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促成中国台湾地区国语流行歌曲诞生的音乐元素

□王韡

电影《桃花泣血记》海报

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台湾地区本土流行音乐产生于20世纪30年代初，期间的发展起起伏伏，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所限制。1932年上海联华电影公司拍摄的黑白无声电影《桃花泣血记》登陆台湾地区。经销商为了对影片进行宣传，特意聘请台湾的音乐人詹天马作词、王云峰作曲，日本的音乐人奥山贞吉编曲创作制作了同名的电影宣传歌曲，并由日本古伦美亚（Columbia）唱片公司录制发行。这即是台湾第一首国语流行歌曲，纯纯也成为台湾第一位国语流行歌手。

1945年台湾由国民党政府接管后，此时的国语流行音乐开始复苏。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国民党为了稳定台湾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做了一定的调整，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台湾社会的发展。政府在文化娱乐方面干涉较少，西方各种文化，尤其是各种流行文化在台大肆传播，台湾流行音乐有了更多的文化滋养与发展空间。

台湾流行音乐真正兴盛是在20世纪60年代中叶，以美黛演唱的《意难忘》、姚苏蓉演唱的《今天不回家》在台湾等地区的风靡为重要起点。20世纪70年代，台湾地区的民族意识和本土意识突显，台湾人民深深想念着祖国大陆的同胞，很多音乐人开始利用音乐作品来表达此心声，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民歌运动”。这次运动后诞生了一大批原创歌曲，推动了台湾歌坛的发展，70年代中叶出现了民谣演唱风格热潮。

《桃花泣血记》唱片（纯纯演唱）

由于台湾的社会变革较为复杂，因此，台湾的流行音乐元素也较为多样。其主要由五方面构成：第一，台湾传统民谣。这是台湾地区本土的传统音乐文化，流行音乐的发展始终是与本土的音乐文化相结合的，这样才能有广泛的受众基础。第二，“大上海”时代曲①与香港时代曲。时代曲在20世纪的30年代就对台湾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例如：纯纯演唱的歌曲《桃花泣血记》就是典型的时代曲风格。第三，日本音乐。台湾长时间在日本的殖民统治下，日本的音乐文化对其影响较深，尤其是日本演歌对其的影响。第四，欧美流行音乐。这与台湾的广播电台播放大量的欧美流行音乐有直接的关系。第五，黄梅戏。大陆诸多黄梅戏电影在台湾的热映对其流行音乐创作也有一定影响。

一、台湾传统民谣

台湾传统民谣是台湾地区的民间音乐，一种原生态的少数民族歌谣。音乐中常会表现当地的风土人情、生活气息、社会发展等状况。例如：嘉义民歌《一只鸟仔》，福佬族民歌《天黑黑》《丢丢铜仔》，客家民歌《采茶歌》等，都是台湾地区著名的传统民谣歌曲。起初台湾的音乐人利用传统民谣的音乐元素创作了很多新时代的台湾通俗民谣，这种新创通俗民谣孕育了台湾流行歌曲的诞生。台湾第一首国语流行歌曲《桃花泣血记》中就有浓郁的台湾传统民谣音乐元素。20世纪30年代是新创通俗民谣发展的高峰期，涌现出一大批音乐创作人。词作家有詹天马、周添旺、李临秋、陈达儒、那卡诺等，作曲家有王云峰、邓雨贤、杨三郎、吴成家、陈秋霖、吴晋淮、许石等。创作了大量此风格的歌曲，例如：《闲花叹》《望春风》《港都夜雨》《补破网》《雨夜花》《白牡丹》《港边惜别》《望你归来》《阮不知啦》等。

二、“大上海”时代曲与香港时代曲

20世纪30至40年代，处于日据时期的台湾，虽然较为流行的是台语和日语传统歌曲，但“大上海”时代曲在台湾已经有了很大影响。这从早期台湾流行歌曲的创作与演唱中就可见端倪。上海的《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夜来香》《恭喜恭喜》等流行歌曲在台湾已经被人们所熟知，歌星周璇、姚莉、李香兰等也在台湾家喻户晓。另外，时代曲群体南迁香港后，台湾的唱片公司通过购买香港或者国外唱片公司的版权，翻录了大量的香港时代曲唱片。例如：《春风吻上我的脸》《情人的眼泪》《南屏晚钟》等歌曲在台湾也广为传唱。有记载指出，“20世纪50至60年代，台湾流行歌曲的制作，是先取得香港或国外的母片，再在台湾制作翻版唱片。那时的传播管道只有虫胶制的唱片和广播，是流行音乐界的翻版代工时期，而且受限于传播管道，歌手必须以音色和歌艺取胜。”从20世纪60年代中叶开始，美黛、姚苏蓉等台湾歌手崛起，他们都是听着时代曲成长起来的，可以说“大上海”时代曲对这批歌手的演唱有很大影响。

三、日本音乐

自1895年中日签订《马关条约》至1945年日本战败，台湾一直处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下，即“日据时代”。因此，日本文化对台湾有很大的影响。1936年日本在台湾推行“皇民化运动”，禁用汉文、禁唱台语歌。1941年，在台湾还成立了“皇民奉公会”，伪政府要求台湾的歌曲创作与演唱一律要用日语歌词来承载。这些政治与文化上的强制干预，导致台湾音乐日化严重。当时在台湾的歌舞厅等娱乐场所中，有很多歌手都会身穿和服、脚穿木屐，完全一副日本人的打扮来进行表演，演唱的歌曲大多也是日本那卡西音乐风格。所谓“那卡西”（日语“流し”的音译），是一种源于日本，在夜总会、餐厅、酒店等娱乐场所进行歌唱表演的音乐形式。歌手并不固定，属于流动方式的助兴演出。此形式在20世纪上半叶的台湾地区极度流行，影响甚广。台湾学者翁嘉铭曾对那卡西在台的情况，有如下论述，“那卡西是日据时代由日本引进来台的，日文原意是流动的行业，引申为江湖走唱，泛指走唱维生的歌手、乐手及其音乐演出的形式和生活氛围。那卡西的起源是欢快的，是声色犬马中‘声’的一部分。随着日本人据台，日本人的娼妓、歌舞、温泉、那卡西等等寻欢文化，也在台湾落地生根。即使到国民政府统治后，那卡西娱乐文化也没有消失，在20世纪50至60年代台湾的温泉区、酒家、夜市里，没有那卡西奏乐助唱，就不对味。”

台湾的北投地区是那卡西音乐表演的集中地。这是因为北投地区有大量的温泉酒店，需要那卡西的表演来助兴。甚至当地还成立了为歌手伴奏的那卡西乐团。这些那卡西歌手大多以演唱闽南语流行歌曲与日本演歌为主。那卡西乐队中的伴奏乐器从早期使用的日本乐器三味线等，慢慢转入使用欧美流行音乐乐器吉他、贝司、架子鼓、电子琴。此时的那卡西演唱风格也开始多元化，有轻快型的，也有像卖唱调似的带有浓重“哭腔”风格的等。台湾很多流行歌手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那卡西风格的影响。例如：歌手金门王、尤雅、黄乙玲、黄思婷、黄秋田、黄克林、陈明章、江蕙等。那卡西的演唱风格以及表演方式对台湾流行歌坛的影响时间较长、波及歌手也较多，就连邓丽君的演唱中都有这种风格的影子。直至20世纪80年代罗大佑、苏芮等一批新锐派摇滚歌手出现，此风格才彻底被淹没。

早期台湾流行歌曲唱片

1954年美军在台湾地区设立的电台

台湾音乐创作人王云峰、吴晋淮、杨三郎、邓雨贤、许石、吴成家等均在日本留学过，深受日本音乐文化的影响，他们的创作中不可避免有日本音乐的元素。同时，台湾当时最具影响力、发行量最大的古伦美亚唱片公司也是由日本人柏野正次郎创建的，因此，台湾的流行音乐受日本音乐的影响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台湾流行音乐还深受日本演歌文化的影响，有记载指出，“台湾流行歌曲和日本歌坛早有渊源，特别是不少台语歌谣，都是由日本演歌改编填词而成，如《黄昏的故乡》《妈妈歌星》《旧皮箱流浪儿》《男性的复仇》等。当时台湾刚脱离日本统治，由国民政府接管。政权的接管容易，但文化的全面转变，需要很长的时间，尤其像广播、歌曲等大众文化的培养更难，不是说转变就转变的。”

另外，当时“日曲中词”的音乐创作方式也较为普遍。例如：歌星美黛演唱的《意难忘》就是根据日本歌曲『セレナーデ』（《东京夜曲》）的旋律填上国语歌词制作而成的。这种“日曲中词”的创作方式直到20世纪70年代在台湾还依然存在，台湾学者曾慧佳曾指出，“此阶段（1955年至1970年）除了陈达儒、周添旺偶有（原创）创作之外，采用日本歌曲配上台语歌词蔚为流行。”后期邓丽君演唱的歌曲也有一部分采用此方式，例如：《再见，我的爱人》《空港》《北国之春》等的旋律均来自于日本歌曲。

四、欧美流行音乐

1949年国民党政府溃逃到台湾后，开始统治台湾并寻求美国的庇护。20世纪50年代初开始，美国不断驻兵台湾。随之，美国的流行音乐也开始大量传入台湾。除了美国驻军自己携带的唱片外，当时台湾的广播电台也在大量播放欧美流行音乐。为了增加美国驻兵的娱乐消遣活动，1954年台湾专门设立了“台湾美军电台”，其主要播放英文歌曲，成为当时欧美流行音乐传播的重要媒介。同时，美军驻地的俱乐部、夜总会、歌舞厅等娱乐场所一时间出现了大量唱欧美流行歌曲的歌手。学唱、翻唱欧美流行歌曲，在当时成为一种时尚。歌手齐豫、苏芮就是靠翻唱欧美流行歌曲出道的。在当时，英国的披头士乐队、美国的摇滚歌手鲍勃·迪伦（BobDylan）都是很多台湾歌手争相模仿的偶像。他们不但模仿欧美歌手的外在形象、演唱风格甚至很多音乐人还对欧美流行歌曲的创作、编配进行分析，进而汲取内容应用于自己的音乐创作中。例如：台湾音乐人罗大佑。另外，此时正值美国出兵介入越南战争之际，美国把台湾作为其军队的整修之地、后勤地区，很多美国士兵都在台湾休息度假。他们在台湾进行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其中也包括听赏欧美流行音乐，这也对台湾流行音乐的发展有一定影响。

五、黄梅戏音乐

随着大陆黄梅戏电影《天仙配》与香港邵氏电影公司拍摄的一系列黄梅戏电影在台湾的热映，影片中的歌曲也在台广为传唱。黄梅戏受到了台湾地区人们的喜爱，甚至有些流行歌手还跨界进行一些黄梅戏剧目的演出，例如：歌手邓丽君、青山等。另外，此时台湾的一些音乐人也借此风潮，开始借用黄梅戏的曲调来进行流行歌曲的创作，一时间产生了一批此风格的作品。有记载指出，“黄梅调的流行与大众化，与台湾、香港大量拍摄黄梅调电影有极大的关系，尤其为了配合电影情节与画面，黄梅调必须大量简化原有的唱腔、做工、板调。结合现代乐器与人声合唱，来凝聚电影戏剧的效果。至此黄梅调脱离地方戏曲，而蜕变成华语时代流行歌曲的前身。所以说电影歌曲、黄梅调是与近代华语流行歌曲接轨的桥梁也不为过。现今大众研究黄梅调时会从电影的领域出发；在近代音乐与歌曲方面，黄梅调扮演中国（台湾）时代流行曲的催化剂，对于华语歌曲普及与散播至东南亚和世界各地，占有一定的角色与重要性。”

台湾地区国语流行歌曲的诞生，为大陆流行歌坛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台湾地区国语流行歌曲独具魅力，深受大家的喜爱。

注释：

①时代曲即指民国时期的流行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