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藏固川与清末赵尔丰川边经营
2021-03-01孙洁
孙 洁
学界对于清末赵尔丰川边经营活动已有丰富研究成果(1)赵尔丰在川边改流设制等内容,作者已在其他文章中进行论述,本文不再重复。参见孙洁:《转型时期的国家治理经验:清末川边经营政策影响析论》,《西北民族论丛》2019年第2期。,对赵尔丰的评价,经历了从革命史观对其给予负面评价(2)负面评价参见,陈国勇:《关于<赵尔丰传>的几个问题》,《南充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2期。陈国勇:《赵尔丰经营川边述评》,《南充师院学报》1985年第5期。,之后从经济现代化视角对其川边经营活动给予相应正面评价(3)正面评价参见,徐君:《赵尔丰川边兴学之反思》,《中国藏学》2007年第2期。刘玉、周文林:《赵尔丰晚年的成就与悲剧》,《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年第4期。何一民:《20世纪初年川边藏区政治经济文化改革述论》,《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6期。。本文在已有研究基础上,从清末边疆危机应对视角,对赵尔丰川边经营活动进行认识和评价。清末英俄觊觎我国西藏,边疆危机逐步加深,西藏地方政府不满清廷对外妥协从而对中央政府产生离心力。另一方面镇压太平天国运动后清廷权威衰落,西藏地方以瞻对为基点,不断寻求扩大对川边土司的影响力,清廷与西藏地方在川边的权力均衡被打破。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驻藏帮办大臣凤全在川边巴塘被残忍戕害,“巴塘事变”使清廷川边治理策略从之前牺牲川边利益安抚达赖,变为支持赵尔丰强势打通川藏为经营西藏提供保障。清廷在西藏开展新政,虽迫于英国压力暂缓将西藏改建行省,但清廷图建省之实不图建省之名,且在川边支持赵尔丰改流新政,以图保藏固川。
一、拉开川边经济现代化帷幕——抵制英印经济渗透
清廷大力改变川边传统治理模式,始于“巴塘事变”后支持赵尔丰强势经营川边,但早在“巴塘事变”之前清廷已经开始酝酿川边经营新策略,川督锡良和驻藏帮办大臣桂霖围绕振兴边务具体措施存在分歧。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川督锡良奉上谕,“有人奏请简员督办川边,因垦为屯,因商开矿等语”(4)《四川布政使、商务总局、通省盐茶道、按察使司、成绵龙茂道、洋务总局、矿务总局详复川边开办垦屯商矿情形》,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页。,锡良随即组织川省大员会商,在上奏回复时表示,“传统边外商务,出口以茶务为大宗布匹次之,入口以牛羊皮为大宗药材次之,此外别无出品可以扩充商务”,故在川边开展屯垦商矿活动并不能解藏务之危迫。对于桂霖主张仿湘军营制募勇入藏,锡良认为仿团练于要荒之外并不能取得预期效果。至于特简大员至边督办,合四川农商矿归并为一局,锡良和其他四川大员都认为,商矿合为一局事务繁多不利于管理,且巴塘偏远难以兼顾。(5)《川督锡良议复川边能否试办垦屯商矿情形折》,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页。但“巴塘事变”使清廷与川藏地方大员就川边经营策略迅速达成一致意见,即派大员出关加强对川边的控制与治理。赵尔丰经锡良推荐出关主事,“巴塘事变”至清亡的六七年时间内,赵尔丰努力整顿发展川边有限的经济活动,以抵制英印对西藏和川边的经济渗透。
(一)筹建边茶公司应对印茶进藏
唐代川茶进入西藏,到清康熙年间民间边茶贸易取得合法地位,清廷在打箭炉设关征税,“18世纪末,西藏出口到印度的茶每年达二、三十万卢布,约合英镑二三万镑”(6)冯明珠:《中英西藏交涉与川藏边情(1774-1925)》,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7年,第35页。。1893年《中英会议藏印续约》,议定于1894年5月1日亚东开关通商,免除一切商品进出口税五年后印茶可运销西藏。1908年4月中英签订《中英修订藏印通商章程》,印茶在西藏畅销。之前英印受制于须在对入藏商品征税之后印茶方可进藏的规定,印茶仅是偷运入藏,而四川历来禁止茶种入藏,但到宣统年间藏民已可到印度等地购买茶种。川茶面对印茶竞争时处于劣势,“炉茶入藏,为川省商务大宗,近年以采制不精,且多搀伪,行销久已减色。而商情素涣,又狃藏嗜川茶之说,四川茶商有恃无恐。现在印茶既因照约通商,万难阻止,而印茶无税路捷,炉茶运艰本重,川民岁失茶利数百万”(7)《致外务部整顿茶务电》,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89页。。
为与印茶竞争,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六月,赵尔丰让建昌道与邛州各县商议抵制印茶的办法,“以挽利权”(8)《札建昌道转令邛州等县茶商抵制印茶办法》,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28页。。赵尔丰提出对策,一方面为零售便民,“准茶种入藏,教其自种”(9)《致雅州道府县清溪县速筹抵制印茶入销办法电》,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0页。,另一方面让四川省盐茶、三司和商务局会商成立公司与印茶争利。即让雅安六属的茶商合并,招商募股成立公司,若资金不足由官方资助,公司成立后生产的茶叶不准搀杂伪物,官方减轻运川茶入藏的捐税和运输成本,以抵制印茶销藏对川茶的冲击。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九月,邛州茶商邱德元等致函赵尔丰表示愿意配合他整顿茶务。称赵尔丰在告诫整顿川茶品质时,入藏的茶叶已经运输在途,辜负了赵尔丰美意,川边茶商为保利益不被印茶侵蚀,对整顿川茶定将不再观望。并详述了茶商协商出的整顿举措数条,请各乡团保等开导茶民采茶时不得以次充好,成立查验公所挑选正直茶商检验茶民所采茶叶的质量,保证茶品焙制的精良,“设官秤以昭公允”(10)《邛州茶商邱德元等呈请禁假除弊以维茗纲而挽利权》,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238页。,防私贩与茶民私相授受,最后在打箭炉成立商会以查验运送到打箭炉城的茶包,为杜绝假茶的销售最后把关。对于邛州茶商们主动整顿茶务的电函,赵尔丰的批复是整顿措施固然不错,但私人茶商再努力也不及大家团结成立公司后对印茶的抵制效果。各地茶商积极响应赵尔丰成立公司的号召,至十一月,雅州、天全、荥经、名山各地茶商筹集银三十六万两,其中仅雅州茶商就筹集银二十万零六千七百两,赵尔丰让茶商详议公司的组织及部署。十二月赵尔丰令在雅州设立边茶公司筹办处,由雅州知府担任边茶公司筹备处的总办。
宣统元年(1909年)八月,雅州知府武瀛向赵尔丰汇报了边茶公司筹备的情况。原定边茶公司要筹集资金银五十万两,但至七月底“茶商本帮统共认股二十一万六千五百两”(11)《雅州知府武瀛禀陈边茶公司筹办情形》,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427页。,各茶商答应筹集的资金因赵尔丰急于出关并未完全落实。资金筹集不够,边茶公司迟迟没有成立,一些商贩知道在边茶公司以外还能自营后更是拖延,对此赵尔丰批复因集商股与垄断不同,所以对不从者强迫不为过。虽然边茶公司还未成立,但边茶公司筹备处也在努力禁止川茶掺伪现象,同时计划派人出关调查关外印茶销售情形。十月十八日,郭士材起程前往西藏及印度,预计将用九个月时间主要考察三方面情况,一是关外至西藏对不同等级川茶的需要情况,购买川茶“是否全系现银,仰或以他货易物”(12)《武瀛详报赴印藏调查茶务委员郭士材启程日期并附呈调查节略》,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462页。,考察关外商人购川茶较少是否因为存货较多还是别有原因,调查西藏地方销售茶叶的规则。二是考察边茶公司成立后茶叶直接运销西藏的路径、巴塘和理塘分行的设置、沿途厘税和运费,沿途为边茶公司未来的销售、茶品质量做宣传,及考察西藏地方购茶种自行培育在十年内是否对川茶行销西藏有影响。三是考察印度茶叶每年生产总数、品种、焙制方法及印度制茶公司生产情况。宣统二年(1910年)八月,商办边茶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亦颁布边茶公司章程(13)《赵尔巽咨赵尔丰据盐茶道等详送边茶公司章程》,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下)》,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746页。,边茶公司在雅州城设总号,下设五处分号于打箭炉、理塘、巴塘、昌都、界姑。
为与印茶竞争,赵尔丰一方面组织四川茶商成立边茶公司,期望以现代化的商业公司形式与印茶争利,但另一方面又同意川边的增科、登科等地对过往茶商继续征收茶厘,“每茶一驮,收银四分”(14)《邓科地方抽收茶税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87页。。其原因主要是因为川边经费紧张,增科所收茶厘用作地方学堂经费,登科茶厘用以修建渡江木船及雇佣水手的开支,剩余充做边务经费。除征收茶厘外,赵尔丰在川边还征收租粮、牛马税、盐税等。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十一月,赵尔丰派委员到盐井设局征收盐税,从设局到宣统元年十二月底,盐井盐税盈余为九七平银两万三千一百多两。宣统元年(1909年)十二月,赵尔丰批准商人李纯德的建议,将盐井的盐务改为商办,并制定盐井盐商局章程。盐井所产之盐全部由盐商局购进,购买价格每个季度由官方与盐商局核定公示,所有盐商到盐井买盐均需到盐商局购买,“由该商统买转卖商贩”(15)《札王会痛盐井征税改归商盐局按照定章办理》,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512页。。盐商买盐时支付相应税费,盐井盐税由盐商局统一代收,即盐税的征收由官方分户收取改为商人承办。
(二)铸藏元抵制卢比在边藏流通
随着印藏通商,印度卢布的使用从西藏逐渐延展至川边各粮台,甚至流通于云南边境和打箭炉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锡良奏请在川省仿“印度重三钱二分为一元之卢比自行试造”(16)《财政部、户部议复锡良请续铸藏元以济边用折》,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71页。藏元,以抵制卢比在西藏和川边地区的流通。
西藏虽有银矿,但早期是由尼泊尔代铸造银币。藏币铸造始于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藏币由净银铸造,有一钱五分、一钱和五分重三种,最初由驻藏大臣负责铸造,后商上收回铸造权,清末藏币由净银而掺杂铜铅,币值低落。光绪年间印度卢比行销西藏,卢比为重三钱二分的银元,在西藏地方“卢比一元,掉换藏币四十余枚,以至七八十枚”(17)《鼓铸藏元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3页。。为抵制卢比,赵尔丰与四川总督锡良在四川仿卢比造藏元,让川省造币厂以银铸造重三钱二分的藏元,为方便零用又铸造铜元一千万元运到关外流通辅以藏元使用,铜元运往关外的运费亦从边务经费中开支。并规定关外重三钱二分的银元一元可以兑换新铸关外流通的十个铜元四十四元。后为方便流通又铸造十万吊铜元运到关外使用。但在流通过程中,川省造币为谋利,将重三钱二分的藏元“行之关外,勒作三五”(18)《致川督请酌改银元为三二电》,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5页。,使得藏元滞销,后赵尔丰致电四川总督将关外藏元定做三钱二分使用,以合民意并促藏元在关外流通。联豫任驻藏大臣时,曾在西藏铸造“宣统宝藏”。因察木多、硕般多等地用“银元”而不是内地的“白银”,所以两汛兵勇多次请以“银元”发放兵饷,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二月,赵尔丰准察木多粮员所请以银元发给兵饷。
清末地方督抚权力增大,本由中央控制的铸币权现由地方总督分享,边疆地区的治理与对边患的应对也由地方主导。赵尔丰治边,租粮的收纳比例、茶税的定额由其自定而后向上呈报,而非中央定夺地方行事。租粮变价、牛马税、茶税、盐税等除去开支的实际收入,赵尔丰在向中央汇报时,皆称“拨充边务经费”。清末中央财政困窘,虽知筹边之事刻不容缓,但因财力不足也只能由地方大员尽力为之,故而面对地方财政权力的增长也无可奈何。
(三)统一度量衡、开矿设厂发展川边经济
为促进川边经济发展,赵尔丰统一川边与内地度量衡,积极在川边探测矿源开矿,并利用川边畜牧业盛产牛皮而开设制革厂,但因川边交通闭塞等条件限制,赵尔丰川边经济开发成果有限。
川边的度量衡与内地相比,名称、外形和度量标准皆不相同,赵尔丰统一了川边的度量衡标准,称重每斗重三十斤,长度“则照营造尺最准”(19)《札打箭炉厅颁发统一度量衡》,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82页。。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赵尔丰以内地度量衡为准制发官斗官秤,交给地方官以此为准收发粮物。同年十月,打箭炉厅颁发统一度量衡。赵尔丰购买大秤和小秤各十把,打箭炉厅、河口、理塘、三坝、稻坝、乡城、盐井大小秤各一把,巴塘大小秤各三把。宣统元年(1909年),丈量土地所有的弓尺,每弓五尺制定在案 。
康定县全县产金,所产为沙金,但秋冬天冷结冰开采受限,其中灯盏窝、雅拉沟、鱼子石、穆雅产量丰富。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招聘美国人刘轼勘查汇报灯盏窝金矿矿脉及开采改良办法。宣统元年(1909年)七月,德格委员万里恩开办扩络垛金矿,赵尔丰让管带刘庆先将该营所募抬炮人员中会炼金的30人派往扩络垛金矿。七月,贵州监生刘光烨申请金矿执照,想自费在川边木里土司境内的水落、燕溪河办金矿。九月,任命张以成为矿物委员前往德格、纳夺等地勘查铜矿及开办铜厂事宜,又令宋沛前往巴塘继刘轼之后再次勘探巴塘矿苗是否可资开采。十一月在巴塘勘察到毛多山有可开采的煤矿,若开采成功可为川边各矿冶炼提供煤炭。宣统二年(1910年)二月,巴塘粮员张盛楷在巴塘建窑制陶。七月,河口纳利石金矿由商人周荣山等试办,至十二月正式订合同开办纳利石金矿。九月从学务局拨银100两在河口设蚕桑局,在同普素波建厂炼铜,康姑枯金矿开办。另在稻城建纸墨厂,在察隅建银矿。宣统三年(1911年),商人宗锡自筹经费在稻城办造纸厂,商人范长兴自筹经费请准在巴塘色许办金矿。但各处开矿收益并不理想,刘轼轮花费银万余两开矿但效果不佳,德格和理塘所办矿产收入微薄,其中打箭炉厅三道桥金厂较有效益,宣统元年至二年实存库平银两千八百多两充作边务经费。(20)参见《德格委员万利恩禀报扩络垛金厂开办情形》《札管带刘庆先将抬炮夫内金夫派往扩络垛金厂》《贵州修文县监生刘光烨禀请发给试办金矿执照》《札委张以诚为矿物委员前往纳夺等地筹划开矿》《札宋沛前往里塘一带踏勘金矿能否开采等情形》《巴塘制革厂委员崔志远禀请开办毛多山煤矿》《札打箭炉厅申解三道桥金课余银拨归边务经费》,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下)》,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85,392,394,439,440,493,883页。
关外畜牧业生产大量牛皮,但因缺乏生产加工的技术,大多将生皮廉价卖出,赵尔丰经营川边军队需要的大量皮货却又得高价从外采购,为发展川边经济也为减轻军队开支,赵尔丰筹划在川边设立制革厂。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从关外挑选了48名年值十七八的边民送到省城制革厂,计划用几个月时间培训其制作皮革的技术,方便他们回川边后促进当地制革业的发展。但到十月因水土不服等原因,到省城制革厂学习工艺的人中已有九人死亡,于是四川商务局禀告赵尔丰后,将剩余人中能学工艺的十人留厂继续学习,将其余二十九人遣返回川边。到宣统元年(1909年)四月所留十人学成出关,虽技艺未精但已能制造所学各品种皮具。(21)《办理四川商务局周善培详习艺藏徒分别遣回于留厂》、《周善培申报习艺藏徒卒业资送出关》,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中)》,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244,333页。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官办的巴塘制革厂开办,先从四川省城的制革厂调用技术熟练的工人到巴塘协助建厂,建厂所需经费先从边务款内支出银二万四千两,用以到国外购买机器、建厂房、买原材料及初期人工费用。计划设立制革、靴鞋、皮包和铜器四科,等工厂运作起来打开了销路,就不再用边务款补贴,且期望用余利逐步扩大生产。宣统二年(1910年)三月,因登科离产皮革原料的石渠近,故在登科又新开一制革厂。到宣统二年(1910年)底,给巴塘制革厂所拨经费已达银二万四千两,但制革厂因产品滞销仍然转运不灵,到宣统三年(1911年)四月赵尔丰又拨银两千两助其周转。(22)《赵尔丰咨度支部所订巴塘制革厂章程请备案》、《崔志远详报巴塘制革厂产品滞销请拨银周转》,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下)》,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04,932页。
二、发展川边教育及交通通讯——居中策应连通川藏
(一)兴办新式教育
赵尔丰认为政令的推行依赖文化,而关外文化基础薄弱(23)《筹设关外学务局折》,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6,97页。,若兴学校教汉字,可使关外民众知晓政府所颁布告示的内容,避免翻译错误而引起弊端,从而使中央政令广及边地。赵尔丰兴学更深一层的目的,是使边民讲忠孝,使当地子弟皆知尊敬朝廷,“每篷朔望,悉排班向阙叩头”(24)《关外办学人员三年届满择优请奖折》,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0页。。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赵尔丰在打箭炉城设立关外学务局作为筹办学务的指挥机构,由度支部主事吴嘉谟担任总办,从边务经费中借用三万两作为开办经费,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月十八日在巴塘设局开办,并设立印刷官局以编制白话文课本。(25)《筹设印刷官局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5页。赵尔丰援引四川设立学务处时,前四川总督岑春煊“援照部员案呈例式办理”,而奏请准学务局将一切文牍直接交由赵尔丰自己核办,称学务局案呈,以缩短公牍展转批阅的时间,使他在关外能更灵活的推动教育发展。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赵尔丰还让明正土司设立夷民学堂。从赵尔丰筹边办学务到西康建省,关外成立小学170多所,在巴安和康定都成立了师范学堂,在雅江成立蚕桑学校,在邓科县成立游牧改良所。
(1)办学经费及招生
赵尔丰川边办学经费据记载有以下来源。一是从边务经费中拨用,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拨三万两作为关外学务局开办经费,后拨银六万两以推广办学,宣统二年(1910年)拨银三万两(26)《推广关外学务局添拨银两折》,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2,102页。。二是将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剿办各处“番匪”时各营所获物资陆续变价,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巴塘得银一万两,宣统元年(1909年)打箭炉厅得九七平银二万零二百七十二两八钱。三是将金铜运往川省变价所得九七平银二万三千九百两,先后“发成都、华阳两县发商所生之利息”(27)《将缴获匪物变价作为学堂经费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8页。。四是由川边地方上层主动捐献,巴塘设巴安府治理后,都司多吉僧格捐银二千两倡修学堂。
官话小学堂初设之时招生困难,“时康人子弟入学,认为当差”(28)《筹设关外学务局折》,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7页。,吴嘉谟总办及劝学员奔走于冰天雪地中多方劝导。赵尔丰主张,应在人多地方设学堂,将来逐渐推广。关外兴学,最先在巴塘、理塘两地设立了几所学堂,让当地的塘兵、商民、当地头人的子弟入学就读。其后随着成果初显,他们见其子弟初识汉字并可不用翻译直接与官员交流,慢慢接受学堂并渐有支持办学者。
(2)优待办学人员
川边办学人员,最初是从关外选派,选省城藏文毕业生70余名出关任教员,所选人员任教前需到关外学务局“补习师范及各方语言”半年,后在川边成立师范学堂培养教员。川边办学关键在人才,但关外办学经费不多且条件又较内地艰苦异常,赵尔丰为挽留人才,他结合关外实际情况灵活调整奖励措施,“不必以三年定限为准,而惟以三年成绩为凭”(29)《关外办学人员嗣后如确有成效不以三年定限随时奏请给奖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99页。,只要在关外办学三年且有成绩,赵尔丰就择优保奖。清末对办学人员本是定期每三年保奖一次,但鉴于关外寒苦,赵尔丰变定期三年为连续三年,第二年来关外不必担心错过第三年的评定或苦等第六年的评定,只要办学优秀可在第五年获得保奖。赵尔丰对关外办学人员择优保奖,是关外办学客观条件使然,是经学部议奏,并请旨允准在案,握有对地方办学人员奖惩之权的实质,是清末新政中地方权力扩大的表现。
(3)办巡警学堂、医药局及印刷官局
赵尔丰在关外办学,随着教化初兴,识得汉字的学生都乐于购买汉字书籍,但关外没有刊刻印刷汉字书籍的先例,也无人贩卖汉字书籍,若从内地购运书籍又运输艰难,故赵尔丰仿内地各省,从上海购来印刷机器在巴塘租房开设了印刷官局。印刷官局的开办经费约银一万余两,常年经费约银一千余两,皆从边务经费中开支。赵尔丰制定了印刷官局章程(30)《附:印刷官局章程》,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6页。,一是印刷官局营运之初经费由公款垫付,将来营利之后所得归公;二是印刷局仅设委员一人、司事二人,另据经营规模而雇佣工匠,各项开支需按规定造册呈报边务大臣核准报销;三是学堂印刷书籍,各署局印刷公私文牍、章程及粮税串票等按公料收价。
清末新政内地各省为图保民卫国皆设立巡警,赵尔丰受其影响在巴塘设立了巡警学堂。巡警学堂筹备之初所需银三百两,及其后每年雇员招生等运转所需银五千两,皆从边务经费中开支。巡警学堂设立之初计划招生120名,学生年龄规定为16岁至20岁之间,除正额100名外,恐中途有因故不能毕业者而另招附额20名,共同学习以期三年毕业后到新设各府州厅当教习,“以为开办巡警之预备”(31)《筹设巡警学堂按年拨给经费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3页。。120名学生皆从关外巴塘、理塘等地官话小学堂毕业的当地学生中选取,以图其既懂官话又懂当地方言。学生在校三年所学课程有警务、算学、测绘、体操等,每生每年发给一套夹衣裤、棉裤、操靴、操帽,学业期间的伙食、衣物、笔墨图书、灯油等费用都由官方负担。
此外赵尔丰鉴于关外痘症发病率高,并顾及边民和迁往关外军民的健康,他出关之始就在内地广购药品并聘请良医出关,其中高薪聘请治痘症的医生,请其到关外各地医药局诊治施药,半年所用经费约银一万两由边务经费中支出。(32)《设医药局施诊施药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5页。还曾以银一百六十两,请匡医生裕抠再聘三位医生一同出关开设药店,因其拖延出关,赵尔丰感叹“尚未起身,殊届可恨,军中多病需医”(33)《电武丞催匡医速出关》,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71页。,如再逗留当予以押追。另外川边各地委员等自行组织各类非官方的机构,喇世俊组织成立了登科农事改良所,王典章组织成立打箭炉直隶厅教育会,冷家骥设立稻城教育研究所。(34)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下)》,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810,818,824页。
(二)挽回利权——促进川藏电线架设
一方面清末中央与西藏、川边受制于自然环境,文报往来相当不便。另一方面英国势力从印藏边界铺设电线至江孜,威胁损害了清廷对西藏的治理权力。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张荫棠同英国签订《藏印通商章程》,其中规定当中国将电线由内地铺设到江孜后,英国从印藏边界铺设到江孜的电线可移售给中国,中国电线铺设至江孜前,内地与西藏的通信可通过印度控制的电线进行,并且中国有保护此段电线安全的责任(35)《邮传部咨赵尔丰请速派员履勘川藏电线线路》,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82页。。因此清政府筹设川藏电线,以保证中央与西藏地方之间的紧急密要文件能及时传递,且不假手于英印。“川藏电线,光绪三十年由成都修至打箭炉,三十一年至河口(雅江县),三十二年至囗囗丫,三十三年至巴安,宣统元年至昌都。由昌都到拉萨,西到江孜,系在宣统三年兴工,因辛亥革命爆发未能继续。”(36)《札知各营除紧急公文不收电费外其余一律收费》,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0页。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赵尔丰为方便进藏,出关之前已禀报锡良,计划铺设打箭炉到理塘段电线,请成电局迅速运送电线到川边。(37)《赵尔丰禀锡良请饬成都电局速运电线安设以应急需》,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56页。随着赵尔丰关外“改土归流”,商民渐多,但因交通阻滞又无邮局,即使公务人员也有数月甚至年多不能与其家人通信,为方便商民,赵尔丰致电军机处请令邮传部运电线到关外安设邮局。之后赵尔丰实现从打箭炉铺设电线到巴塘,并计划从巴塘继续铺设电线到前藏约计五千里。为使川藏电线早日架设,赵尔丰与邮传部电报往返数次。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赵尔丰代理川督期间曾致电邮传部,称之前想找距离较近的一条僻路安设电线,但并没有寻找到僻路,再鉴于艰苦的自然环境和关外民众的戒备之心,赵尔丰认为巴藏之间宜沿官路安设电线较妥。为迅速开展架设电线入藏事宜,赵尔丰多次致电邮传部,自荐若邮传部“乏人经理”(38)《致邮传部拟设电线请筹的款电》,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7页。可由他派人员专门办理此事,但望邮传部筹集银二十余万两以期启动。至于具体架设电线操作人员,赵尔丰以从打箭炉架设电线至巴塘的经验,建议邮传部不用“洋工”,而“皆我中国员匠,并用囗民作工”(39)《致邮传部请用我国员工敷设电线》,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8页。,既可节省薪资开销,又可杜绝他人借机阻碍或滋事。
为能尽早收回印藏边界至江孜段电线的权力,邮传部于五月初四让赵尔丰派人迅速勘查川边至西藏段电线铺设线路,五月初八赵尔丰电告邮传部已找到两个适合人选,即“补用直隶州州判黄德润、优等电报学生吴传绪”(40)《咨藏臣已派员勘测线路》,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9页。,可入藏勘测电报线路并绘制路线图。黄德润于五月从成都启程,在打箭炉与吴传绪汇合,两人于七月到达巴塘开始测绘,经江卡、乍丫,在八月抵达察木多,九月十四日测绘到拉里,九月二十四日测绘到达拉萨。两人完成巴塘经察木多、拉里到拉萨的电线铺设线路测绘,并绘图附表上呈赵尔丰,后又前往西藏靖西、亚东地区,随后吴传绪和黄德润于十一月、十二月先后启程回内地。(41)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219,236,243,271页。赵尔丰在写给赵尔巽的信件中曾评价黄德润所绘之图,分段绘成颇显零碎,后来一名姓杨的巡捕绘制了全图。
宣统元年(1909年)之前,巴塘至察木多已通邮电。关于电线使用情况,赵尔丰规定从宣统元年(1909年)正月初一起,因重要公事发电不收费,寻常公事走驿站不准免费发电,无论何人因私发电一律付费。宣统元年(1909年)二月,赵尔丰希望新开两线,一是由巴塘经德格再到察木多,一是由巴塘接云南阿敦子。宣统三年(1911年)因辛亥革命爆发,川藏电线终未能铺设到拉萨及江孜地区。
在《赵尔丰奏牍》中,有两条赵尔丰令下属更换不合格电杆的电文。一则要求按“长二丈三四,过心四寸余”(42)《致囗囗丫张秉钧务换长杆电》,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8页。更换电杆。一则是要求全部更换为“长二丈八尺,木梢过心五寸半”(43)《札里塘粮员督拨电杆费用》,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09页。的电杆,按每里大约四根计算,全程更换1300根电杆,并报筹饷局领款。
(三)连通川藏——修通川藏公路川边段
“打箭炉进藏,经巴安、昌都至拉萨为大路,亦名南路。由打箭炉经甘孜、三十九族进藏为小路,亦名北路。”(44)《筹设关外招待所及旅店折》注,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6页。关外多山,川藏交通不便,不论贸易或战事行军都需当地民众提供帮助方可缓慢前行,若川藏交通没有改善,不宜于边务还有碍藏事。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赵尔丰会同川滇督臣上奏筹边事务时曾提到修川藏公路,修川藏公路目的是修路通车(45)此车指牛车,载重至二千斤有奇,当时四川无造车的工匠,赵尔丰曾奏明由陕西顾工匠买材料造车。以加强和方便内地与西藏的联系。之后赵尔丰让打箭炉至巴塘各地方先行负责各段道路的修建,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理塘粮员向赵尔丰汇报修路情形时,赵尔丰责问粮员要明确汇报所修道路究竟能否行牛车不要讲空话搪塞。(46)《里塘粮员张秉钧禀报修路情形》,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93页。七月赵尔丰出关在即,再次催促各地汇报修路情况,并声明待出关时将一路勘验。宣统元年(1909年),清廷决定由川督、边务大臣、驻藏大臣分段负责川藏公路的修筑,四川省拨款银二十万两负责修建成都至打箭炉段,川边大臣赵尔丰负责辖区内打箭炉到察木多一段,西藏地方出款修建察木多至前藏一段。
川藏公路打箭炉至察木多一段花销约三十二万两(47)其中中渡修桥用银一万八千五百两。,在此段赵尔丰奏请建造两座钢式吊桥。中渡的雅砻江是从打箭炉入藏的要道,但每当涨水船只很难渡江,赵尔丰奏请仿西法修钢丝吊桥以便加强入藏交通。赵尔丰护理川督时派人勘查绘图,后派驻沪转运人员找洋行商议合同,经磋商后与洋商华法公司订立合同。约计年内可完工,仅钢材订价银一万八千五百两,所有花费从边务经费中开支。(48)《请建泸定桥片》,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2页。中渡雅砻江钢丝吊桥修好后,赵尔丰又上奏重修同为边藏冲衢的泸定桥。泸定桥原为铁链桥,因桥身长行走颠簸,物资大件不能从桥上通行,赵尔丰想请修建中渡桥的工程师在泸定桥重修一座吊式钢桥,使桥宽一丈二尺,中间行车,两边走人,若此桥建成由成都到康定县一段可畅通无阻。
川藏车路中川省负责拨款银二十万两修建成都至打箭炉段,因泸定桥在打箭炉厅范围内,赵尔丰主张重修泸定桥所需费用约银两万五千两,可从修路费用银二十万两中开支,且认为相比川省历年拨款修整泸定铁链桥的费用而言,重修钢桥更有长远的利益。重修泸定钢桥大约只需4个月,但赵尔丰于宣统三年(1911年)六月提出的奏请,因辛亥革命时局变更而不再能落实。从泸定桥到中渡,沿路大多能行软套牛车,赵尔丰令下属沿路若有路窄使软套牛车不能通行的路段,可用炸药宽路。
赵尔丰筹修川藏公路川边段外,还将川藏大道川边段沿路行台重建并改为官店,并在关外建招待所及旅店。从打箭炉到拉萨沿大路建有驻藏大臣往来休息住宿的行台也叫台站,具体为三十余里建尖站,七十余里建宿站,驻有塘勇以保护大道并传递官文,但台站到光绪年间已经颓唐不堪。赵尔丰任边务大臣后,关外内地人逐渐增多,为了在荒凉寒冷之地给垦夫和商旅提供来往住宿方便,赵尔丰在关外修建官方经营的招待所和旅店,共用银一万六千二百五十六两七钱七分一厘,皆用四川铸造的卢比支付(49)《筹设关外招待所及旅店折》,吴丰培辑:《赵尔丰川边奏牍》,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第115页。。其中将打箭炉厅旧有行台改为招待所,招待所修成上中下三院,驻藏大臣和富商大贾住大院,一般商旅和垦夫住中下两院。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十月,赵尔丰将打箭炉到巴塘沿路旅舍的修建分为三段,打箭炉到中渡段9座旅舍由打箭炉同知负责监修,中渡到三坝段12座旅舍由理塘粮务负责监修,三坝到巴塘段3座旅舍由巴塘粮务负责监修。(50)《札打箭炉同知派员监修打箭炉至中渡旅舍》,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51页。因关外自然环境恶劣,加之内地工匠不愿到关外做工,关外各处旅店“雇囗匠,照囗房形式修建”(51)《关外建成招待所及旅店便利行旅折》,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中)》,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325页。。
三、赵尔丰经营川边以图保藏固川
清末新政力图使边疆与内地一体化,清廷希望把川康藏改造为内部同质性单位,赵尔丰开启川边社会变革,一体化的浪潮波浪式的向康区覆盖。(52)郑少雄:《清代康定锅庄:一种讨论汉藏关系的历史路径》,《开放时代》2014年第2期。赵尔丰经营川边的目的是保藏固川,从这一视角可对其经营活动做如下认识与评价。
第一,清末赵尔丰在艰难环境中经营川边有效连通了川藏。康区是三大藏区之一,赵尔丰代表中央权力加强对这一地区进行直接治理,改变了这一地区传统的政治结构,改变了川边地区与中央的关系。中央权力向川边地方的逐步深入,既是传统边疆内地化过程的继续,也是边疆危机影响的内在要求。赵尔丰经营川边做事常有掣肘,川边自然条件极为艰苦,与内地分属不同的文化体系,又当王朝末年,筹边可谓外临强敌而内部资金困窘且无得力人手,上下皆得不到足够的支持。但赵尔丰仍然做了很多实质性的工作,筹建边茶公司应对印茶进藏,铸藏元抵制卢比在边藏流通,统一度量衡、开矿设厂发展川边经济,开办新式教育为边地培养人才,为挽回利权而促进川藏电线架设,修通川藏公路川边段有效连通川藏。在有限条件下,赵尔丰想用新政手段对内促成川边与内地一体化,对外阻止英印乘机渗透侵占边藏,真可谓难之又难。
第二,赵尔丰是一个新旧思想混杂的人物,一方面为应对西藏边疆危机他主张采取近代化方式经营川边,另一方面他经营川边时仍保持传统儒家的思想。因受时代风气的影响,赵尔丰认可西方近代化生产方式及部分政府机构的优越性,所以他将很多新事物引入川边。如设置医药局,引进治痘症的医生为川边民众种痘,引进新式印刷技术,选送人员到成都学习制革技术以便在川边开办制革厂等。甚至在川边架设电线,开办巡警学堂为以后设立巡警培养人才等。但赵尔丰仍然是从传统的中心视角看待边地。赵尔丰认为要加强对川边的治理,是因为川边与内地相比较为落后,所以要招民屯垦以内地农耕文化变革川边,要改变当地落后的习俗,不准几男共娶一妇,且婚娶需如内地明媒正娶,要当地民众洗脸梳头改变卫生习惯等。赵尔丰川边兴办教育,在川边推广汉语教育和儒家文化,其目的是培养当地民众对清廷的敬畏和尊崇,四川藏文学堂章程中亦明确规定“造就边才,尤以养成爱国心为重要。”(53)《署四川提学使方旭、四川藏文学堂监督熊承藻会详锡良拟定藏文学堂章程》,四川省民族研究所《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编辑组编:《清末川滇边务档案史料(上)》,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93页。
第三,民元鼎革边藏乱局,说明清末赵尔丰川边经营成果未得到当地民众认可。清末面对英俄对西藏的觊觎,前后多位川藏地方大员积极推动川边的经营,期望经营川边进而实现保藏固川。赵尔丰川边治理的目标,是促进川边与内地的一体化,希望在川边建省以连通川藏,从而更好的保藏固川。为此赵尔丰以边军为后盾,在川边展开雷厉风行的“改土归流”,同时引入很多近代化举措以促使川边经济与社会的发展,但他对川边本地形成已久的历史文化、社会生活习俗不够尊重和了解。因此他对川边的治理变革,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虽成果颇丰,但随着清朝的覆灭所有变革成果很快被摧毁殆尽。赵尔丰经营川边时率领的边军训练有素,辛亥起义后赵尔丰在成都有难,傅嵩炢带了大部分边军入关援助,故此后发生战事,驻防川边的边军显得势单力薄,其中驻防在察木多的彭日升营凭借旧日威望虽然仍有震慑作用,但也孤立无援。至民初,赵尔丰雷厉风行的川边改流成果大部分付之东流,铺设的电线被拆,修筑的道路桥梁被毁。民初边藏局面,说明清末对西藏和川边的经营治理未达到预期目的,传统的边疆治理向近代民族国家内在要求下的边疆治理方式的转变并不成功,但对清末内外危机之下的川边治理还是应给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