些暴力场面进行描写,试图展现血淋淋的现实,还原这片土地最本真的状态,这和许多先锋小说中所描写的暴力场面一样。

麦其土司凭借强大的武力收回了叛变的寨子,毫不留情地处死了逃跑的头人留下的妻儿老小,作者清楚地描述了当时的行刑场面“行刑人手下一阵刀光闪过,碌碌地就有好几个脑袋在地上滚动了。滚到地上的每张脸上都保持着生动的表情。没有了脑袋的身躯,好像非常吃惊一样,呆呆地立了好久,才旋转着倒在了地上”。书中还描写了多吉罗布杀死旦真贡布的场面“杀手一刀下去,黑暗中软软的扑哧一声……大少爷的屋子里充满了血和粪便的味道。他的肠子流到外面来了……两个行刑人把肠子塞回到肚子”。类似的血腥场面描写还有很多,这些都能直接刺激人的感官,带给人极大的不适感,却更好地展现了真实的原始状态。

文中还有非血腥的暴力场面描写,体现出对生命的冷漠与麻木。在得知麦其土司要在行刑场处决翁波意西后,各个寨子的百姓都赶到官寨观看行刑,对他们来说,观看行刑是一种享受,他们不为生命的痛苦或者消逝而动容,这与鲁迅先生笔下的看客并无二致。原本种植粮食作物的土地全部被罂粟占领,于是在风调雨顺的年代里,这片大地出现了持久的大饥荒。麦其土司具有远见卓识,栽种和储备了许多粮食,在饥荒中获得了极大的优势。每一天都有饥民围绕着麦其家装有粮食的堡垒转圈,或者跪在“我”面前,他们饿了就去喝河水,有的直接栽在水里死去了,还有许多饥民死在了寻找粮食的路上,面对这些生命的消逝,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怜悯。

人们对生命的冷漠不仅体现在人类身上,还体现其他生物上,诸如对动物的残杀。比如文中有描写杀老鼠的场面“小刀在老鼠后腿上轻轻挑开一点,老鼠吱地叫了一声,再一用力,整张皮就像衣服一样从身上脱了下来,再一刀,扇动着的肺和跳动着的心就给捋出来了”。

四、结语

本文基于对阿来创作于1994年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的详细解读,挖掘其中的先锋特质,通过对偶然性、荒诞以及暴力的重点解析,展现了小说的先锋色彩。

(郑州大学文学院)

猜你喜欢

尘埃落定偶然性土司
选择(外一首)
“土司文化圈”的内涵、特征与意义
Fort Besieged
论阿来小说《尘埃落定》中的唯物史观
偶然中的必然——夏娃偷食禁果原因的哲学性分析
乌江流域土司文化述略
浅谈现代陶艺创作中的偶然性
沉默的先知
Unit 15—16易混词语辨析
云南的土司制度和土司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