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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斯林的葬礼》中姑妈角色的分析

2021-03-02徐小卷

雨露风 2021年11期
关键词:姑妈宗教世俗

摘要:《穆斯林的葬礼》中姑妈的角色虽在文中着墨不多,但其人物形象却耐人寻味。她遭受国家破败从而带来悲惨身世的命运,但她并没有因此消沉,而是坚定地活下去。但作为底层卑微的小人物,她又具有超越宗教性和世俗性的大爱之举,成为一个功德圆满的大写的人,深得读者喜爱。

关键词:姑妈;悲惨;世俗;宗教;大爱

《穆斯林的葬礼》是回族穆斯林女作家霍达的代表作,获得第三届茅盾文学奖。《穆斯林的葬礼》是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一个穆斯林家族在六十年间的兴衰,三代人命运的沉浮,两个发生在不同时代、有着不同内容却又交错扭结的爱情悲剧。两根故事线,一大家子人的悲欢离合,就这样交织重叠地从作者笔下娓娓道出。“一道门,隔着两个世界。”一个是玉的世界,一个是月的世界。霍达用穿插的笔法,写下了如此震撼人心的一部作品,为我们展示了穆斯林独特的风俗习惯和人生历程,描绘了回族人民在“人生的舞台上,悲剧,喜剧,轮番演出,不舍昼夜,无尽无休……”的“演出”,体現了他们生生不息的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

其中主要人物包括老一辈人韩子奇、梁君璧、梁冰玉、姑妈等,后一辈人韩新月、韩天星、陈淑彦、楚雁潮等。两代人,六十年的故事。对于主要人物,许多期刊涉及较多,但很少涉及配角人物姑妈。文章 对其中的配角人物即姑妈的角色进行分析与解读。

姑妈在文中是特殊的存在,她不是当事人,却以局外人的身份见证了当事人一家人、两代人、三个人之间发生的和衍生的事情,成为贯穿本书的主要见证人。同时,她又不仅是家庭的见证者,同时还是时代伤痕的亲历者。家与国的兴衰荣辱,姑妈身上都有影子。

一、国家创伤的经历者

姑妈是悲惨的,她是吉林长春人,娘家姓马,夫家姓海,丈夫海连义,继承祖业,开了一个小小的饭馆,在当地回、汉居民中都小有名气,人称“海回回”。九一八之后,东北三省沦亡,海连义不甘忍受日本人的凌辱,和妻子逃难入关,流落到平东通州,无力再操旧业,便在通州东关租赁了一间铺面,卖茶水为生。当日本人入侵时,她正在给自己未满月的孩子喂奶。日本人就在她家的茶水铺面随意地拿出酒肉吃,海连义赔着笑,解释说自己是回回,不能有肉酒在那。结果被日本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姑妈跑出来想救自己的丈夫,却被日本人看中了,强行把她拖上车,她疯狂地哭喊着,突然挣脱了日本兵,扑向槽帮,纵身跳了下去。等她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发生变化,她的铺子烧掉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不知去向。

时代的创伤烙进了姑妈的心里。她的存在,是一部对日本侵略者惨绝人寰行为控诉的行走的书。她是不甘屈辱的中国人,即使在东北已有些家业,但为了不忍受日本人的欺凌,毅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她是铁骨铮铮的,为了自己不被日本人掳走,玷污了自己,她宁愿自绝死路,只为了维护自己身为女人的尊严。她是敢于牺牲的,为了自己丈夫的安危,她冲向了日本兵。

虽然遭逢一夜变故,家已不在,但姑妈又是坚强乐观的,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还活着,立志要“乜贴”也要寻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最终“乜贴”到了韩家,她的生活才最终有了落脚点。

姑妈的经历,不仅是她个人的人生经历,而是整个中国当时的经历,也是她的民族遭受到的摧残。然而,姑妈最终靠着坚强的毅力和必胜的信念活下来,是整个中国、整个民族的坚强不屈、顽强抵抗,从而最终胜利的缩影。小人物姑妈的遭遇,以小见大地反映着时代的境况,更直面了惨痛的人生,愈发坚韧了她的心志。

姑妈“乜贴”到韩家,是真正的眷顾,是上天的安排。虽然国已遭侵略,但韩子奇依然生活在个人窄窄的玉石与家庭世界中。国将破,他家却盛。然而韩子奇的最终出逃,韩家衰落,都蕴含着一个朴素的真理:国破,家必亡。没有国,哪有家。韩子奇举办人生最风光的“览玉盛会”,以此来纪念他和梁君璧所生的儿子的满百天之时,姑妈出现,衣衫褴褛,精神疲累,向主人家施舍。只见那妇人低着头,一手抚着胸口,一手胆怯地往前微伸着,低声说:“撒瓦卜,出散个乜贴(谢谢您给点施舍)!”从姑妈的神情可知,她对于“乜贴”充满了胆怯之情。这是一个没有独自一人出过门讨生活的女子,却为了心中的信念,独自面对未来的不可知。她是敢于重新出发的人。同时也不忘自己的伊斯兰教徒的身份,“乜贴”尽量到穆斯林家庭。

恰好,天星满一百天,梁君璧没有奶喂孩子,正在里屋哭闹,而姑妈正处于哺乳期,奶水充足,正好弥补了韩太太没有奶水的情况[1]。冥冥中,她留下来当了天星的奶妈,找到了不是自己家的家。

二、家庭宗教生活的守护者与超越者

(一)世俗与宗教合二为一

姑妈是回回,信奉伊斯兰教。她一生谨遵教规教义,是虔诚的伊斯兰教徒,身上具有宗教加持的品性道德。但底层深处,要面对世俗生活的琐碎之事,她又具有世俗的品格特点。两者在姑妈身上十分融洽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姑妈形象。

姑妈是深情的。对待自己的丈夫,她一直都怀着深情。追随他从长春到通州。当自己还在里屋哺乳时,听到外面有日本人揍自己的丈夫,她竟然敢于冲向屋外,要救自己的丈夫,完全没有考虑自己力量的弱小,她只知道,丈夫受人欺负了。而在丈夫、孩子、茶铺都俱已不见时,她立志讨饭也要寻找到自己的丈夫,一路跋涉,不知前程如何,但她坚持了下来。从通州一直到北平,她是深情的。新中国成立后,她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丈夫,时时刻刻念叨着自己在等待他们,也许她早已知道,丈夫孩子可能不在人世,然而她依然在心里当他们存活着。这种深情,是真正的相濡以沫之情,后来成为姑妈的人生寄托。

姑妈是幸运的。这种幸运,也许就是真主安拉对于她虔诚信仰的回馈。命中注定她会从通州到北平“乜贴”到了韩子奇家。同样的信仰,是姑妈能被接纳在一起的先决基础。而一百天的孩子天星与姑妈的儿子差不多同岁。梁太太奶水不足,姑妈奶水旺盛,弥补了这一缺憾,使得韩太太对于留下姑妈这件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这么多的巧合都凑到一起,只能说是真主安拉在暗中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命运,她和韩家有着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姑妈是忠诚的、感恩的。她在韩家最鼎盛的时期走了进来,之后韩家经历了韩子奇为了宝贝玉石,抛妻弃子自行逃到伦敦,玉儿因为自己的伤心事,也只留书一封,追随姐夫韩子奇一同到伦敦的事情。韩家一下走了两个主人,在没有男子主事的家里,姑妈依旧对韩太太不离不弃,与韩太太相依为命,既作为仆人帮助韩太太料理家务,也作为管家帮助韩太太打理家庭。虽然从文中知道,韩太太在后来并没有想再留下姑妈,但姑妈对韩太太的行为并没有放在心上,依然尽己所能帮助韩太太渡过难关。

由于韩太太的妇人之见,冤枉了家中的老伙计侯先生,逼迫侯先生辞职,引发店里伙计鸣不平集体辞职的重大事件,导致奇珍斋被间接卖给昔日的仇人蒲寿昌。对于韩家遭受的家败业败的悲催境地,姑妈时刻在韩太太身边,没有半点追随其他人要离开韩家的意思,困难之中见真情,也可见姑妈的忠诚之心,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懂得感恩的人。

当新月哀求姑妈告诉她真正的身世时,为了遵守韩太太的约定,姑妈直到去世之前,也只是长叹一声,并没有违背韩太太的意愿,依然保守着新月的秘密。对于新月,她固然疼爱。但对于韩太太,她无疑是最忠诚的。

姑妈是善良的。十年过后,日本投降了,在海外的韩子奇回来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家没有被毁,家人也都平平安安的。不禁陷入了惊惶之中。原来他在海外接到“侯先生”的回信,说家人投亲人去了,不知在哪时。与玉儿在伦敦相依为命,两人竟然相爱了,并生下了女儿。此次回来,玉儿也一起回来了。但问题也跟着来了,韩子奇如何在两姐妹之间做抉择。伊斯兰教教义是不允许一个男子同时娶两姐妹的。姑妈也是虔诚的伊斯兰教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她并没有站在宗教的高度,对玉儿和韩子奇进行宗教的批判,而只是作为一个世俗人,对玉儿和韩子奇怀着深深的同情,并暗中帮助协调三个人之间的关系。

对于老侯被韩太太赶走之时,从多年与老侯相处中,她相信老侯的为人和处事。为了老侯的声誉,为了韩家的生意,更为了心中的道义,她试图劝太太改变想法,从侧面帮助老侯能够不被赶跑。无奈太太心肠比较狠硬,固执己见,姑妈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姑妈始终相信人的善良,也力所能及地帮助行善良之事。

新月被生母玉儿留下来,但作为大姨的韩太太对她并不好,更别提母爱的关怀。然而,新月有姑妈在身边,姑妈给予了新月母亲般的关爱,让缺乏母亲陪伴的新月并不缺少母爱。17岁生日之时,其他人都不记得她的生日,只有姑妈惦记着新月的生日,并老早就做好丰盛的长寿面。对于天星竟然也记得新月的生日,姑妈表示了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由衷的快慰之情。

对待新月与楚雁潮的爱情,韩太太古板地依据教义,极力反对,并不在乎这段恋情对新月的病情有没有帮助,只一味地认教义。但姑妈心里却十分明白楚雁潮的恋情对新月的病情有帮助,于是她不顾教义的规定,对楚雁潮也十分热情,默默支持他们的恋情。

姑妈是本分的。虽然当初被收留时,韩子奇说了一句:以后就是家人,可以姐妹相称。但姑妈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尽力地当好天星奶妈的同时,家务活她全部包揽。

对于家里发生的事情,她从不主动参与,甚至议论等。虽然她想真正融入其中,但她也十分清楚,自己终究是这家人收留下来的,他们当她是主人,自己却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因此,她能得到韩太太的满意,直至去世。

姑妈是精明的。姑妈的精明表现在对待韩先生和韩太太吵架时充当润滑油的角色,她能抓住他们的长处和弱点,关键时刻,总是能打到点子上。

姑妈包揽了韩家所有的家务,对自己最擅长的厨艺,她会时时炫耀起来,对玉儿也会指点。伴随天星渐渐长大,她作为奶妈的身份已经不能在韩家立足,而韩太太的为人她十分清楚,时刻想着玉儿能够帮她,想让姑妈离开。如何继续在韩家待下去,为自己孤苦的人生有一个踏实的落脚点。姑妈找到自己能够继续为韩家接纳的能力——厨艺。于是姑妈就经常炫耀自己的厨艺,让大家都知道她可以烧出味道很好的餐食来。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炫耀”变成了对韩太太的委婉请求:让我留下来吧,我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我的厨艺很好,可以给你们带来三餐的美味享受。后来她果然深得韩太太的心,里里外外都是韩太太的好帮手,是自己的能力得到韩太太的信赖,更是当初的“卖瓜”行为,让韩太太认识到自己的能力。

姑妈是坚韧刚强的。在解救丈夫不成的情况下,她自己却被日本人拖上车。姑妈使劲挣脱了日本人的束缚,毅然决然地跳下槽帮,昏迷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物是人非。但姑妈一直从通州讨饭到北平,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她沒有放弃。

姑妈是孤独的。她虽然是家里半个主人,但她从来不会越雷池半步。然而,人都是有社会性的一面,姑妈没有亲人和朋友,只有韩家。韩家大事从来不会与姑妈商量。姑妈心里也埋怨过:说是把我当家人看待,但有什么事就把我放一边。可见,姑妈希望能够真正融入韩家,她的心才能有所寄托。

新月是她唯一的生活寄托,对待新月,她充当了妈妈的角色。当新月考上北京大学,要离开家去读书时,姑妈忍不住落下泪来。舍不得新月的离开。但这又何尝不是她内心的寂寞孤独没有了依托所致呢?

(二)超越宗教、超越世俗的大情怀

姑妈是一个传统的穆斯林女性,她严格按照教规教义对待自己,做到绝对的自律。她会和韩太太一起,每天都做该做的穆斯林的功课,虔诚地信奉真主,信奉教义。

但她更尊重人、尊重人的生命,也表现在对待新月与楚雁潮的关系上。韩太太根据教义,反对非回回的楚雁潮与新月在一起,完全不顾新月的病情需要楚雁潮的爱情滋润。姑妈虽然也知道,回回与汉人不能在一起,但她更多地从尊重新月生命的角度来看待楚雁潮。新月是回回,但同时也是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她生病了,教规教义对她的心理并没有起到帮助作用。她热切盼望除了宗教之外的其他精神方面的洗礼。楚雁潮填补了她精神上心灵上的失落。楚雁潮的到来,新月的心里是高兴的、快乐的,她可以和楚雁潮谈天说地,说些男女间的悄悄话,有着自然人希望找到知己的快乐,更有着女人渴望爱情滋润的甜蜜。由此,楚雁潮对新月的病有一定的抑制痛苦的作用,比回回的教规教义更有帮助。对此,姑妈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要是对新月的生命有益的人和事,姑妈都不反对。甚至心里偷偷地想着楚雁潮可以多来家里坐坐,看看新月,让新月高兴起来,她的病能够有所起色。可见,在对待人与教规教义方面,姑妈选择了人与人之间的最纯粹的感情。她超越了宗教的局限,升华了宗教里尊重生命、尊重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述。这是一种大爱,使得作为普通回回的姑妈,精神世界进入到人生的至高境界,拥有比宗教更大的情怀[3]。

虽然对于姑妈的描写着墨不多,但从零星的字里行间,我们还是可以看见一个兼具世俗性和宗教的神性的普通伊斯兰教徒,她身上的特性既有世俗百姓的家长里短,又有宗教神性赋予自身的高尚与纯洁品性。其兼具了两者的精髓,才产生了超越宗教、超越世俗的尊重生命、尊重人本身的纯粹的人性美和人情美的情感,就是姑妈。

作者简介:徐小卷(1984—),女,硕士,助教,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参考文献:

〔1〕胡志珍.《穆斯林的葬礼》中姑妈人物形象分析[J].文学教育(上),2014(9):44-45.

〔2〕霍达.穆斯林的葬礼[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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