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唐代中原乐舞与西域乐舞的交流与融合
2021-03-15李晨枫相宁
李晨枫 相宁
广纳吸收外来文化,是唐代开明自由的时代特质的体现。本文从其社会背景入手,着力分析唐朝中原乐舞与西域乐舞交流与融合的情况及具体表现,感受大唐在传统“和”文化影响下蓬勃向上的精神世界和乐舞文化。
唐代,乐舞发展处于鼎盛时期,不仅继承了我国古老的传统文化,还吸收来自外来国家的乐舞文化,这股强劲的异域之风传入中原绝非偶然,与其背后的社会成因颇有联系。
一、社会因素的潜在影响
乐舞文化在唐代的发展,首先,离不开强大的综合国力的支撑。初唐,采取了一系列积极的政策恢复生产力,随着政局日渐稳定,军事力量的强大,生产力的提高,经济的繁荣,加之丝绸之路的重新打开,内外贸易,商业来往,各民族间的活动来往频繁,异域文化与中原文化相互交流与融合,为唐代中外文化交融提供了条件。
其次,还得益于对传统文化的继承。中华民族从古至今,都有着兼容并蓄、吸收异质、熔融百家的民族特质,这是中国文化一脉相承、绵延至今的一个重要原因,唐代依旧继承并发扬了这样的传统,广纳并包容外来文化,推动了乐舞文化的发展,為中外乐舞文化的交融打下了基础。
再次,开明兼容的文化政策也为其助力不少。统治者为巩固政权,实行开明广纳的文化政策,为中外交往创造了条件。内外贸易频繁,乐人、舞伎等进入中原,带来的外域乐舞文化在中原遍布街头,盛极一时。在这种开放型文明与胡风的相互交织下,乐舞文化呈现出很强大的包容性,为西域乐舞与中原乐舞的交融做出了贡献。
当然,文化的兴衰必定离不开统治阶层的喜好,所谓上行下效,间接影响到社会审美。唐朝统治者设立了许多庞大的乐舞机构,专门培养音乐人才,管理各类音乐及舞蹈,分别是太常寺、教坊和梨园。这些机构以及乐人舞伎为西域乐舞在中原的传播贡献不少。帝王对音乐的喜好,是乐舞文化交流与融合的重要力量。
最后,不可忽视的还是西域舞蹈自身的魅力。辽阔的大草原、大漠造就了西域民族地区特有的豪放、健朗、昂扬的民族文化,独特文化造就了西域乐舞明快、健朗、遒劲的风格特征,有很强的生命力与活力,这与唐代舞蹈风格大相径庭。新颖独特的舞蹈风格带来的感官冲突,给中原地区的人们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审美感受。昂扬向上的气息与唐朝朝气蓬勃的时代气息相吻合,所以西域文化一入中原便呈现盛行之势。
二、乐舞文化交融下的瑰丽风貌
丝绸之路为唐朝的中外文化交流增加了便利,唐王朝的强大吸引了各民族地区以及西域国家前来朝见,在频繁的中外交流中,带来了各自的民族文化,舞蹈文化的交融是大势所趋,在音乐、舞蹈、舞服中均有体现。
(一)音乐的交融
唐代音乐的两大体系——雅乐与燕乐。雅乐是唐代正统音乐,歌颂帝王功德,是传统的宗庙之声。燕乐是唐代的主流音乐,它结合了中原旧曲与外来胡乐,用于宴享活动和典礼仪式。处于唐代开明包容的社会氛围下的乐曲,唐代音乐文化与异域胡曲不断交融与碰撞。丝绸之路的恢复,更便于乐舞文化的交流。各西域国家带来的乐舞文化,体现在十部乐中最为明显,其中除去《清商乐》与《燕乐》,其余的都是少数民族及西域国家的乐曲。其融合之处在雅乐和燕乐之中仍有体现。综合古代传统之音并借鉴吸收此前诸朝旧乐而形成的大唐雅乐,在时代的发展中渗入了一些异域成分。《破阵乐》《上元乐》《庆善乐》作为唐代雅乐的组成部分,被运用于宗庙祭祀中去,这些乐曲运用于宗庙祭享活动的时候,潜移默化中融入了西域风格。《破阵乐》是以中原地区传统的武舞形式进行的重新编排,他的音乐风格带有西域地区的龟兹之音,含有明显的西域特色风格。
燕乐是唐代的主流之乐,主要运用于宴享以及典礼仪式中,包括十部乐、二部伎、教坊音乐、梨园法曲以及之后的散乐等。十部乐中的《西凉乐》来自西域地区与中原地区的交合之地——河西走廊,它受到西域地区的音乐与中原音乐的双重影响。二部伎没有十部乐那样明显的异域特色,但是从乐曲内容与曲风曲调来看,含有明显的西域因素。唐代大曲在继承清商大曲、相和大曲并不断吸收胡族文化发展而来。法曲是以清商乐为主,再集道曲、佛曲、胡乐为一体的一种新音乐。梨园的组成和规模,显示出了法曲在中原地区的流行程度。
(二)舞蹈的交融
唐代舞蹈在我国艺术发展史上留下了璀璨一笔。飘逸轻柔的中原舞蹈与迅疾如风的西域舞蹈相互交流与碰撞,共同将唐代乐舞文化推向了一个新高峰。唐人将流行于唐朝的小型舞蹈按风格特点分为健舞和软舞。唐代的健舞有11种,软舞有13种,其中含有异域舞蹈成分的共有11种,很多乐舞文化都沿河西走廊一带传入中原,深受丝绸之路的影响。唐代外来西域舞蹈的典型代表就是《胡腾》《胡旋》与《柘枝》。胡腾舞急促多变,快速有力,以跳跃与腾踏为主,胡旋舞以轻盈快速的连续旋转为特点,柘枝舞、胡腾舞、胡旋舞的风格大致相同,这些都是唐中外交流的体现。
其融合之处,体现的较为明显的是健舞中三大典型西域乐舞《胡腾》《胡旋》《柘枝》与软舞中的《屈柘枝》和《霓裳羽衣》。具体表现于动作因素、风格样式以及内容与形式这三方面。关于其动作因素,中原舞蹈历来以柔美、轻盈、飘逸、含蓄为主,所以它的动作皆以舞袖、运腰、求轻、重柔为特点,所谓“依歌移弱步”,“垂手忽迢迢”。西域舞蹈动作以有力的腾、踏和急促的旋转与跳跃为特点。《西凉乐》是中外交融下的产物,上身以舞袖、运腰为主,下身却脚踏西域风,其舞袖与乌皮靴的结合正好说明中外融合下在舞蹈动作上的体现。按舞蹈的风格样式来看,健舞与软舞之间没有太过于明显的界限,只是以舞蹈整体的风格基调来判断。健舞中的《剑器》舞是中原民族武术发展而来的传统舞蹈,与西域舞蹈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舞蹈风格,使中原地区传统的健舞摆脱了传统、厚重,古朴的舞蹈风格,体现出一种遒劲豪放的气息。软舞中的《屈柘枝》由西域舞蹈《柘枝》发展而来,与中原地区的传统舞蹈相结合而成。既有柘枝舞的西域风格也有中原风格的柔。除此之外,更为著名的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霓裳羽衣》,也是借鉴融合了西域舞蹈而成,并结合大曲、法曲在中原传统的飘逸轻柔的优美舞姿上融入西域胡旋舞的旋转,使《霓裳羽衣》成为我国古代舞蹈史上的一个艺术瑰宝。内容与形式的表现就更明显了。在内容方面,《十部乐》中的乐舞有七部都为西域舞蹈,增加了宫廷乐舞的观赏性和娱乐性。在表演形式方面,中原传统舞蹈一般为群舞,十部乐中的西域舞蹈规模很小,舞者为二人或者四人,西域民族特色非常鲜明。这些外来舞蹈丰富了中原乐舞的内容,并增添了其表演形式。
(三)舞服的交融
舞服作为舞蹈表演的一部分,也表现出一定的西域特征,呈现出中外交融的特点。首先从唐代的十部乐看,其中有七部作品是正宗的异域乐舞,都展现出各自民族地区的地域色彩,所着舞服也都体现出了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色。从《旧唐书》中的记载来看,上衣和下裳部分,朝霞袈裟、袍服与袄、帔、袴与袴帑和皮带等都是典型的外来服饰。传入唐朝的三大典型西域舞蹈胡腾、胡旋、柘枝就更不必多说了,这三个舞蹈中,舞者身着舞服,必定也具有浓郁的西域气息。异域乐舞进入中原地区,舞者身上绚丽独特的舞服也深受唐人喜爱,在唐流行起來。
其融合之处,我们可以从一些壁画与舞佣中得到一些资料。唐昭陵燕妃墓的壁画中有一位乐伎,头发是梳着鬟髻,内里穿着窄袖衫,外罩半臂,肩上还披帔帛,下身穿着曳地长裙,她的发型与长裙分别是唐朝时传统的中原风格。而窄袖衫,半臂和肩上的帔帛都是异域舞服的风格,窄袖衫是典型的胡服。此外,《西凉乐》和二部伎中的舞服也体现出了交融之处。《西凉乐》的舞服中有大口袴、乌皮靴、丝布褶的胡服装扮,又不缺乏传统的中原清商乐的玉钗、假髻、五彩接袖。舞袖和头饰体现出了西凉乐的舞服中的中原色彩,大口袴、乌皮靴、丝布褶则与康国乐、龟兹乐的舞服十分相似,是典型的胡族特色服饰。坐部伎乐舞中的一些作品中,舞者足部穿着极富西域民族特色的靴子,立部伎中舞者头戴凶兽画面的皮质帽子和以动物为画面的金制面具,这些都是胡族的特色装扮。
三、“和”文化的影响及精神世界的满足
乐舞文化的发展直接或间接地反映了社会的风貌。唐代盛行于朝野的异域乐舞,是大唐国力强盛、社会开放、交流频繁的有力表现,是唐达到封建社会鼎盛时期的有利因素。西域乐舞与中原乐舞的交流与融合,间接地繁荣了唐代的诗歌文化,对唐人诗歌的创作也产生了影响,唐代诗人从乐舞中获得了创作题材,创作出大量的诗歌。从精神层面上来看,丰富了唐人的精神世界,使唐人的精神世界随着这一股异域之风变得积极活跃起来,间接地带动唐朝的社会风气更加积极,中外文化的交往,带给唐朝的文化影响涉及范围广且意义深远。
异域文化传入中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文化绵延至今的“和”文化,从秦朝的“和同之辩”到儒家文化的“和”的思想,这种包容文化一直贯穿中国文化始终,唐代对西域文化的接纳态度正是体现了这一点,尤其是在乐舞文化方面更为明显。对待外来文化“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和”文化提倡多样统一,追求多样也要强调统一,在这样传统文化的影响下,唐乐舞文化繁盛是意料之中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代的中国文化如果想继续保持文化繁荣,就要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大力发展,只有不断发展综合国力,才能支撑得起文化的繁荣与发展,同时对待外来文化也要继续保持贵和尚中、开放包容、去粗取精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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