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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艺术“海上三山”形象研究

2021-03-08李夏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100020

文化产业 2021年8期
关键词:仙山昆仑山三山

李夏 中国艺术研究院 北京 100020

追求长生不死的升仙观念在中国由来已久。《释名·释长幼》书中对“仙”的解释是“老而不死曰仙。仙,迁也,迁入山也,故制字人旁山也”。从这段解释看,在当时人的认识中,“仙”的观念产生和对于仙山的信仰密不可分。汉代无论王室贵族或民间百姓都十分追崇升仙思想。从众多考古资料来看,在漆棺画、帛画、画像石、画像砖、钱树座、博山炉、陶器等等不同的媒材中都可见仙山形象。鲍吾刚认为,在古代中国人心目中,遥远的东方和西方总被认为是“长生不老的神仙之地和避难之所”,围绕“仙”的信仰,形成了以“昆仑山”和“海上三山”为代表的西、东两大神山系统。本文主要研究的是以蓬莱为核心的“海上三山”形象[1]。

一、从“仙山信仰”到“海上三山”

“海上三山”的信仰与中国上古时期山岳崇拜信仰密切相关。高耸入云的山峰,在古人眼中是最接近神灵和上天的地方。上古时期巫术与祭祀中就涉及山岳,在甲骨文中也有关于“山岳”的相关卜辞。在“绝地天通”的观念背景下,“山”甚至被视为连接生命与死亡的神圣空间。《山海经》中记载了“华山青水之东,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子高,柏子髙上下于此,至于天”,书中将“山”作为仙人上下通往天地之间的物质依托。《礼记.祭法》记载“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2],可见在汉代之前,“山”就成为万物生存、生死之间十分重要的连接,具备了神圣的空间形质,这一认识也延续到了汉代。两汉时期更普遍的以仙山作为神仙的栖居之所。

“海上三山”的仙山信仰形成略晚于昆仑仙山系统,较流行于帝王贵族阶层,在文献中最早对“蓬莱”的记载来自《山海经.海内北经》“蓬莱山在海中,大人之市在海中”。文中对于蓬莱的描述最先界定了蓬莱的地理特征是在“海中”,与昆仑山的“地之中”有所区别。《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了秦始皇曾派遣徐福带着童男女赴海中求仙的情节,其中已经明确提出“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文中已经确定将“蓬莱”与“方丈”、“瀛洲”成为海上“三神山”体系。在《史记·封禅书》有更为详细的对于海上三山的描述,“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赢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网。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3]。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这段记载不仅明确了三山的组合在渤海之中,且明确了“海上三山”是仙人居所,这里有长生不死之药,还描绘了仙山中有异兽、金银建筑等,大致勾勒出海上三山的基本形象。

二、“海上三山”的平面形象

汉代艺术中“昆仑神山”形象多于“海上三山”形象,仙山与西王母组合的形象均代表昆仑山,“海上三山”无论在画像石、帛画、漆棺画中都出现较少,多为三座山峰造型,然而界定“昆仑神山”和“海上三山”的标准至今尚存争议,台湾学者高莉芬在其论文《垂直与水平汉代画像石中的神山图像》中认为垂直置景的是昆仑神山,水平置景的蓬莱海上三山。汉代文献中对于蓬莱海上三山的空间形态有十分详尽记载,《列子·汤问》中描述为“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4]。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于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而五山之根无所连著,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这段文献描述了五座渤海中的仙山,可大致归纳出不同于昆仑山的地理特征,如“海中”“山高而顶平”“相邻无连接”和“有仙人相往”等。《中国画像石全集》第七卷中有一名为 “三神山图”的画像石拓片,山体形态较为平坦,六位仙人为 “仙人六博”的形象,“顶平”的形态特点,十分符合《列子·汤问》中对于蓬莱“海上三山”的描述。

界定蓬莱“海上三山” 形象的另一线索是 “巨鳌负山”的传说。在汉魏以来诗赋中“巨鳌”多与“蓬莱”相关联,如张衡《思玄赋》云“登蓬莱而容与兮,鳌虽拤而不倾”,在晋朝《苻子》书中记载“东海有鳌焉,冠蓬莱而浮游于沧海。”巨鳌驮负仙山指代蓬莱仙山,而西王母形象指示着昆仑山,有可能是在民间对于“昆仑山”与“海上三山”神话体系存在一定的杂糅和混淆。

还有一类“海上三山”形象是 “壶形山”,如山东沂南汉画像石墓门嵋上的壶形山石刻。西王母和东王公坐于壶形山顶,山上有玉兔捣药,白虎游荡于山中,座上的卷云纹提示了仙境的设定。这类形象尚且存在争议,巫鸿先生认为“壶”形的山峰是综合了三峰状昆仑和蘑菇状昆仑的第三种昆仑山形式。笔者认为“壶”是神仙世界的象征,在画像中的壶状三指代为蓬莱“海上三山”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拾遗记》中记载“海中三山,一名方壶方丈,二曰蓬壶蓬莱,三曰瀛洲。形如壶,上广下狭”,其中就明确指出海上三山“形如壶”,这一描述和画中仙山形象十分吻合,故而这组壶形山应为“海上三山”。

三、以蓬莱为代表的“海上三山”的立体形象

以博山炉为代表的立体样式是更受广泛认可的“蓬莱”形象,即“海上三山”之一。博山炉是熏炉的一种,博山炉的产生和神仙思想密切相关,为了实现长生不死的梦想,需要借助模拟的仙境实现与神明的互通。汉代的文学作品中,大量的游仙诗中描述了对于蓬莱求仙的向往,如曹植《升天行》中云“玄豹游其下。翔鵾戏其巅。乘风忽登举。彷彿见众仙”,《远游篇》云“远游临四海,俯仰观洪波。大鱼若曲陵,承浪相经过。灵鳌戴方丈,神岳俨嵯峨。仙人翔其隅,玉女戏其阿。”诗人畅想探寻海中仙山的旅途,行至灵鳌所驮负的“方丈”仙山。联系汉代游仙诗歌对照器物,博山炉的形态更为契合对于蓬莱仙山的想象。

从考古出土物的情况看,西汉的博山炉多出土于皇家和诸侯的墓葬中,主要为青铜材质,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的错金博山炉是有代表性的一件,豆形炉身,通体错金,盖子类似山峰高耸,山体怪石通透,有烟气通过的镂空孔洞,山内外可见流动的云气纹样,神兽虎豹游走其中,其下部纹样表现波涛汹涌的大海。结合文献基本可以认定,这件博山炉的造型本源是对蓬莱“海上三山”的构想。另一件中山王后窦绾墓出土的博山炉下有承盘可容水,支撑的柱子变形为力士骑兽托举状,炉身部分灵兽环绕,旁边同样有云纹图案,上层炉盖子为山体部分,浮雕云气环绕,山中可见虎、熊、羊、等兽类出没。这一设计是富有想象力的,可以想到汉代人在居室内点燃博山炉内的熏香,炉身山体间云烟环绕,盘内盛水宛如海面,共同构筑了一幅酷似蓬莱仙山的仙居之境[5]。

在神仙信仰盛行的汉代,“仙山”成为了流行的艺术题材。山川高耸巍峨,与天地相接,又是日月出入的空间,具有天然的神圣感,人们由对于仙山的信仰衍生出丰富的仙山形象系统,“海上三山”的平面和立体形象,是两汉艺术中独具特色的艺术元素,也是体现两汉时期宗教信仰、生死观念和社会文化的重要视觉文本,对后世艺术中的仙山题材产生长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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