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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香料初探

2021-03-16陈希

西夏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香炉西夏香料

□陈希

宋代,出于对生活、生产资料和先进文化的渴求,西夏积极与周边民族展开贸易和文化交流,中原王朝的香文化随之传入西夏,用香之法与西夏社会生活的许多方面紧密结合起来,提升了西夏人的生活和医疗水平,香料也成为了西夏社会生活的一部分。

近年来,随着黑水城文献的翻译与解析,学界关于西夏生活史的研究有新进展,其中涉及西夏香料的研究主要有几类:将胡椒、花椒作为饮食中的调味品进行陈述[1]643,将香料作为榷场交易物品列举[2]28,香料在医学领域的使用[3]85-408。目前的成果对香料在西夏社会中的用途做了初步研究,西夏的香料来源、功用及社会属性等方面的论述没有展开,本文将从西夏香料的来源、种类及使用、香器等几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西夏香料的主要来源

西夏的香料种类丰富,在日常生活中被广泛使用,这些香料除了少量产自本土之外,大部分香料来自周边国家,特别是中原地区,还有一部分香料来自与西域各国的丝路贸易。

西夏东、南部是黄土高原,西部是青藏高原,北部是蒙古高原,六盘山、祁连山、贺兰山森林资源丰富,山中多林麝,故动物香料方面,西夏本土多产麝香。西夏多荒漠,间有绿洲,其地形地貌多样,灌溉水源丰富,为植物生长提供了良好的土地条件,但气候寒冷,常年干旱[4]176,只有生命力强韧的植物才可以生存,西夏本土自产的植物香料有甘松、兰香、薄荷等。

1.宋夏贸易为西夏香料的主要来源

宋朝除输出少量自产香料之外,还以“榷香制度”做其他国家香料(如乳香)的转口贸易,榷香所得之利是宋廷收入的重要来源之一。《宋史?食货志》载:“宋之经费,茶、盐、矾之外,惟香利博,故以官为市焉。”[5]4537宋夏间的香料贸易并非专独香料买卖,而是香料与其他货品一体售卖收买,如镇戎军榷场文书所述,西夏以麝香、甘草、马、羊等与宋官方交换姜、椒、绢等物品[6]280。

宋夏榷场设在保安军(后迁至顺宁寨)、镇戎军高平寨[7]270-271,仁宗天圣年间设和市于并代路[5]4563,治平八年又通宁星和市[5]4564。德明曾自行在麟州(陕西神木县)浊轮谷设置榷场,随即被真宗禁止[5]13991,显示出西夏对贸易通商的重视和渴求。宋夏除榷场贸易外,还有西夏使臣带领使团入贡时,于京师驿馆进行的贸易[8]1448。宋以“缯帛、罗绮易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以香药、瓷漆器、姜桂等物易蜜蜡、麝脐、毛褐、羱羚角、硇砂、柴胡、苁蓉、红花、翎毛,非官市者听与民交易,入贡至京者纵其为市”[5]4563。宋时茶、食品、调味品、墨、医药、家庭用品等百货中多有香料[9]178-191,这些香料制品通过宋夏贸易传入西夏,“茶百货”[8]8752又最为日常所需,西夏人自然也形成了使用香料的习惯。

宋夏之间屡战屡和,两国榷场、和市常因两国关系的恶化而关闭,一旦双方兴兵,贸易便会随即被禁绝,官方榷场关闭后,宋夏贸易的香料货源并不稳定。

西夏法典《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卷十七中《物离库门》[10]543中多种香料被作为“生药”登记在案,如乳香、檀香、麝香等。《物离库门》中还规定了官库中香料的损耗管理制度,可见库中香料是源源不断的,可以损耗、拨付、补充的,也即至少在西夏仁孝时期,西夏香料是有一定的储备的。

2.丝路贸易为西夏香料的重要来源

香料进入西夏的另一途径是经由丝绸之路。西夏位于丝路中部,其对丝绸之路的作用,学界向来多有争议,但西夏积极经营丝路的态度却是明确的。《宋史》记载:“先是,其(大食)入贡路繇沙洲,涉夏国,抵秦州。乾兴初(1022),赵德明请道其国中,不许。”[5]14121可以看出,德明希望大食与宋的朝贡贸易能够途经西夏,自然也是希望能与大食商人进行贸易。大食香料资源丰富,据其历年至宋朝贡的记载,大食商队携带的香料有龙脑、乳香、龙涎香、腽肭脐等[9]35-58,这些香料产于域外,甚为珍贵。西域诸国的商队经过西夏时,会受到特别优待。《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卷七《敕禁门》规定:“大食、西州(西州回鹘)国等买卖者,骑驮载时死亡,及所卖物甚多,驮不足,说需守护用弓箭时……当买多少,不归时此方所需粮食当允许卖,起行则所需粮食多少当取,不允超额运走。”[10]285可见西夏政府允许大食、回鹘商人在西夏补给必要物资,必要时会为西域商队提供粮食、驮骑和武器。《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卷十九《畜利限门》载:“大食之骆驼数依所成幼仔交纳。”[10]577“大食之骆驼毛、绒、酥不须交纳,牧者持之。”[10]578此门中大食商人免收部分税收,其骆驼还可以交给官方“牧者”喂养。大食人和回鹘人是丝路上最著名的商人,他们在西夏受到的优待,说明西夏是欢迎丝路上的商队通过并进行贸易的,虽然当时宋人有“回鹘……香有乳香、安息香、笃耨。……多为商贾……过夏地,夏人率十而指一,必得其最上品者,贾人苦之”[11]44-45的记载,其实宋政府的“榷香制度”也不遑多让,虽宋神宗前后都曾规定“十取其一”,但实际上往往十取其二,甚至十取其四[12]890,相比之下,西夏十税一已经是丝绸之路上比较优惠的了,所以,丝路上的商队应是乐意途经西夏并与之贸易的,香料自然也会由这些商队卖入西夏。

夏和辽、金之间也设有榷场。夏辽榷场设在云中西北过腰带、上石楞坡、天德、云内、银瓮诸处;金朝除恢复夏辽、宋夏榷场外,还在东胜、环、庆、兰、绥德等处新设榷场[7]270-271,黑水城亦出土有夏金榷场文书,其中有西夏以粗褐、黄褐等交换“椒”的文书记录[6]279-286。

二、西夏的香料种类及使用

《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卷十七《物离库门》记载了200多种药名,其中涉及多种香料,西夏不仅在医方中使用香料,在日常生活中也多使用香料,黑水城出土汉文本《杂字》中就有多种作为蔬菜、药物记录的香料。佛经中也有使用香料的叙述,西夏文本《金光明最胜王经》中就记载了32种香料的名称和使用方法。

1.西夏的香料种类

黑水城汉文本《杂字?果子部第五》所载香料有薄荷、兰香[6]139-140,《杂字?药物部第十》所载香料有豆蔻、茱萸、丁香、鱼苏、木香、沉香、檀香、茅香、麝香、乳香、龙脑、胡椒、泽兰、甘松、郁金、安息香[6]141-142。《杂字》是西夏人自己编写的汉字识字手册,其所载物品应为西夏人所熟知,可见当时有许多香料已广为西夏人认识和使用。

《天盛改旧新定律令》卷十七《物离库门》中规定了各地官库中囤储的“生药”种类和耗损标准,其中的香料有甲香、沉香、乳香、檀香、苏香、麝香、木香、龙脑、莳萝、零陵香、丁香、川椒、茴香、甘松、肉豆蔻[10]550-552。

佛经中亦有使用香料的记述,西夏文本《金光明最胜王经》中记载的香料种类就有32种:菖蒲、牛黄、苜蓿香、麝香、雄黄、合欢树、白芨、芎(川芎)、枸杞根、松脂、桂皮、香附子、沉香、旃檀、零陵香、丁子(丁香)、郁金、婆律膏、苇草、竹黄、细豆蔻、甘松、藿香、茅根香、叱脂、艾纳、安息香、芥子、马芹、龙华须、白胶、青木。

2.西夏的香料使用

西夏人使用香料常依据生活环境和习俗有倾向地选择。西夏的香料可以大致分为四种用途:在饮食中使用、在医疗养生防疫中使用、在佛教中使用、在家庭中使用。

(1)香料在饮食中的使用

香料在饮食中的使用,取其可调和五味的效用。西夏生产方式农牧并行,因此饮食也为动植物共食的二元饮食结构[13]7,故而在谷物和肉类烹饪中都可使用的胡椒最为流行,其他具有调味作用的香料有茱萸、豆蔻、鱼苏、苏香、兰香、薄荷、莳萝、茴香等。

胡椒味辛,为宋夏贸易中经常提及的香料,可“调食用之,味甚辛辣。杀一切鱼、肉、鳖、蕈毒”[14]945。段成式云:“子形似汉椒,至辛辣,六月采,今人作胡盘肉食皆用之。”[15]111《文海》中介绍胡椒:“! 丐 !剞。”[16]295译为:“椒者食馔中混撒料是也。”[16]519强调了胡椒可以调和食物、改善味道的作用。茱萸味辛、苦,“宜入食羹中,能发辛香”[14]869,又因其非常易得“今南北皆有之”[14]869,故也为日常提供辛辣味道的调味品。豆蔻气味极辛、微香,又称草豆蔻,《齐民要术》记载:“南方草物状曰豆蔻树……曝干剥食,核味辛,香五味。出于古。”[17]617西夏盛产牛羊,肉中入豆蔻可有助于解腥膻之气。鱼苏味辛、叶香,为烹饪鱼类时去腥的香料,与官库中记载的苏香(紫苏)同属荏类。《证类本草》有:“尔雅云:苏,桂荏,释曰:苏,荏类之草也。……图经本草曰:苏,紫苏也,旧不著所出州土,今处处有之……鱼苏、山鱼苏,皆是荏类……鱼苏似茵陈,大叶而香,吴人以煮鱼者,一名鱼蔀。生山石间者名山鱼苏。”[14]1442-1443《齐民要术》也说:“荏性甚易生……园畔漫掷,便岁岁自生矣。”[17]154可知鱼苏的种植非常容易,宋时已“处处有”、“岁岁自生”了,西夏水脉纵横,当也产鱼类,故鱼苏应也为日常调味之用。兰香又名罗勒,味辛,生命力强韧,《本草纲目》载:“禹锡曰:北人避石勒讳,呼罗勒为兰香。……罗勒处处有之。……饮膳正要云:与诸菜同食,味辛香能辟腥气。”[18]1246-1247薄荷味辛、苦,“亦堪生食,饮汁发汗,大解劳乏……今处处有之……古方稀用”[14]1447,是一种作为蔬菜食用的香料。莳萝味辛,可用以烹饪鱼肉,不入药,“日华子云:健脾,开胃气,温肠,杀鱼肉毒……消食,滋食味。苏颂曰:今人多以和五味,不闻入药用”[18]1246。茴香味辛,又称怀香子,可去食物中异味,《证类本草》记曰:“亦可单用,味苦、辛。和诸食中甚香,破一切臭气。……辟热除口气臭,煮作羹及生食并得。”[14]589

这些具有调味效果的香料在西夏被记载在《杂字》和《物离库门》等相关法条中。从现有文献来看,胡椒是西夏最常用的调味香料,这也与西夏在对外贸易中频繁求购“椒”的史实相符,至今,胡椒仍是西北风味食品的主要调味香料。

(2)香料在医疗养生防疫中的使用

党项人治病原本是“病者不用医药,召巫者送鬼,西夏语以巫为‘厮’也。或迁他室,谓之‘闪病’”[19]1523-1524。西夏毅宗谅祚时,求宋廷赐予包括医书在内的书籍,宋以国子监所印《九经》及正义、《孟子》、医书赐夏国[8]4802。此后,中医理论大大影响了西夏的医学理论体系和临床医学方法。宋代,中医香疗学已臻于完善,《太平圣惠方》中,以香药命名的方剂有乳香丸、沉香丸等120种,《普济方》中专列了“诸汤香煎门”,收集97方[20]4,这些炮制香料、以香入药的医方随着中原医书传入了西夏,如黑水城文献中就有医方如“豆蔻香连丸”[21]223为治大人小儿积滞泄痢疼痛之方,其中香料有南木香、肉豆蔻[3]104-110,此方与宋《普济方》等五本医书中的“豆蔻香连丸”配伍十分相近[3]107-109;又如“众香丸”[21]241,为除秽类方药,其中有木香、檀香、香附子、沉香、茴香、丁香、甘松、零陵香、麝香、枫香脂、南椒、柏木粉[3]295-303,此方与宋《太平圣惠方》中“十香圆”、“十香膏方”等医方类似[3]300-302。这些香料在医方中的使用,拓宽了西夏对香料的认识。

在西夏的香料中,有养生防疫效果的香料,主要有麝香、木香、丁香、甘松、郁金、肉豆蔻等。麝香为榷场和市中西夏方付出的交易品之一[22]119,为西夏盛产之物。《证类本草》述麝香性味曰“味辛,温,无毒。主辟恶气,杀鬼精物,温疟蛊毒,痫痓,去三虫,疗诸凶邪鬼气中恶,心腹暴痛,胀急痞满,风毒,妇人产难,坠胎,去面、目中肤翳。久服除邪,不梦寤魇寐,通神仙”[14]1000。麝香作用非常多,尤其是杀虫效果显著。木香味辛温,又名密香,可用来香体沐浴,消毒杀虫,亦有养生延年之效,“主气不足,消毒,杀鬼精物,温疟蛊毒……久服不梦寤魇寐,轻身致神仙。……图经曰:‘修养书云:正月一日,取五木煮汤以浴,令人至老须发黑。’”[14]402-403可以直接食用,“专泄决胸腹间滞塞寒冷气……生嚼之,极辛香,尤行气”[23]50。丁香可以治疗口腔问题,果实又称“鸡舌香、母丁香”。《新纂香谱》记载:“日华子云:鸡舌香治口气,所以《三省故事》,郎官含鸡舌香,欲其奏事对答,其气芬芳。”[24]61甘松为西夏自产,可“兼用合诸香,《广志》云:甘松香出姑臧(凉州)。日华子云:治心腹胀,下气。作浴汤,令人体香”[14]621-622。郁金味苦,古时用来酿酒或泡酒,所谓“兰陵美酒郁金香”。《新纂香谱》有云:“主虫毒、鬼疰、鸦鹘等臭,除心腹间恶气,入诸香用。”[24]65肉豆蔻是对应豆蔻来说的,为去壳取肉的豆蔻[23]65,亦味辛,可以解酒毒:“味苦,辛……治宿食不消,痰饮。日华子云:调中下气,止泻痢,开胃消食,皮外络下气,解酒毒,治霍乱,味珍,力更殊。”[14]606

西夏人住处多牛、羊、马、驼等动物,注重卫生防疫,故而倾向选择有杀虫、驱虫效果的香料;又因饮食多以牛羊肉为主,肉类食品油腻,难以消化,故西夏人需要使用有香口、消食、去胀气效果的香料;西夏人喜饮酒,能够泡酒、解酒毒的香料当也有需求。

(3)香料在佛教中的使用

佛教在西夏非常兴盛,主要有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佛家对于“香”的理解和用香之法都有其独到之处,如佛家称檀香为“旃檀”,西夏语中有本土词汇“(旃檀香)”于佛经中使用[25]10-11,并称赞檀香:“[16]260译为:“檀者檀树也,树类中美丽好也。”[16]494大部分西夏文佛经中的香料名称为梵语音译。

西夏佛家常用的香料主要有:龙脑、檀香、沉香、泽兰、郁金、安息香等。

龙脑香气味辛、苦,为龙脑树树脂,“图经曰:膏乃根下清液,亦谓之婆律膏……时禁中呼为瑞龙脑,带之衣衿,香闻十余步外”[14]867,极为名贵。《新纂香谱》注中有:“龙脑为密宗五香之一,被广泛用于各种合香,佛事用香。”[24]19檀香被佛家推崇,为常用的礼佛香料,叶庭珪云:“檀香出三佛齐国,气清劲而易泄,热之能夺众香。”[26]179沉香,宋与海外皆有,《诸蕃志》记载:“沉香所出非一,真腊为上,占城次之,阇婆为下。”[26]177《新纂香谱》记其味“气矿而烈”[24]25。泽兰、郁金和安息香为佛教浴佛五水之三,《新纂香谱》注中记载:泽兰又名都梁香,为青色水,安息香为黄色水,郁金香为赤色水[24]79。浴佛节乃佛教重要节日,此三种香料应为西夏民众所熟知。

《金光明最胜王经》曾多次被译为西夏文,于西夏境内广为流传。西夏文《金光明最胜王经》中多处载有仪轨中香料的使用方法,可归纳为四种:(研)为末、为香水、(燃)烧、涂香,如在卷六中,信众供养仪轨:“应取诸香,所谓安息、旃檀、龙脑、苏合、多揭罗、熏陆皆需等分(份),和合一处。手执香炉烧香供养,清净澡浴,着鲜洁衣,于一静室,可诵神咒。”[27]52-53卷七中持经法师为咒药洗浴之法,称可去一切疾病灾厄障难,其法为:“当取香药三十二味,所谓菖蒲、牛黄、苜蓿香、麝香、雄黄、合欢树、白芨、芎(川芎)、枸杞根、松脂、桂皮、香附子、沉香、旃檀、零陵香、丁子(丁香)、郁金、婆律膏、苇草、竹黄、细豆蔻、甘松、藿香、茅根香、叱脂、艾纳、安息香、芥子、马芹、龙华须、白胶、青木皆等分,以布洒星日,一处捣筛,取其香末,当以此咒。”[28]106-109洗浴法之后需做的仪轨中有:“……于此常烧安息香……用前香末以和汤,亦复安在于坛内……”[28]112-113可见香浴后需熏燃安息香。卷八中供养仪轨有:“……当洗浴身,着净衣,涂以名香,入静室中……”[29]168-169此处涂的香为香末与油脂调和的香膏,以此香膏涂抹身体,佛家称为涂香,不同的仪轨香末制法各有不同。

西夏佛教盛行,平民和贵族大多信奉佛教,这形成了民众对佛教仪轨用香料的需求,这些香料一部分见于《杂字》和《物离库门》的记载中,西夏民众使用香料虔诚供奉的习惯,使香料的使用更加本土化、生活化。

(4)香料在家庭中的使用

随着香文化由中原王朝传入西夏,西夏民众在家庭生活中也广泛使用香料,可日常家用的香料主要有泽兰、零陵香、郁金、茅香、甲香等。

泽兰味苦、甘,亦名都梁香、水香,“可为香泽……弘景云:今处处有之,多生下湿地,可煎油及做浴汤”[30]721,香泽为妇人日常润泽头发所用。零陵香味甘,即古所谓“薰草”、“燕草”。《证类本草》有载:“令体香,和诸香作汤丸用之,得酒良。……今合香家及面膏、澡豆诸法皆用之,都下市肆货之甚多。唐本注:生水山间,可和诸香,煮汁饮之亦宜。合衣中香。”[14]608-609《本草衍义》有:“零陵香至枯干犹香,入药绝可用。妇人浸油饰发,香无以加。”[23]66郁金可用来染衣,《本草衍义》载:“今人将染妇人衣最鲜明,然不奈日炙。染成衣,则微有郁金之气。”[23]65茅香是沐浴用香料,也可用来合香,《本草衍义》有云:“皆可作浴汤,同藁本尤佳。仍入印香中,合香附子用。”[23]65甲香味咸,主要为合香之用:“掩杂众香烧之使益芳,独烧则臭……今医方稀用,但合香家所须。”[14]1261《本草衍义》更有:“甲香,善能管香烟,与沉、檀、龙、麝用之甚佳。”[23]128

西夏家庭妆品用香料用途与宋相似,多为润发、香体、染衣所用。合香用香料,只有甲香仅于《物离库门》中有载,应是由于合香中与甲香同使的香料多为沉、檀、脑、麝等昂贵香料,且甲香本身少有医用,故不常用。甲香的主要消费群体,应为追求奢侈享受的西夏中上层官吏、僧侣和贵族。香料在西夏家庭生活中的使用,使西夏人的生活习惯中融入了香料,增添了生活意趣,提升了西夏人的生活水平。

三、西夏时期的香器

西夏燃香器具多已不存,我们从西夏时期的佛教版画、出土器物中可以窥见部分香器。《文海》中定义“(香)炉”:“貐 豝 剞, 貐、 貐、貏 !。”[16]235译为:“炉者围圈也,香炉、火炉等之谓。”[16]475可见,香炉已是西夏时期的常用器具。黑水城出土《高王观世音版画》[31]36(图1)中,高王所持的便是上文供养仪轨中提到的“手持香炉”,此种香炉有一长柄供人把握,三足外展,三足上接扁圆形炉腹,炉足长而腹短,手柄接在炉腹一侧,炉腹上有圆盖,盖沿宽于炉腹。图中高王左手握在手柄一半处,右手握在手柄尾端,将香炉举在身前,炉中燃烧着供奉仪轨所需香料,香云缭绕。

图1:黑水城出土《高王观世音版画》[31]36

考古发现的西夏香炉中有如图2所示的“蔚蓝绘釉黑花纹香炉”,出土地不详,高13.9厘米,口径8.9厘米,口外突、方形、长颈、鼓腹、圆底,安有三足,肩与口缘部位安有长方形冲天耳,内施白色化妆土和透明釉,外壁施蔚蓝色釉,颈部绘忍冬纹,腹部绘缠枝四瓣花和叶脉纹,肩与腹底又绘有两道双线弦纹,花叶间以斜线填补,风韵独具[32]73。此炉为鼎式香炉,其由形制看,应为祭祀用器,香炉小巧玲珑,纹色典雅。

图2:蔚蓝绘釉黑花纹香炉[32]73

图3:白釉印塑花三足炉[32]87

相较于图2的精致香炉,民间所用的香炉则要粗犷一些,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西郊出土的“白釉印塑花三足炉”如图3所示,高15厘米,口径16厘米,足高3.5厘米,直口、平沿、直颈、鼓腹、圆底、乳状足,用陶模制作的牡丹花纹三组贴塑在腹部[32]87,此炉为鬲式香炉,据其制作工艺判断,应为普通家庭所用的焚香器皿。

香炉有精致的祭祀用香炉,也有较为粗犷的普通家用香炉,说明熏燃香料在西夏有一定程度的普及。西夏香炉用色大胆明快,器型基本遵循宋制规范,装饰花纹精细,釉色均匀,兼具北方的豪放和中原的精细,是典型的西夏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

图4:浅青釉刻画鸟衔香囊纹盆碎片[33]34

香囊见于灵武窑所遗碎瓷片“浅青釉刻画鸟衔香囊纹盆碎片”[33]340上,如图 4所示,虽此剔刻装饰画结构简单,但可以看出图中两鸟形象生动,羽毛纹路清晰,左侧鸟儿所衔香囊上方系有带钩,下坠流苏,香囊本身为圆形,其上似有纹绣,整体图案刻画在瓷盆上,应是取香囊避邪保健的寓意,期望所用之人远离疾病邪祟。

结语

西夏时期,香料在佛教事务中及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西夏香料的主要来源是与周边国家尤其是宋的贸易。西夏的香料有二百余种,主要用于日常饮食、佛教事务、医疗保健中。

西夏日常生活中使用香料,主要用于去除肉食的腥膻之气;佛教中使用的香料主要用于沐浴和燃香;医疗保健中香料的使用,多选择有杀虫、香口、消食、去胀气、泡酒、解酒毒效果的香料。出土的西夏燃香器具中,仅有香炉和香囊两种。西夏香料的研究为西夏生活史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资料,更加清晰地勾勒出西夏人的社会生活图景,反映出他们与中原王朝以及丝绸之路间密不可分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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