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典与信条
2021-03-03赵俊
赵俊
定情信物
在井上靖的敦煌里漫游的公主
贵重的定情信物,呼应着村庄里
为爱在手臂刻上名字的姑娘
然后她们去找巧匠,抹掉字迹
就像被沙漠吞没的驼峰,贮藏
成为失传的绝学。时代成为
苍白的说明书。再没有夸张的表达
作为见证,爱的福音书再无人眷顾
他们嘲笑一个疯魔多年的情痴
为他献上一个诨号。在称呼中
涂满的受难膏油。再没有让
爱的弥赛亚降临。拯救声色的部落
青春的门廊挂满风铃。摇荡出
心底的微澜。当他的微笑再度降临
姑娘们像逃亡者一样消失在阡陌
被摇晃的桃树,像是完成一次哀悼
那成冢的落花,从雨水的栈道
被沟壑接收。那动情的场景被描绘成
偶发事件。他站在向晚的花坟里
忘了血的献祭,再不会向爱低头
水的叛变
最后,我们都变成浮游生物,
在水中窃取阳光的奶油面包。
私通着湖底的暗涌,用漂流
作为舞会的入场券。无限喜悦的
木筏,刚刚经历黑森林的水葬。
它的穿行,试炼着水生种群的缠绕术。
沿岸的食肆,在释放着浑浊的液体。
像是对早已预料的凋谢,进行描红。
被墨汁涂黑的身躯,不再控诉。
大丽花一样的热情,被化学阉割。
风带来陈腐的信条,那反叛的气味,
让流动的部落,不再经营安居的复辟。
于是水欺骗着水,让整个江南
露出美被晒伤的背面,和人类为敌。
流奶与蜜之地,不再拥有祂的指纹:
那业已被经典化的共性,正在长出
榆木的疙瘩。成为纤维化的时代之踵,
让沙漠变成骑士,蒙面进驻古镇的驿站。
那丝绸般柔软的吴音,保留着语言
最后的法度。那曾被浸润的嗓子
从丹田中运送最后的粮草,顽抗着
视觉珍馐的海市蜃楼。在纯真入殓的时分
仍有人在孤独地念着檄文:放开液体的手
将記忆库置于天空和湖底杂交的湖面。
谦卑诗学
为什么你驼背的影子,
在覆盖街道消瘦的尾骨?
你说,诗人要用蛋白质的流失,
补充着小城小令般的叹息,
在为文学史的贫穷续命。
这和衰老无关,
这是谦卑诗学的一次栖息。
你在阳台上开凿了细小的吸烟室,
观察着白鹭是如何啄食水的灵气。
那些黑鸟,可怜的黑鸟,
变成一块脏的抹布,
和船帆一起改变着诗歌版图的颜色。
涂鸦吧,那些从狂狷中被抠下的色彩。
那些从命运的无常里被保留的语言暴力,
行李里的布劳提根正在解构祂的语言
幻化为一股黑色气体,
通过蒲松龄运送到他被酒精奴役的词根。
在你的谦卑中,有一种稳定的亢奋。
随时调整着骨骼的密度,
殖民那被疯狂占领的空气。
当你的喉头爆破音押解着轻狂的有罪之身,
当你将沉默重新放回到生活的橱柜,
你点燃一根烟,放在钢化玻璃的上方。
那因为阳光碎裂的脸,
照出你弯曲的背影。
白鹭已吞下泥鳅绵软的身体,
那将钙化的、事实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