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渐生根:蒙古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实践与启示
——基于边境城市E市X社区的实地调查
2021-03-04葛燕林
葛燕林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 社会学教研部, 江苏 南京 210046)
伴随中国改革开放和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大量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流入城市已成常态,其中,蒙古族流动人口成为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走出牧区到城市谋生,其城市融入状况值得关注。本文以E市X社区为调研点,笔者于2016年5月-7月进行实地调查,并在2018年、2019年、2020年多次通过电话访问等方式进行跟踪调查,对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城市融入情况有一定了解。
E市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正北部、锡林郭勒盟西部,与蒙古国扎门乌德市隔国界相望。自1992年被国务院批准为沿边开放城市以来,国内大量流动人口涌入这座边境城市以谋求生活。与E市相临的蒙古国是以畜牧业为主的发展中国家,轻工业较为落后,蒙古国人只有从其他国家或地区购买他们所需要的生活用品。而E市地处中蒙边境,是中国与蒙古国接壤的唯一铁路口岸,蒙古国人便通过海关进入中国境内来到E市,从E市购买各种生活必需品。因此,中国部分流动人口便充分利用了E市作为边境城市的独特优势,积极从事与贸易相关的工作。位于E市的X社区,集聚着大量蒙古族流动人口,他们主要以经商为主。笔者通过实地调研发现,蒙古族流动人口不仅经济收入获得了较大提高,还拥有较为多样的闲暇生活,在心理上建立起了对城市的初步认同感。本文通过对蒙古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实践的探究,希望能够对其他城市流动人口的城市融入提供一些借鉴和思考。
一、X社区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基本情况
通过实地调查,笔者发现,X社区的蒙古族流动人口既具有与一般流动人口相同的基本特征,又具有自身所独有的属性,具体包含以下三个方面。
1.性别比例均衡化
在“男主外,女主内”传统观念的作用下,男性外出务工挣钱养家、女性留守照料家庭成为一种普遍现象。20世纪80年代,男性在中国流动人口中占绝大多数,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走出家门,流动人口中育龄妇女的人数逐渐增加。根据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报告显示,流动人口中男性比例为51.9%,女性比例为48.1%[1]。在对E市的实地调查中已经发现,蒙古族流动人口的男女两性性别比趋于均衡。在X社区,外来的蒙古族流动人口基本以经商为主,经商的性质决定了“夫妻搭档”更有利于生意经营。比如说,要去外地进货,维持商铺的正常经营就必须有人照看,而配偶是最值得信任的人选。
2.年龄构成年轻化
无论是在体力、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还是未来工作时间的长短上,年轻的流动者明显要优于年纪大的中老年流动者。通过对X社区蒙古族流动人口的调查,发现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年龄主要集中在30~55岁,青壮年劳动力占了相当大的比例。做生意的人常常需要进货和搬货,这些工作更加适合于年轻力壮的人,而处于30~55岁这一年龄段的蒙古族流动人口,他们精力较为充沛,不怕吃苦不怕累,年龄上的优势更易于他们在城市打拼。
3.教育水平偏低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教育水平直接影响着他们在社会再生产实践过程中的文化适应能力[2]以及经济融入水平。由于历史、社会、经济等因素的限制,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接受教育年限较短,文化水平偏低。从调研地蒙古族流动人口受教育水平情况来看,他们多数人以初高中学历为主,但也有部分人具有大专及以上学历。蒙古族流动人口每天的日常工作主要是与蒙古国人打交道,一定的交流能力以及工作上的数字计算能力都非常重要,而具有中小学文化水平的蒙古族流动人口足以应付生活中的日常交流以及工作上的简单计算。
二、蒙古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现状
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城市融入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涉及经济、社会与心理等各层面,通过对不同层面的具体情况进行系统性考察,以探究各系统各要素之间的相互关系和变动规律。
1.经济融入
(1)职业获得与分布。一般来说,由亲缘关系、血缘关系或地缘关系组成的社会关系网络成为流动人口获得就业信息的重要途径。通过对X社区的实地调查,发现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初级关系网络成为他们获得就业信息的重要来源。其中,约70%的蒙古族流动人口在亲属以及朋友的介绍之下来到E市并获得第一份工作;还有约30%的蒙古族流动人口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就业信息。在职业分布方面,与其他大中城市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有所不同,蒙古族流动人口主要从事边境贸易,目前以经商为主,销售奶食品、服饰、鞋类、布匹、小饰品、学习用品等。
①文中涉及的调查数据均为此次调查获得,不再另行注明。
②根据此次调查资料整理而成。
(2)收入与支出。“民族成员职业分布结构的不同会直接影响其收入水平结构”[3]。在牧区时,蒙古族流动人口主要以放牧为主,收入来源单一。如果当年牛羊长得好,市场价格高,便可以获得一定的经济收入,年收入一般在3~5万;相反,如果当年遭遇疫情或自然灾害等,他们希望通过牛羊获得收入的愿望便会落空,有限的经济收入也使他们的支出限制在一定范围内,日常生活可谓捉襟见肘。当他们离开牧区来到E市走上经商道路之后,其收入水平有了明显提高,在生意景气的前些年,一年挣几十万甚至是百万不是空想,最近几年虽然生意不是特别景气,但年收入至少保持在10万左右,月收入平均1万~1.5万元。相应地,收入水平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支出状况。目前,蒙古族流动人口每个月日常支出主要包括320元的营业税、140元的商铺管理费、200~400元的水电费、3000~4000元的商铺租金费以及其他生活开销等,月平均支出维持在4000~5000元左右。
(3)住房状况。稳定的住所以及舒适的住房能够为流动人口提供栖居之地,让他们在城市感受到家的存在。在实际调查中了解到,一部分蒙古族流动人口利用经商积攒下来的积蓄,在当地购买了一定面积的住房,剩下的蒙古族流动人口采取租房的形式,当地装修不错的两室一厅的房子每年租金大概在1万元(暖气费等费用由房东负责),舒适的环境与便宜的租金为蒙古族流动人口的住房提供了重要保障。在目前仍采用租房的形式的蒙古族流动人口群体中,绝大部分人考虑未来在当地买房。
2.社会融入
(1)闲暇生活。白天蒙古族流动人口几乎都在自己的店铺里经营生意,每当商铺里的没有蒙古国顾客或者蒙古国顾客很少时,他们便会和其他的店主一起在商铺外面打牌,用手机、电脑等玩游戏或者看电视;每天傍晚关闭店门之后,不少蒙古族便会去附近的广场跳广场舞、散步,他们认为相比于牧区,现在的生活条件得到了很大改善,跳广场舞、散步有益于保持身体健康,而且还可以借此认识更多的朋友;而每年的五一劳动节、七月中旬蒙古国那达慕大会、十一国庆节、元旦以及春节期间,当地所有商铺几乎都关门不做生意,每次的假期(1)假期:每年的七月蒙古国那达慕大会期间,蒙古国的海关采取关闭状态,蒙古国人基本都在蒙古国国内参加那达慕大会,此时的E市因为没有蒙古国顾客,所以商铺基本都关门不营业;而五一劳动节、十一国庆节以及元旦期间,E市各大市场为了方便管理,采取统一关闭商铺店门的形式,因而生意人在这些节日期间便有了属于自己的假期。时间大概有4~6天。在这些较长的假期期间,蒙古族会和家人或三五好友一起进行短途旅游或者是长途旅游,他们希望出去走走,体验不同地区的风土人情。除此之外,在闲暇时间里,他们经常会邀请汉族流动人口、蒙古族亲友以及当地居民一起聚会,或是野外烧烤,或是家里聚会,聚会期间一同喝啤酒、吃牛羊肉、唱着蒙古族歌曲,十分欢乐。整体而言,蒙古族流动人口的闲暇生活蕴含着多样性与趣味性,较为多样的闲暇生活不仅缓解了他们在城市生活的孤寂和压力,还在一定程度上培养了他们对城市的依恋感。
(2)关系网络。有研究者在研究农民工的城市生活轨迹时,将农民工的生活轨迹分为“生存”阶段和“发展”阶段,认为在不同的阶段里他们所依赖的社会关系网络有所差异,即他们为了在城市生存扎根会紧紧抓住强关系,而为了在城市获得更好地发展则会紧紧抓住弱关系[4]。蒙古族流动人口与所描述的农民工一样,进城的目的在于改善自己的生活。他们同样是依赖自己的亲缘、地缘等关系网络流向边境城市而获得了在城市生存的机会,但是并没有将自己的交往圈限制在同质性的群体内,而是主动与其他群体进行互动,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他们有着较强的融入城市生活的愿望和能力。为了使自己在城市拥有更好地生活环境以及发展机遇,他们不断与房东、其他民族流动人口等在城市内遇到的新群体建立联系,并且通过自我寻找以及第三方帮助的方式积极拓展与蒙古国顾客之间的关系网络,从而构建起了具有民族性与跨国性相结合的社交圈。这种具有双重性质关系网络的积极构建与蒙古族流动人口豪爽的性格以及热情的生活态度是分不开的。当双重关系网络被纳入到蒙古族流动人口正常的交往轨道后,随着彼此之间交往频率的增加,原先的弱关系会逐渐演变成为强关系。当他们在城市生活以及工作中遇到困难时,他们的求助对象变得更加多元化,而不是局限于亲缘和地缘网络。
3.心理融入
(1)自我身份的判断与定位:“我是这里人”。从本质上来说,城乡二元体制以及由此带来的流动人口管理制度从根本上阻碍了流动人口的城市融入[5]。也正因如此,大多数流动人口进入城市后很难真正认同“我是本地人”这一身份,在心理上、思想上对自己的判定仍然属于“外来人”。而流动人口对自我身份的理解与评价,不仅来源于自己从内心深处对自我身份的真实判定,还来源于互动网络中他人对自己的反应。有研究表明,对于常年在外的流动人口而言,流出地社会将他们定位为每年回家探亲的“客人”,流入地社会又将他们定位为来此谋生的“他乡人”,因而这种城乡社会空间和群体记忆的互动使流动人口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与评价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6],进而将自己归属为城市社会的边缘人。
对于在E市经商的蒙古族流动人口而言,他们对自我身份的判断与定位是一个多方位、逐步认知的过程。著名社会学家库利认为,个体的自我认知来自于他人对自己的反应,而他人对自己的评价与态度就如同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体从而通过这面“镜子”来对自己进行认知和定位。在蒙古族流动人口的互动网络中,蒙古国顾客、汉族流动人口、当地户籍人口以及牧区亲朋好友等不同群体扮演着重要角色,他们对蒙古族流动人口的反应与评价直接影响着他们对自我身份的认定与判断。蒙古国人眼中的“中国人”和“二连人”、汉族流动人口眼中的“内蒙人”和“当地人”、牧区亲朋好友眼中的亲人和城里人以及当地户籍人口的无歧视对待,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蒙古族流动人口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与判断,使他们在无意识之中会认同“二连人”和“当地人”的身份。而对于他们自己而言,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从牧区走出来,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进10年甚至是超过十年,生活习惯、思想观念、个人眼界等与走出牧区之前大有不同,和城里人的生活越来越趋同。在这座城市里,他们拥有自己可以谋生并且乐于投入的事业,拥有多样且较为有趣的闲暇生活,拥有三五成群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已不是往昔放牧牛羊的牧民,“牧民”这样的身份离他们也就越来越远,而是更加习惯于城市生活,更加认可“我是这里的人”这样的说法。
(2)城市归属感与留城意愿:“我会留在这”。当流动人口将自己定义为所在城市的当地人时,才会在心理上逐步确定起对城市的归属感,这种对城市的心理归属是判定他们是否融入城市的重要标志。在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流动人口对城市的认同与归属会产生明显的两极分化,一部分人很难认同城市社会,难以确立起对城市的归属感,他们进城的目的仅仅在于谋生,对城市没有过多地期待;另一部分人则会认同城市社会,对城市有着较强归属感,并且这种对城市的认同与归属会日益演变为对城市的一种期待和热爱。
流动人口的城市去留意愿与他们对该城市的认同与归属密切相关,较低的认同度和归属感会使他们产生过客心理,而较高的认同度和归属感则会使他们形成长期逗留甚至是在城市生活的意愿。在主客观因素的综合影响之下,不少流动人口尤其是大中城市的流动人口在城市长久生活的意愿低,其城市融入依然处在初级融合的水平,离完全融入城市的目标尚有一段距离[7]。而在边境城市E市谋生的蒙古族流动人口“我是这里人”的身份认定以及初步建立起来的城市归属,使他们具有较为强烈的留城意愿——他们希望自己及其家人能够在这座城市生活。当谈及是否会选择去其他城市发展时,蒙古族流动人口基本都持否定态度。他们认为自己对于其他城市的环境不熟悉,而且像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虽然发展机会多,但生活节奏快、成本高,并不愿意举家迁移到这些城市。相应地,他们认为自己对这座边境城市比较熟悉,关系网络和个人事业都已初步成型,目前的生活状态让他们较为满意。所以,如果选择到其他城市重新发展,那么他们需要面对的将是更多不确定性和风险性。
通过对蒙古族流动人口经济、社会以及心理层面融入情况的分析,可以发现他们在经济条件上相对于牧区来说取得了很大改善,其收入甚至超过了当地城市居民,可以说是处于相对富足的状态;在社会层面,他们热情、豪爽的性格特点使他们秉持着开放的心态,愿意敞开心扉与他人打交道,从而使自己拥有多样、有趣的闲暇生活,并构建了具有民族性与跨国性双重特点的关系网络;在心理层面,他们对当地城市确立了一定程度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只不过这种局部性的认同感与归属感尚不稳定。
三、蒙古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的积极因素
在X社区,蒙古族流动人口通过利用自身具备的民族优势、积极构建生存空间,并努力获得城市居民的接纳而更有助于他们最终适应城市、融入城市。
1.自身优势的充分发挥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自身所具备的人力资本直接关系到他们是否能够顺利适应与融入城市社会。有研究认为,与一般流动人口相比,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自我限制特征明显[8],他们语言运用能力差、竞争力缺乏,在就业市场中难以与汉族流动人口相抗衡,便会对城市社会产生自我抗拒。而在边境城市,蒙古族流动人口自身所携带的民族因子并没有成为他们在就业市场上的绊脚石,反而成为了适应与融入城市社会的润滑剂。与其他民族流动人口相比,在当地的市场竞争中蒙古族流动人口的民族身份、地域文化等具有无可比拟的天然优势。在E市,汉族流动人口与蒙古族流动人口以从事边境贸易为主,主要与蒙古国顾客打交道。在与蒙古国顾客进行生意上的互动时,汉族流动人口蹩脚的蒙语发音以及有限的蒙语词汇使他们与蒙古国顾客很难进行有效交流,而蒙古族流动人口与蒙古国顾客都会使用蒙语,彼此之间可以自由交谈。除此之外,蒙古族流动人口还将本民族的文化特色积极融入边境贸易,民族元素的积极运用成为吸引蒙古国顾客的一大亮点。比如说,蒙古族流动人口奶食店内的奶制品以及牛羊肉口味正宗、饭馆内的饮食更加受到蒙古国顾客的青睐、服饰店内的服饰更能体现蒙古族特色等等,这些与蒙古族流动人口对本民族文化特色的积极运用是密不可分的。
2.生存空间的积极构建
生存空间的积极构建是流动人口愿意留在城市并产生城市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关键要素。目前,很多城市的大多数流动人口将自己定位为城市的“匆匆过客”而非“城市主人”,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难以承受城市巨大的生存压力,难以获得广阔的生存空间,从而不得不游离在城市边缘。事实上,他们在主观上非常希望自己成为城市的主人,能够过上和城市居民一样的生活。但是,现实的压力让他们对城市望而却步,难以确立起对城市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在E市,最为蒙古族流动人口津津乐道的是,E市这座城市让他们看到了正在冉冉升起的生活希望。他们凭借自身努力不仅可以衣食无忧,还可以买得起轿车、住得起楼房,一部分人甚至每年可以带上家人外出旅游感受各地风光。在新冠疫情期间,蒙古族流动人口的事业遭受打击。但不少人表示,他们会利用这段时间学习电商知识,通过微信、电商平台等销售商品,并在可行的情况下到广州、义乌等城市借鉴外贸发展的成熟做法,为边境贸易恢复后自身事业的发展奠定基础。通过不断积极构建生存空间,他们获得了事业发展空间、学习空间以及在E市生存所需的物质、精神、文化资源,为他们建立起对城市的归属感奠定了基础。
3.城市居民的主观接纳
城市居民对外来流动人口的态度与看法是影响流动人口城市融入程度的重要因素。在不少研究者看来,部分城市居民会产生出资源的被剥夺感而对流动人口产生排斥心理或歧视行为[9],进而对流动人口尤其是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形成一种刻板印象,并给他们贴上了野蛮、贫穷、落后的标签,因此不愿意与他们有过多交流,二者之间处于一种交往隔离与断裂的状态[10],这种来自于城市居民的主观拒入与排斥增加了外来流动人口对城市主流社会的疏离感。在E市,城市居民认为蒙古族流动人口热情、豪爽并且多才多艺,是流动人口中非常具有活力的群体,他们的到来使整座城市充满了青春气息,而这座边境城市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不再成为孤寂的区域小城。对于初来城市的蒙古族流动人口而言,首要面对的问题之一便是解决自己的住处问题,而城市居民的先天优势使他们拥有可以出租的房产。在实际调查中,笔者了解到城市居民出于经济利益的考量将房屋出租给蒙古族流动人口,在彼此长期的互动中双方建立了较为信任的房东与租户的关系——城市居民愿意并且会把房屋放心地出租给蒙古族流动人口,并没有因为蒙古族流动人口自身携带的民族身份而对其产生歧视;蒙古族流动人口认为城市居民出租的房屋不仅价钱合理,而且房屋硬件设施好,这为他们在城市的落脚提供了极大便利。在日常生活中,城市居民秉着尊重其民族习惯的心态与蒙古族流动人口打交道,而在友好的城市氛围中蒙古族流动人口自动遵循“投桃报李”的处事原则,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因偏见而产生过摩擦。正是由于当地城市居民的尊重、理解乃至接纳,蒙古族流动人口在心理上减少了对城市的陌生感,而更容易产生对城市的认同和归属。
四、蒙古族流动人口城市融入实践的启示
一般而言,流动人口因文化差异、沟通不畅、交往障碍等因素而在适应城市的过程中遭遇各种困难。而在E市的蒙古族流动人口,充分利用自身的民族优势以及积极构建有益于经商与生存的关系网络,为其他流动人口适应城市、融入城市提供重要启示。
1.挖掘流动人口发展潜力,增强城市融入本领
流动人口自身拥有的发展潜力是一股不可小视的重要力量,积极挖掘和利用他们的发展潜力是促进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关键因素。一般来说,流动人口尤其是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是城市社会的“外来人”或“后来者”,他们自身的短板往往成为其适应城市与融入城市的首要障碍。而在E市谋生的蒙古族流动人口积极利用自己的民族优势从而在流动人群中脱颖而出,不仅赢得了其他民族流动人口的认可,还获得了当地居民的尊重。通过E市蒙古族流动人口的融入实践,我们更加确信流动人口自身充分挖掘自己内在潜力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对于其他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来说,更应该向蒙古族流动人口一样充分利用自己的地域文化特色和民族优势,不断挖掘自身潜力,使自己在城市生活中掌握独特的生存技能。只有主动挖掘自身潜力并积极将其先天性劣势转化成优势,而不是消极等待外界力量伸以援助之手,流动人口才能主动增强适应城市与融入城市的各项本领。
2.营造和谐社区环境,培育流动人口社会资本
在E市,X社区不仅设有法律咨询室、棋牌室、聊天室等为社区住户提供交流和休闲娱乐的场所,还会在特定时间内在小区开展关爱妇女儿童、注重生殖健康等各项活动,这些无疑为拉进小区住户之间的心理距离奠定了基石。只不过,在实际调研中发现蒙古族流动人口参与社区内各项活动的频率较底。虽然当地蒙古族流动人口通过自身能力积极拓展自己的社会关系网络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在很大程度上较低的社区参与率会对他们的未来发展产生制约作用,继而会影响到他们对城市的再认知。为了让蒙古族流动人口在心理层面更加坚定地对城市产生依恋感和归属感,X社区仍然需要积极营造和谐的社区环境,并以社区为纽带,为拓展流动人口社会网络积极构建平台,努力让他们多参与到社区活动中,而不是让社区交流场所或各项活动形同虚设。只有这样,流动人口的社会关系网络才会得到进一步扩大,社会资本也会得以提升,这将有助于他们最终融入到城市社会。与E市蒙古族流动人口相比,其他一些大中城市流动人口受到主观因素以及城市社会客观因素的双重限制,他们对城市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建立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那么社区作为流动人口社会生活的重要场所,更应该承担起为他们融入城市社会搭建平台的重任。比如说,经常开展社区交流与互助活动,热情邀请流动人口的参与;社区工作人员走进流动人口家中,听取他们对社区发展与建设的意见和想法,让他们和社区居民一样参与到社区活动和社区治理中等等。
3.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
二元户籍制度是阻碍流动人口真正融入城市的制度根源,不断深化户籍制度改革,逐步建立统一的户籍管理制度,有助于流动人口享受与城市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务。生活在E市的蒙古族流动人口,虽然具有较强的个人能力与城市融入意愿,但是他们仍然难以享受与当地城市居民同等的公共服务。一旦他们对物质生活以及精神文化生活有了更高追求,并意识到在公共服务领域与城市居民存在巨大差异而产生相对剥夺感,那么他们原本对流入城市所产生的认同与归属便会大打折扣。因此,对于边境城市E市而言,应该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剥离紧紧依附于户籍管理上的诸多附加功能,清除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门槛和障碍,让流动人口平等享受与城市居民所具有的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基本权利。这些举措可以激励当地的蒙古族流动人口才能继续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真正融入城市生活。与其他一些城市的流动人口相比,E市蒙古族流动人口融入能力以及主观融入意愿较强,可以说在城市融入道路上走在前列,而进一步消除其与城市居民在基本公共服务方面存在的差异、保障各项权利,能有效帮助他们从经济、社会、心理上更好地融入城市。E市这座城市尚需如此,更何况其他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