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孩子和熊爸爸
2021-03-23骆祥聪
骆祥聪
我们总是越走越快,而忘了身后的父母
好多年前,那时我和弟弟还处在偷鸡摸狗的年龄。一天下午,老爸把我们叫到那辆金城牌摩托车前,语重心长地说:“你俩也该学点本事了,不能老是上树爬墙。我跟你们一般大的时候,早就拉着地排车在田里来回穿梭了。村里没人不夸我勤快的,相亲的姑娘那可是排成排。不信问问你们妈,是不,孩儿他娘?”
老妈正在一旁织毛衣,听他吹牛狠狠地抛出了一句话:“你赶紧去扫院子吧,没看见到处滚的都是羊屎蛋儿?”老爸只得拿起笤帚扫地,我和弟弟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老爸在35岁之前绝对是个勤快的庄稼人,他盖过房子,砍过树,挖过水库,杀过猪,读过中专,教过书,也算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作为家里的老大,他每天除了挥舞着鞭子看守着一群咩咩叫的羊之外,还得挥舞棍子照看哇哇乱叫的二叔、三叔和姑姑。他们那时的顽皮指数肯定不低于我和弟弟。我们出生的时候天边到底有没有紫气东升不得而知,但我俩的出生绝对是老爸引以为豪的事情,他的心情比冬天里的一把火还要旺盛。
我和弟弟出生后,老爸老妈也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加一辆独轮手推车。老爸就用这辆独轮车推着我们去田间。我俩一左一右坐在荆条编织的篓里,阳光透过荆条的缝隙照在我们的肚皮上,把它斑斓成了一件花皮袄,引得过路人无不跟爸妈开玩笑:“瞧,您家这两头小五花猪真不赖嘛,头大肚子圆的,可得卖个好价钱!”爸爸附和道:“不赖,先不卖,不值钱,养肥了再说。”接着,笑声在田间小路上飘荡。
再回到那个下午,老爸还在院子里跟羊屎蛋儿较劲,我和弟弟满脸掩盖不住的只是迷茫。我们实在忍不住了,便问:“老爸,你要教我们些什么本事呢?”他说:“我要教你们骑摩托车。”在当时,乡下孩子会骑摩托车真算得上是件本事了。
当时摩托车算是个稀罕物。他指着那辆稀罕的“铁毛驴”开始给我俩讲解起来。“你俩看,这是离合,这是油门,这是刹车,这是后视镜,这是发动机,这是挡,这是油箱,这是排气筒……”巴拉巴拉的,爸爸把摩托车的零件挨个说了一遍。
“都知道了!”我俩说。
“来,给我重复一遍!”
“这是离合,这是刹车,这是什么来着?”
“待会儿给我认上10遍!”
“好的!”
“现在,我开始教你们怎么骑。看好了——先踩一脚,把车发动起来,抓紧离合,挂上挡,慢慢松开离合,车就开动了。慢慢地放,记住了,慢慢地!”
一旁的妈妈停下手里的活儿,脸笑成了一朵花。
老爸转向我说:“大熊,你先骑一个给我看看,给二熊做个榜样。”大熊、二熊是我和弟弟的绰号。
这还不简单啊,我还以为摩托车是多么复杂的高科技玩意儿呢!我二话不说坐到车上,两脚刚够着地。我把车发动起来,刚挂上挡,手一发抖把离合全松开了,车立马熄了火。我重新发动,车缓缓起步了,我一加油门,车像是屁股被点着的礼花直冲向南墙,然后重重地倒下,我也重重地摔在地上。老爸又心疼又气恼,眼睛都快鼓成电灯泡了。
其实不是我笨,我爸他实在不该在巴掌大的庭院里教我骑摩托车,好歹也得找个打麦场吧。不过,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碰过摩托车,但是它却保留在了我最难忘的记忆里。这二十多年间,爸爸开着它载着我在城里中学和老家之间奔跑,去中考,去补习,去第二次中考,去高考,去汽车站,去火车站,去考研,去交學费,去找工作……
如今,老爸还在骑着那辆老摩托车。前几天,我跟老妈通电话的时候,老妈说:“再过几天是你爸的54岁生日。你爸说了,要是你不给他打个电话,就不认你了。”唉,儿行千里,父担忧啊!
(责任编辑/刘大伟 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