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公共空间与场所依恋研究综述:概念、逻辑与关联
2021-03-24冯悦
冯 悦
王凯平
张云路*
李 雄
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人们对土有深深的依恋情结,无论人们走到哪里,故土是他们永远忘不掉的东西。近年来随着城镇化的发展和农村现代化进程的加快,我国传统的乡村生产生活方式在社会经济发展的驱动下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乡村公共空间作为村民公共活动和社会交流的重要场所,也经历着由“传统”向“现代”的快速转型。自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地开展以来,盲目的现代化和急功近利的乡村建设导致村民的归属感和认同感逐渐消失,新建的乡村公共空间城市化现象较为突出[1]。从风貌来看,乡村大广场、大草坪、大牌楼等“形象工程”泛滥,导致“千村一面”的同质化问题过于明显[2];从建设主体来看,新农村建设大多都是自上而下由政府单方面主导展开的,公共空间建设与村民的情感依托和心理诉求产生了断层[3];从规划引导来看,一部分乡村建设规划师习惯以城市的建设模式来进行乡村公共空间的设计,过分追求空间景观而忽视了功能使用性[4]。因此,响应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不仅要关注新型乡村社区的乡村物质空间、景观环境的建设,更要树立人文关怀理念,从村民的使用需求出发进行人居环境的营建。场所依恋作为联系主体“人”和客体“物”之间的纽带,既是研究人地关系的重要理论,又是缓解人地矛盾的突破环节。探寻乡村公共空间建设与村民场所依恋的关联性是必要和迫切的,也成为风景园林专业探索从“设计师为主”到“使用者为主”的景观营造的重要切入点。本文希望通过文献梳理和纵横分析,厘清乡村公共空间和场所依恋的研究进展和发展趋势。对乡村公共空间和场所依恋相互联系进行研究综述,对乡村公共空间营造中“场所依恋”的作用逻辑、关键机制及未来发展方向进行相应的系统梳理,为未来风景园林在多学科协同下探寻“以人民为中心”的新建乡村社区、乡村公共空间营造提供参考和指引。
1 乡村公共空间研究综述
1.1 公共空间的起源
公共空间的概念提出于20世纪50年代,最早应用于社会学和政治学,目前这一词汇已经在多个学科内被广泛应用[5]。Habermas Jürgen提出了公共领域的概念,他认为这是一个自发的、松散的、开放的,处于私人和国家之间的,具有弹性的交往网络[6]。Bill Hillier认为公共空间是社会交往的重要形式,是人际交往的机制。这里的公共空间是具有社会属性的,强调其传播和沟通功能[7]。在建筑学领域,公共空间更强调的是空间的可达性,是任何人都有权利能够访问的资源属性[8]。在城市规划领域则认为公共空间是社会生活的平台,是公众交往的媒介,拥有超越物质实体的社会价值[9]。由此可见,公共空间拥有两大属性——社会性和场域性,前者为意识形态的媒介,后者更强调实体场地[3]。
1.2 乡村公共空间的主要特征
“乡村公共空间”这一概念是从“公共空间”衍生出来的,是在西方的概念之上引入我国本土乡村的特殊性而形成的[3]。乡村公共空间起源于公共空间,其研究发展与公共空间类似。在当前国家乡村振兴的战略下,乡村公共空间的研究在国内掀起了热潮,主要是从地理学、社会学、规划学、建筑学的角度进行研究,分别侧重于乡村公共空间的不同方面——场所性、公共性、实体性和形态分类等[10]。本文主要站在历史发展的高度,结合中国乡村的特性,从社会学和规划学视角对乡村公共空间的概念及特征进行综述解析。
1.2.1 社会性
从社会学方面来看,乡村公共空间不仅仅是一个实体空间,还是一种社会组织和社会活动的集合[7],侧重于社会组织形态和人际交往。曹海林认为乡村公共空间是村民可以自由进入并进行交流沟通的公共空间和乡村社区中的制度化组织与制度化活动形式[11]。王玲指出乡村公共空间是具有“草根”意义的,立基于乡村社会,介于私人空间与公共权力领域之间的一个概念,是民间共有的部分[12]。徐勇等则认为村庄公共空间是在特定的公共性空间中存在各种形式的社会关联和人际交往的结构方式[13]。
1.2.2 场域性
从规划学的空间领域来看,乡村公共空间更偏重于实体的场域概念。麻欣瑶认为公共空间是指能够容纳人们的公共活动及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物质空间[14]。郭鹏则将其进一步扩展到乡村范畴内,指出村庄公共空间是供村民进行日常生活和社会生活公共使用的室外空间[15]。李小云更具体地指出乡村公共空间是公众可以自由进入、进行日常交往和参与公共事务的公共场所的总称,包括广场、市场、洗衣码头、寺庙等固定的公共场地,也包括由于红白喜事、村民集会等活动所形成的公共场所[16-17]。
1.2.3 文化性
乡村作为具有族群聚合能力的居民点,文化性是其独有的特征。朱海龙曾提出乡村公共空间是一个被赋予许多外在属性的文化范畴,不仅仅是一个实体空间[18]。但是乡村公共空间的文化性与社会性不同,社会性更强调组织形式,而文化偏重精神层面。以赣南客家村落为例,村民每年正月初七在祠堂前迎彩灯、抢打轿,中秋节在圩场里烧瓦塔,端午节第二天家家争“开井”,等等。这些都是村民在长期的农耕实践中创造、形成并沉淀下来的文化形态[19],那里的圩场、民宅、古祠、牌坊、门楼等都是承载村民精神、体现乡村文化的公共空间。
1.2.4 时代性
乡村公共空间具有时代性,目前已有一些学者站在历史的纬度对乡村公共空间进行研究,探究不同时期下乡村公共空间的演变过程及其背后的动力机制。按照时间的纬度,主要分为4个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计划经济时期、改革开放时期和新农村建设时期[3,17]。
综上可见,乡村公共空间和公共空间一样也是具有社会性和场域性的,同时拥有其独特的文化性和时代性。本文以新型乡村公共空间为研究对象,从规划学角度切入,结合社会学的同时融入乡村公共空间特有的文化性,从村民的使用感、日常生活交往出发,利用场所依恋将主体“人”和客体“空间”连接起来,探索场所依恋在乡村公共空间中的作用机制,对乡村公共空间的营造进行新的探究。这是空间与人的互动,是解决人地关系问题的重要线索,同样也将为乡村风景园林开辟新的研究思路。
1.3 乡村公共空间的研究动态
1.3.1 乡村公共空间研究进展
近年来,学者对乡村公共空间的研究多是从宏观和微观这2个角度展开研究的。宏观来看,许多学者从历史演变的角度出发,对乡村公共空间的进化史进行研究。王东等基于功能与形式的视角,厘清各个时期乡村公共空间功能与形式之间的关系与特征,探寻其背后生长的动力机制与原因[3]。王勇等从“空间-社会-制度”辩证互动的视角,对苏南乡村公共空间转型及其机制给予了较为系统的诠释[20]。王春程等以乡村公共空间变迁的动力机制为主线,探讨了乡村公共空间变迁的原因,指出新时期乡村建设需要重视村民的诉求和文化的传承,并对乡村公共空间建设的现状进行了反思[1]。顾大治从自发与构建秩序视角出发,以历史发展的纬度梳理我国乡村公共空间的演变历程,得出应选择自发与构建秩序并置的建设理念[17]。
另外,也有一些学者从社会学的视角,以微观的人的需求出发对乡村公共空间进行研究。如李改维依照村民日常公共行为需求的不同,将村落公共空间分为门户空间、集会行政空间、文化娱乐活动空间和邻里交往空间4类[21]。陈满妮通过对村民的行为进行观察,总结出在乡村公共空间中村民的行为特征——阵发性、随机性、类聚性、从众性等[22]。袁周对村民行为特征进行定量研究,从微观上仔细考虑村民的行为习惯与生活需求,寻找村民在公共空间的分布特点[23]。王鹏提出乡村公共空间设计不仅是针对公共空间形态,同时也是对村民自身能力的发掘和培养,是对乡村居民的自信心和凝聚力的重塑[24]。任怀玉对乡村社区建设的案例进行研究剖析,认为村民对于公共空间建设的介入促进了公共资源的合理利用、社区的整合及村庄凝聚力和公共精神培养[25]。
1.3.2 乡村公共空间研究趋势
1)人的因素是当前乡村公共空间研究关注的重点。
本研究发现,在乡村公共空间领域,除了传统的空间、聚落、景观等内容外,人的因素逐渐成为乡村公共空间研究的重点。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从村民的诉求切入,以调查问卷的形式对乡村公共空间进行研究,对乡村公共空间的建设提出可落实的建议和意见。由此可见,以村民为核心的、自下而上的乡村公共空间建设是未来新农村建设发展不可或缺的部分。
2)场所依恋已成为研究乡村公共空间“人地关系”的重要线索。
针对当前新农村建设而导致的村民归属感和认同感下降、缺乏人文关怀等问题,场所依恋理论作为研究“人地关系”的重要线索,已经逐渐应用在乡村公共空间建设中。学者从不同的角度对其展开研究,部分学者从情感的角度出发,认为人们对特定场所空间的依恋感和认同感来源于群体与场所及环境的价值联系和情感依恋[26]。也有部分学者从空间的角度出发,对公共空间进行相关研究发现,公共空间是一个群体依恋情感形成的重要场所[27-28]。
3)多学科融合助推场所依恋下的乡村公共空间优化探索。
环境心理学近几年已经成为支撑人居环境研究、开展人地关系探索的重要理论支撑。风景园林学、城乡规划学开始逐步融合环境心理学理论,从场所依恋的角度去探索新型乡村人居环境特征。乡村风景园林师、村镇规划设计师站在村民的视角对乡村公共空间进行优化重组,颠覆传统规划设计的理念,这对提高村民生活质量、促进新农村和谐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
2 场所依恋研究综述
2.1 场所依恋的概念
场所依恋在近几十年中一直是心理学、地理学、社会学等学科研究的热点[29],并衍生出“恋地情结”“场所感知”和“场所依赖”等相关概念。但从概念的描述上来看,它们的内涵基本一致。Tuan(段义孚)于1974年首先发现人与地方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情感联系,提出了“恋地情结”的概念来定义人对场所的依恋之情[30-31]。Proshansky提出地方认同是人们想法、信念、偏好、情感、价值观、目标、行为趋势和技能等复杂交互的有意识和无意识的反映,并将其引入环境心理学研究[32]。Williams和Joseph Roggenbuck认为场所依恋是一种人与场所之间情感上的关系,包括了认知、偏好、实践,是一种情绪上或情感上的情结,并提出了经典的二维结构,一方面是功能依赖,即做某项活动资源的重要性;另一方面是情感依赖,即分配给一个地方的情感或象征意义的程度[33]。Cuba等从群体的角度,对这一“场所”在何处、“场所”拥有怎样的内容、我归属于何种“场所”的问题进行探究[34]。Stedman针对与地方问题有关的人的信仰、态度、性格和行为进行相应研究[35]。
可见“场所依恋”作为人与场所的动态情感联结,是具有时间属性的一个包容性概念,其作为人与地方相互作用的产物,是人对某一特定场所在社会、情感和功能上联系的特殊情感依恋,并一直处于不断运动发展的过程中[36]。对于“场所依恋”概念的理解可以拆分为对“场所”和“依恋”(即“物质”和“精神”)两部分的理解。“场所”本质是跨越时间的关系空间,是承载着人们对于过去的记忆和联系、人与场所关系的物质基础[37]。“依恋”本质上是来源于人的情感,一方面受文化、社会等外界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还受人的内在经验、社会参与等个人方面的影响。这样的作用关系正是风景园林、城乡规划与社会、心理等学科能够协同融合的交叉点。
2.2 场所依恋的影响因素
2.2.1 个人因素
个人因素是场所依恋的基础影响因素,其强度受包括迁移、居住时间、工作职业、社会阶级、受教育程度、社会资源及个体健康程度等因素的影响[38-40]。其中,场所迁移是影响场所依恋的重要因素之一。人容易与自身居住生活的环境,如家、村庄或社区产生依恋之情,而迁移打破了人们长期生活和发展而建立起归属感和安全感,切断了人与地方的联系,从而触发了居民对原有场所的思念,引发场所依恋之情[41]。
2.2.2 物质环境因素
场所依恋受物理环境的影响,包括地方特征、环境状况等。场所依恋受地方自然环境的影响,具体包括区域清洁度、公共服务、气候、景观和建筑物等[42-43]。其中,Félonneau提出当人们所居住城市中物理特征的娱乐性和干净度越强,则对其产生的依恋程度越深[44]。
2.2.3 社会文化因素
除了个人因素和地方自然环境外,人与地方之间的联系和地方对于人的意义也会影响场所依恋情感的产生[45]。Stedman认为个体不是直接依恋地方的物理特性,而是依恋那些物质特征所包含的特殊意义[46]。其意义具体体现在人在特定场所中与他人相互作用、相互关联形成的社会关系与文化。在社会方面,Mesch认为场所通过承接社会关系而产生相应的意义,场所依恋程度与该场所的社会人际关系呈正相关[47]。在文化方面,其通过社会发展的长期积累,形成的独特、稳定的习俗、习惯,不断影响着当地人的生活方式和情感表达,驱动着人地关系的发展和场所依恋的形成。
2.3 小结
综上所述,场所依恋的产生是综合时间、空间和社会情感等多层次的复杂过程,涉及行为、认知、情感等过程[48]。伴随着当前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城市规划建设的成熟思想被运用到乡村规划建设中,打破了乡村原有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社会秩序,造成乡村公共空间“地方性”“功能性”的缺失,以至于乡村居民无法继续原有的生活方式,从而对新建成的乡村社区缺乏认同感、归属感。由此看来,将“场所依恋”的理念融入今后的乡村建设规划显得尤为重要。因此,笔者认为应该通过准确把握场所依恋的发展规律,结合科学客观的定量分析来进行场所依恋形成机制和变化特征的研究,以指导今后的乡村规划实践。
3 场所依恋与乡村公共空间的关联机制综述
在学科交叉融合的发展趋势下,以人为本、以人为导向、重视人居环境的内生变量逐步成为风景园林和城乡规划学科进行人居环境研究的新方向之一。从传统的关注“空间对人的影响”转向“人与空间的互动”的研究体系符合当前“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如果从“场所依恋”的角度去探索乡村公共空间特征、功能变化和发展趋势,这将进一步增强风景园林学、城乡规划学等学科对乡村人居环境建设的基础支撑和技术指导能力,加强其在改善人地矛盾方面的作用。
图1 场所依恋与乡村公共空间关联机制分析(王凯平绘)
3.1 逻辑基础
场所依恋是人与场所之间基于感情、认知和实践的一种联系[49]。其包含了“场所”和“依恋”,分别代表物质属性和精神属性的概念,相互作用影响,产生相应的情感[33]。笔者从“场所”和“依恋”2个逻辑点出发,结合乡村公共空间的特性,分析“场所依恋”在乡村公共空间中的应用逻辑基础。
在场所层面,场所中具有特殊意义的物质可以给人们带来情感感知,从而建立起人与场所的情感纽带[46]。乡村公共空间是村民、集体联系过去记忆意义的关系空间,也是承载村民各类活动的绝对空间,同时还被赋予了个人、社会和文化等价值和意义,是具有时间属性的相对空间[50-52]。乡村公共空间的建设不仅受到当地自然地理条件的影响,还受到包括村落的宗教习俗、风水观念和血缘关系等社会因素的影响。虽然乡村公共空间本身不能产生场所依恋的情感,但其经过长时间村民改造,使空间形成了生活、交易、祭祀、生产等多种功能,与乡村居民的活动习惯、特色习俗充分融合。例如,乡村中特有的圩场、晒场,既是农忙时节的生产空间,也是平日里进行娱乐活动和集市交易的生活空间。正是乡村公共空间承载的独特乡村生产生活方式及历史文化的发展记忆影响了乡村社会的活动内容与方式,形成了乡村居民在社会、经济、文化等方面的社会关联,进而产生了乡村地域的社会文化,建立起人地情感联结。
在依恋层面,场所认同既是一种认知结果,也是一种态度结果,影响人们在地方中的行为方式,对人们参与场所建设具有积极影响[53-54]。一方面,乡村公共空间承载的“乡村社会关联”是形成乡村公共空间和村民之间互动关系的基础,也促进村民产生一致的行动能力,使村民参与乡村公共空间建设成为可能;另一方面,良好的乡村公共空间能够对村民产生积极影响,增强居民的依恋感、认同感,并促进居民积极参与场所的建设,增进居民生活福祉和提高居民生活质量,反过来居民的参与经历,又促进其收获感及幸福感的提升,进一步增强居民对场所依恋的情感[55-56]。
综上所述,在乡村公共空间的形成和建设过程中,结合乡村生产、生活的特点,甚至乡村特有的风俗习惯的影响,场所依恋对其进行正向的引导,双方相互作用,共同形成一组共轭关系,即构建起“乡村公共空间环境-场所依恋情感生成-场所依恋情感需求-乡村公共空间营建”的良性循环的“人地发展模式”(图1)。
3.2 研究进展
当前针对空间与场所依恋的相关性研究取得较大进展,诸多学者开始探讨两者的关联与应用,积极创新研究理论和方法。笔者通过近年来对场所依恋与公共空间的发展历程和研究成果,对乡村公共空间与场所依恋的关联机制及作用方法进行梳理总结。
1)已有学者对乡村公共空间和场所依恋两者之间的作用机制展开研究。
针对目前城市化下乡村所出现的问题,一些学者已经开始对乡村公共空间和场所依恋两者的关系进行研究。齐文将上海曹杨新村作为案例进行分析,对空间作用与场所依恋的形成机制和路径开展了研究,指出场所依恋是一个长期的动态结构,处于一个不断“适应-同化-评价”的过程,受到内部个体和外部社会的双重影响[57]。谢治菊经研究发现公共空间对村民社区认同有正向促进的影响作用[58]。朱静辉基于村落公共场所变迁下的公共场域置移,分析了村落公共场所变迁视角下的村庄依恋与认同机制,认为村庄内部公共场域的变动本来就是在外力的重击下引起的,这种冲击和变迁也重塑了村落的社会空间依恋和认同[59]。但是大多数学者探索两者的作用关系时过于笼统,并没有强调乡村的特殊性。
2)空间通过环境对场所依恋产生关联,空间环境的物质基础是场所依恋形成的关键。
空间创造环境,环境组织生活,共同生活互动发展是场所依恋认同感产生的基础。朱竑认为不同尺度的空间单元对于场所依恋产生的影响不同,不同的尺度和不同环境的场所会产生出不同的情感互动,催生出不同程度的依恋之情[36]。黄向等认为改善设施和居住环境、继承环境风貌、保留符合居民生活习惯能够唤起人们的地方性依恋等[27]。杨贵庆在上海的实证研究中指出,场所依恋的建立需要社区环境空间的质量和特色,包括亲切的空间氛围、宜人的尺度、地方性建筑群体风貌特征的继承等[60]。由此可见,公共空间的特征对人的场所依恋形成具有较大的影响,反过来空间环境和功能的改变对居民心理情感产生作用,进而影响场所依恋情感的产生。因此,结合乡村生产生活的特点及特有风俗、营造具有乡村公共空间特征的新型空间是场所依恋形成的关键。
3)部分学者已经开始通过分析模型来定量化评定乡村公共空间和场所依恋之间的关联程度。
胡烨莹运用因子分析方法划分了使用者对乡村公共空间的感知维度;进一步运用结构方程模型,探讨了乡村公共空间感知与使用者地方感的内在影响关系,结果表明乡村公共空间对地方感的形成有积极意义[10]。
3.3 研究局限
1)目前所开展的空间与场所依恋的关联研究更多还是理论阐述和形成机理的分析,相关研究仅仅停留在从空间整体层面探讨场所依恋的影响因素和形成机制[61]。关于如何落实到空间组合和解决策略上则较为模糊,也较为定性和主观,并且对于公共空间要素如何影响场所依恋的形成等具体方面探讨不足。
2)当前国内关于场所依恋相关研究已逐渐开展,但对象还多集中于城市公共空间或城市居住环境,城市居民是主要研究群体,极少有学者针对乡村居民的场所依恋与乡村公共空间进行研究。研究方法大多都是把城市空间的套路照搬到乡村上,未从根本上区别乡村和城市,缺少结合乡村生产、生态、生活特征等具有乡村明显属性方面的内容分析,也忽略了村民在生产生活中对公共空间的特殊需求。
3)在当前快速城镇化过程中,拆迁合并的一些乡村居民对原住乡村有强烈的恋地需求[62],但目前在他们新的居民点公共空间营造策略上,尚未提出一种照顾搬迁居民情感需求和恋地情节的解决方案和优化途径。针对这一类特殊村民所依恋的公共空间的特征与内涵是什么,又如何作用于场所依恋形成等问题,尚无进一步探讨,触发场所依恋的乡村公共空间特征与优化设计方法的实证研究更是有待深入。
4 研究展望
4.1 乡村恋地性空间的关键识别和特征研究
针对上述问题,笔者进一步提出对未来研究方向的展望。场所依恋的空间环境特征受到人口因素、生活情景、绿色空间特征等因素的影响,而我国各地域内的社会、经济、历史、文化等各方面均存在较大的差异,因此对乡村居民进行本土化研究显得十分必要与迫切。在未来的研究过程中应增强对乡村公共空间的横向对比,针对乡村的固有特征,识别乡村中的重要恋地空间,深入地对公共空间要素与村民的场所依恋程度关系进行探讨,明确触发村民恋地情感的公共空间特征,准确把握场所依恋的驱动要素,并进一步分析场所依恋与乡村公共空间的关联机制及作用路径。
4.2 乡村属性下的场所依恋形成机制
伴随着经济、社会、文化等环境的不断变化,村民的生产生活方式都产生了很大的改变,乡村公共空间的功能、价值也随之改变,场所依恋的内涵也在进行相应的动态发展。在今后的研究过程中,应有别于城市公共空间,从乡村公共空间的特性出发,结合新型乡村生产生活的特点,保留原有乡村的特有风俗,对场所依恋的动态发展进行历时性研究,深入探究情感、社会、物质的演变过程和作用机制,对其发展规律、发展方向进行系统的研究总结,从而揭示乡村公共空间中的场所依恋形成机制,为新型乡村公共空间营造提供参考和指导。
4.3 运用新的技术手段增加场所依恋的精准测量
当前场所依恋的测量方法主要采用外显的方法,其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并不能对场所依恋进行准确测量。虚拟现实技术(VR)、大脑活动测定、心跳、血压等环境感知生理特征等新技术手段的普及,为探索人的空间环境感知的内隐测试提供了技术支撑,充分利用风景园林学、城乡规划学、社会学、心理学等多学科理论进行综合分析,将理论归纳和实证分析方法相结合。
5 结语
乡村公共空间中的人地关系包含社会、文化、历史、环境等影响因素的复杂综合,涉及心理学、社会学、人文地理学、建筑学等众多学科。面对这一复杂的对象,以场所依恋为切入点,风景园林学科和城乡规划学科充分结合环境心理学和社会学等人文社科类理论和方法去解决人居环境的问题,是未来乡村人居环境研究的重要方向。
“人与空间的良性互动”从来都是我国风景园林学科的重要出发点,这样的创新性探索是“人与空间良性互动”的回归。构建起乡村公共空间的理论框架和方法体系,这无疑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和价值,并在实践中科学指引“以人民为中心”的乡村公共空间建设。同时从学科发展层面上看,是对风景园林学理论知识的深化和丰富,也是对环境心理学、城乡规划学等理论知识的补充与完善。对于人居环境学科研究领域的拓展和多学科的交叉融合具有良好的促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