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冬日
2021-03-23孙杨清
孙杨清
人生并不需要浓墨重彩去描绘,而是用平常心感受从前的足迹
冬日的清晨出奇地静,睡眼惺忪的我依靠在二楼客厅的窗边,翻开书,阳光洒在洁白的纸面上,为瘦弱的黑字镀上一层金边。那字不知是被烫着了,还是太兴奋,跟着动起来,在我目光的注视下打着滚儿。
八岁的表弟和舅舅还蜷在被窝里,醒来的表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舅舅的鼾声回荡在房间里。父亲的房门紧闭着,大概还在睡梦中。楼下,外公的吆喝声分两路从楼梯间和窗台傳入耳边,母亲在楼下帮外婆做一家人的早餐。袅袅炊烟从厨房升起,载着和乐的气息飘向窗外。
阳光还不尽兴,在我的眼角膜上翻涌得正欢。我把目光从书的金光中拔出来,四周五颜六色的,似乎坠入了万花筒中。我合上书,缓步下楼,信步走到院门边。一道平缓的土坡横卧在院外,通向与我家屋顶同高的乡间小路边。路两旁坐落着乡亲们的“小别墅”,他们的庭院相连,无疑是孩童们玩耍的胜地。因此,每个清晨,早起的孩子们爽朗而放肆的笑声,便在空气中飘荡着,当然,也总在我耳边回响。土坡与院子围墙间的角落里,种着外公精心打理的种种蔬菜,一旁还有那棵十年前我亲手种下的柚子树,已经高大的它默默地为这个家遮风挡雨。
但今天我并不想顺着土坡上去,并不是因为伙伴们还没起床。目光转向右边,那条夹在池塘和田野间的绿茵小道,早已与我有了约定。瘦弱的小树苗依偎在魁梧的樟树旁,在从塘面掠过的微风中摇曳着,似在欢迎我的到来。路边的野花和残雪相遇,谱写着冬日的序曲。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过,碎落在地上,像一双双单眼皮。路的尽头,左拐,沿着石子小径走到池塘边,椭圆形的池塘像这方土地睁开的清澈的眼睛,四周青翠的竹子是它的睫毛。这眼睛和天上的暖阳一样大小,大地和天空此刻正深情对视呢。
我隐约听见池塘边覆着蓝瓦的别墅里传出来声声欢笑。我想,若不是寒冬请走了水蜻蜓和鸣蝉,此刻的我早已徜徉于大自然的交响乐中了吧。
不知不觉间,我步入竹林,片片竹叶载着过去一年里的笑与泪,簌簌地扑进大地的怀抱。阳光从四面八方透射进来,漫步其中,我便觉得,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那豁然之光也不过如此。不远处,一座红墙小屋映入眼帘,我双脚踩着落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思绪却又飘回小院。
太外公和太外婆曾住在这里,每至盛夏的夜晚,二老便来到竹林里乘凉,晚辈们都会相携赶来,聚在二老周围,拉家常,赏星光。孩子们在竹叶上打滚儿,不时被大人“别去水塘边”的吆喝声拉回疯野的身子来。二老就这样看着晚辈们,笑而不语。如今,他们都已故去,这竹林也冷清下来,只有蟋蟀还在吱吱地私语。走近残破的小院落,堂门虚掩着,灰尘铺了厚厚的一层。墙角的一块红砖吸引了我的目光,突出的一棱早已被时光磨得光滑,一条裂隙向两边延伸开来,如同脸上缀满皱纹的老人,咧开枯干的嘴在笑,是满足,是苦涩?是风吧,是雨吧,让它变得如此苍老。它又向谁笑呢?向院角那簇花吗?年复一年,它都陪着那花枯荣着。也许几十年后,它便不会笑了,即使笑出来,也绝不会有人来看它。一百年后呢?也许连我们的那幢二层小楼也会倒在风中了吧。
恍惚间,我踱回小院。卧室中,表弟蜷在躺椅里优哉游哉地看动画片。外公弓着背在菜园中择菜。厨房里,外婆在灶前烧火,母亲娴熟地切着菜。她们很少说话,但灶里的火苗早已烘暖了母女俩的心田。我来到楼上,两个大男人依旧沐浴在冬日暖阳的梦幻中。我又坐回窗边,轻轻翻开身前的书,时间也跟着静了下来,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指导老师 虞曾丽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