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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针灸学的基本内涵与发展方向

2021-03-28巩昌镇杜广中

针灸临床杂志 2021年5期
关键词:针灸学规律针灸

巩昌镇,杜广中

(1.美国中医学院,美国 罗斯威尔 55113; 2.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山东 济南 250014)

近些年来,现代针灸学的概念被不断提及,并纳入了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研究生教材进行讨论[1]。概括一下既往文献所提到的现代针灸学的含义,大体有如下几种,第1种:是指现代中医教育所用的体系,即60多年来高等中医药院校一直在学习的针灸学体系;第2种:是指将传统针灸学问题的实验验证研究,或者说运用现代科学的技术方法研究针灸学的问题,等同于现代针灸学的研究;第3种:未来要形成的一种新体系,但只有某种理念,还没有形成具体的现代概念与现代理论;第4种:是指已经呈现出的一种新范式,其概念、理论与经络学说完全无关,临床治疗与辨证施治、手法补泻完全无关。

1 将现代中医教育所用的针灸学体系视为现代针灸学

将现代中医教育所讲授的针灸学体系视为现代针灸学,似乎是一种很自然的认识,至今也是学术界的一种主流观点。虽然这套体系的核心依然是经络学说,但毕竟是经过现代学者加工、梳理而确定的体系,而且一直被60多年来的高等中医药院校教育学习与使用,尽管不断受到挑战,由于非学术性质的复杂原因,并未撼动其在针灸学领域的主流地位[2]。虽然没有人直接论述“中医教育所学的针灸学课本就是现代针灸学”,但从文献论述中可以间接找到这种认识。

承淡安先生是近现代针灸学界最主要代表性人物之一,张建斌等(2013)在评价承淡安先生的学术体系时曾谈到,在先生的学术体系中,积极吸收过日本在近代的针灸研究成果,也参考过西方医学的研究成果,但最终还是回归了传统针灸经典理论,并在《中国针灸学讲义》中初步构建了针刺法、灸疗法、腧穴与临床治疗等为主要内容的现代针灸学科体系和框架,成为了现代针灸学教材的标杆之作。在承淡安先生去世后3个月,承淡安先生的门人梅健寒和李鸿奎编著的《针灸学》出版,该书首次将经络学说、腧穴功效与主治、刺灸方法和临床治疗作为现代针灸学科体系构成的四大核心板块,从此确立了现代针灸学科体系的基本框架,直到现在未曾改变,“成为全国高等院校中医专业统编教材《针灸学》的蓝本”[3],李鼎先生(2007)曾评价其为“新中国针灸学科的奠基之作”[4]。

全国高等院校中医专业统编教材《针灸学》,在整个体系上与《黄帝内经》同属于一种范式,首先该体系是以经络学说、阴阳五行学说和脏腑气血学说等为基本理论,而经络学说又是其理论核心;其次,在临床上是借助四诊八纲以辨证施治为主导,针刺手法强调的是补泻。如果将这样一个无法和现代科学体系相通约的体系视为现代体系,这在学术上是不成立的,不能以是否为现代人加工的作品作为认定现代学术品质的标准。另外,张建斌等人的讨论本身也存在一定的逻辑矛盾,既然承先生“最终还是回归了传统针灸经典理论”,那么这个体系就不可能是现代科学意义上的现代针灸学体系。

李鼎先生将承淡安先生在《中国针灸学讲义》所构建的体系视为“新中国针灸学科的奠基之作”[4]是客观的,如果将其视为中医现代教育模式下的“奠基之作”也不为过。总之,承淡安先生对中国针灸学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其构建的基本体系至今还是中国针灸教育统编教材《针灸学》的蓝本,足以体现其影响之巨。

2 将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视为现代针灸学的研究

关于“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一般的理解是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方法对针灸学经络、腧穴和补泻手法等各种问题所进行的探索。其中经络实质的研究或探索经络的结构基础构成了针灸学现代化研究的主旋律,这一进程自西学东进之时便开始了,代表性的著作是1892年刊行唐宗海的《中西汇通医经精义》一书,他在该书的序中讲道:“西医初出,未尽周详;中医沿讹,率多差谬。”于是摘取《黄帝内经》的重要内容,运用西医学的生理知识、解剖学知识等进行阐释与说明,以求得融会与理解。该书将《黄帝内经》中的传统医学理论归纳为阴阳、脏腑、营卫、经脉、全体总论、诸病、望形、问察、诊脉、气味阴阳和七方十剂等20余类,分别予以摘取要点并作注释。书中每引一段中医理论,便运用西医的生理学知识、解剖学知识加以阐释汇通,虽然有一些内容为牵强附会之说,但在中医学与西医学的汇通方面,的确是一种开创性的尝试,不愧为“中西医汇通派”创始人之一。

在唐宗海的《中西汇通医经精义》刊行之后的100多年里,特别是建国后的70年来,对针灸学概念、观点、规律与理论的现代化研究从未停过脚步,研究的思路也没有发生过根本性转变,针对经络实质探索所进行的“七五”攻关、“八五”攀登和“九五”攀登就是针灸学现代化研究的真实写照[2],这种历史的惯性一直延续到今天的现实,有关的各个重大基础研究项目无一不是对传统理论的实证研究或传统理论指导下的实验研究。反思一下,100余年来的这类工作就会发现,无论是经络实质的研究,还是补泻手法的研究,以及经脉表里关系、经脉传注规律的探索等,站在实证的角度来看,这些问题的现代化研究都是失败的,然后就是再败再战。主编引导下的针灸学现代化研究,是一个广泛而发散的过程,其核心任务是追求对传统概念、观点、规律、理论的实证、印证和支持,并没有建立新概念、新理论的倡导和要求,这一点在各级科研招标指南中都有明确说明,这些指南无一例外都强调科研工作在“传统理论指导”下的重要性,支持“以传统理论为指导”的科研选题。

由此可见,在上述语境中,将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等同于现代针灸学的研究,这里的两个“现代”只有在时间层面、研究技术层面上有相通之意,在基本概念、基本理论层面并无汇通之处。

3 将未来要形成的新体系视为现代针灸学

在未来要形成的新体系视为现代针灸学,但这一待形成的新体系尚处于憧憬或理想之中,除了基本理念之外,并未形成具体的现代概念与现代理论,代表性的观点在王雪苔先生的论述中清晰可见[5]。他在“针灸的现状与未来”(1997)一文中曾明确谈到针灸理论研究问题,他认为针灸理论研究需要以现代科学为基础,这方面的核心工作包括两大方面,一是针灸作用机理研究,二是经络、腧穴研究。他特别指出,在针灸现代化的过程中,关键的问题是针灸学术的发展方向,并强调中医学的理论体系与西方医学完全不同,针灸作为中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实现现代化的前提是继承与发扬中医理论体系。王雪苔先生明确指出,21世纪的针灸理论研究,将以经络研究为突破口,从现代科学角度探明经络的实质,并对与经络学说密切相关的“气”之理论进行科学阐明。他认为这些问题在21世纪初叶有可能得到解决,随着这些问题的突破,经络与神经系统的关系、与体液系统的关系和与免疫系统的关系也将更加明确,在此基础上必将构筑起一座新的针灸理论框架。在王雪苔先生看来,新针灸理论框架的形成,不但标志着现代针灸学的诞生,同时也能够为中医基本理论的现代化奠定基础,并进一步促进现代生物学的发展和观念更新。他强调的现代针灸学的主要标志,是既保持中医理论体系又充满现代科学内涵的新体系的形成[5]。

21世纪已经过去了20年的时光,王雪苔先生所憧憬的“既保持中医理论体系又充满现代科学内涵的现代针灸学”依然未见其貌。事实上,近百年来的探索表明,“既保持中医理论体系”与同时“又充满现代科学内涵”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一个体系内根本无法实现统一,或者说不可能存在这样的现代体系,即便存在也是一个“不伦不类”的体系。

这里有一点需要说明,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的创始人朱琏先生在1951年就出版了《新针灸学》[6],并再版两次[7],该书与中医经络理论无本质关系,在关键问题的解释上主要是以当时的神经学说为理论基础,所以与王雪苔先生所憧憬的“既保持中医理论体系又充满现代科学内涵的现代针灸学”有根本不同。在公开的文献中,也从未看到过王雪苔先生对朱琏先生《新针灸学》体系的正面评价,这从另一个侧面提示,尽管两位先生在早期有过合作,但王雪苔先生并不认可《新针灸学》体系的发展方向。

4 新范式下的现代针灸学

陈少宗是新范式下现代针灸学的坚定倡导者和推动者,是论述现代针灸学问题最多的学者之一。他所倡导的现代针灸学在整个体系的构成上已完全不同于传统针灸学。新范式下的现代针灸学以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及腧穴作用规律、针刺作用四大规律为基本理论,并以此为指导来确定治疗方案的五大关键共性技术参数。在针灸治病机理的揭示方面则完全立足于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理论,并将其作为现代针灸学基础理论的核心[8-9]。

4.1 腧穴作用规律与临床

根据经络学说,每条经脉的腧穴都具有类似的功效和作用,也就是每条经脉的腧穴都主要治疗本经及其所络属脏腑的病症。但这一种理论总结与临床事实并不吻合,更多的证据表明腧穴的主治作用规律与神经节段性支配规律相吻合[10-12]。明确将神经节段性支配规律作为临床取穴基本原则的针灸学著作首见于陈少宗1990年出版的《现代针灸学理论与临床应用》一书,该书将这一腧穴作用规律作为核心性指导理论,按照神经节段的不同分区介绍腧穴的主治规律,并指导临床的取穴组方[12]。该书以辨病为主导,既不讲辨证论治,也不论针灸补泻,而这样的体系是王雪苔先生所不能接受的[5],但这是第一部完全放弃经络学说,按照神经节段理论论述腧穴作用规律和指导临床治疗的针灸学著作,是第一部同时打破疾病系统,按照部位介绍疾病治疗的针灸学著作,也是最早冠以“现代针灸学”书名出版的两部著作之一[1]。另一本是袁其伦的《现代针灸学概论》(1990)[13],但该书的整体基础是将血管及其交感神经复合结构作为经络系统的主要构成,基于对经络实质问题的追问,该书与《现代针灸学理论与临床应用》一书在逻辑结构、内容构成上有很大不同。

4.2 针刺作用规律与临床

影响针刺疗效的因素有多种,但关键的共性因素主要有针刺的频度、针刺的手法、留针的时间和针刺的时机等,研究这些针刺干预因素影响针刺效应的规律性,也就是研究针刺作用规律或针刺调节规律,这是现代针灸学的核心任务之一。针刺频次、针刺手法、留针时间和针刺时机在现代针灸学内被视为针刺治疗方案中的四大关键共性技术,临床上如何确定这四大关键技术的参数,需要以针刺作用规律为理论指导[14-15]。

4.2.1 针刺作用时效规律与临床 首次明确针刺作用时效关系的清晰内涵及其临床意义的是《针灸临床杂志》2008年发表的“针刺作用时效关系研究的临床意义”一文[14]。研究表明,针刺穴位时,所产生的针刺效应的变化有一个时间过程,这个过程包括几个阶段,分别是针刺作用的启动和诱发、针刺作用的强化或发展、针刺作用的减弱或消退等,针刺效应随时间变化的这一过程就是针刺作用的时效关系,也被称之为针刺作用的时效规律。该过程的第一个阶段是从针刺开始到针刺效应达到最大值的过程,称为针刺作用的最佳诱导期。最佳诱导期的长短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有时与穴位的不同有关,有时与效应指标的不同有关,所以具体到对不同器官功能的调节,最佳诱导期的长短尚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最佳诱导期是选取留针时间长短的主要依据,这是研究最佳诱导期的临床意义所在[9,14-15]。

在针刺作用时效规律中,还有一个针刺作用半衰期,也就是当针刺作用从最大值的时点逐渐下降到最大值的1/2位置所经历的时程。同最佳诱导期面临同样的问题,针刺作用半衰期的长短也没有统一的标准,有时与效应指标的不同有关,有时与穴位的不同有关,所以具体到对不同器官功能的调节,半衰期的长短尚需要进一步的研究。针刺作用半衰期越长,说明针刺作用的持续时间越长;针刺作用半衰期越短,说明针刺作用的持续时间越短。如果针刺作用半衰期比较短,如1~3 h,就需要相应的增加针刺的频度,比如可将每日针刺治疗1次增加到每日针刺2次。如果针刺作用半衰期较长,能够达到6 h以上,就可以相应的减少针刺的频度,可以每天针刺1次,甚至每2 d治疗1次。弄清了针刺作用半衰期,临床治疗时确定针刺治疗的时间间隔或确定针刺治疗的频度就有了可靠的理论依据,这是研究针刺作用半衰期的临床意义所在[9,14-15]。

4.2.2 针刺手法作用规律与临床 生物学的研究已经探明了机体对不同刺激的反应规律,反应的基本形式包括兴奋与抑制,具体呈现为何种形式的反应,第一是与生物体当时所处的机能状态有密切关系,第二是与生物体所接受刺激的强弱有关。一般情况下,生物体对较强的刺激多产生应抑制性的反应;对较轻的刺激多产生兴奋性的反应。针刺刺激作为一种刺激形式,机体对其产生的反应也遵循了这一基本规律。所以,对于机能低下的疾病,运用针刺疗法治疗时宜选用较为柔和的刺激手法;对于机能亢进的疾病,运用针刺疗法治疗时宜选用较强的刺激手法。

在国内,首次放弃经络学说及手法补泻而始终坚持使用刺激量与兴奋、抑制等概念的第一人是朱琏先生。无论环境如何改变,朱琏先生从未动摇过自己的学术观点,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科学信念,这种学术坚持和精神一直贯穿于她的《新针灸学》第1版至第3版中[7],不愧为新针灸学派的先驱。

研究表明,针刺手法的强或弱并没有严格的标准,无论是较强的针刺手法,还是较弱的针刺手法,都没有明确的量化界限,均为相对而言,也就是相对于患者个体的敏感差异性而言。由于目前的针刺手法研究还无法作出量化描述,在实际的针灸临床操作过程中,患者本人对于得气时产生的酸、麻、胀、重、痛的主观感觉强度和耐受程度以及医生自身的经验是确定手法的主要依靠[9,15]

4.2.3 针刺双向调节规律与临床 针刺作用的最大特点就是双向调节,这是针刺作用的一个基本规律。大量研究证实,使用相同强度的针刺手法针刺相同的穴位,对于不同状态下的靶器官所产生的调节作用常常表现出不同的效应,对于抑制状态下的器官,针刺时往往产生兴奋作用为主;对于兴奋状态下的器官,针刺时往往产生抑制性作用为主,这一规律在学术界有比较一致的看法[16-17]。这种由机体的机能状态所决定的针刺双向调节规律,在本质上是由生命体的自组织原理决定的。不但针刺效应的性质与机体的机能状态的性质密切关联,陈少宗在1993年还首次发现[18],针刺效应的强弱或大小也与机体的机能状态密切相关,机体的机能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其状态偏离正常水平越明显时,针刺对其调节的幅度也就相应的增大;机体的机能状态越接近正常水平时,针刺对其调节的效应也就相应的减弱。

关于针刺双向调节规律的临床意义,至少可以从如下3个方面来认识,一是针刺疗法不存在过度调节的副作用问题;二是为包括推拿疗法在内的多种穴位干预疗法在预防保健中的积极作用提供了理论证据;三是与针刺时机作用规律统一在一起,为更好地理解针刺时机作用规律奠定了理论基础,也为临床确定针刺时机提供了理论依据[15]。

4.2.4 针刺时机作用规律与临床 研究证实,因针刺治疗时机的不同,针刺效应有时也有很大不同[19-20],古人在这方面有很多探索和论述,如子午流注针法等时间针灸疗法,都是古人在传统针灸学领域中的重要贡献。现代探索表明,针刺效应与针刺时机之间的确存在一定的关联规律,而这一规律又与机体在不同时间内的机能状态密切相关。现代时间生物学和时间医学的研究发现,机体的各种生理活动在一个昼夜之内并不是处在相同的状态,而是存在着一定的波动性,并且这种波动性并非混乱无序,往往都存在着一定的规律性。如果需要提升或加强某一种生理机能,就应在这一机能期处于相对低下的时间段内进行针刺,此时的针刺效应往往以增强或兴奋性为主;如果需要降低或削弱某种生理机能,就应在这一机能期处于相对旺盛的时间段内进行针刺,此时的针刺效应往往以削弱或抑制性为主,这一规律就是针刺时机作用规律,也称为针刺的时间生物学效应产生的基本规律,这一规律由陈少宗于1990年首次总结[21],并于2001年[22]、2010年又作了专门阐述[23]。

4.3 现代针灸学基础理论的核心

从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角度探讨针灸治病机理的研究有很多报道[24-25],但将其作为现代针灸学基础理论核心的讨论则首见于陈少宗2001发表的《中国针灸学面临的挑战及对策》一文[26]。这一思想体系在其2010年出版的《现代针灸学》中有比较完整的体现[8],在2016年之前,该书是仅有的4本冠以“现代针灸学”之名出版的著作之一[1]。

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理论之所以成为现代针灸学基础理论的核心,是因为该系统在针刺信号的产生、针刺信号的传递及针灸调节作用的产生过程中都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这方面研究在《现代针灸学》中有比较系统的总结,在朱兵的《系统针灸学》中则有更为广泛和详尽的讨论[27]。虽然孙忠人等学者认为以“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学说”为理论核心的现代针灸学模式更容易被接受[28],但该体系的完善依然任重道远。

本研究的目的不在于总结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成就,亦非要讨论现代针灸学探索的具体结果,而是想通过梳理关于现代针灸学的“现代”一词所蕴含的“时间”意义与“学术”意义的区别,进一步理清现代针灸学的基本内涵、基本的发展方向及大体发展轨迹。

4.4 现代针灸学关联的两个问题

4.4.1 《新针灸学》与《现代针灸学》 由于所处时代的局限性,《新针灸学》没有构建起以腧穴作用规律、针刺作用四大规律为基础的逻辑体系,也不可能将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理论作为新针灸学基础理论的核心。但《新针灸学》彻底放弃经络学说,不再运用辨证施治,亦不论及手法补泻,而是完全立足于神经科学来认识、揭示针灸学领域的问题,临床治疗以辨病为主体,体现了一种坚定而又务实的科学精神。可以说朱琏先生《新针灸学》开辟了针灸学发展的新方向,也开创了探索现代范式下针灸学体系重构的先河。在发展方向和科学精神的追求上,《现代针灸学》与《新针灸学》并无二致。

令人非常遗憾的是,朱琏先生的《新针灸学》自1951年出版,在此后的70年里,始终被置于主流针灸学的边缘,只是在近几年来,在张树剑、张立剑等人的努力下才逐步恢复其本来的历史地位[29-31]。《新针灸学》的问世虽然没有能够改变针灸学的发展方向,但所开辟的这一方向还是展现了宽广的未来,《现代针灸学》所呈现的逻辑体系作为这一方向的发展,展现了更好的时代适应性、接受性[10,28],也能够更有效地应对针灸国际化的挑战和危机。

4.4.2 “针灸学的现代研究”与“现代针灸学的研究” 通常语境下,“针灸学的现代研究”多指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方法对针灸学既有概念、观点、规律和理论的实证研究或支持性研究,从狭义的角度也可以理解为“针灸学的实验研究”,毫无疑问,无论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存在什么问题,现代针灸学都脱胎于这一研究进程,“针灸学的实验研究”为现代针灸学提供了基础性的研究方法,对此徐斌教授曾做过专门论述[32]。

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自西学东渐便已开始,数代人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唐容川之后的朱琏、鲁之俊、承淡安、邱茂良、裘沛然、黄羡明、张香桐、沈锷、曹小定、陆瘦燕、朱汝功、陈汉平、吴根诚、吴焕淦、杨永清、成柏华、江振裕、杜焕基、邹冈、吴建屏、程莘农、王雪苔、贺普仁、韩济生、祝总骧、陶之理、朱丽霞、李志超、李瑞午、吕国蔚、周仲福、刘乡、王友京、田从豁、刘保延、朱兵、喻晓春、景向红、朱江、孟昭威、周逸平、张晋、孙忠人、石学敏、汤德安、郭义、严洁、常小荣、孙国杰、王华、臧郁文、张登部、高树中、陈少宗、梁繁荣、余曙光、方剑乔、许能贵、胡翔龙、郭诚杰、彭静山和焦顺发等大批学者都从各自的工作角度对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做出了不懈探索或重要贡献。张香桐等在针刺镇痛的神经电生理学机制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发现、提出了针刺信号与疼痛信号在中枢神经系统内相互作用是针刺镇痛的基本原理[33-35];韩济生等在针刺镇痛的神经化学机制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发现、提出了针刺对内源性吗啡样物质系统的调节是针刺镇痛的重要机制[36-38];陶之理等在腧穴与靶器官的关联机制研究领域做了许多探索,确认了神经支配的脊髓同源性是腧穴与靶器官关联的重要机制[39-41];陈汉平从开放、包容和创新的角度反复论证了推动针灸学现代化的意义和必然趋势[42-45];还有针灸调节内分泌、免疫功能方面的大量研究等。所有这些工作都为现代针灸学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

从研究范围、研究目标上讲,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要比现代针灸学的研究更为宽泛、更为发散,现代针灸学仅仅是针灸学的现代研究中密切关联的基本概念、基本的逻辑关系以及丰富的经验事实在反复碰撞中结成的一个逻辑体系和实践体系,仅仅是针灸学的现代化研究成果的一种体现形式,而非针灸学研究或针灸学的现代研究的全部。

5 小结

针灸学的发展暴露了一些令人担忧的问题,引起了刘保延等部分专家的高度关注[46-47],中国针灸学会在《针灸发展2030纲要》(2016年12月发布)中对这些问题作出了更明确地说明,这些问题包括针灸学一直依附于中医药的理论,缺乏与自身特质相吻合的基础理论;针灸基础研究没有立足于解决临床实际问题,与临床实际需要相脱节;西方针灸学的崛起反过来挑战中国针灸等。另外,教材体系严重滞后于当前的研究水平,不适应针灸临床的实际需要。韩济生院士对于针灸学领域存在的一些问题早有洞见,并引发了他的担心,在他看来,如果这些问题继续存在,中国针灸的大旗在若干年后有可能插到国外的土地上。所以,建立能够有效指导临床实践并与现代科学相通约的现代针灸学体系已迫在眉睫,这既是无法回避的一项历史任务,也是针灸学未来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但这一任务依然任重道远,毕竟该领域还有大量的问题有待解决。另外,对于发展新范式下的现代针灸学体系,必然存在不同的认识,一些观点会存在争议,有些认识也有不确定性,但西方针灸学的崛起所带来的挑战已时不我待[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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