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百鸣教授论治消渴病的学术思想初探*
2021-03-27翟宏伟包玉娥
翟宏伟 包玉娥 宋 彬
糖尿病,属中医“消渴病”范畴[1],目前已成为严重的全球性公共卫生问题,且中国呈明显增长流行形势[2]。2017年第8版全球糖尿病地图显示,目前全球糖尿病患病率为8.8%,而中国成人糖尿病数量位居世界第一,其患病率为10.9%,高达1.14亿[3],严重威胁人民的身体健康和生活质量。
郝百鸣教授,山东省名中医,山东省第三批五级中医药师承教育工作指导老师。近50年致力于消渴病群体症、因、脉、治的临床研究,在中医药治疗消渴病方面颇有建树。笔者有幸跟师学习3年,现将郝教授治疗消渴病的学术思想整理如下。
1 主要学术思想
1.1 治疗消渴病从虚、郁、热、痰、瘀等方面入手郝教授讲到消渴病临床主要症状为多饮、多食、多尿、或伴消瘦,即“三多一少”[4]。结合临床实践来看,消渴病的发病病因除与自身素体阴亏、禀赋不足有关外,其后天致病因素多是综合的,特别与嗜食肥甘、肥胖懒动及过度精神紧张等因素密切相关,其病理改变涉及气血阴阳和机体脏腑各个系统,病久可伴随多种并发症,尤其慢性并发症(如心脑肾下肢血管及神经病变)又十分复杂棘手,进行性加重且难以控制。本病涉及脾、胃、肝、肾等脏腑,尤与脾相关,同时肝脏在发病中亦有重要的作用,肝为刚脏,性喜条达而恶抑郁,生活中情志郁闷不舒,久致肝气郁滞,肝木遂乘克脾土;或思虑过度伤脾,均可导致脾虚运化失职。临床上血糖血脂代谢紊乱正是脾气散精功能失职的主要表现。该病病机以气阴两虚、脾肾俱亏为本,燥热、痰湿、气郁、瘀血为标。因此,从虚、郁、热、痰、瘀等方面诊治入手,精选补虚、解郁、化痰,祛瘀等中药,中医治疗宜以益气养阴、调补脾肾为主,佐以清热、润燥、理气、化痰、活血,并借鉴现代医学治疗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的经验,重视调整患者胰岛素功能,纠正代谢紊乱及减少并发症等。此外,还应注意糖尿病患者心理障碍的调理,心理障碍的治疗对稳定控制血糖亦有积极作用。临床中,消渴病“三消”症状往往同时存在,程度上有轻重不同,部分患者“三多”临床症状又不明显。因此辨三消仅作为基本辨证原则,而按病理表现辨证较切合临床,故应突破三消辨证,把辨中医之证、辨西医之病与辨证论治充分有机结合,从而指导辨证论治,提高临床治疗效果。
1.2 重视脾胃是消渴病治疗的关键郝教授从《素问·奇病论》“脾瘅……转为消渴。治之以兰,除陈气也”[5]中思考认为,脾瘅的发生是由于过食肥甘厚味,损伤脾胃,以至脾胃运化失司、积热内蕴、消谷耗液而来的;脾瘅的进一步发展,就会引起消渴病的发生,因此,《黄帝内经》据此而提出的“除陈气”之则及“治之以兰”之法,亦应该是想通过调理脾胃功能来达到治愈消渴病之目的。因为《黄帝内经》中“治之以兰,除陈气”的消渴病治疗法则既包含“治湿”也包含“治瘀”,采用活血化瘀、祛湿化痰等“祛邪”方法是治疗消渴病的有效途径;而且另一方面,“除陈气”还蕴涵有“扶正气”之含义,“扶正气”是“除陈气”的基础与指归;只有在“扶正气”的基础上来“祛邪气”,才能既在理论上体现《黄帝内经》形气衰少的病机理念,又能在临床上实现“吐故”与“纳新”的辨证统一;具体到消渴病来说,“扶正气”就是要健脾益气和胃。 总之,《黄帝内经》作为中医理论之渊源,其关于消渴病与脾胃之间关系的论述,是郝教授学术思想理论中的精华和发源之处。
1.3 注重气血辨证,善用活血化瘀法治疗消渴病郝教授认为消渴病发展到一定程度,特别是伴随心脑血管、周围神经病变、视网膜病变或者长期应用胰岛素治疗者常伴有瘀血症状表现,如面部晦暗,肢体末端疼痛、麻木、心前区疼痛,半身不遂,妇女经量少常伴黑紫血块,舌质黯,舌边有瘀斑,舌下络脉发青、甚者怒张等;正如《灵枢·五变》“血气逆流,血脉不行……转为消瘅”[6],《医学入门》“三消……熏蒸日久,气血凝滞”[7],《血证论》“血渴”等所论述。郝教授认为消渴病瘀血证主要因气阴两虚所导致:①气虚运血无力,血行不畅,日久瘀滞而成瘀血,正所谓“气为血帅,血为气母”[8]“气虚浊留”“因虚致瘀”;②阴虚则内热,煎灼津液,津血同源,津液亏耗则血液黏稠、运行不畅,久可形成瘀血,即“阴虚血滞”之义。同时瘀血又可作为病因阻碍气机,致津液失于全身输布,致血糖居高不下,加重病情而出现多种并发症,根据瘀血部位不同,导致胸痹心痛、中风偏枯、视瞻昏渺、尿闭水肿、痹证,甚者脱疽。临证时常应用丹参、葛根以活血润脉,合并中风疾病时常予补阳还五汤加减以益气活血,合并胸痹心痛病证则选用血府逐瘀汤加减以活血祛瘀,合并肝脾肿大则选用隔下逐瘀汤以活血化瘀、软坚散结;若合并肺心病则常用当归、郁金、川芎、丹参,若合并消渴病肾病则常用益母草、牛膝、丹参、鬼箭羽,若合并消渴病眼病则常用蒲黄、丹参、牡丹皮、密蒙花,逐渐形成了一套包含益气活血、活血祛瘀、清热活血、软坚化瘀等消渴病及其并发症的活血化瘀特色法。郝教授认为活血化瘀治法应贯穿于消渴病治疗的始终,该方法不仅改善症状,降低血糖,而且可以改善血液流变学指标,预防或延缓消渴病并发症的发生。同时郝教授特别强调,活血化瘀治法必须先辨证,气血同调,气虚血瘀应益气活血,阴虚血瘀宜滋阴活血,阳虚血瘀则温阳活血,气滞血瘀宜行气化瘀为法。
1.4 重视药物之间的配伍郝教授诊治消渴病时常讲到:“临证用药如临阵用兵,良医应熟谙中药药性,精通经方组成与药物配伍,灵活组方化裁,则药到病除”[9]。其认为中药组方的关键是配伍,药物的配伍必须依据病情进行有机组合,只有合理的药物配伍才能发挥出满意的临床疗效。在糖尿病及其并发症的治疗方面,中医辨证论治组方用药需与中药药物药理学研究相结合,葛根、生地黄、丹参、黄连、鬼箭羽、玉米须是郝教授常用的药对。针对尿糖不降、口渴者常配伍天花粉、生地黄、知母,或加乌梅、五味子仿效玉泉丸之意以酸甘化阴;针对血糖居高不降者常选用人参白虎汤加减,其中生石膏、知母、生地黄合用治疗肺热津少之上消尤为合适,且现代药理已证实人参白虎汤有明显的降糖作用[10];针对多食易饥常加熟地黄、玉竹、麦冬为伍,可滋腻碍胃减轻饥饿感;针对伴有烘热、或燥热易汗出者常配伍黄芩、黄连,以清上焦之实火;针对上热下寒者应寒热同调、清上温下,常配黄连、桂枝药对;针对尿频、夜尿多者常加续断、山药、桑寄生、益智仁以益肾缩尿;针对大便干燥者常加当归、生白芍、女贞子以润肠通便;大便稀薄者常配伍炒山药、芡实以健脾止泻;皮肤瘙痒者加地肤子、炒蒺藜以祛风除湿止痒;下肢水肿者常加茯苓、萆薢以利水渗湿消肿;失眠者常加女贞子、夜交藤,或炒蒺藜、炒酸枣仁以养心调肝安神,逢多梦者加白薇、夏枯草以清肝经之余热;腰痛常加川续断、桑寄生、怀牛膝,以益肝肾、强筋骨;伴有燥热之腰痛者,加肉桂3 g以引火归元;腰膝酸软且伴膝关节疼痛者,常用千年健、鸡血藤、路路通、独活以祛风通络、养血止痛;视物模糊者加用川芎、白芷、枸杞子、菊花,以清肝经之风热,并调补肝肾;阳痿、形寒肢冷者常酌加仙茅、淫羊藿、巴戟天或补骨脂以温肾助阳。
1.5 整体把握糖尿病病机主线,以防传变郝教授认为,消渴病病机应从整体观念动态分析,先天禀赋不足,后天肾气亏虚为发病的基础,气阴两虚为基本发病病机,主要病位在脾、肺、肾,与肝脏密切相关。阴虚贯穿病程的始终。本病早期多为阴虚燥热,之后因肝肾阴虚或脾肾气虚病程日久,阴虚及气或气虚及阴,便进入气阴两虚阶段,该阶段是消渴病漫长的病理进展阶段,脏腑机能代谢紊乱,气血津液运化、输布障碍所产生的病理物质痰湿、瘀血等常相互交阻,停于体内,贯穿消渴病整个病程的始终,最终进展到病变终末期阴阳两虚。因此,证型同病机一样,亦是一个动态演变过程。消渴病中医证型大多按阴虚燥热、气阴两虚、阴阳两虚动态转化。气阴两虚为动态演变过程中最重要的证型,指机体五脏元气亏虚,又兼阴液耗损之候,临床上应准确把握病位,有心肺、心脾、心肾及心肝等不同脏腑气阴两虚的证候。气阴两虚也是证型转化的关键,气阴两虚证若有效被控制,可向气虚或阴虚转化,疾病渐愈,否则向阴阳两虚证加重恶化。同时,本病常伴痰浊、瘀血、湿热等证候,从而病机变得复杂化。我们在临证时,只有把握住病机的动态演变趋势,精准辨证,合理方药配伍,方可抓住治疗的主动权。
2 小结
郝教授治疗消渴病从虚、郁、热、痰、瘀等方面入手,突出气血辨证,提出调理脾胃是治疗的关键,重视药物之间的配伍,强调整体把握糖尿病病机主线、以防传变的学术思想及用药经验, 值得同道进一步学习借鉴,并更好地服务于糖尿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