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舞弊三角理论的瑞幸咖啡财务造假案例研究

张潇丹

（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37）

近年来，我国市场经济快速发展，企业间的竞争愈演愈烈，财务造假事件频频发生。2020年3月1 日开始实施的新《证券法》，标志着国家更重视对投资者合法权益的维护，加大了对企业财务造假的惩处力度。而瑞幸咖啡从2019 年第三季度开始实施财务舞弊行为，且没有按时提交2019 年度财务报表，于2020年4月2日自曝存在财务舞弊问题，最终于同年6 月24 日被迫退市。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事件，成为新《证券法》实施后第一个典型案例，备受关注。因此，本文对瑞幸咖啡财务造假的手段及不良影响进行深入分析，并基于舞弊三角理论，从压力、机会、借口三个层次分析其财务造假的动因，并据此提出了相应的防范措施，对于如何才能有效遏制财务造假动因的产生，从多方面建立起有效的反舞弊机制有着重要的意义。于企业而言，有利于贯彻落实诚信为本的经营理念，弘扬并传播诚实守信的企业文化，加强企业对内部控制的监督作用，促进企业的良好发展。于市场而言，有利于外部监管部门加强对上市公司的监管力度，尽力维持资本市场的平稳运行，改善其中的不良风气，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健康发展。于会计行业而言，有利于警示会计行业工作者应秉持独立性和公正性原则，在工作过程中遵守行业的规章制度，维护行业信誉。

1 瑞幸咖啡事件回顾

瑞幸咖啡于2019 年5 月17 日在美国纳斯达克挂牌上市，处在竞争激烈的饮品行业[1]，公司深知时间对消费者快节奏生活的重要性，其品牌战略“any movement”贯穿始终。它利用互联网传播，结合LBS 网络定位技术，将咖啡店布点在城市中心的写字楼周边，且所有的交易都通过线上APP完成，极大地节省了时间，提高了效率。瑞幸咖啡还通过海量补贴和巨额营销的方式，快速吸引消费者的眼球。因此，瑞幸咖啡成为登陆国际资本市场的中国新零售咖啡第一股，亦刷新了全球最快IPO记录。

此后不久的2020 年1 月31 日，美国做空机构——浑水公司发布了一则匿名报告，该报告认为，瑞幸咖啡从2019年第三季度开始捏造财务和运营数据，存在财务舞弊行为，当日股价下跌10.74%。虽然瑞幸咖啡随即发布公告质疑该报告的真实性，但真相还是于2020 年4 月2 日被揭露。2020 年4 月2日，瑞幸咖啡自曝公司首席运营官刘剑财务造假，涉及约22亿交易额，股价触发熔断机制，当日股票从26.20美元暴跌至6.40美元，跌幅75.57%。随后，瑞幸咖啡因没有按时提交年度报告，于同年6月24日被迫退市。

随后，因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瑞幸咖啡有限公司以及在瑞幸事件中起到帮助虚假宣传作用的43 家第三方公司于2020 年9 月22日被处罚金6 100万元。又因违背了美国证券法，瑞幸咖啡于2020年12月17日同意永久禁令以及支付1.8亿美元（约合11.77亿元人民币）罚款与美国证监会（SEC）达成和解。

2 瑞幸咖啡财务造假手段及不良影响分析

2.1 瑞幸咖啡财务造假手段分析

通过浑水公司发布的做空报告，并以瑞幸咖啡公布的2019年第三季度财报为例，见表1，发现主要通过以下几种手段进行财务造假。

表1 瑞幸咖啡2019年第三季度财报的部分数据

2.1.1 夸大销售收入

①虚增每日销售商品数量。根据2019年第三季度的公开数据显示，瑞幸咖啡单个门店的每日销售商品数量为444件。然而，通过调查人员的实时监控发现，单个门店的每日销售商品数量仅为263件，被夸大了69%。而营业额的夸大，是通过“取餐码跳号”来实现，因为无论是线上下单还是线下取货，都会生成一个三位数的取餐码，通过人为操纵，取餐码会随机跳过1-2个号码。同一家门店在同一天的在线订单数量夸大范围从34到232不等，相当于平均每天106个订单或72%的平均线下订单量，从而达到虚增销量的目的。

②虚增实际销售单价。根据2019年第三季度的财报显示，瑞幸咖啡平均每杯饮品的净销售价格是11.2元，且之后的数据显示净销售价格仍呈上升趋势。然而，匿名机构的25843张收据显示的净售价只有9.97元，则实际售价被夸大了12.3%。

③虚增其他产品销售收入。根据2019年第三季度的财报显示，瑞幸咖啡其他产品收入占总收入的22.6%。然而，匿名机构的25 843张收据综合表明其他产品收入占比仅为6.2%，被夸大了400%。此外，配送订单的急剧下降，也反映了该数据的不真实性。

④虚报经营性支出。根据2019年第三季度的财报显示，瑞幸咖啡的广告费用为3.82亿元。然而，根据CTR市场研究数据表明，公司实际的广告费用仅为4 600万元，被夸大了158%，而这虚增的3.36亿元广告费用恰好可以转回[2]，从而虚增收入。

2.1.2 隐藏关联方交易

王百因作为陆正耀的同学，成立了征者国际贸易（厦门）有限公司，并拥有95%的股份。该公司的主营业务恰巧是销售咖啡机和供应食品原材料，且注册地址就在瑞幸咖啡位于厦门的总部的旁边，但瑞幸咖啡公开披露的财务信息并没有解释这一隐藏的关联方交易，据此可以推测，双方可能借此机会进行财务舞弊。

2.2 瑞幸咖啡财务造假的不良影响分析

2.2.1 于企业自身

当一个公司做假账，提供虚假的财务信息时，对企业自身是毁灭性的打击。其一，这是一件违背道德的事情，严重影响了企业自身的信用等级，损害了企业自身的文化信仰。其二，这是一件违反法律的事情，无论是管理者还是企业，最终都会受到法律的处罚与制裁，轻则交纳高额罚金，重则管理者关入监狱，企业破产清算。

2.2.2 于市场经济

瑞幸咖啡在自曝财务造假后，股价触发熔断机制，截至收盘，跌幅为75.57%，对投资者及股民造成大量的财产损失[3]。而且财务造假会导致会计信息失真，从而造成国家宏观经济政策的制定缺乏可靠的理论依据和信息支撑，影响宏观调控的正常运行，对市场经济的信用基础产生负面影响，甚至还会扰乱市场经济秩序，损害社会和国家的利益。

2.2.3 于会计行业

诚实守信是为人之本，是每个公民应该遵守的基本道德规范。而作为“经济警察”的会计行业工作者，更应该遵守诚实守信、客观公正、清正廉洁的行业准则，真实公允地记录和反映公司的经营现状及经济交易。但瑞幸咖啡做假账，提供虚假的财务信息，不仅损害了会计行业工作者在人民群众心中的美好形象，而且污染了社会风气，加剧了社会的不稳定发展。

3 基于三角理论的瑞幸咖啡财务造假动因分析

3.1 舞弊三角理论

舞弊三角理论是由美国内部审计之父W.Steve Albrecht提出，该理论认为企业舞弊行为的产生是由“压力”“机会”“借口”三个因素相互作用形成，缺少其中的任何因素都无法构成企业财务舞弊。

压力因素是舞弊行为产生的直接诱因，主要包括企业内部员工的工作压力，企业外部的融资压力。当企业内部和外部的压力同时产生，或是企业经营状况不佳时，管理层亦无法实施有效措施去改善企业所处的困境时，就会促使管理层通过粉饰报表来实施财务舞弊的行为。

机会因素的存在使舞弊动机的实现成为可能。企业内部机会，来自股权结构缺乏制衡、委托代理关系下的信息不对称、内部监督失控[4]等；企业外部机会，来自审计机构监管不到位、相关法律法规不健全、惩处威慑力不够大等。

在面临压力、获得机会后，真正形成企业舞弊还有最后一个因素——借口，即企业舞弊者还要找到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合理化借口，使其舞弊行为符合本人的思想道德和行为准则。而舞弊者经常使用的借口有：我的行为并没有损害他人利益、我是为了公司长远的发展等。

3.2 瑞幸咖啡财务造假动因分析

本文根据具有代表性的企业财务造假成因的舞弊三角理论，从压力、机会、借口三方面深入分析瑞幸咖啡财务报表舞弊的内在动因,分析框架见图1。

图1 基于舞弊三角理论的瑞幸咖啡财务造假分析框架

3.2.1 压力因素

①筹资压力。瑞幸咖啡自2017年10月31日成立后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且钱治亚在采访中也明确表示“通过补贴获取客户是公司的既定战略，我们会持续补贴，坚持三到五年，暂时不考虑盈利。”为了让资本市场相信瑞幸咖啡不仅有短期成长性，而且能在未来长时间领导中国的现磨咖啡市场，给予充足的资金支持，于是瑞幸咖啡给资本市场讲了三个故事：中国是咖啡的蓝海市场、互联网咖啡、新零售。为了让这饱含激情与梦想的故事更加有理有据，瑞幸咖啡通过虚增企业营业收入和利润等财务舞弊手段来美化财务报表，伪造企业比同行业竞争者有更好的经营能力，从而吸引更多的投资者对企业进行投资。

②竞争压力。瑞幸咖啡自成立后就一直对标星巴克，为了快速占领市场，它在短时间内大量扩张门店，虽然“快取店”占主体，但同样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支持，所以拥有一条稳健的资金链就显得尤为重要，于是增加了其舞弊的压力。

3.2.2 机会因素

①内部机会。第一，特殊的交易方式。瑞幸咖啡不设置收银台，所有交易均由线上APP完成，为其通过“取餐码跳号”从而虚增收入提供了机会；第二，独立董事职能失效[5]。Sean Shao作为瑞幸咖啡的独立董事，却在前期任职的18家公司均存在负面的经营状况，其中有4 家被指控存在欺诈行为，有5 家被指控是反向收购。而且面对瑞幸咖啡2019年第三、第四季度的财务数据造假及关联方未合规披露的情况却未提出质疑，这表明独立董事本身缺乏一定的专业审慎性和独立性，也没有对管理层起到监督和制约的作用；第三，不合理的股权结构。在瑞幸咖啡上市后，陆正耀作为第一大股东，持有30.53%的股份；钱治亚作为第二大股东，持有19.68%的股份；Sunying Wong作为第三大股东，持有12.4%的股份[6]。而陆正耀和双方的关系都十分紧密，因此，陆正耀掌握了瑞幸咖啡在决策、执行和监督方面的绝对话语权。

②外部机会。第一，外部监管受限。瑞幸咖啡作为中概股在美国上市，受到美国证监机构的监督，但其主要经营地区是中国，所以空间距离的差异及信息的滞后性，使得外部监管很难有效实施；第二，外部审计机构独立性有待提高。虽然安永针对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事件做出了正面的回应：瑞幸咖啡财务造假行为开始于2019年4月。由于我们并未对瑞幸咖啡2019年度财务报表出具审计报告，故无需对瑞幸咖啡2019年度披露的财务信息承担审计责任。但是，如果没有浑水公司发布的那则估空报告，2019年度的审计报告是否又是真是公允的呢？其结果无人知晓。但2001年的“安然事件”、2002年的“银广夏事件”、2006年的“蓝田事件”都是财务造假的前车之鉴。

3.2.3 借口因素

在瑞幸咖啡自曝财务造假后，其董事长陆正耀并没有马上正面回应此事，反而发文鼓励一线员工，这无疑是在逃避现实，为其舞弊找借口，并且之前回应浑水机构发布的做空报告，曾承诺公司信息披露的真实公允，种种迹象都表明,瑞幸咖啡舞弊的借口是对其舞弊行为的自我合理化。

4 企业财务造假的防范措施

4.1 针对“压力”因素的防范措施

瑞幸咖啡不惜采用财务造假的方式来粉饰报表，其最大压力源于融资需求。因此，国家应出台相应的政策性文件，鼓励金融机构对企业发放贷款，拓宽企业的融资渠道，缓解公司的资金压力。此外，瑞幸咖啡的品牌战略是“any movement”，是让消费者随时随地的享用一杯好的咖啡，这与星巴克“第三空间“的品牌战略有所不同，所以瑞幸咖啡不应该急功近利的盲目追求快速扩张，对自己的发展路径过于理想化，最后无法向投资者交代，走上了财务造假的歧路。

4.2 针对“机会”因素的防范措施

从内部控制角度，企业应完善公司内部治理结构[7]，保证董事会、监事会、管理层各级权责分离[8]。健全独立董事制度，确保独立董事具有专业审慎性和独立性，能够对董事会内部形成权力的制约。同时，要积极引入其他投资商，鼓励中小股东参与股东大会，避免“一言堂”现象的出现[9]，从而减少舞弊机会。

从外部监督角度，审计机构负责核对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出具真实公允的审计意见。所以审计机构应秉持独立性和公正性原则，提升对公司的监管力度，避免出现部分机构或为利益驱动，或迫于压力，出现纵容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现象。

此外，有关部门还需针对财务舞弊行为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加大处罚力度。目前，财务造假所承担的罚款和其带来的收益相比是微不足道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企业敢于铤而走险，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

4.3 针对“借口”因素的防范措施

借口因素不过是舞弊行为人对自己的舞弊行为进行自我合理化的过程。所以，为了防范舞弊行为，我们要对管理者进行定期的思想道德培训，提高他们的道德素质和法律意识，让他们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作出正确合规的经营决策。同时，应弘扬并传播诚实守信的企业文化，营造诚实守信的企业氛围[10]，让员工无法为财务舞弊找到借口从而减少舞弊现象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