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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又欢喜 喜欢更喜欢

2021-03-02撰文雷强

厦门航空 2021年2期
关键词:闽南语邻居们司马光

撰文_雷强

“欢喜又欢喜,喜欢更喜欢”,看起来是个大白话,但也必须申明属于借用,原创归属于千年前北宋的大学问家,同时也是诗人的邵雍。这是他一首叫《欢喜吟》的诗的起首两句。

就先说说这位古代的“欢喜人”。他与写《爱莲说》的周敦颐、“为天地立心”的张载,还有“二程”程颢、程颐并称为“北宋五子”,自幼就喜欢读书,知识广博到无论世间的规律、阴阳的道理,还是走兽虫鱼与植物的特性,他都门儿清,果然没有辜负他打小的喜欢。后来“漂”到大城市洛阳,以棚草为门,以打柴为生,虽然十分清贫,但天天怡然自得,邻居们都不太理解。

当时名宦司马光也退居在洛阳,喜欢邵雍的德行和学识,专门买下一个带园地的宅子,送给他。于是邵雍自耕自种,过上了更加欢喜、自在的生活。比如白日里他时常焚香安坐,午后便喝上个三两杯酒,兴致到了就吟诗,《欢喜吟》大概就是这样写出来的。他还为那个宅院起了个名叫“安乐窝”,自号就是“安乐先生”——按现在的流行语说,他本人更是一条北宋时的“锦鲤”。

邵雍还是一种“云”存在。当时百姓教育小孩,都会严肃地说,你要是做下坏事,怕是邵先生要知道的——与现代许多家长只会色厉内荏用老虎、狼来吓唬小孩,简直高下立见。而当别人慕名而来向他请教问题,邵雍也总笑语终日,耐心解答,且从不说教,显见是一个亲和力和“双商”也俱佳的人。人生有自己喜欢的事,自己也喜欢被人喜欢。内心欢喜,待人也欢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欢喜又欢喜,喜欢更喜欢”?

正感叹司马光和邵雍的“神仙友谊”,一位北京的老友突然微信上发消息来,说自己刚从厦航的航班上下来,听到闽南语广播里的那句“人生路漫漫,白鹭常相伴”,觉得甚是有味道。要我为他说一遍,用语音发给他。可能在他的概念里,福建人只有一种——即便我应该不止一次地和他“科普”过,我是客家人,不会阻止他认为我精通闽南语。

只好和办公室里道地的闽南同事现学发音,直到她透露出“强扭的瓜不甜”的意思。又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鹦鹉,好不容易笨嘴拙舌完成了这个任务。以我们之间二十余年的交情,还能如此“幼稚地”互动,热情地响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人至死是少年”了吧。

“福建人”当然不止一种,也绝非千人一面。眼下“爱拼才会赢”几乎已是一种举国皆知的闽南文化标签,自带“奥利给”气息,其实还有另一句“欢喜就好”也意义不凡,不遑多让。它喜悦又吉祥,普通但自信,展示出闽南人从骨子里就有的乐观与知足。

老友之为老友,可以长久地不联系,也可以突然就联系。我的那位北京友人厨艺极好,还出过一本文艺与厨艺都在线的书,十年前我“漂”在北京时,不嫌我落魄,让我常常可以混饭兼小酌。现在自然获得“得寸进尺”的权力,嘱我把《欢喜就好》搞成客家话版,让他品赏。实在太难了。真诚地不想尝试后,欣然地放弃。找了一现成的白话版发给他,权当作好基友间春天里的“第一首歌”。

现在则要非常讲文德地,感谢那位尚不知名的转译者,引用其全文如下:

“人生太大,不需要都了解;有时清醒,有时随便;有人讲好,一定有人讲坏;如果不想那么多,咱心肝会自在。整天嫌车不够好,嫌房不够大,嫌菜煮得不好吃,嫌妻太难看;开的好车怕人偷,大房难打扫,吃得太好怕血压高,美妻跟人跑。人生短短就像是游戏,有时烦恼,有时幸福。问我肚里到底有啥法宝,其实没啥法宝——欢喜就好。”

行文至此,我发现,它其实和邵夫子在《欢喜吟》后面连嗨地写到的,“吉士为我友,好景为我观。美酒为我饮,美食为我餐”,异曲同工地接地气——俗归俗,价值观的正确性也未必全然在线,但更重要的,是被智慧和性情提炼过的心态,应的也是日常人间烟火的一番景。于是我一颗要坚持正确导向的心,也得以释然,并生欢喜。此时攀比司马光为朋友买房这件事当然是不合适的。就方言交流上,我还可以提到的是,谢谢我的那位“吉士”朋友也曾不厌其烦地试图教我这个大舌头的南方人“儿化音”。京片子自带欢喜、活泼和爽脆的属性,对我而言却和闽南语一样难以游刃有余,书面应用一下,大概就是:越是生活的细节,就越有文化的“劲道儿”。

你看那些满屏弹幕可劲儿刷的“爷青回”重燃的是青春时的热爱与热血,更是一个属于自己也属于同类的时代记忆;“打工人”发出的每一句颓丧而喜感的呐喊最后都导向了灵魂的自我洗涤;还有那些机器般陷入“内卷”的竞争者,哪一个又不是你我身边普普通通、有血有肉、会骂会笑的人呢?就算是“凡尔赛”的华袍上也可能爬满了庸俗的虱子,显示在一个人人都渴望成为中心而人人都不容易久居中心的时代里,注意力才是硬通货与刚需。

“欢喜又欢喜,喜欢更喜欢”,回环般的结构,互文式的叠进,确实是既通俗又高妙,抓取了人们自古以降的心理重点,又构筑了一个喜上加喜,欢喜不断的理想世界。这个理想世界也始终“云”存在于中国人的现实之间。当然地,欢喜也不止一种,绝不静止,到如今更绝非可以被某种定义——比如走运的“锦鲤”——所垄断。各有欢喜,才应是多元化的喜欢之所求。

最近,小区里头新搬来一位邻居,其不仅整修自家,连周遭已经残破的公共绿化地上,也花心思种下各种高大、粗壮的花树,我留意过至少有桂树、山茶、罗汉松、栀子花、雾松等不下八九种,花费应该着实不菲。和古代的邵夫子的那些邻居们一样,现代的他的邻居们也都不太理解。但我想,他一定也是个心有欢喜之人,所做的也是喜欢之事吧。而这个世界只要还存有喜欢,就有欢喜的盼头。

愿人间的欢喜与时间同长久,愿我们每个人的喜欢都能与生活共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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