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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现状调查及提升路径探析

2021-03-22李翰哲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21年2期
关键词:受试者媒介居民

■ 路 鹃 李翰哲

一、研究问题的提出

社区已经成为现代化城市居民自主管理的社会生活领域,以及城市社区互动和公共生活载体的媒介机制①。作为社会职能系统的基本单位,其居民的媒介素养对于智慧城市总体目标的达成至关重要。然而,在我国应试教育体系中,媒介素养教育几乎被排除在外,囿于年龄、受教育程度、学习习惯等因素,面对新媒体不断创制出的新形态,社区居民虽然普遍重视社会保障,权利意识有所增强,有明确的媒介使用动机和媒介参与意识,但是质疑精神与批判意识的缺乏使他们没有真正成为媒介应用的受益者和主人翁。

北京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悠久的四合院混居历史以及新格局社区建设的冲击使之形成了独特的社区文化,也使社区组织在北京明显优先于全国的发展。本研究旨在通过揭示社区居民对媒介信息的适用、互动和效能,探究其媒介素养现状,以问题导向来推动现实设计,充分利用各种媒介融合的优势,创新社区宣教的内容和手段,让社区居民通过对媒介的主动使用,提高对政治生活的参与热情和话语能力,提升认知能力、辨识能力、批判能力以及面对虚假宣传的免疫力,真正成为智慧城市建设中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如此,既可在全国树立示范效应,也可与国际高水准的媒介素养教育模式实现接轨。

二、文献回顾

霍布斯(Hobbs,1998)将媒介素养定义为使用、批判性分析媒介信息和运用媒介工具创造信息的过程,媒介素养的目的在于通过分析、推理、传播和自我表达技能的发展来提升自主权。②世界主要国家和地区先后探索出多种媒介素养教育的模式:防疫模式、批评模式、社会参与模式、媒体艺术模式和反思性媒体生产模式(Lee,2010;李月莲,2006)。③社会参与模式认为媒体由社会文化环境和媒体的影响所决定,媒体随着社会进步而优化。因此,媒介素养教育不仅着重培养公众的媒体分析能力,还鼓励每个人积极参与到社会中,使用媒体渠道发表自己的意见,以监督者的身份敦促媒体提供更高质量的服务和产品,以振兴公共空间和建设民主。该模式认为媒体应致力于培养成熟、理性的公民意识。④许多国家都将培养主体性强烈的社会公民作为媒介素养教育的宗旨(Martens,2010)。⑤詹姆斯·波特(2012)认为媒体素养的关键就是控制权,其目标在于帮助个体廓清自身的真实边界与媒介塑造的世界的边界。⑥1990年代以来媒介素养的研究范式向参与式社区行动转换,即由对媒介的批判性思考转为通过“赋权”促成健康的媒介社区。⑦在实践领域,媒介素养在健康素养和健康社区运动中,基于新媒介技术及互动性,业已发挥出积极的作用(Bergsma,2004;Rich,2004;Gonzales,Glik,Davoudi and Ang,2004)。⑧陆晔认为,对于媒介素养的理念和实践,仅强调着眼于公众一方对媒介内容的选择、使用、参与和创造是不够的,还需要全社会对媒介弊端的制度化成因保持批判反思的立场,也有赖于社区在媒介素养推广运动中的作用。⑨

三、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的现状调查

探索提升社区居民媒介素养有效路径所面临的最重要的课题,是如何与时俱进地对当前媒介环境下公民的媒介素养进行测量。尽管媒介素养的研究起步较早,但实证研究并不丰富。综合国内外学者对于媒介素养指标的界定,本研究以媒介接触、媒介认知、媒介使用和媒体参与四个方面作为调研的重要内容。

(一)调研对象说明

本研究选择北京市不同城区、不同属性的三个社区作为整体抽样样本展开实地调研:崇效寺社区位于西城区二环以里,以老北京原住民为主;馨然嘉园社区位于房山区近郊,兼涉新移民和周边属性;南湖东园北社区位于朝阳区,以回迁户和新移民混居为主,三个社区基本涵盖了主要的社区类型。这种选择既能够体现不同类型社区的社会环境、经济状况、文化背景等差异,以及居民在团体和组织上的不同构成,也反映出社区居民间的关系特征,这些考察指标对描述媒介素养的整体状况有直接影响。

(二)受试样本的人口统计学描述

本次调查起始时间为2019年7月上旬—2019年12月,涉及不同的年龄层次,并覆盖具有北京市户籍的居民及在京有稳定工作或长期居住的居民。由于工作日留守在社区的居民多以中老年群体为主,考虑到线下样本数据代表性不足,针对18—30岁青年群体,于2019年12月通过问卷星进行线上问卷的补采,采取随机抽样与滚雪球抽样相结合的方式。共计发放问卷860份,经过筛检排除,获得有效问卷835份,问卷回收率达97.1%。最小的受访者为16岁,最大为90岁,31—40岁以上人群占到受试整体样本的34.31%,18—25岁人群占到21.2%,60岁以上人群占到13.89%,41—50岁人群占到17.13%,受试样本的年龄结构与社区居民年龄结构一致。

学历分布状况:小学及以下25人(2.99%);初中学历72人(8.62%);高中及中专学历162人(19.4%);本科学历者人数最多,为451人(54.01%);硕士研究生及博士研究生学历者为125人(14.97%)。受试样本兼顾了不同的学历层次,主要受访者为本科及以上学历,受教育程度较高,媒介接触和使用行为积极,对受试核心议题有自己的看法。

(三)问卷设计及信度验证

问卷共设置81个提问项,具体考察:认识多元的媒介表达,识别多种媒体类型和文本手法;理解且初步应用媒介运作技术;认知媒介核心议题和媒介文本内容的关系;理解媒介信息内容,鉴别谣言传播的渠道和特征;辨识媒介内容中固有的刻板印象;比较拟态环境和现实生活中人物、事件、情境等的关系;认识媒介内容所蕴含的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认识流言和谣言的主要形态及其能在大范围传播的深层原因。

在正式分析之前,本研究首先对问卷中的量表进行信度分析,以保证问卷设置的合理性:

当问卷的信度α>0.6 时,表明问卷设计较为合理。由表1可以看出信度α均大于0.6,证明此份问卷中量表的设计合理,后续的分析也是有意义的。

表1 核心议题的信度分析表

(四)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现状的描述性分析

1.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接触与使用情况

在问卷中,在六种类型的媒介使用频数(频数最高分为6分,最低分为0分)排序中,社区居民使用手机媒介占比最高,均值为5.8分,符合当代互联网参与者的媒介使用状况。iPad移动电子设备和笔记本电脑等移动设备、电视与台式电脑占比基本相同(区间分布在2.58分至2.96分),报纸和杂志等纸质媒介和广播占比最低,均值分别为1.57分和1.23分。

在网络新媒体应用层出不穷的互联网时代,微信作为第一大社交即时通讯软件以绝对优势成为社区居民使用频数最高的网络应用,“每天都用”选项高达729频次,这也是社区居民最高频使用手机媒介的原因。贴吧、手游、音频软件有近一半受试者选择了“从来不用”,网上购物等软件有一半以上受试者选择了“经常使用”。

本文利用卡方检验(交叉分析)对公众经常浏览的网络信息进行了八个类型的分类:健康养生、金融保险、时事政策、食品安全、社会热点、娱乐资讯、两性情感、生活常识,分类考察受试者的内容偏好和情感倾向。针对各选项选择比例分布是否均匀,使用卡方拟合优度检验进行分析。分析显示,拟合优度检验呈现出显著性,意味着各项的选择比例具有明显差异性。其中,时事政策、社会热点、娱乐资讯共3项的响应率和普及率明显较高,两性情感的选择程度最低。不同受试者的学历样本对于金融保险、生活常识共2项均表现出一致性,没有差异性。受试者的学历样本对于健康养生、时事政策、食品安全、社会热点、娱乐资讯、两性情感共6项呈现出显著性。

表2 社区居民学历与信息偏好交叉分析表

(续表)

2.北京市社区居民各类媒介信息消费素养分析

在总体样本中,有52.93%(共442人)的受访者倾向关注食品安全类信息,食品安全问题作为关系到日常生活的重要一环,得到了公众的足够重视。在食品安全类信息消费素养的描述性分析中,问卷选取了八个受众知晓度高且发生时间较近的代表性事件,考察受试者对这些具体事件的关注关心程度,满分为5分,得分越高,代表受试者给予的关注度越高。通过比较八个议题的单个均值、标准差、中位数,我们发现,除了“食品生产制假售假严重,毒大米、塑料紫菜、棉花肉松、化学黑焦糖勾兑酱油等事件频发”和“食物功效不同,食性不同的食物一起搭配食用会对人体产生极大危害”两个议题的平均值在2.5左右徘徊外,其余议题平均值都在3以上,这说明受试者对这类议题均表达了较强的关注。

时事政策类问题是受试者最重视的议题,占65.87%(共550人)。在时事政策类信息消费素养的描述性分析中,问卷选取了五个受众知晓度高且发生较近的代表性事件,涉及了当下公众热议的焦点,如二孩政策、雄安新区、购车指标等。分析显示,以上五个议题的单个均值、标准差、中位数,均反映出受试者对于时事政策类议题的极大关注度。尤其是“全国严查棋牌室,60岁以下一律逮捕”的均值为3.98,其余议题均值在3.5以上,中位数均为4。这种高关注度与时事政策类议题易滋生谣言的特征是一致的。

33.53%的人(共280人)表示对金融保险类议题持偏爱态度。作为日常生活中和公众切身利益关联度较高的议题之一,金融保险类议题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这与其专业度高、理解门槛高、垂直媒体受众不匹配等因素相关。在金融保险类信息消费素养的描述性分析中,问卷选取了六个受众知晓度高且发生时间距离现在较近的代表性事件,考察受试者对以下具体事件的关注程度。六个议题的单个均值、标准差、中位数,均表现出受试者的高关注度。“鸟巢慈善活动可领5万元”的选项得到了最高均值3.96分,说明受试者对该事件的印象不浅,谣言的深刻印象难以抹去,对其后续发展也表示会持续关注。

59.52%的受试者表示平时偏爱选择生活常识类信息,在生活常识类信息消费素养的描述性分析中,问卷选取了九个受众知晓度高且发生时间距离现在较近的代表性事件,考察受试者对以下具体事件的关注程度。其中“刘明炜同学的高考准考证又丟了”的均值为4.1,而该议题是每年高考刷屏的谣言之一。

本研究考察受试者是否能够积极有益地利用媒介信息,与媒介营造的拟态环境保持一定距离,综合自身经验做出理性的判断,在面对自己关心的议题时主动核实其真实性和科学性。分析显示,居民对于自己拿不准真伪的资讯,更愿意相信专家的说法,听取权威的声音。选择性接触的原理也说明了在新闻中出现相关的议题时,居民更愿意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议题,媒体对事件的报道对居民来说是获得信息的不二途径。在涉及食品安全类的问题时,无论是否在生活中碰到过食品安全事件,受访者在第一时间选择的处理对策往往是找商家进行理论,或抱着息事宁人、自认倒霉的态度不采取任何行动。多数受访者认为目前食品安全领域的投诉渠道不够畅通,或者是投诉之后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只有不到20%的受访者认为自己的知识储备已经能够满足对食品安全问题做出理性判断的需要并且已具备寻找和使用相关食品安全信息的能力,这也能够与当前受众对食品安全事件的焦虑感以及更愿意相信专家观点的结论相互印证。

3.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参与和功效意识的描述性分析

通过对各类信源可信度的分析,电视专题节目的可信度最高(34.61%);其次为互联网(24.55%);亲友熟人微信群占比第三(22.04%);报纸、广播分别以占比15.33%、1.2% 排在其后,最不受信任的议题来源为电子邮件。在大多数中老年人心目中,电视专题节目作为传统媒体的典型代表,其信息发布会经过“把关人”程序进行审核,受众能够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经过层层把关之后的结果,其信任程度自然高;同时互联网上的资讯能够从专业的角度对信息及相关问题提供充分讨论、思考和阐释,公众对其信任度较高。

在以上受试者关注度高的话题中,对选择转发行为背后个人心理进行探析,近三分之一的人选择该信息是由权威媒体或人士发布,25.63%的人选择该信息内容真实、全面(包含图片、视频等),这说明受众对于媒体的影响力和公信力抱有极大的信任,明辨是非的能力屈服于媒体地位与表层信息之下,这就给了类似“纸馅包子”的假新闻扩散的机会。排在第三位的心理动机是来源于熟悉的亲友,谣言之所以频频刷屏,就是抓住了人际传播的高频率、高关联、高信任度的特点,进行病毒式的洗脑,线上线下全面侵害。

对受试者核实媒介信息的主要渠道的调查显示:31.3%的受试者通过网络搜索引擎来核实信息真实性,在各类渠道中响应率最高;其次为查阅书籍资料和咨询相关专家,较少的被调查者选择辟谣平台和微信辟谣助手。

在问及受试者认为的转发谣言背后的心理动机时,从众心理(没有过多思考信息的真实性,只为传播信息)和信以为真(缺乏辨别真伪的能力,对相关科学知识不了解)这两种动机占比最大,超过半数,排在第三的是“宁可信其有”式的转发,这三种动机都说明居民存在一种缺乏知识素养的多元无知心理,总是想着对熟人朋友圈子进行一番好心提醒,却无奈被大量不分黑白的信息所裹挟。

对于不实信息的处理,有一半的居民选择“先存疑,事后网上查证”,有五分之一的居民选择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而选择亲友和身边相关人员的观点较少。这与实际情况存在不相符之处,原因在于,互联网对传统物理聚落式的人际关系实现了迁移和再造,社区居民与周围亲友们的关系不纯然是面对面的交往,还有在微信亲友群或是线上的人际沟通。

核实信息真实渠道前三位选项为“使用搜索引擎查询”“查阅书籍资料”“咨询相关专家”。信赖的信息渠道为“亲友微信群”的人群较多倾向于“询问家庭朋友”核实信息真实性,考虑到当下家庭亲友的主要联系工具为微信,故两种信息渠道具有一定的重叠性;信赖的信息渠道为“互联网”的人群较多倾向于“使用搜索引擎查询”核实信息真实性,考虑到互联网上获取信息的主要工具是搜索引擎,符合互联网人群的使用习惯;信赖的信息渠道为“电视专题节目”“报纸、杂志上的文章”的人群都较多倾向于“使用搜索引擎查询”和“查阅书籍资料”;信赖的信息渠道为“广播”的人群较多倾向于“询问家人朋友”和“查阅书籍资料”;信赖的信息渠道为“其他”的人群较多倾向于“查阅书籍资料”。综上得出,选取不同信赖信息渠道的人群,其核实信息真实性的渠道也有差异;选取信赖信息渠道的人群倾向于在该渠道或相关渠道核实信息,两种信息渠道具有重叠性。

在已经被证实是谣言的信息面前,有近半数的受试者选择告知并提醒身边的人注意,排在第二和第三的是屏蔽此类信息和置之不理,分别占比22.16%和11.26%。因为谣言总是以传播真相的面目出现,并且很多形式是由已经传播的谣言本身裂变而来,所以居民所获知的“辟谣”也并非真相本身,而很可能是新型谣言。举报谣言并培养其辨识谣言的思维能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在面对谣言等不良媒介信息的侵害时,有50.9%的受试者选择无条件相信政府和媒体的回应,还有21.68%的受试者选择先置之不理,等待后续查证。居民都对传媒运作的规律和原则有或深或浅的认识,影响自身判断的只是他们对媒介了解程度的差异。了解程度低的居民很容易被媒介的表面信息所蒙蔽,盲信盲从。少数高学历、年龄在25—35岁之间、网络新媒体深度应用的居民,能够穿过信息资讯的表层,思考其背后的意义。但绝大多数居民对媒体语言、经营方针、立场态度、所有权以及媒介对社会的现实影响理解甚少。

(五)研究发现

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总体状况并不乐观,虽然社区居民的媒介接触率普遍较高,尤其是对网络新媒体应用积极,这与北京市是互联网普及率第一的城市呈正相关关系,但是居民对媒介性质和功能的认知含糊不清、评判和鉴别信息的能力尚待培养、对媒介负面影响的觉察意识不足等,这些问题在不同学历、文化、年龄层次中都有不同程度的表现:第一,居民对时事政策、社会热点、娱乐资讯三项的响应率和普及率最高,针对新闻报道的观点和立场,能自觉呈现出抵抗和质疑的意识,但由于缺乏对新闻信息进行深入研判的能力,这种抵抗和质疑往往只停留在浅表层次,难以转化为有意义的媒介使用和认知行为。第二,居民对媒介内容生产的介入意识普遍偏低,极少能从传媒的制度化成因认识媒介传播的弊端,一部分中老年群体对传统媒体存在一种崇拜意识,以为凡是在报纸、杂志、电视上发布的信息都是正确的,对这些信息不加分析地照单全收。在涉及食品安全、养生健康、金融保险等核心议题时,有的居民盲目信任资质成疑的、所谓某一领域的专家学者,或者是打着专家学者名号的电视营销节目,对其代言的虚假广告也深信不疑,愿意付出很高经济代价去消费购买。第三,居民群体存在对媒介狭隘极端的认识,他们或是将媒介当作娱乐消遣的工具,用于减轻生活压力、放松心情和满足好奇心,因而对生活隐私、娱乐八卦等信息呈现高偏好性;或是表现出极强的逆反心理,对主流媒体表现出排斥心态,认为媒体只是为了宣传炒作,根本没有事实依据,或是谎话连篇、毫无公信力。这类人对媒介的使用和阅听极低,只凭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判断力来做出选择,不信任来自媒体的任何信息。

由此可见,目前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大多是自发形成的结果,还未达到主动寻求和自我提升的层面。一方面,社区居民对媒介信息具有一定复合型运用技能,对明显夸张、荒诞、消极的信息有较高鉴别能力;另一方面,主动选择媒介工具,自觉获取有用、真实、科学的信息内容的能力有很大缺失,居民对“媒介真实”和“现实真实”的区别有一定认知,但对媒介信息的整体评判能力偏低。

四、提升社区居民媒介素养的路径思考

作为一种“新社会运动”,媒介素养教育具有草根性、自发性、广泛性等性质,加拿大的第一次媒介素养教育浪潮就是在“荧屏教育”的名义下开展的,其主要推动者就是民间社群组织。香港地区媒介素养教育运动呈网络状扩散,民间组织是最重要的主导力量,产生了不少极具价值的实践案例。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等高等学府都开办了社区学校,定期组织社区居民进行读报、观影、观摩活动,由高校教师授课、培训。香港中文大学的朱顺慈教授2012年发起了新媒体媒介教育项目“火星媒体”,多年来深入社区,通过良性互动和对话,致力于提升香港居民的信息素养。

西方在媒介素养教育方面的“新社会运动”路径是非中心化的、反科层制的,鉴于中国城市社区的行政层级属性,社区宣教既能借助其科层式结构在组织动员方面的优势,又能贴合社区居民的需求灵活设计内容,最终目标是建立绿色媒体生态体系,促进社会、媒体、社区居民三者的和谐发展。对于提升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媒介行动主义范式代表一种理论思维的转向,它超越技术理性的预设,本着功能主义和批判主义,从形成和发展的视角审视社区的功能——社区不应该被看作机器系统或生命体,而是由成员通过语言、符号和传播行为社会性地建构起来的一种文化系统,成员通过文本和信息的互动交流,赋予社区以意义,也使自身产生共意的认同,并积极参与到有意义的内容生产与共享中去。

围绕媒介功能、媒介内容影响力和媒介机构、社区基层组织而向居民进行宣教,沿着技术批判范式的思路,以“文化、技术共生论”为指导,把处理传受双方矛盾的和谐与制衡作为研究与实践的出发点,使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教育真正起到“社会加湿器”的作用。

(一)社会策略——约束型介入

1.以赋权式理念构建社区居民媒介素养教育课程体系

参与式社区行动的核心是赋权到居民个体,使他们能够掌握自身的日常生活并主动参与到社区民主当中。媒介素养教育不仅传授知识,还鼓励居民去察觉、分析、反省、行动,跳过专业干预,积极定义媒介内容并参与制作,从而获得发声管道,教育本身就是赋权的过程。社区居民的网络媒介素养课程面向社区全体成员,从青少年、成年人到中老年人,在社区之内不留“空白”,特别是弱势群体,包括下岗失业人群、无业人群、残疾人群、老年人群、外来务工人群,使全体居民在人生的各个阶段都能享有接受良好媒介使用习惯和培育思辨批判能力的机会,从而有效地提高居民的教育水准和公共参与意识。课程内容由“议题主导”——既反映环保、劳工、教育等普遍化的社会文化问题,也围绕居民的利益矛盾和媒介诉求进行“个性定制”,类似媒介信息的“超市”,营业时间长、品种多、门类齐全,能满足居民在地性学习所需要的资源与技能。

2.高等院校优质教育资源对社区的开放和共享

高等院校的媒介素养教育专家和媒体高级从业人员在社区进行定期或不定期的媒介素养宣讲,贴合社区居民作为信息弱势群体的媒介使用诉求,切实深入社区,使专业知识充分下沉,反哺社区居民,这是加强社区居民媒体素养教育的重要途径之一。高等院校主动联系周边社区组织,横向开展教师进社区的“知识共享”活动,聚焦社会关注、百姓关切的问题,坚持协作联动,拓展服务功能,引导高校资源与社区产生横向联动。在调研过程中,本课题组深入基层社区进行媒介素养宣讲,充分利用居民间的认同感、人际传播交互性强等特征,利用各种媒介融合的优势,创新社区宣教的内容和手段,使媒介素养专业知识充分落地,把社区内热点议题和媒介素养教育结合起来,让社区居民通过对媒介的主动使用,提高对政治生活的参与热情和话语能力,提升认知能力、辨识能力、批判能力以及面对虚假宣传的免疫力。

3.鼓励成立媒介素养教育推广的社会组织和民间机构

在Web 3.0时代,媒介素养教育的转向与公民教育产生诸多重合,有学者提出了“反思参与模式”(Reflexive Participation Model),即培养具备反思能力的媒介使用者——既具有批判力又富有社会责任感,当他们能自如地参与媒介生产和内容共享,就能达到“反思自主”(Reflexive Autonomy)。通过成立媒介素养教育推广的社会组织和民间机构等多元渠道来实现对不同人群的教育,提高社会及社区居民团体对媒介素养教育的关注度和认可度,从而形成媒介素养教育的社会网络,与学校媒介素养教育形成呼应。社会组织、民间机构与学校的性质等同,不同的只是两者的教育对象。在新的传播科技环境下,媒介素养教育从“赋权”意识转移至“用权”意识,需要与其他社会制度如教育、司法、执法、家庭伦理体系深度配合,居民中的成年人,尤其是中老年人,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相对固定的世界观和价值观,通过单纯的灌输说教难以打动他们,反而会减弱媒介素养教育的效果。应重点指导中老年居民提升对新兴媒体的使用技能,使其从新媒体的旁观者变为参与者。台湾地区近年来的媒介素养教育特别强调“媒介近用”的传播公民权实践,具有“软性媒介公民革命”的意涵,通过使用者的充分参与促使媒介释放出资源,使个人表达能扩展至媒介近用的公共意见和资讯参与中去,可以视为未来媒介素养教育的方向之一。

(二)媒体公共教育——积极型介入

1.构建自治自理的媒介素养社区传播体系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发展和新兴社区的增多,人们正逐渐从“单位人”变为“社区人”。媒体组织应承担社区居民教育的社会责任。根据新闻接近性原则,对于社区居民,可以引入国外社区服务的某些元素,比如以社区为中心,向社区提供服务,并提供与生活最接近、最相关、更实用的新闻。通过拟态环境逐渐赋予社区居民的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从而以一种培养的方式提高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

过去,中国城市的社区形式是固定的。如今,一线都市的老居民已经搬迁到新社区。绝大部分残旧的老社区都是临时居民,人际关系也很零散,难以再次回到“社区”的概念。基于不同教育程度、地区分布和个性化诉求偏好的内容非常稀缺,娱乐和广告铺天盖地,服务性内容凤毛麟角。为了提高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媒体需要设身处地地为居民着想,并为居民提供所需要的信息。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过程中,社区成为了防控疫情的主战场。北京市以社区为单位的融媒体中心担当起了防控疫情的主要角色——既是宣传员,也是服务员。宣传员,是要放大“好声音”,为权威发声占领舆论高地,发挥全媒体优势,正面发声汇聚正能量;服务员,是要坚持为居民服务,坚持上门赠报,坚持科普宣教,坚持清单服务,发挥了基层现代化自治自理的重要突出功效。此次疫情反映出,究竟谁在传播、传播什么,已经不再由主流媒体来定义。在主流媒体遭受质疑时,社区媒体的健康发展必须有小而美的空间,在注重满足社区居民的媒体需求的过程中,“弱势群体”更应该被关注。媒体应利用现有资源,精耕细作,做强本地报道,建立专题报道,从定位、内容、设计和布局入手,在和中央媒体、北京市属媒体同题操作时,强调深度报道、融媒体报道、现场报道,体现差异化,扩大影响力;同时结合社区居民的阅听偏好,快速便捷地将移动客户端的一手融媒体报道真正下沉到社区居民中,利用先进的媒介手段,实现零距离传播,无死角为社区居民生活服务。

2.争取受众群体的媒介认同

为提高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应在当地印刷媒体、电视台、城市广播电台、社区网络论坛等媒体上设立媒介素养教育专栏,发布和传播媒介素养内容,帮助城市居民系统提高媒介素养。如香港电台已制作并播放了大量有关媒介素养教育的电视节目,例如《了解儿童的十大不当行为》和十集电视连续剧《媒体万岁》等,以帮助公众理解媒体组织的运作过程和媒介产品从生产过程到媒介文化的意义和作用。

大众传媒必须主动承担起传播和促进媒介素养知识的责任,营造有利于媒介素养教育的良好氛围。通过开设专栏,设置特别节目,披露某些新闻或当前幕后制作和广播过程的来源,引导受众了解广告说服技巧的应用等,让社区居民在观看节目和阅读报纸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接受媒介素养教育。《中国青年报》的报道《看到这类消息模式 请警惕假新闻》、《新京报》的报道《虚假广告傍上鸡汤文 朋友圈有偿转发》等文章,介绍媒体行业的实务操作,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提高社区居民对媒体的认知,从而为居民的媒介使用行为提供有力的参考。令人遗憾的是,在洪水般的新闻瀑布中,这种“清流”的报道只是杯水车薪,而旨在提高居民的媒介素养的电视节目则更难推广。因此,大众传播媒介应在传播媒介素养教育方面适度加大资源以引入与媒介素养相关的知识。除了公正平衡的报道立场外,媒体还必须严格自律,提高“把关人”标准,避免制作虚假广告,尤其是虚假保健产品广告,以赢得信任和支持。在动荡不安的新闻世界中,自由、负责任和人道的媒体极为重要和宝贵。

社区是一个专注于面对面关系和人际互动的组织,可以比大众传播更有效地改变居民的媒介认知态度和使用行为。提高社区居民的媒介素养,有必要营造良好的媒介环境和多维公共空间,树立对媒介的批判态度,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提高判断网络信息真实性的能力。北京城市社区的媒介素养教育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这取决于基本功能的实现,如管理功能、服务功能、保证功能以及安全和稳定功能。

(本文系北京市新闻工作者协会理论研究项目“建设智慧城市背景下北京市社区居民媒介素养现状及提升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019001〕的研究成果。)

注释:

① 罗自文:《论新媒体条件下社区传播参与社会治理的必要性与可能性》,《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19年第2期,第71页。

② Hobbs R.TheSevenGreatDebatesintheMediaLiteracyMovement.Journal of Communication,vol.48,no.1,1998.p.16.

③ Lee A.Y.L.MediaEducation:Definitions,ApproachesandDevelopmentAroundtheGlobe.New Horizens in Education,vol.58,no.3,2010.pp.1-13;李月莲:《传媒教育在香港:走一条探索式、多元化及开放的道路》,《信报财经月刊》,2006年(总第364期)1月号,第141-145页。

④ 陈龙:《媒介全球化与公众媒介素养结构的调整》,《现代传播》,2004年第4期,第29页。

⑤ Marten H..EvaluatingMediaLiteracyEducation:Concepts,TheoriesandFutureDirections.Journal of Media Literacy Education,vol.2,no.1,2010.pp.1-22.

⑥ [美]詹姆斯·波特:《媒介素养》,李德刚等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8页。

⑦ 陈世敏:《媒介素养的基本概念》,转引自周典芳等:《媒介素养概论》,台湾五南图书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05年版,第11页。

⑧ Bergama L.J..EmpowermentEducation:TheLinkBetweenMediaLiteracyandHealthPromotion.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no.48,2004.pp.152-164;Rich M.HealthLiteracyviaMediaLiteracy:VideoIntervention/PreventionAsscessment.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no.48,2004.pp.165-188;Gonzales R.Glik D.Davoudi M.& Ang A.MediaLiteracyandPablicHealth:IntegratingTheory,Reseach,andPracticeforTobaccoControl.American Behavioral Scientist,no.48,2004.pp.189-201.

⑨ 陆晔:《媒介素养的全球视野与中国语境》,《今传媒》,2008年第2期,第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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