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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青州驻防的历史变迁与民族文化融合

2021-04-01黄渊红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2期
关键词:历史变迁

【摘要】清代青州驻防从设立到衰落,经历了最初设法避免旗人“沾染汉俗”而实行“旗民隔离”政策,到后期逐渐打破人为的隔绝局面,最终走向民族融合的历程。在这一演进过程中,八旗生计问题是导致驻防解体的重要因素,同时,驻防解体极大地促进了满汉民族文化融合。

【关键词】清代青州驻防;历史变迁;民族文化融合;民族变化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02-102-03

【本文著录格式】黄渊红.清代青州驻防的历史变迁与民族文化融合[J].中国民族博览,2021,01(02):102-104.

基金项目: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清代山东驻防八旗历史文化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ZD201906438)。

一、青州八旗驻防的设立

青州自古为“九州”之一,“东方之重镇”,是胶东半岛与济南府之间的连接要道,地处海陆交接地带,北临渤海,南接运河区域,对山东甚至华东地区的海防都具有重要的军事战略意义。

世宗原拟于山东登、莱两府的沿海仿照天津设立满洲水师营,而时任河东总督的田文镜经查勘登莱胶州一带后奏其不便。雍正七年(1729),议政大臣等议复,田文镜上奏:“山东青州府,为适中要地,内陆与陆路各营声势联络,外与沿海营汛呼吸相通,设立满洲兵驻防,可以资弹压而重保障。”于是,清廷决定设青州驻防。为了避免旗人“沾染汉俗”,失去监视绿营之功效,同时方便驻防旗人日常操练和生活,将青州驻防地选定在青州府北5里的平坦之地,地势高,便于防守。随后,清廷派湖南进士田敬山监督,令青州知府广寿指挥建造青州旗城。

历时三载,一座规模恢宏、布局严整的旗城竣工。“雍正十年,设驻防于县境,楼橹壮丽,士马饱腾,遂屹然为东方巨镇焉。”[1]青州驻防是雍正朝设置的规模最大的永久性驻防之一。据《饮定八旗通志》记载:“设满城一座,四门城楼,四座大城,月城共门八座,出水闸三座,周围长一千零四十九丈,四门外防河石桥四座”,其中设有公衙门和将军、副都统等各类衙署,以及兵丁、将役的营房,共计4000多个房间;离城三里设有教场一座,计一百六十丈;在城外建有普恵寺、福应庙。因地理位置与青州府南北遥相呼应,故称之为“北城”,青州府为“南城”。

雍正九年(1731)清廷拟设将军和副都于青州驻防,最高军事长官为将军,“调江南江宁将军鄂密达为山东青州将军……升江宁协领阿尔胡禅为山东青州副都统。”[2]雍正十年(1732年),正式派将军鄂密达和副都统阿尔胡禅,以及八旗满洲骑兵2000人,步兵400人,协领四员,佐领、防御和骁骑校各十六员,理事同知一员,随印笔帖式三员,驻青州。随军带有兵工、铁匠等,旗兵家眷也陆陆续续随迁而来,进驻旗城的人员4700户,达10000多人,自此开启了满洲八旗在青州驻防的序幕。

乾隆二十六年(1761),清政府裁青州将军独设副都统,副都统直接听从中央调遣。清政府裁青州将军后,则剩职官50 员,即副都统 1 员、协领兼佐领 4员、佐领 12员、防御 16员、骁骑校 16员、笔帖式 2员。

某一驻防职官并非永久驻守在某一个驻防地,而是因种种原因根据需要经常调动。据孙菲菲(2012)[3]整理《青州八旗将军及副都统表》知,自设立之初雍正九年(1731)到民国十八年(1929)青州驻防旗兵团与八旗组织解体,期间曾任命十四名将军、四十八名副都统。

雍正朝以后,清廷再三强调“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青州亦首重骑射,军队训练也以骑射为主。青州驻防旗兵训练有素,具有很强的战斗力,不仅加强了海防力量,控制了整个山东,对巩固清王朝对全国的统治亦至关重要,确实达到了“无事则壁垒森严,收猛虎在山之势;有事则整师从出,无援不及时之虞”[4]的目的,曾在临清、曹州之战中成为八方驰援、越野摧坚的劲旅。鸦片战争时期,青州八旗驻防官兵渡过长江扼守江防要地镇江,阻挡了英国侵略军的侵略步伐。出兵太平天国捻军运动,表现出不俗的战斗力,受到清政府的奖赏。

二、青州八旗驻防由盛而衰的转折

清军入关前出则為兵、入则为农。入关后,为保持八旗武力,清前期历代君主对驻防旗人采取种种限制措施,禁止旗人从事工农商,实行饷兵制度,由国家供其俸饷,故习武作战是八旗子弟的唯一出路。“凡兵丁等、承应官差,养赡家口,专于粮饷是赖。”[5]旗人完全依靠国家供养,不从事生产活动,亦不得从工商,“今之扼腕八旗生计者,辄曰国有四民功令,独旗人不得经商逐利”,[6]赖饷而食是清代旗人的基本特征。粮饷制有效地保证了清政权从地方性政权向统治全中国的中央政权的转变,但是为清后期的“八旗生计”问题埋下了隐患。[7]生计问题也成为了青州八旗驻防走向衰落直至解体的重要因素。

青州旗城俗语道:“一厘一毫,悉出圣主”,青州驻防官兵依靠朝廷兵饷为生计。“青州新设驻防官兵,其官兵俸饷口粮马匹草料,悉照各省驻防之例,十年议准。青州驻防官兵,粟米全行折给,每米一斗折银一钱,均于该年地粮银内动支。”[8]

雍正、乾隆时期,清政府为了保持驻防旗兵“满语骑射”的特色,禁止驻防旗兵学习汉学,旗人子弟亦不得在驻防当地参加科举考试。

清初八旗官兵兵饷相当优厚,但是兵有定数、饷有定额,随着驻防兵丁人数的不断增加,清政府无法负担繁衍越来越快的八旗人口,加上八旗兵久不征战,生活逐渐腐化,生计问题成为了八旗官兵特有的问题。

雍正朝以前,青州驻防兵丁最初多为孤身一人,后来不少人回京城赡养父母,也有年老无子女而回京的,生计问题没有表现出来,而到乾隆时期问题却日益显现。乾隆十五年(1750),青州驻防将军罗善病故却无钱办丧事。嘉庆时期,青州驻防财政紧张,已无多余钱财负担战马喂养。嘉庆、道光年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青州驻防兵丁常被派往各处参与镇压,沉重的兵役使生计更加艰难。咸丰十一年(1861),议政王军机大臣等恩夔奏:“青州旗营粮饷,久未支领,官兵养赡无资。”[9]

为了解决八旗生计问题,清廷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发放赏赐银与旗人,“康熙帝曾从国库拿出银钱5415000余两,但无济于事,很快旗人将其挥霍得荡然无存。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又发库银6554000余两,也同先前一样,旗人很快将其挥霍一空。” [10]另外,采取了必要的体恤政策。雍正元年,发内库银80万两,90万两分给各旗,作为官兵婚丧嫁娶的费用,临时性的生活补助,或令旗人以此为本,开展营运生息。雍正七年(1729年),以外省驻防赏银生息所得息银救济兵丁。种种措施,虽耗巨资,却只能解决旗人暂时的贫困,并不能解决旗人的生计问题。雍正五年(1727)开始,清政府发给青州将军的年养廉银为1500 两。乾隆三十二年(1767),青州副都统的养廉银每年700 两,乾隆三十五年(1770)改为500两,养廉银也是逐步递减。

清政府又采取增加兵额、试行井田、增设养育兵、清理开户人、出旗为民等项措施,试图解决旗人生计问题。雍正帝于二年(1724年)正月向八旗都统发布了设立养育兵的谕旨:“今将八旗满洲、蒙古、汉军内,共选取四千八百人、为教养兵,训练艺业。所选人等、每月给予钱粮三两。”[11]嘉庆七年(1802)青州驻防增设养育兵100名。嘉庆二十年(1815)“于驻防八旗闲散壮丁内,择其材堪造就者二百四十名,作为余兵。与甲兵一体操练,每名每月支给银一两,以资养赡。” [12]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青州驻防闲散兵丁的生计问题。

清政府采取的各种临时调节办法,治标不治本,对八旗制度本身的弱点丝毫没有触及,无法扭转驻防八旗走向崩溃解体的命运,也预示着依靠这种经济、政治体制维系的满城高墙将旗人隔绝于世的时代该结束了。[13]

同治二年(1863),恩夔奏:“青州旗营,饷米缺乏,请饬山东巡抚宽为筹拨一折。据称该营官兵,因粮饷缺乏已将所有对象变卖糊口,现在无可折变。衣敝履穿形同乞丐。该处地近海滨,入冬以后,男妇赴乡乞食,死者甚多。”[14]同治七年(1868),军机大臣等恩夔奏:“兵米改发折色,不敷糊口,……青州驻防兵丁,久形苦累。”[15]青州驻防官兵的生活日益艰难。

道光以后,帝国主义列强纷纷入侵,农民起义不断,国力日衰,财政窘迫,青州驻防的兵额有减无增,饷粮层层苛扣,生活更为艰难,有的全靠赊借和变卖家当度日。光绪十一年(1885)到宣统元年(1909),山东巡抚多次上奏:“青州满营兵米不敷支放”[16]光绪三十三年(1907),清廷不得不要求八旗驻防“另谋生计,各食其力”。

自辛亥革命(1911)至1925年,青州驻防八旗的马步联军的编制虽未动,但粮饷出现了严重困难。1925年,青州驻防旗兵粮饷断绝,由地方补给,各派军阀争权夺利,青州驻防营处于风雨飘摇之中。1919年,青州驻防骑兵团在地方各派势力的争权夺利中瓦解,八旗行政组织彻底解体,经历199年风风雨雨的青州八旗驻防宣告幻灭。

三、青州八旗驻防民族文化融合

清廷对八旗驻防实行“旗民隔离”,避免旗人“沾染汉俗”,设立满城,通过各种禁锢措施隔绝八旗驻防兵丁与周边民人交往,阻碍了民族间的交往和文化发展,但民族间的悄然融合从未间断,也无法阻挡。

在驻防满城内部,存在不同的民族成分,有满族、蒙古族、汉族等,其中的汉族,除了八旗汉军,还有购买的奴仆,或者是发配为奴的罪犯或战俘,或者是被抱养、雇佣的汉人,融入到驻防旗人中,从内部打破了旗民畛域的局面。通过各种渠道进入八旗的非旗人成员,以个人身份置于旗人家庭之内,有着更多与满人接触的机会,他们更容易接受满族影响而满族化,同时也把大量汉俗带入到八旗之内,成为八旗满族与其他民族交往的纽带,促进了民族间文化的融合。

随着青州驻防旗营的解体,旗民之间再无“满城”隔离,也无各种禁锢措施的限制,可以自由来往,进行商业贸易,甚至杂居、通婚等,使满汉文化相互渗透,开始走向全面融合。

驻防旗人与当地人之间存在必要的经济来往。驻防旗人不可从事农工商等,生活物资需要依赖于当地人,与当地人的经济往来是必然的,因此,贸易方面的交往也会对清廷的隔离政策造成冲击。雍正十一年(1733)规定:“准许四乡汉人进行经商贸易,并于城内四街闲处铺面坊400余间,加原盖匠役房32间,租与商人,年收入租銀700余两,作为奖赏祭祀、寺庙香火开支及岁修费用”。[17]次年(1734)又“奏准由山东潘库拨银6000两,在旗城开设典铺、米局。”[18]

光绪三十三年(1907),清廷允许八旗驻防“另谋生计,各食其力”。辛亥革命后,青州驻防军队俸饷经费改为地方自筹解决,总额大大缩减,因而生活更加困难,不得不发动兵民生产自救,开设工艺局,从事铁工、木工、养蚕、纺布、藤编等手工业,于北城、车站成立了一个市场,并向外批发、零售,另设有专卖部一处。清末开始,部分旗人通过考学、经商、外出务工等方式离开驻防城,也有许多上层旗人开始移居青州城,有的退休官员到青州城里购置房产定居。驻防旗人与民人之间的经济贸易,促进了民族间的文化交流。

通婚向来是民族融合最有效地渠道,但清廷禁止满汉通婚,特别是严格禁止满族妇女嫁与汉人,但旗人男子可以娶民人女为妻、为妾,这些嫁入旗内的汉族妇女成为驻防旗人家庭中的重要成员,势必受到旗人风俗习惯的影响,同时也会将汉族的风俗习惯和思想文化带到旗人内部,这种民族文化的交融是点点滴滴、无声无息的,而且持久深刻。光绪二十八年(1902),正式宣布满汉可以通婚,更是促进了满汉民族大融合。

参考文献:

[1][4](清)光绪.益都县图志[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

[2][5][11]佚名.世宗宪皇帝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3]孙菲菲.清代山东八旗驻防研究[D].沈阳:辽宁大学,2012.

[6](清)王庆云.石渠余纪[M].台北:文海出版社,1967.

[7] 潘洪钢.清代八旗住房族群的社会变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8]佚名.清会典事例[Z].北京:中华书局,1991.

[9][14][15]佚名.穆宗毅皇帝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0]梅朝荣.大改革家雍正[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

[12]佚名.仁宗睿皇帝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13]定宜庄.清代八旗驻防研究[M].沈阳:辽宁民族出版社,2003.

[16]佚名.德宗景皇帝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清实录[C].第五十六册,1985,314页.

[17][18]李凤琪,唐玉民,李葵.青州旗城[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黄渊红(1982-),女,土家族,湖南,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汉语词汇、语法、清代历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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