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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东坡“圣散子方”谈仝小林“寒湿疫方”

2021-03-27李修洋李青伟郑玉娇杨映映丁齐又林家冉

吉林中医药 2021年10期
关键词:瘟疫黄州苏轼

宋 斌,王 涵,李修洋*,李青伟,郑玉娇,杨映映,丁齐又,唐 爽,林家冉

(1.遵义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遵义市第一人民医院,贵州 遵义 563000;2.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北京 100053;3.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4.北京中医药大学东直门医院,北京 100700)

中医治疗急性烈性传染病历史悠久,在中医抗击瘟疫的史册上,由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大文豪苏东坡倡导使用的“圣散子方”就曾取得过辉煌的战绩。面对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Corona Virus Disease 2019,以下简称“新冠肺炎”)疫情,中医药作为重要防治手段普遍、全程、早期参与。作为国家中医医疗救治专家组共同组长的中国科学院仝小林院士创制了“寒湿疫方(又称武汉抗疫1 号方)”,取得了卓越的临床疗效。二方虽然相隔久远,却在抗击瘟疫中有异曲同工之妙。

1 宋代疫情与“圣散子方”

1.1 宋代瘟疫概况与“圣散子方”的由来 据《三千年疫情》统计,北宋共流行瘟疫22 次,南宋则达到了29 次。在瘟疫频发的情况下,当时的政府采取了多种措施控制瘟疫的流行[1]。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友人巢谷,字元修,四川眉山人,行伍出身,亦通医道,藏有秘方“圣散子”。元丰三年二月(1080年),苏轼因为“乌台诗案”的牵连,被贬居黄州,巢谷不远千里,赶去黄州探望老友。忧国忧民、喜好医道的苏轼借机向巢谷求取秘方,苏东坡费尽艰辛,不惜指江水发誓,不得传人,倘若失言,葬身鱼腹,方从巢谷手中得授“圣散子方”。时逢黄州及邻近州郡连年瘟疫流行,死人无数,苏东坡运用“圣散子方”治好了众多处于生死边缘的病患,后为免秘方湮没, 他不惜违反对巢谷许下的重誓,将方传于后列鄂东四大名医之一的庞安时,并为此方作序[2]。庞安时,字安常,家住蕲水(今湖北浠水),宋代名医,宋元符三年(1100),庞安时将《圣散子方》附刻进其所撰的《伤寒总病论》一书中,后被《苏沈良方》收录,并有《圣散子方》单卷流传。从此“圣散子方”借苏东坡和庞安时之名流传开来,在宋代名声大噪,通行天下,成为中医抗疫名方。

1.2 “圣散子方”药物组成及方解 《圣散子方》除被收录在《伤寒总病论》和《苏沈良方》中外,《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等书中也有记载,而最主要的有宋代刻本以及旧山楼赵氏的抄本。各版本在药物组成、炮制方法、服药方法上稍有差别。如以药物组成来看,《苏沈良方》所载“圣散子方”由20 味药物组成,较宋刻本《圣散子方》《伤寒总病论》《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少了“吴茱萸”和“苍术”[3]。

以宋刻本为例,药物组成如下:麻黄(去根节)、柴胡(去芦)、细辛(去苗)、附子(炒制,去皮脐尖)、吴茱萸(汤洗七次)、高良姜(麻油拌炒)、藿香(去枝土)、石菖蒲(忌犯铁器)、苍术(去黑皮,米泔水浸)、厚朴(去粗皮,姜汁制,炙)、白术(去芦)、茯苓(去皮)、猪苓(去皮)、泽泻(去皮须)、防风(去芦)、藁本(去皮)、独活(去芦)、半夏(汤洗七次,姜汁制)、枳壳(去皮,麸炒)、芍药(去皮)以上各半两、甘草(炙,一两)、草豆蔻(十个,去皮)[4]等 22 味。

方解:方中以麻黄、柴胡、细辛辛温解表;附子、吴茱萸、高良姜温里散寒;藿香、石菖蒲、草豆蔻、苍术、厚朴芳香辟秽、行气化浊;白术、茯苓、猪苓、泽泻健脾利水;防风、藁本、独活祛风胜湿;半夏、枳壳、芍药、甘草化痰止咳、和胃止呕。

1.3 “圣散子方”所治瘟疫当属“寒湿疫”

1.3.1 从瘟疫发病季节及地域特点来看 黄州时疫:黄州,即今之湖北省黄冈市地域,为多水多湿之地。《苏东坡黄州作品全编》中,编有《圣散子叙》一文,文末注曰:“此文当作于元丰六年(1083 年) 下半年”,文中记载苏轼的老乡巢谷于元丰五年(1082 年)九月从四川来黄探望苏轼,元丰六年(1083 年)正月离黄,在黄州时巢谷将“圣散子”药方传与苏轼,恰逢黄州时疫,苏轼以此方防治瘟疫,所活不可胜数[5]。通过对巢谷到达及离开黄州时间的考证,以及适逢黄州瘟疫,苏轼运用“圣散子方”救治病患的记载来看,“圣散子方”在黄州治疗的时疫发病季节应该处于冬春之交,结合地域特点,多由“寒湿”类戾气致病。

苏杭时疫:“圣散子方”不仅在治疗黄州的瘟疫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据《苏轼文集》所载《圣散子方·后序》:“去年春,杭之民病,得此药全活者不可胜数”[1],可知苏轼任杭州知州时亦用“圣散子方”防治春季流行于苏杭一带的瘟疫,疗效卓著。从文献记载可以明确,“圣散子方”在苏杭治疗的时疫发病于春季,结合苏杭两地水多湿重的地理特点,也属“寒湿”类戾气致病。

无论是在黄州还是苏杭,从发病时节的“寒性”及地域特点的“湿性”综合来看,判定当时两地发生的瘟疫性质属于“寒湿疫”是有充分的气候及地理依据的。

1.3.2 从“以方测证、以药测证”分析 “圣散子方”多以辛温发散药物合利湿化浊药物组方,方中多为辛温大热之品, 以其方其药测证,该方显然是为治疗寒湿病证而设,所治瘟疫应是“寒湿疫”无误。正如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6]中指出的那样:“此药以治寒疫, 因东坡作序,天下通行。”首次提出了圣散子治疗寒疫的观点。张凤逵在《增订叶评伤暑全书》中明确指出:“圣散子寒疫挟湿之方而设”[3]。《〈伤寒总病论〉释评》对“圣散子方”特加《按语》:“从方药组成看,全方偏温,用于时行寒疫病自无不可”[7]。

1.3.3 从后世误用“圣散子方”分析 “圣散子方”虽是宋代抗疫名方,但却在取得辉煌战绩不久后就很快跌落谷底,到南宋即遭到医家和士人的猛烈抨击,其后更是多遭弃用,几乎销声匿迹。如叶梦得《避暑录话》云:“宣和(1119 ~ 1125)后此药盛行于京师,太学诸生信之尤笃,杀人无数。今医者牾,始废不用”[8]。陈无择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云:“辛未年(1151年),永嘉瘟疫,被害者不可胜数,往往顷时,寒疫流行,其药偶中”[6]。数百年后,明代仍有滥用“圣散子方”误人的记载,如俞弁《续医说》云:“弘治癸丑(1493)年,吴中疫疠大作。吴邑令孙磐,令医人修合圣散子,遍施街衢,并以其方刊行。病者服之,十无一生,率皆狂躁昏瞀而卒”[9]。

后世误用“圣散子方”出现差错,乃是因为迷信苏轼所荐,不辨病证,机械死板,生搬硬套,盲目用药。正如俞弁所论:“昔坡翁谪居黄州,时其地濒江多卑湿,而黄之居人所感者,或因中湿而病,或因雨水浸淫而得,所以服此药而多效。是以通行于世,遗祸于无穷也。……殊不知圣散子方中,有附子、良姜、吴茱萸、豆蔻、麻黄、藿香等剂,皆性燥热,反助火邪,不死何待?若不辨阴阳二证,一概施治,杀人利于刀剑”[1]。关键在于阴阳不分、寒热不明,以治疗寒湿瘟疫之方去治疗热性瘟疫或单纯的寒疫,故而造成不良后果,这些误治的教训也反证“圣散子方”当年所治疗的乃是“寒湿疫”。

1.3.4 从五运六气分析 温病学家吴鞠通认为“六气寒水司天在泉,或五运寒水太过之岁,或六气加临之客气为寒水”[10]是寒疫发生的运气环境,揭示出了寒疫与运气的关系。清代名医王朴庄,提出了“六气大司天”理论,并以此分析“圣散子方”在宋代治疫的运气背景,认为自黄帝甲子前三十年厥阴风木司天,后三十年少阳相火在泉开始,至苏东坡以圣散子治疫时,正值第六十三甲子太阴湿土在泉[3]。陆懋修在《文十六卷·卷六·附:瘟疫病选方》[11]中亦认为:“公谪居黄州,尚在六十三甲子,湿土运中,方必大效”。故从五运六气推算,苏轼于黄州运用“圣散子方”之时,是在寒湿的气化环境之下,其治疗的瘟疫,性质应属“寒湿疫”。

2 新冠肺炎疫情与“寒湿疫方”

2.1 新冠肺炎的“寒湿疫”定性与“寒湿疫方”的创制 2020 年1 月24 日,仝小林院士抵达武汉,对当地发热门诊、急诊留观及住院病人进行了临床观察和诊疗。基于中医药学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念以及辨证论治的具体原则,他明确提出新冠肺炎疫情应该归属于中医“寒湿疫”的范畴,从而对新冠肺炎的分类、分期、转归以及诊疗策略提出了新的认识,并为此创制了“寒湿疫方”[12]。在《健康报》2020 年1 月26 日早晨的专访中,仝小林院士表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当属“寒湿(瘟)疫,是感受寒湿疫毒而发病”,在国内首次对新冠肺炎属于中医“寒湿疫”做了定性并进行了详细说明[13]。

从中医病因层次将新冠肺炎定性为“寒湿”,一是根据感染患者发病在临床上多表现出明显的寒湿邪气致病之象,仝小林院士通过实地观察发现多数患者由感受寒湿疫毒起病,在疾病早中期呈现寒湿袭表、阻肺、碍脾的临床表现。二是基于武汉的发病背景是以寒湿的气候地理特点为主。武汉地处江汉平原东部,自古又称江城,历来湿气偏重。另据气象局统计资料显示,武汉地区2020 年1 月份降雨量达到近年来最高值,是过去20 年同期平均降雨量的4.6 倍(数据来源:http://www.weatheronline.cn/),连绵不断的阴雨加重了武汉地区的寒湿之气。武汉己亥岁末小雪至大寒(2019 年末-2020 年初)的气候特点是光照少,阴雨连绵,环境潮湿,气温偏高且无风,11 月份到1 月中上旬,气温逐渐下降,雨水增多,基于五运六气分析,湿寒热相互胶结,形成了适宜病原微生物生长发育繁殖及传播的气候条件[14]。仝小林院士通过对武汉地理特点、反常气候、发病时间的分析,综合所观察到的患者临床特征等,首先提出可从“寒湿疫”角度论治武汉当地的新冠肺炎患者。

2.2 “寒湿疫方”药物组成、组方思路及方解 “寒湿疫方”药物组成:生麻黄6 g,杏仁9 g,羌活15 g,生石膏15 g,葶苈子15 g,徐长卿15 g,地龙15 g,藿香15 g,苍术15 g,生白术30 g,焦三仙各9 g,茯苓45 g,佩兰9 g,厚朴15 g,煨草果9 g,贯众15 g,焦槟榔9 g,生姜15 g。每日1 剂,水煎服,每日3 次,早中晚各1 次,饭前服用[15]。

组方思路:仝小林院士针对“寒湿疫”寒湿疫毒闭肺困脾的核心病机,以宣肺透邪、健脾除湿、辟秽化浊、解毒通络为治疗原则,从表、肺、脾胃3 个角度开通肺气。

方解:从 “态、靶、因、果”4 个层面组方:寒湿既是本病之因,也是初感之态,故散寒除湿调理内环境以治“因”调“态”。药用麻黄、羌活、苍术、生姜等辛温散寒;羌活、苍术祛风除湿,藿香、佩兰芳香化湿,厚朴、草果燥湿消痰,茯苓、白术健脾利湿,多法并用,共祛湿邪。治“靶”者,从体表、呼吸道及消化道黏膜入手,取麻杏石甘汤法以麻黄、杏仁、石膏等药开肺通表,加葶苈子泻肺平喘,治疗发热、气喘等表证和肺系症状;取达原饮法以厚朴、槟榔、草果等药开通膜原,祛除秽浊湿邪;取神术散法以茯苓、苍术、白术、厚朴等药健脾祛湿;取藿朴夏苓汤法以藿香、佩兰、厚朴、茯苓等药芳香化湿,治疗纳呆、恶心呕吐、腹泻、大便不爽等脾胃系症状;疫之为病,容易疫毒内陷,损肺阻络,并出现肺纤维化之“果”,用大剂量白术、茯苓培土生金,扶固肺气,并用贯众解毒清热,徐长卿解毒活血,与地龙合用共奏解毒活血通络之效,并可除毒邪内郁化热,防止已病传变为肺痹、肺闭及肺衰之证[16]。

3 “圣散子方”与“寒湿疫方”的异同

3.1 两方主治病证的异同 宋刻本“圣散子方”:用以“治伤寒时行疫疠、风温、湿温,一切不问,阴阳两感,表里未辨,或外热内寒,或内热外寒,头项腰脊拘急疼痛,发热恶寒,肢节疼重,呕逆,喘咳,鼻塞声重及食饮生冷伤在胃,胸膈满闷,伤肋胁胀痛,心下结痞,手足逆冷,肠鸣泄泻,水谷不消,时自汗出,小便不利,并宜服之”[4]。

“寒湿疫方”:适用于新冠肺炎(COVID-19)疑似病例,亦可应用于确诊初期患者。症见乏力和(或)周身酸痛,发热和(或)恶寒,咳嗽、咽痛,纳呆和(或)恶心呕吐、腹泻和(或)大便不爽、秘结,舌质淡胖和(或)齿痕,舌苔白厚腻、或腐腻或罩黄(虽有黄苔,但舌体发暗,呈青紫舌),脉沉滑或濡[15]。

两方均为治疗“寒湿疫”而设,在主治病证上,二方均可治疗发热和(或)恶寒、周身疼痛、咳喘、纳呆和(或)恶心呕吐、腹泻和(或)大便不爽等;所不同的是“圣散子方”还可治疗自汗、手足逆冷、鼻塞声重、胸膈满闷、上腹痞满、小便不利等,“寒湿疫方”还可治疗乏力、咽痛、大便秘结等。

3.2 两方药物组成与功效主治的异同 在药物组成上,两方均用麻黄、姜以辛温解表散寒;藿香、苍术以芳香辟秽;白术、茯苓以健脾利湿;厚朴行气化湿;由此可以看出,两方均着眼于“寒湿”与“戾气”的致病因素,以宣肺健脾、散寒利湿、化浊辟秽为主要功效。

“圣散子方”兼以细辛、附子、吴茱萸温里散寒;半夏、石菖蒲、草豆蔻燥湿行气;猪苓、泽泻健脾利水;防风、藁本、独活祛风胜湿;柴胡、枳壳、芍药、甘草理气和胃。全方着重表里同治、气水同调,既辛温解表,又温里散寒;既理气化湿、又健脾利水。“寒湿疫方”兼以羌活祛风胜湿;佩兰、草果芳香辟秽;杏仁、石膏开肺畅表;葶苈子泻肺平喘;槟榔调畅气机;焦三仙消食导滞;贯众清热、徐长卿解毒;地龙活血通络。全方表里兼顾、气血同治,既宣肺散寒,又健脾利湿;既调理气机,又活血通络。

“圣散子方”中调理气机的药物较多,故其理气化湿之力较强;“寒湿疫方”中芳香药物较多,故其辟秽醒脾之力较强,且有解毒清热、活血通络之力,与时俱进,更加强调截断病势、未病先防、既病防变。

4 从“圣散子方”到“寒湿疫方”的启示

4.1 “寒湿疫”的重要性再次体现 受温病学说影响,中医对瘟疫的诊疗多从外感热病论治,加之后世瘟疫随着气候环境的改变,发病多以发热等热象为主要症状,导致瘟疫从湿热论治成为重要的治疗方向,从寒湿论治瘟疫反倒逐渐淡化。无论是对宋代苏东坡运用“圣散子方”治疗寒湿瘟疫的回顾,还是当前仝小林院士创制“寒湿疫方”抗击新冠肺炎的实战,均再次将“寒湿疫”的重要性体现出来,促使医者对“寒湿疫”进行重新认识与探索。

4.2 “宣肺利湿法”成为寒湿疫的核心治疗法则 无论是“圣散子方”还是“寒湿疫方”,均以宣肺解表、散寒利湿为其主要组方原则,针对“寒湿疫”的核心病机,“宣肺利湿法”成为了核心治疗法则。通过辛温散寒、宣肺解表、芳香辟秽、健脾利湿的治法使得外寒得散、湿邪得化,疫疠毒邪无所裹挟、无所依赖,难以独自为患。寒湿祛除,阳气得复,抗邪有力,疫病自然截断,疾病向愈。

4.3 “早施广用”是中医药防疫治疫起效的关键 苏东坡在“论圣散子”中说:“而用圣散子者,一切不问,阴阳二感,或男子女人相易,状至危笃,连饮数剂而汗出气通,饮食渐进,神宇完复,更不用诸药,连服取瘥。”可见苏轼用“圣散子方”不分男女老少,广而服药。而在《圣散子方》[4]中,苏东坡强调“若时疫流行,不问老少良贱,平旦辄煮一釜,各饮一盏,则时气不入。平居无事,空腹一服,则饮食快美,百疾不生,真济世之具,卫家之宝也”,从文中可知,苏轼不仅将“圣散子方”用于治疗瘟疫,更作为预防药物广让人服,以避邪气。为抗击疫情,苏东坡还捐款集资,创建了“安乐坊”,收纳贫苦病患,派医生在杭州城内一个坊接一个坊的去治病,并煎药送给无钱请医的病人,救活了无数病患[17]。

“寒湿疫方”采用“通治方”的形式,甚至仿“大锅熬药”依托药厂、药房等大规模制药使用,主要是由于确诊病例及疑似病例不断增多,若采用“一人一方”的办法将不便于中医药大规模防疫工作的开展,只有“通治方”是大规模开展中药治疗的有力途径,这种普遍覆盖高危人群的用药方式,在仝小林院士所倡导的“武昌模式”中得到充分的运用。武昌模式采用“中医通治方+社区+互联网”的模式,通过社区将配制好的“寒湿疫方”发放至患者或居民手中,服药者通过专门的APP 扫描中药袋上的二维码,向医生反馈治疗效果,随后进行诊疗方案的调整。这种依靠政府力量,利用当代信息技术的用药方式畅通了医患沟通渠道,降低了医护人员感染风险,极大地缓解了社区医生的工作压力。

从两方的使用经验来看,对于“寒湿疫”的防治,宜早期用药,可截断病势,防止寒湿裹挟戾气深入体内;用药覆盖面宜广,不仅对于确诊病例可以使用,对于医学观察期的疑似病例及居家隔离者也要尽早使用,可起到未病先防、既病防变的作用,并有利于鉴别诊断。

5 “寒湿疫方”运用要点

5.1 适用范围 适用于新冠肺炎疑似病例和确诊病例轻型、普通型患者,加减后亦可用于重型、危重型患者救治。

5.2 主要用方指征及病证分析

5.2.1 主要用方指征 临床表现以发热恶寒、头身疼痛、乏力加咳嗽、憋闷、喘促加纳差、呕恶、脘痞、大便黏腻加舌质淡、舌苔白厚腻、脉沉滑为用方的主要指征。

5.2.2 病证分析 寒湿袭表、邪正交争、卫表不和则见发热恶寒、头身疼痛等;寒湿阻肺、肺失宣肃则见咳嗽、咽痛、憋闷、喘促等;寒湿碍脾、升降失常则见纳差、恶心、呕吐、腹部痞满、腹泻、大便黏腻或秘结不爽等;寒湿困阻,阳气被遏,四肢百骸失于温养则见乏力恶寒等。舌质淡胖和(或)齿痕,舌苔白厚腻、或腐腻,脉沉滑或濡均为寒湿外袭、郁肺困脾、阳气受损之征象。

5.3 加减方法及功效说明 恶寒发热、背部及四肢肌肉酸痛,加桂枝9 ~30 g,增强解表散寒、温通经络之力;恶寒重、无汗、体温39 ℃以上,重用麻黄至9 ~15 g,生石膏至30 ~90 g,加芦根30 ~120 g,知母15 ~30 g,增强发汗解表、清热解毒之力;往来寒热,加柴胡15 ~30 g,黄芩15 ~30 g,和解少阳;乏力明显,加黄芪15 ~30 g,人参6 ~9 g(若无人参,加党参9 ~30 g),健脾益气;咽痛,加桔梗9 g,连翘15 g,清热利咽;干咳重,加百部15 ~30 g,蝉蜕9 g,藏青果9 g,苏子9 g,增强润燥止咳、疏风宣肺之力;喘憋,重用葶苈子至30 g,加炙紫菀15 ~30 g,炙款冬花15 ~30 g,炙杷叶15 ~30 g,增强止咳化痰、泻肺平喘之力;咳血,加仙鹤草30 g,紫草15 g,三七粉3 g(冲服),宁络止血;痰多色黄或咳痰不畅,加瓜蒌仁30 g,黄芩15 g,鱼腥草30 g,连翘30 g,板蓝根30 g,增强清肺化痰、解毒消痈之力;纳呆重,加莱菔子9 ~15 g,陈皮15 g,增强行气运脾之力;呕恶重,重用生姜至30 g,加半夏9 ~15 g,黄连3 g,紫苏叶9 g,增强和胃制酸、降逆止呕之力;腹泻,重用生姜至30 g,茯苓用至60 ~90 g,加黄连6 ~9 g,增强散寒利水、燥湿止泻之力;便秘,加枳实10 ~15 g,大黄6 ~15 g,顺气导滞、通腑泄浊;舌质红或干,加莲子心6 g,麦冬30 ~90 g,清热养阴;舌质红绛,加生地黄30 g,赤芍15 ~30 g,清营凉血;四肢逆冷、汗多、气促、或神昏、舌淡暗或紫暗、脉细数,加人参9 ~15 g,淡附片9 ~30 g,山茱萸30 ~90 g,干姜15 ~30 g,桃仁9 ~15 g,三七3 ~9 g,大补元气、回阳救逆、纳气定喘、活血开窍。而高龄或心脏病患者,应注意麻黄用量或不用。

6 小结

“圣散子方”作为中医治疫名方,经大文豪苏轼的美誉得以广泛运用并流传于世,其治疗宋代的寒湿瘟疫疗效确切、彪炳史册。当代的“寒湿疫方”乃随着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应运而生,其创制的过程凝结了仝小林院士对新冠肺炎发病背景、疫情特点、疾病属性、核心病机、证候演变等方面的深刻认识和独到体会,是以“寒湿疫”为疾病定性而进行论治的重要方药,其组方与加减体现了针对“寒湿疫”宣肺利湿的核心治则及灵活运用。在武汉抗疫前线,“寒湿疫方”覆盖了包括发热患者、疑似病例及轻型、普通型确诊病例等。“寒湿疫方”还从武昌,扩展应用至武汉全市以及湖北省孝感、黄冈、鄂州等地,在疫情防治中作出重大贡献。各地收集的初步结果表明,用药后患者发热、咳嗽、咳痰、乏力、气短、周身酸痛、纳差、恶心、呕吐、腹泻、精神紧张等症状均在1 ~3 d 内得到明显缓解。尤其是服用“寒湿疫方”,高危人群可预防传染病,轻症不至于变成重症,重症不至于死亡,对传染病的治疗留出大的缓冲地带,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控作用[18]。

黄州东坡圣散子,伤寒湿疫广治方。隔空千年寒湿疫,“武汉抗疫”铸辉煌。随着疫情防治工作的深入开展,对“寒湿疫方”的基础及临床研究正在更加深入的开展,期待作为当代中医防治“寒湿疫”的核心成果,如同宋代“圣散子方”一样,受到广泛重视与借鉴,进一步提高中医药对“寒湿疫”的防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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