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六国论》和作为古典散文文体的“论”
2021-03-18孙绍振
孙绍振
一
刘勰《文心雕龙》虽将“论”“说”放在同篇,但强调“论”和“说”的不同。首先,“说”以“喻巧理至”,其特点乃是一点相通,不及其余,不全面,比喻推理性质乃是间接的,非直接的;而“论”则是直接的、系统的,正反开合。其次,“论”之内容为经国大业,人生大义,大抵为政治历史经典总结和当前的对策,故往往与“奏”“疏”“谏”等同功;而“说”则往往是一得之见,有类小品,如韩愈之《马说》,刘基之《说虎》等,文脉皆为单层次的。作为文体的“论”要求很高。刘勰说:
“‘论之为体,所以辨正然否;穷于有数,追于无形,钻坚求通,钩深取极;乃百虑之筌蹄,万事之权衡也……必使心与理合,弥缝莫见其隙,辞共心密,敌人不知所乘。”
“辨正然否”,就是从肯定(然)、否定(否)两面进行分析,正面和反面都要到位。“穷于有数”,就是把握全面资源。“百虑之筌蹄,万事之权衡”,就是深思熟虑,把所有的可能都加以考量。“弥缝莫见其隙”,严密到没有任何漏洞。“敌人不知所乘”,让论敌反驳无门。总的说来,“论”的要求就是全面、反思、系统、缜密。
这是一种很理想的要求。从严格意义上说,“穷于有数,追于无形”是超越了人类语言作为象征的声音符号的局限的,故理论本身并不能证明理论,无限丰富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因而,即使是旷世经典也不能没有一点疏漏。明确了这一点,就不难理解韩愈的《师说》为什么是“师说”而不是“师论”。
清代姚鼐在《古文辞类纂》中将“论”归纳为“论辩类”。但是,他不选先秦诸子,因为“自老庄以降,道有是非,文有工拙”,“悉以子家不录,录自贾生始”,可能诸子大抵都是“说”,“论”要从贾谊开始。这是有道理的。“论”的文体从草创到规范,经历了千年以上的积累,才产生了贾谊那样“论”的经典。《古文辞类纂》所选贾誼的《过秦论》和苏洵的《六国论》等,不但体制比较宏大,而且在逻辑上力求涵盖比较全面。所谓全面,是多方面的系统性,不但在正面自圆其说,而且要从反面“他圆其说”,要有共识作为论证的前提,还要有事实论据,不是孤立的,而是系统的论据,以不可否认的经验,来证明论点不可反驳。姚鼐不选先秦诸子,认为那只是“说”,而以贾谊的《过秦论》作为“论”的首选。
《过秦论》先从正面讲秦之兴,系统地分为几个方面的史实。一是以雍州一隅之地,据崤函之固,有稳固的根据地;二是君臣上下,几代人同心协力,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之野心;三是内有商鞅变法,“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在生产上和军功上进行了种种改革;四是在外交上实行连衡政策,对诸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西河之外”的土地。接着从反面讲秦之灭亡也很系统。一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二是“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三是“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从思想统一到强将利兵,层层累进式递增,基业本该万无一失。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暗含着反讽霸主自恋,走向反面的必然,最后这么强大的秦国竟然灭亡于陈涉这样“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迁徙之徒”之手。
文章好在从正反两面分析为何强者灭于弱者,贵者亡于贱者。文脉乃有戏剧性转化。这样系统的、多层次、多方面的分析,大体近于刘勰对“论”所追求的“辨正然否”。最后的结论却是秦之灭亡是因为仁义不施,故攻守异势。文章如此经典,但并非没有不足。所述并非秦之兴于仁义,败于仁义之不施。外交上纵则帝秦,横则王楚,长期搏斗只用了“连衡而斗诸侯”六个字。特别是对方“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上百年的血腥战争,地居僻远的秦国扩张到黄河以西,用敌方“拱手”两个字总结,似乎没有动手,没有流血就扩张了土地,这是语言的高度概括力,夸张了胜利的唾手可得,然其漏洞却不小。《史记·六国年表》录秦与多国联军战事如下:
前318年,慎靓王三年,五国共击秦,不胜而退
前317年,秦与韩赵魏战,斩首八万
前298年,齐韩魏共击秦于函谷
前296年,齐韩魏共击秦,秦与韩武遂(按:地名)
前293年,韩魏战秦于伊阙,白起斩首二十四万
前284年,秦与韩魏燕赵共击齐,破之
前256年,韩魏楚救赵新中,秦兵罢
前255年,秦灭周
前247年,魏无忌率五国兵败秦军河外
前241年,五国共击秦,拔魏朝歌
贾谊将这么漫长的血腥过程,说成不战而获得战略性、压倒性的胜利,也许是汉初儒生的一种观念,偏颇显然。而从文学上说,把如此复杂的过程概括为一举成功,构成一种戏剧性转折,营造文章的宏大气势,在形式上显得雄辩。然而从“论”的要求来说,还没有达到“心与理合,弥缝莫见其隙,辞共心密,敌人不知所乘”。故褚斌杰教授认为,《过秦论》虽为“论”,仍然有“说”的痕迹。
二
汉以后中国古典散文在实践上走向成熟才产生了刘勰的理论,应该说,刘勰的理论成熟有点超前。真正要达到他所理想的标准,是很困难的。
由于对于智囊的需要,最高统治者非常重视历史经验。唐太宗说:“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历史在中国是非常权威的,史论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基本修养。到了宋朝,知识分子地位空前提高,史论更是参与科举的基本修养。
以贾谊自比的苏洵,他最传世的《六国论》似乎比贾谊更进一步接近“辨正然否”“心与理合,弥缝莫见其隙,辞共心密,敌人不知所乘”的高度。其论点属于北宋主战派,不无时代之烙印。在其父子三人皆为之《六国论》中最为经典,文章的锋芒针对主和派,一开头就提出的论点即是对世俗之见作翻案: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这个论点是很有冲击力的。在一般人印象中,春秋战国,战乱数百年,秦国胜于战,六国败于战,不言而喻,然而苏洵十分干脆地向常识挑战。六国不是败于战,而是败于不战。这个头开得很警策。
如果是一般的立论,接着就会从理论上、事实上对这个论点进行论证。但是,苏洵的文章带着驳论的色彩。其驳论很有特点,相反的观点由他自己提出,然后自己加以驳斥:
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
这是主动给自己树立对立面。六国先后灭亡,各有其不同的过程,也有并未割地偏安的,这是历史事实。因而,苏洵的大气就在于,文章一开头就把正面和反面的观点鲜明地对立起来,矛盾很直接而尖锐。这就是刘勰所说的“辨正然否”。不但要自圆其说,而且要他圆其说。文章的反驳也很干脆。
曰:不赂者以赂者丧。盖失强援,不能独完。故曰弊在赂秦也。
文以气为主,苏洵很有气势,先承认对方有否定自己论点的论据,紧接着把否定性转化为肯定性,从不利于自己的事实中分析出对自己有利而对论敌不利的结论。不割地求全者之所以亡国,原因在于各国割地,越来越弱,秦国越来越强,遂致力量悬殊,战者失去强大的后援,故不能独自保存。
这里有一个字值得注意,即“赂秦”的“赂”反复用了多次,好像不是很贴切。历史的事实是,各国或者是战败割地,或者是形格势禁,不得已而断臂求存,这是公开的,而不是偷偷摸摸贿赂。在《史记·魏世家》中用的是“割地事秦”。“事”是比较委婉、略带中性的,用“赂”字贬义很强。是一种暗喻还是别有深意,我们下面再说。
文章一开头就有了雄辩性,用西方的辩论术说,就是用你的论据来证明我的观念(justifying my position in your terms),用中国传统的话语来说,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光是从理论上作逻辑的证明是不够的,还要从事实得到支撑,才能不可辩驳。然而历史事实非常繁复,一篇短文不可能全面概括。苏洵的机智乃是用了统计式的量化:
秦以攻取之外,小则获邑,大则得城。较秦之所得,与战胜而得者,其实百倍;诸侯之所亡,与战败而亡者,其实亦百倍。
这个统计没有数学的精确性,而是估计性的。从秦国不战而和不战而得来说,是一百比一,从诸侯战败所失和不战而失相比,也是一百比一。对比如此强烈,使读者来不及反思这样明显夸张的统计所从何来。有了理论和事实的论证,作者就轻松地把不战的危害推进为文脉的第二层次:
则秦之所大欲,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战矣。
这个层次很深邃:秦之“大欲”和六国之“大患”都是不战,是利害相反的统一。逻辑关系显而易见,其问的因果推断,句首只用了一个字——“则”,显得笔墨果断、精练之至。
这样的论点是由文章开头的论点演绎出来的,文脉有了层次感,论点就不会徘徊。运思之巧,不但要论点的证明,而且要将论点作阐释,使之内涵更丰富、更深邃。
下面的文脈荡开一步,似乎不是论证而是抒情:“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如果光是这样,固然可为文章增彩,然于论点的深化并无太大作用。好在作者没有在平面上停留,而是三言两语,一下子把抒情转向了议论的深化:割地求全,得到暂时的安定以后,“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用叙述、抒情的笔法,收放自如,文脉曲折有致。
接下去是收回来,回到论述上来,深化论点,是为文脉的第三层次。
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愈急。故不战而强弱胜负已判矣。至于颠覆,理固宜然。
这个层次深刻的原因是文脉在对立统一中展示。一方面,诸侯的土地有限,秦之欲望无限,以有限奉无限,则不可持续;另一方面,奉献得越多,它的野心越大。这两点加在一起,又进一步演绎出更为严峻的后果:还没有打仗,胜负已经注定了。对于六国的覆灭,作者用了个很简洁的句子“理固宜然”。这是必然的,毋庸置疑,不在话下。与文章一开头对方提出的针锋相对的反驳相比,显得轻松,文脉层层推进构成文章的逻辑的强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论证应该是完成了,但是按刘勰的要求,“百虑之筌蹄,万事之权衡”,要把一切手段都调动起来,就还有余地。文脉发展下去,既不是讲理,也不是叙事,而是引用前人的警句:
古人云:“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此言得之。
语出《史记·魏世家》,是有权威性的。这是司马迁记载的历史的教训。以历史性的格言来肯定论点,也是论证的一种手段。当然,光凭权威名言并非十分可靠,但是在理论上、史实上有了坚实的基础以后,可以作为辅助性的论据。接下来是四个字——“此言得之”,这么权威的话语,在苏洵眼中不过是:这个说法还算对头。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姿态,这就是文章的气势,不用排比,不用渲染,而是用非常轻松的口气一笔带过。
文章把论敌驳了三个层次,内涵淋漓,语言精粹。好像可以收笔了,但是文脉接着进入了第四层次,提出最有利于对方的史实:“齐人未尝赂秦,终继五国迁灭,何哉?”齐国没有向秦割地,为何也灭亡了呢?其论证上的可贵在于,又一次主动提出对己不利的论据。理性思维中属于“理论免疫”,不是把薄弱点或者漏洞掩盖起来,而是将之主动揭示出来加以解构,将有利于对方的论据转化为有利于自己的论据:前文在理论上已经驳斥了,但是尚未具体分析。苏洵觉得理论免疫得还不够彻底,不够具体,不够感性。文脉转入第四层次:
与赢而不助五国也。五国既丧,齐亦不免矣。
齐国是大国,在其他五国危亡之际,不给予支援,只当帮凶,五国为秦并吞,秦国更强大了,齐国与秦国的力量对比更不相当了,自然也就免不了灭亡的命运。
这个矛盾的转化难度并不太大,但是也显示了苏洵的逻辑深化功力。
文章写到这里,对开头提出的论点来说,论证已经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但是,苏洵不满足,接下来是第五层次,提出的问题要严峻得多:燕、赵是战而后亡的,怎么解释?从总体形势上说,“燕赵处秦革灭殆尽之际,可谓智力孤危,战败而亡,诚不得已”,虽有不可避免性,但还是敢于战,并不完全是战败。
燕赵之君,始有远略,能守其土,义不赂秦。是故燕虽小国而后亡,斯用兵之效也。
燕国很小,敢于用兵,故比之大国却最后灭亡,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不是正经打仗,而是用荆轲之类的人搞恐怖活动。赵国也敢打仗,“尝五战于秦,二败而三胜”,最后败在“用武而不终”,把打胜仗的李牧将军杀了。
把论敌驳透了,接下来则是提出正面的见解,其文脉分成两个层次,都是假定的,一是:
向使三国各爱其地,齐人勿附于秦,刺客不行,良将犹在,则胜负之数,存亡之理,当与秦相较,或未易量。
这是一方面,如果燕、赵和齐不是割地、行刺,不杀良将,可能与秦国还有得一拼。胜负之数还难说。二是:
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并力西向,则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
如果把赂秦的土地分封谋臣,礼遇天下奇才,齐心协力,秦国可能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下面这一段的议论只是总结了前面的历史教训,不过带上了抒情的笔调。这里不可忽略的是,与割地“赂秦”相对的是以“事秦”之心礼遇奇才。“赂”秦与“事”秦,春秋笔法,一字褒贬,于此可见一斑。
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
其实,这里抒情的功能是从历史向现实的过渡。
夫六国与秦皆诸侯,其势弱于秦,而犹有可以不赂而胜之之势。苟以天下之大,下而从六国破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国下矣。
过渡引出了一个对比:一方面是六国比秦国弱,尚且有不妥协获胜的可能;另一方面则是“苟以天下之大”,直指当朝还在用六国亡国的政策,水平完全在六国之下了。这明显是对当局的警告:苟安只能增加敌人越来越大的优势,威压日甚一日,自己则日益为这种威压所“劫”,形成恶性循环,最后必然带来灭亡。
三
文章对六国对秦的政策,反复用了贬义很强的“赂”字,而不用《史记-魏世家》的“事”,作者的愤激之情,不是空穴来风。北宋中期外患频仍。朝廷一味屈辱苟安。1005年(宋真宗景德二年)“澶渊之盟”:为求得在白沟河内苟安,与辽订屈辱条约,年输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1044年(宋仁宗庆历四年),与西夏议和,年输银七万二千两、绢十五万二千匹、茶三万斤。
苏洵这样愤激的文风,在当时颇得一些权威人士的赞赏。曾巩说苏文:“其指事析理,引物托喻,侈能尽之约,远能使之近,大能使之微,小能使之著。烦而不乱,肆能不流。”(《苏明允哀词》)欧阳修说:“吾阅文士多矣,独喜尹师鲁、石守道,然意犹有所未足,今见子(苏洵)之文,吾意足矣。”然而,后世学人多有不满者。叶适就认为苏洵自比贾谊,不妥,“去谊固远”(《习学记言序目》卷五十)。章学诚认为,苏洵好论兵,但并不真正知兵,只是“科举策士之言而文笔居其优尔”(《章氏遗书外编·丙辰札记》)。
许多批评都集中在苏洵文章的内容上,但是在文字功夫上,后世诸家不能不肯定其“文笔居优”。就文章而言,苏洵《六国论》尽得辨正然否之功,大气磅礴,情思漂流。但是,即便这样的经典性杰作,也还没有完全实现刘勰所说的“穷于有数,追于无形”“心与理合,弥缝莫见其隙,辞共心密,敌人不知所乘”。从历史事实考察,此文还有所疏漏。《六国论》笼统地讲除燕、赵外六国皆亡于不战。其实,韩国、魏国就是战败才亡国的。前230年,韩军屡战屡败,第一个被秦所灭。前225年,魏国被秦国将军王贲攻破灭亡。楚国是个大国,也因为战败而亡。前225年,秦王命老将王翦率60万大军再次伐楚,大败楚军,直抵楚都寿春(今安徽寿县)城下。前223年,秦军攻占楚都寿春,俘虏楚王,楚国灭亡。前221年,五国灭亡之后,秦王大军由燕国南部直下齐国都城临淄,齐国措手不及,土崩瓦解,齐王投降。
问题不在于战与不战,而在综合国力是否相当。秦国在一百年前就实行了商鞅的“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的改革,而六国都没有。苏洵的文章,由于针对投降派,故愤激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凡针对性强的文章,都免不了偏于所针对的一面,难以避免片面。
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苏洵的儿子苏辙的《六国论》就写得比较实际,似乎是对乃父文章的补充。坚决抗战,应该实行什么样的策略呢?关键在于韩、魏。秦军东出一定要经过韩、魏,韩、魏其实是东方四国的屏障,最佳策略是“厚韩亲魏以摈秦”,也就是团结韩、魏,结成统一战线,“四国休息于内”,养精蓄锐,必要时“阴助其急”。可惜六国没有这样的远见,而是“贪疆场尺寸之利,背盟败约,以自相屠灭。秦兵未出,而天下诸侯已自困矣”。这样的立论比较实在,但是没有现实的针对性,加上几无“辨正然否”,没有自我辩驳的深度,显得平淡。
苏轼的《六国论》似乎也是对乃父文章作另一方面的补充。苏洵设想把贿赂敌国的资财用在谋士奇才身上。苏轼从六国养士说起,“越王勾践有君子六千人,魏无忌、齐田文、赵胜、黄歇、吕不韦皆有客三千人,而田文招致任侠奸人六万家于薛,齐稷下谈者亦千人,魏文侯、燕昭王、太子丹,皆致客无数”。谋士之多,“当倍官吏而半农夫也”,为什么呢?此“皆天下俊杰”,富有“智、勇、辩、力”。正是因为发挥了这些谋士的作用,“六国之君虐用其民,不减始皇二世,然当是时百姓无一叛者”。苏轼的论点很单一,就是不惜一切财力收罗拔尖的智术之士,连改善民生都不用。道理肯定是片面的。又毫无针对性,无的放矢;又没有什么辨证然否,看不出深度。特别是强调养士可以多到官吏的两倍、农民的一半,這是北宋财力所不能支撑的。苏洵之才能不及苏轼,但是就《六国论》而言,则远在苏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