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体可靠主义对认知运气的解决
——基于对安全性原则的批判
2021-03-07李锋锋
李锋锋
(湘潭大学 哲学系,湖南 湘潭 411105)
当代西方主流知识论的观点是知识与运气不相兼容。所以,知识论者不仅从信念确证角度建立无运气的知识论,还从消除认知运气的角度为无运气知识论的建立扫清障碍。知识论者普理查德(Duncan Pritchard)就是从后者着手建立反运气知识论的。本文尝试对普理查德的认知运气知识论进行考察,以就教于方家。
一、认知运气的分类与解决
(一)事实性认知运气
钟表案例:乔伊(Joy)每天早上都在大约同样的时间点走下楼来,并看看挂在墙上钟表的时间。这个钟表已经使用很多年了,而且一直都很准时。所以,乔伊没有理由认为今天早晨这个钟表就坏掉不工作了。今天早晨钟表显示的时间为7∶l8,实际上此时就是早上7∶l8,他下楼了。看来这个钟表显示的时间是准确的。但为乔伊所不知道的是,这个钟表已经停止走动了[1]。
在这个案例中,乔伊真地知道现在的时间吗?或者说,乔伊对于现在的时间信念能否成为知识?大部分人(61.1%)的直觉告诉我们乔伊并不真地知道此时为早晨7∶18。在知识归因的时候,我们还是不太情愿将知识“乔伊知道此时为早晨7∶18”归因乔伊。人们所给出的各种理由都涉及到了“运气”(或偶然、碰巧、恰巧等)。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两个性质相反的运气:一是钟表恰巧在这个时间段坏掉不工作了;二是乔伊恰巧在这个时间点走下楼并看到这个停止走动的钟表。因此这两个运气的“中和”使得乔伊碰巧形成了真信念,但这一碰巧形成的真信念是否能称为知识呢?过程可靠主义认为,当且仅当经过一个可靠的过程形成的真信念才是知识。直觉上来看,人们在日常环境中通过知觉能力形成的真信念都可称为知识。所以,从过程可靠主义的观点来看,乔伊通过看钟表这个可靠的视觉行为和过程能够形成知识。从这一案例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到,过程可靠主义对认知运气的消除是无能为力的。
这也是“葛梯尔问题”之所在。葛梯尔曾向我们提出下面一个反对传统知识三元定义的反例:
史密斯确证地相信(p)琼斯拥有一辆福特车。史密斯记起琼斯一直有一辆福特车,还驾驶着这辆福特车送过自己。另外,史密斯还有一个朋友布朗,但史密斯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史密斯知道(p)蕴含命题(q)琼斯拥有一辆福特车或者布朗正在巴塞罗那。
即使史密斯对于他的朋友布朗身在何处没有任何证据,但已经清楚(p)和(q)之间的关系,他相信(q)根据(p)并具有公认的蕴含关系,所以,他相信(q)是合理的。现在有个问题,史密斯不知道的是,琼斯已经卖掉他的福特车了,现在驾驶的车是一辆租来的车。但幸运的是,布朗碰巧就在巴塞罗那。因此,(q)是真的,史密斯相信(q),史密斯相信(q)是确证的。但葛梯尔断言,史密斯不知道(q),因为史密斯确证的真信念(q)仅是一件运气的事。[2]
所以普理查德认为要建立反运气知识论就要消除这种认知运气,而这就要保证一个信念为真,它不仅在现实世界中是真的,而且以同样方式形成的信念在几乎所有邻近可能的世界中也要是真的。这就是他的“安全性”原则所表达的思想:“如果一个主体知道一个偶然性命题φ,那么在几乎所有邻近可能世界中,主体以在现实世界中同样的方式对命题φ形成的信念也是真的。”[3]
我们可以看到,乔伊在现实世界中通过看这个停止走动的钟表而形成的时间信念只是碰巧为真,因为以同样的方式(通过视觉来看)在大多数邻近可能世界中形成的时间信念有可能是假的,如乔伊在事实上的7∶16或7∶20看到这个钟表,现实世界中的这种情况只是所有可能世界中的一种,所以普理查德认为乔伊的信念只是碰巧为真(luckily true),更不用说当作知识了,他将这种运气定义为“事实性(认知)运气”(veritic luck):“对于所有的主体S来说,其对一个偶然性命题φ的信念为真是事实性运气的,当且仅当其对φ的信念在现实世界中是真的,而在几乎所有邻近可能世界中,以与现实世界中的同样方式形成的信念却为假。”[4]
因此,普理查德认为基于安全性原则的知识论能够确保不会出现事实性运气为真的信念。但是,下文的案例使我们看到事实性运气也只是一种运气而已,普理查德又考察了另外一种运气。
(二)反思性认知运气
CS(Chicken Sexer)案例 1:一个在养鸡场周边长大的人,他具有一种相当可靠的能够分辨出小鸡的雌雄性的能力。但是,他对于自己怎么辨别以及如何形成此种信念却一无所知。
CS案例2:一个在养鸡场周边长大的人,他不仅具有相当可靠的能够分辨出小鸡雌雄性的能力,而且对于自己怎么进行分辨以及如何形成信念也能够说清楚。[3]
通过对比查看CS案例1和2,直觉告诉我们,CS案例1中的主体关于小鸡的性别形成的信念具有运气成分,但很明显,其中的运气与上文(一)中提到的事实性运气类型不一样。因为CS案例1中的主体在其它邻近可能世界中也可以依据其可靠的能力对小鸡的性别形成相关信念,而且信念也是真的,但我们并不认为他真地知道小鸡的性别。也就是说,满足了上文提到的安全性原则仍然没有能够成为知识。因此“通过一个没有对主体的行为与其获得的真之间的关系具有自觉意识的可靠过程而获得的真的价值,与碰巧猜到的价值是一样的”[4]。普理查德认为这也是一种认知运气。“事实性运气以及与消除事实性运气的安全性原则所理解的可能世界,都是按照一种实质上不依赖于主体持有的,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认定的次序,而只是按照现实世界的本质(可称此为“客观性”次序)。”[4]其实这里就暗含着我们还可以有另一种方式来设定可能世界。普理查德认为对存在CS案例1中这种运气的可能世界的界定不同于按照现实世界“客观性次序”所设定的可能世界,因此他从“反思性次序”角度提出了“反思性运气”(reflective luck)的观点:
对所有的主体来说,主体对φ的信念为真是反思性运气的,当且仅当主体对φ的信念在现实世界中是真的,而在几乎所有与主体只通过反思就能知道的初始条件一致的可能世界中,主体也形成了一个关于φ的信念,但此信念却是假的。[3]
其中,根据主体“只通过反思就能知道的”内容来设定可能世界,就是按照“反思性次序”进行的。主体形成的信念是不是可靠,“在这个方面重要的只是主体所拥有的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认为他是可靠的。”在CS案例1中,主体没有任何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来支持自己形成信念。我们之所以将其看作运气性的,原因就在于其信念的真不是一件事实性运气的时候就要以某种方式依赖于现实世界,然而主体却缺少任何充分、可靠的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认为在现实世界中就是这样的。偶然的是,他在这方面的确具有可靠的信念形成能力,即使他并没有任何充分的、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认为他自己具有这种能力。因此,根据他通过反思所能知道的,他在这方面具有可靠的信念形成能力,只是碰巧知道而已。按照反思性运气来说,他本来很容易地就以一种不可靠的方式形成了错误的信念。
作为对比,我们看一下CS案例2,此案例中的主体具有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认为他自己具有这种能力、以及是如何形成相关真信念的。那么反思性次序就会将没有这种认知性能力的可能世界放置于远离现实世界的位置,所以,邻近可能世界就是主体保有这种认知能力的世界。结果,主体的信念对真的追踪不仅存在于按照客观次序设定的邻近可能世界,还存在于按照反思性次序设定的邻近可能世界,因此,人们认为他是真地知道小鸡的性别。在CS案例1中,任何可能世界都可当作反思性次序设定的邻近可能世界,因为他无法区分哪一个可能世界才是与此信念形成有关的可能世界。如果有两种可能世界:一个保有这种能力的可能世界,那么他可继续对小鸡的性别形成真信念,进而真地知道小鸡的性别;在另一个可能世界中,主体根本就没有这种能力,完全是以一种随机的方式形成相关信念。对CS案例1中的主体来说,因为他没有充分的在反思性上可把握的理由,所以这两种可能世界都可当作邻近可能世界。这样的话,就存在大量的形成假信念的第二种可能世界。所以,在这个意义上说,他的信念为真不是事实性运气的,而是反思性运气的。
对于反思性认知运气,普理查德认为可通过安全性原则和内在性确证来解决,并且他以此来定义内在性确证:“主体对一个命题φ的信念是内在性确证的,当且仅当决定此确证的事实是主体仅仅通过反思而所知的。”[3]
普理查德将内在性确证作为知识的一个必要条件,它正好解决了反思性运气的核心问题。通过它和安全性原则,反思性认知运气的问题被消除了。例如,在案例1中,如果主体的信念是内在性确证的,即具有反思性可把握的理由来支持自己的信念,换句话说就是,他知道自己具有形成相关信念的能力,并知道是如何形成的,那么主体的信念为真就不是运气的事情了。
二、对安全性原则的反驳
从以上论述可知,普理查德对两种认知运气的解决,都寄希望于安全性原则。但其安全性原则却受到了其他学者的质疑。
(一)赖奇的反驳
詹妮弗·赖奇(Jennifer Lackey)认为存在一些真信念,即使符合安全性原则也无法逃脱运气的命运。我们看一下赖奇提出的一个案例:
当行驶到中西部的一个农场社区的时候,贾妮思看着她看到的农地最南端的一个谷仓,于是形成了一个信念:“这是一个谷仓。”结果,她看到的这个谷仓是仅有的一个真谷仓,谷仓周围的这片地被当地人设置了许多假谷仓,为了使得当地看起来比较兴旺。然而作为严格和坚定不移的政策,社区居民总是将这个唯一真的谷仓放到这片地的最南端,因为这是车辆最先进入他们社区的地方。而且,30年前,贾妮思曾住在真谷仓所在的这片地的最南端的一个房子里。因为对童年深深的怀念,所以她的视线安全地离开行驶方向一小段时间,她应一直(invariably)看到了唯一特别的真谷仓所在的地方。[6]
詹妮弗认为,这个案例的主体形成了一个真信念,尽管受到了事实性运气的影响,但却是安全的。因为真谷仓是因为“严格和坚定不移的政策”而被人们放到最南端的,而主体又是“一直”看到了这个地方。所以,在所有邻近可能世界中,主体都会形成同样的信念,并是真的。很显然,这里有安全性条件的存在,但认知运气也同样存在。直觉告诉我们,主体并不真地知道这是一个真谷仓。如果这个直觉正确的话,那么普理查德的安全性原则就无法保证消除事实性运气了。
(二)葛雷科的反驳
格雷科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引用了莱勒(Lehrer)的一个葛梯尔型案例:
根据一个良好的理由,S相信他的工友努戈特先生拥有一辆福特车:努戈特证明了有一辆这样的车,并且这是S通过自己的观察而确认的。因此,S推断,在他们办公室有一个人拥有一辆福特车。结果证明,S的证据是错误的,因为努戈特实际上没有福特车。然而办公室的另一人,海威特先生拥有一辆福特车,尽管S没有任何理由相信是这样的。
与许多葛梯尔案例一样,在几乎所有邻近可能世界中,S的信念是真的,仅仅因为在这些几乎所有邻近可能世界中证据是真的。正是这一情况驱动着人们认为S的信念是确证的。但是,在现实世界中,S的证据是假的,S的信念不能成为知识。
在这个案例中,S的信念是符合安全性的,但不能消除事实性认知运气。在另外一个扎戈泽博斯基提出的案例中,格雷科同样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设想玛丽拥有很好的视力,但还不够完好(perfect),而在昏暗的光照下,这足以使她认得出经常坐在十五英尺远的客厅中椅子上的丈夫。像这样的情况,她已经认出很多次了。每一次,她的各种能力都一直好好工作,环境也一直很适合这些才能。在这些情况中,能力和环境根本就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当然了,她的能力有可能不会很完好,但是如果她形成“我的丈夫正坐在客厅中”这一信念,就已经是足够顺利地完成了。这一信念当是真的时候,足以保证(warrant)为知识了,我们因此认为此信念几乎总是(almost always)对的。[5]
在此案例中,扎戈泽博斯基认为即使玛丽的视力很好,足以认出她的丈夫,但也有可能形成错误的信念。“设想玛丽混淆了椅子上坐着的人,我们假设是他丈夫的兄弟,只是看起来跟他丈夫很像而已……玛丽的丈夫坐在了客厅的另一边,她只是没有看见。”[7]格雷科认为这个信念是安全的,因为虽然视力不够完好,但足以认得出其丈夫,并且其信念“几乎总是对的”,这也是存在运气的,因为存在邻近可能世界,在其中形成的信念却是假的。因此,安全性原则无法完全地消除事实性认知运气。
(三)格里斯的反驳
格里斯的反驳是从安全性作为解决认知运气的充分性角度来进行的。为了表明安全性并不是充分的,这个案例要满足三个条件:其一,此事件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的;其二,在广泛的邻近可能世界中没有发生;其三,不是运气性事件[6]。因此,我们看下面这个案例:
即将参加大学入学考试(机考)的史麦提是一名高中优秀毕业生代表。尽管有着出类拔萃的能力,她仍决定要勤奋学习、做大量模拟试题来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考试。考试前一晚她睡眠很好,起床后神清气爽,准备好好发挥。她参加了考试并取得了较高的分数。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一个恶魔般极其聪明的黑客患有考试焦虑症,决定在考试之前报复所有参加此次考试的聪明的学生。由于他(黑客——笔者注)那可怜的分数根本就不能考取一个好的大学,所以他被逼得发狂。他发誓:所有那些自作聪明的考生都将面临和他一样的遭遇。他编译了那一年所有高中优秀毕业生的名单,侵入他们的考试程序中。对这些优秀生,他用大学高年级的物理考试题替换了常规问题。碰巧的是,尽管他非常细致以免漏掉任何人,但还是意外地忽略了名单上的史麦提,所以她得到的仍是常规问题。结果她是考试通过中的唯一优秀生。[6]
问题是,史麦提考试的高分是运气之事吗?里格斯认为他更想说的是史麦提考试的问题没有被篡改是幸运的,但这似乎不等于说她考试成功是运气之事。现在假设史麦提已经得到了高年级的物理考试题,面对这些题目她是不可能全部都答得很好的,如果她也一样能够得到高分,这才是运气之事。里格斯认为对每一个案例来说,在大量邻近可能世界中,史麦提都不会得到很多问题的正确答案。在原始案例中,这是因为在绝大多数邻近可能世界中,黑客不会遗漏史麦提的名字;而在修改后的案例中,则是由于在大多数邻近可能世界中,史麦提每次猜测的结果都不一样。所以即使在原始案例中还不清楚史麦提获得较高的分数并不是意外,但这里所涉及的运气与在修改后的案例中涉及的运气存在程度差异。因此,格里斯认为“认知运气的安全性解释作为运气的恰当条件来说,并不显得很适宜”[6]。虽然史麦提的批评并不是很有说服力,但不可否认,安全性原则受到了全方位的批评。迪兰·杜德(Dylan Dodd)通过论证,认为普理查德是错的,安全性原则最终也会倒向怀疑主义。“如果安全性能够解释彩票难题,那么就会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了,如我不知道纽约城仍然存在,我不知道我的同事单独在办公室待5分钟后仍然还活着……如果我们想要成为安全性理论者,我们就要仔细考虑如何建构安全性原则,我们希望它能够做什么。如果我们建构了一种能够解释彩票难题的安全性理论,它将会导致怀疑主义,而且与普理查德所称的相反,能够解释彩票难题而不会造成怀疑主义并不是安全性理论的一个优点。”[8]
三、主体可靠主义对认知运气的解决
虽然主体可靠主义并没有明确地表示要致力于对认知运气问题的解决,但它已经具备了解决认知性问题的条件,所以,接下来本文将尝试利用它来分析解决认知性运气问题。
笔者曾论述过葛雷科(John Greco)通过借鉴索萨的德性知识论理论,提出了主体可靠主义“能够解决过程可靠主义面对但无法解决的难题,即‘奇怪和短暂性过程问题’(the problem of strange and fleeting processes)以及知识需要‘主观性确证’(subjective justification)的问题”[1]。葛雷科提到助人恶魔案例说明了“奇怪和短暂性过程问题”是过程可靠主义面临的主要问题之一,其实,从普理查德对认知运气的分类来看,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因为这也是事实性运气存在的案例,无法称之为知识。
“助人恶魔案例”:勒奈认为利用他已发明的系统能够打败轮盘表。根据赌徒谬论(Gambler's Fallacy)的推理,他相信很久没有出现的数字在接下来一定会出现。然而,不像笛卡尔的恶魔受害者那样,勒奈有一个恶魔帮助者。他假装为某种认知的守护天使,每当勒奈相信某一个数字接下来会出现时,这个恶魔就安排事实使这个信念得以实现。考虑到这个助人恶魔的干扰,勒奈的信念形成过程相当的可靠。
主体勒奈通过恶魔的帮助形成了真信念,但这真信念的形成不是主体自己的认知成就,而是在助人恶魔的帮助下,“这个世界被安排为符合勒奈的信念而不是因为勒奈的信念符合这个世界”,“如果没有助人恶魔的帮助,我们认为他依据其认知能力和可靠过程形成的信念早已出现了错误”[9]。其实,从普理查德的观点来看,勒奈在这个世界中通过恶魔的帮助形成了真信念,但在其它大多数邻近可能世界中勒奈同样依据自己的能力和过程形成此信念,但却是假的。因为,在其它可能世界中,没有这样的助人恶魔帮助他。因此,其信念为真是事实性运气。普理查德通过安全性原则来解决这个问题,主体可靠主义通过“稳定的认知倾向”来解决这个问题。葛雷科认为,主体对信念p具有积极的认知状态(知道),仅当主体对p的相信是由那些构成主体认知品质的稳定可靠的倾向产生的,这一倾向包括一个人天生的认知能力和后天习得的思想习惯[10]。所以在助人恶魔案例中,主体对其信念的相信并不是由于他自己的稳定可靠的认知倾向,而是因为有助人恶魔的帮助,也就是说这里的可靠性来自于助人恶魔,而不是来自于主体自身,这种可靠性是奇怪和短暂的,并不真的可靠。因此,我们并不能说勒奈真地知道下一个数字的出现。
这就是说,主体可靠主义具有解决认知运气的能力,并且也能够解决认知运气问题。但与安全性原则相比,它有什么优势呢?我们回头看一下上文中赖奇的谷仓案例。从案例中我们可以看到,主体的信念形成过程显然不可靠,因为她只是通过将自己的童年时光与现在的地理位置联系起来,并没有真地“接触到”这个谷仓就形成了一个真信念,这一过程的可靠性问题正是葛雷科称之为“奇怪和短暂性过程”的问题,而这正是主体可靠主义所要解决并已解决的问题。
主体可靠主义要解决过程可靠主义的两个问题,奇怪和短暂性过程问题是其一,另一个就是主观性确证问题,而主体可靠主义对此问题的解决正好也是普理查德在解决认知运气中所需的内在性确证条件。下面我们看另外的案例:
设想……S患有一种失调症,并因而相信他患有脑损伤。加之,他对自己的信念根本就没有证据:他没有意识到任何病症,没有来自内科医师或其他专家的任何证言,一无所有。然而相关认知过程将肯定是可靠的,但结果的信念——他患有脑损伤——对于S来说没有任何根据。[11]
显然这个案例与助人恶魔案例是不同的,此案例与CS案例一样,是反思性认知运气案例。对此情况,普理查德的解决方式上文已经考察过了,那么主体可靠主义是如何解决呢?“主观性确证本质上就是主体S必须意识到证据的可靠性。在具体案例中就表现为S基于证据E而知道p是真的,S必须恰如其分地意识到E构成了p为真的可靠性指示这一事实。”格雷科对于主观性确证问题的解决也是诉诸主体S的认知倾向,即他认为“理解主观性确证也能依据于当一个人认真思考时所表现出的倾向”,因此他就将主观性确证定义为:“对于S来说信念p(拥有知识意义上的信念)在主观性上是确证的,当且仅当S相信p(S's believing p)是以一种当S认真思考(thinking conscientiously)时所表现出的认知倾向为基础的。”[10]很显然,按照主体可靠主义的观点,脑损伤案例不是作为知识案例的,因为脑损伤患者对于自己的信念没有主观性确证,也就说,其对自己形成的信念——他患有脑损伤——根本就不是以自己认真思考时所表现出的认知倾向为基础的。如果此信念是经过自己思考并以认知倾向为基础而形成的结果,那么他就不是一名失调症的人了,他对自己的信念由此就不是没有理由的了。同样,在CS案例1中,主体对于自己如何形成关于小鸡性别的信念过程一无所知,显然,他对自己的信念也没有主观性确证。更不用说彩票案例了,购买彩票本来就是靠运气行事的,不论是过程可靠主义、主体可靠主义还是安全性原则等都将其排除出知识领域。
总 结
从普理查德对认知运气的分类中,我们看到他做出了很多限定,如可能世界、邻近可能世界、初始条件等,这就为问题的讨论和修正留出了余地。他提出安全性原则来解决事实性运气问题,诸如詹妮弗等学者已经指出了存在满足安全性原则的案例但仍没有逃脱认知运气的魔掌,认为“安全性并不能消除认知运气”[12]。笔者在事实性认知运气和反思性认知运气分类的基础上,借助主体可靠主义将客观可靠性条件与主体责任性条件统一起来以解决认知运气问题。为什么说主体可靠主义可以解决认知性运气问题?或者说如何认识其理论的优势?首先,主体可靠主义承认过程可靠主义的核心观点,认为不论是信念还是知识的确证都必须具有客观可靠性,其实这也是外在主义一直宣称的可靠性条件;其次,主体可靠主义还要求具有主观确证性,就是主体必须意识到或知道自己形成信念的证据或过程,这也是内在主义者主张的责任性条件。单独的外在主义或内在主义都不能消除认知运气。“外在主义……使得知道者处于知识状态之中的条件是独立于意识的把握”[5],虽然如此,但他们也“热衷于消除事实性运气”,而“内在主义者们忙于对反思性认知运气的消除”。因此,可以说主体可靠主义实现了这两个方面的统一,对于消除认知运气具有极大的促进作用。而这正是主体可靠主义的优势所在。普理查德关于认知运气的分类与安全性原则并没有解决认知运气问题。詹妮弗的变形谷仓案例指出:“只有当p为真时才会相信p的主体S依然可陷入葛梯尔式的境况中,因为S对安全性的满足可以通过非认知性的以及与S的认知行为没有关系的原因而获得。因此,核心就在于缺少一些内容来保证心灵与世界的恰当关系,保证反事实的顽固性无法成为运气或知识的可靠指引。”[6]詹妮弗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普理查德理论的缺陷所在,同时这也是主体可靠主义的“内在品质”,即将客观可靠性条件与主体责任性条件统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