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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华文化在新疆的传承

2021-02-27和谈吴爽

贵州民族研究 2021年1期
关键词:西域中华文化新疆

和谈 吴爽

(新疆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乌鲁木齐 830046)

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的讲话中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的是增强文化认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重要论断,揭示了民族团结的本质和核心,指明了我国民族工作的一项长期的带有根本性的战略任务,对于新疆的发展和建设而言,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历史、文学、考古等文献资料证明,新疆各族人民自古以来就已经开始学习、传承中华文化,留下了大量宝贵的文化财富。

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和多元多样的中华文化是我国各民族文化的统一体。在新疆,要强化“五个认同”教育,这是新疆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的重要思想基础,同时也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思想基础。其中,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是反击意识形态领域分裂和渗透的重要手段。因此,梳理中华文化在新疆的认同、传播与传承的历史脉络,弄清中华文化与西域文化之间的关系,具有理论和现实的双重价值。

一、中华文化在新疆传承溯源

中华文化在西域的传播、传承源远流长。从文献记载来看,最早在周穆王时期,中华文化即已在此传播。《史记·赵世家》卷四十三载:“(周穆王)十七年,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1](P1868)《古本竹书纪年·穆王》卷下有类似的记载:“十七年,王西征昆仑丘,见西王母。”[2](P49)《穆天子传》 则记载更为详细,描述了二人相见及交往的细节:“吉日甲子,天子宾于西王母,乃执白圭璧以见西王母,好献锦组百纯。西王母再拜,受之。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3](P15)

以上关于周穆王与西王母的记载,应当视作比较可信的史料,尤其是涉及纪年的问题,更应作为可信史实的证据,因为从《春秋》等史书来看,中国古代史书早有纪年的传统;如果说仅有《史记》的记载属于孤证,那么《古本竹书纪年》和《穆天子传》 应算作旁证,而近年来清华简、北大简等出土文献则提供了部分辅证。对这些记载,有两个问题值得注意:一是周穆王与西王母交流的语言问题;二是西王母的文化身份问题。对于第一个问题,可以肯定的是,周穆王所用语言当为上古时期的汉语,西王母也应当可以听懂汉语,至少当时应该有兼通汉语和当地语言的翻译。第二个问题,如果认定《穆天子传》材料可信,那么,西王母用汉语赋四言诗,诗见《穆天子传》,其一曰:“白云在天,山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其二曰:“徂彼西土,爰居其野。虎豹为群,乌鹊与处。嘉命不迁,我惟帝女。彼何世民,又将去予。吹笙鼓簧,中心翱翔。世民之子,惟天之望。”[3](P15-16)且与《诗经》中的诗歌大体相类似,可以认定西王母的作品从属于中华文化圈的范围。如果认定西王母为西域土著居民,则可证明中华文化在此传播历史较长,且已为当地居民所接受。如果再向前追溯,殷墟妇好墓出土的三件和田玉,则证明西域与中原早已存在玉文化的交流。

公元前138年和公元前119年,张骞两次出使西域,被认为是“凿空”西域、具有历史开创意义的一件大事。从理论上进行推断,我们认为,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必定有一定数量的商旅往来于西域和中原之间,且早已进行着丝绸、瓷器、玉器、青铜器、铁器等的交易,而在交易过程中,语言和文化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充当着中介和桥梁的角色。公元前60年,西汉统一西域,设立西域都护府,正式将西域纳入政权管辖范围,派驻各级官员,增派士兵,在西域进行屯田,从此有大量的汉人军士长期驻守。由于官道的开拓、驿站的设立、烽燧城堡的大量建设,使得西域与中原的交通更加便利,使团、商队规模一度出现繁荣的景象。这从《史记》 《汉书》的记载可见一斑。1995 年尼雅出土、现保存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的汉代“五星出东方利中国”彩色织锦,则是中华文化在西域传播的较早的实物证据。除此之外,新疆出土的汉代五铢钱、汉佉二体钱、汉归义羌长印,以及楼兰、尼雅、于阗出土的汉简,也都有力地证明了中华文化早已在西域生根发芽,龟兹王绛宾“以汉仪治天下”便是这一情况的生动体现。

自西汉设立西域都护府以来,历代中央政权都行使着对于西域的管辖治理权,这是中华文化全面在西域传播、传承的重要政治基础。据史料记载,123年,东汉政府改西域都护府为西域长史府;327 年,前凉政权将郡县制推广到西域,设高昌郡;南北朝时期,以阚、张、马、麴诸氏为代表的汉人在吐鲁番盆地建立高昌国政权;隋朝时期,逐步扩大郡县制在西域的治理范围;唐代疆域扩大,先后在西域设置安西大都护府和北庭大都护府;宋代,西域地方政权与宋朝保持着朝贡关系,同时,契丹人在西域建立西辽,采取与辽朝同样的官制,以汉语和契丹语为官方通用语;元代,设北庭都元帅府、宣慰司等管理军政事务,对西域施行行省制;明代设立哈密卫作为管理西域事务的机构;清代平定准噶尔叛乱,设立伊犁将军管辖西域军政事务,1884年建省,改西域为“新疆省”;辛亥革命后,新疆成为中华民国的行省;1949 年新疆和平解放,1955年成立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从历史发展来看,新疆自从公元前60年设立西域都护府以来,一直没有脱离与中央政府的关系,其官方书面用语也基本上都延续了用汉语和民族语的传统。从文化和教育来看,西域各民族士人在一定范围内学习儒家的经典著作,并创作了相当数量的诗、词、文等作品,这些作品也都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从出土文献看中华文化在新疆的传承

西域文化,归根结底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西域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直受到中央政府的管辖和治理,长期以来都使用汉语作为官方语言,当地首领的任命、印信均用汉语书写,皇帝给西域行政机关发布的诏敕也是用汉语写成;同样,西域地方政权给皇帝的章表奏疏也使用汉语。西域人民大量使用从中原传过来的铁器、桑蚕技术、耕种工具和技术等,其生活习俗既保持了原有的特色,也逐渐吸收了中原地区的生活习俗。再加上大量内地士兵、商旅、迁客流人及其家属的进入,使得西域文化大量吸收中原文化的元素,与中原文化互相融通,共同构成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由于西域文化的这种融合性和多元化,当地人民对于中原文化采取了学习、吸收、认同的态度,这从汉代西域诸行国、城郭国等派王子到中央王朝学习、任职就可以看出端倪。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出土木简(牍)、文书、墓志。除斯坦因、橘瑞超、斯文·赫定、大谷光瑞等国外探险家盗走的各种文书、简牍、佛经卷子、壁画等文献资料外,我国考古工作者也陆陆续续在新疆获得了大量出土文献,这些出土文献,绝大多数是用汉文写成,同时还有用佉卢文、吐火罗文、粟特文、梵文、回鹘文、藏文、波斯文、察合台文等写成的文献。经过学者们数十年的整理,目前出版了《吐鲁番出土文书》 (10册)、《新获吐鲁番出土文献》 (2册)、《敦煌吐鲁番社会经济资料》 《吐鲁番柏孜克里克石窟出土汉文佛教典籍》 《日本宁乐美术馆藏吐鲁番文书》《大谷文书集成》 《斯坦因第三次中亚考古所获汉文文献》 《吐鲁番博物馆藏历代钱币图录》等书。另外,还有《斯坦因所获吐鲁番文书研究》 《英国收藏新疆出土古藏文文献叙录》 《中国古代籍帐研究》等研究专著,创办了《敦煌吐鲁番研究》《敦煌学研究辑刊》 《西域研究》 《吐鲁番学研究》 《西域文史》等期刊,并刊发大量的研究论文。这些成果可谓浩如烟海,对涉及新疆的出土文献进行了较为全面的研究。已出版、发表的著作和论文,从不同侧面证明了西域文化从属于中华文化的历史事实,也证明了中华文化自古以来就是西域地区的主流文化。

据国内外专家对目前出土的木简研究,可知新疆出土的木简主要集中在汉朝至晋朝,这些木简所用字体涵盖了楷书、草书、行书,所记内容包含人名、官名、地名及公文命令、世俗生活,可以较为详细地了解当时西域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情况。从政治的角度,可以看出中央政权对于西域的统辖管理;从文化的角度,则可以看出西域主流文化乃是中华文化,各民族在经济贸易中的契约不仅用汉语写成,而且使用了中原地区的文书样式。2018年11月3日出版的《光明日报》刊发《精绝国小学课本竟然是〈苍颉篇〉》一文,从出土木简的文字辨识结果得出了结论。现藏于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两枚汉简,记载的是汉代字书《苍颉篇》的内容。作为秦汉时期小学教材的《苍颉篇》在西域精绝国中发现,说明了古代中原汉文化在西域的传播、推广、接纳和使用。

墓志是中原文化的重要标志之一。新疆出土的各民族墓志,时间主要集中在魏晋至唐五代的600 余年间,墓主人身份各不相同,但墓葬习俗与中原大体相同,墓志也多用汉语写成,由此可以看出西域文化与中原文化的密切关系,也可以说西域文化受到中原文化的深刻影响。

学界对于吐鲁番文书的研究比较全面,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农业、历史、地理等诸多方面。这些文书多数为官府所制,是当时政治生活的真实记录,反映出中央政权和地方政府的管理状况。从中原地区地方治理的材料来看,西域基本沿用了中原地区的治理模式,只是治理对象更加多元。例如,吐鲁番出土的汉文文书有近300件为契约文书,其书写形式与中原地区差别不大,只是内容为葡萄园、骆驼、奴婢等买卖,与中原地区有所不同。再如,吐鲁番出土文书中还有涉及官员铨选和考课的内容,证明西域官员的考核和评价与中原地区基本相同,并无特殊之处。

值得注意的是,新疆出土的儒家典籍,从出土的地方来看,既有出自官员墓葬者,也有普通百姓家藏者,但无论是官员还是普通百姓,这些书籍都是必读书。从目前残存的内容来看,有《论语》 《孝经》 《易杂占》,也有《千字文》《急就篇》等,由此可见儒家思想文化在西域的普及范围较广。

三、从文学作品看中华文化在新疆的传承

西域地处西北边陲,虽然有绿洲,有湖泊,有冰川,但就总体来说,戈壁沙漠和荒山所占面积巨大,水资源严重短缺,生态环境比较脆弱,生存条件也相对较差,加之距离中原地区路途遥远,沿途驿站不足,缺水少粮,所以成为古代流放犯人的地方。当然,还有驻守边疆的将士、谋取重利的商人,以及投笔从戎、渴望立功异域的文士,他们与当地居民共同生活,互相学习,交往交融,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荣辱与共”的民族关系。这些情况,或多或少反映在史料和文学作品中。

西域最早的诗歌大约是周穆王和西王母的酬唱诗。其后数百年间,写于西域的诗歌较少,而文章则偏于实用。 《史记》 《汉书》 《后汉书》等史书中记载的西域情况,应该是采摭西域官府给朝廷所上章表奏疏等文章,再加以综合、删减而成。这些诗文作品,真实地记载了西域各族人民对于中央王朝的认同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两次来到西域,官至北庭都护府度支副使。在此生活多年的他对于西域十分熟悉,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边塞诗。如《奉陪封大夫宴得征字,时封公兼鸿胪卿》 云:“西边虏尽平,何处更专征。幕下人无事,军中政已成。座参殊俗语,乐杂异方声。醉里东楼月,偏能照列卿。”[4](P57)就写了西域军营中各民族将士饮酒作乐的场景,“座参殊俗语,乐杂异方声”,各民族的文化都得到欣赏,呈现出中华民族文化多元一体、百花齐放的繁荣状态。而各族人民并肩作战、同甘共苦,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证明各民族越是团结、越是互相尊重,文化就越发达,国家也就越强盛。他还有一首《与独孤渐道别长句,兼呈严八侍御》,其中两句曰:“花门将军善胡歌,叶河藩王能汉语。”[5](P122)生动地体现了汉人将军和少数民族首领互相学习彼此的语言文化,和谐相处、和睦融洽的民族关系。

元代契丹族诗人耶律楚材随成吉思汗西征,在西域居住近十年。在西域期间,成吉思汗攻灭由契丹人建立的西辽,耶律楚材由此结识了西辽政权的故旧臣僚,其中有一人为郡王,耶律楚材作《赠李郡王笔》曰:“管城从我自燕都,流落遐荒万里余。半札秋毫裁翡翠,一枝霜竹翦琼琚。锋端但可题尘景,笔下安能划太虚。聊复赠君为土物,中书休笑不中书。”[6](P32)耶律楚材在这首诗中提到的李郡王为李世昌,据耶律楚材翻译《醉义歌》的序文可知,李郡王曾为西辽执政官,其先祖为西辽大汗耶律大石的宰相。从其姓氏来看应当为汉人,当然也可能是汉化程度较深的契丹人。耶律楚材在西域为李世昌所作的诗有两首,分别为《赠李郡王笔》和《赠辽西李郡王》。在前一首诗中,耶律楚材说这支毛笔是自己不远万里从燕都带来的,且为随身携带之物,“秋毫裁翡翠,霜竹翦琼琚,”[6](P32)可见这支毛笔做工之精细,同时也见出耶律楚材对于这支毛笔的喜爱,将自己心爱之物馈赠于人,可见耶律楚材与李郡王之间深厚的情谊。耶律楚材所赠之物为毛笔,可见李郡王是喜爱舞文弄墨的文士。由于耶律楚材赠笔且赠汉语诗,则可以推知李郡王必定懂汉语诗作。耶律楚材在西域期间曾跟李郡王学了一年契丹小字,往还赠答必定不在少数,反映出中华文化在西域的交流传播与影响。李郡王为西辽郡王,一直在西域生活,从耶律楚材的这两首诗来看,李世昌既通汉语,又懂契丹文字,据此可以判断西辽地区官方通行的文字必定为契丹字和汉字,由此可知西域地区对于中华文化的认同和学习。同时,契丹族身份的耶律楚材与汉族李郡王的交游,也反映出蒙元时期西域各民族的大团结。

耶律楚材在西域创作了40余首诗,其中很多是与丘处机和当地士人唱和的诗作,这说明在宋元之际的西域,有大量的文人使用汉语,传承中华文化,并不断创作文学作品,丰富和发展中华文化。细读耶律楚材的西域诗,发现中华传统节日在西域也一直传承,如《西域元日》:“凌晨随分备樽罍,辟疫屠苏饮一杯。迂叟不令书郁垒,痴儿刚要画钟馗。新愁又逐东风至,旧信难随春日来。又向边城添一岁,天涯飘泊几时回。”[6](P125)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西域元日》描绘的是耶律楚材在西域过春节的场景,喝屠苏酒、画神荼郁垒、画钟馗,都是中原地区的风俗,耶律楚材及其家人也基本遵从这种习俗。耶律楚材还有《壬午元日二首》 《庚辰西域清明》 等诗,可见西域长期以来保留着中华传统的过春节、清明节的习俗,这充分证明了西域各民族认同中华传统节日、认同中华文化的历史事实。耶律楚材另有《西域从王君玉乞茶因其韵七首》,这7首诗均写耶律楚材在西域的饮茶习俗:“厚意江洪绝品茶”“敢乞君侯分数饼”“高人惠我岭南茶”“啜罢江南一碗茶”“玉屑三瓯烹嫩蕊,青旗一叶碾新芽。”[6](P107)耶律楚材与朋友所饮之茶品种丰富,冲泡方法不同,尽得中华传统文化饮茶之道。

元代西域人深受中华文化熏陶,涌现出了一大批少数民族文学家、医学家、农学家、艺术家、史学家,著名的有百人之多,清代顾嗣立《元诗选》 共选80人,杨镰主编《全元诗》 收录色目作家200多人;邱江宁根据《全元文》 《全元诗》 《全金元词》 《全元散曲》以及《中国文学家大辞典·辽金元卷》 对元代西域作家进行统计,共得146位,这些作家留存下来的作品大约有3585 首,其中有廉希宪、贯云石、马祖常、萨都剌、金元素、丁鹤年、薛昂夫、余阙、辛文房、偰玉立、泰不华、高彦敬、达普化、雅琥、聂古柏、斡克庄、鲁至道、三公圭、小云石海涯、迺贤、康里巎巎、甘立、观音奴、刘沙剌班、纳璘不花、蒲仲昭、普达世理、沙可学、张翔、安藏、必兰纳识里、忽都鲁都儿迷失、察罕、迦鲁纳答思等人[7](P56)。陈垣先生《元西域人华化考》曾对其中的一部分进行了考辨,阐述了元代西域少数民族对于中华文化的认同、学习、继承、发扬等情况。传承中华文化传统,形成文化世家者,则有维吾尔族的廉氏家族、偰氏家族等,尤其是偰氏家族,在元朝创造了“一门九进士”的奇迹。维吾尔族士人竟然在科举考试中取得如此高的成绩,可见其对中华传统文化认同之深,学习领会之透彻。对于西域少数民族认同中华文化的缘由,西域人哈只哈心说得比较清楚:“自吾祖为使而入中国,委骨于是,若诗书礼乐,吾其可不从乎?俗之不同,理之顿异,吾其可从乎!”[8](P390)

元代西域文人不仅精通中华传统文化,而且为中华文化的翻译和传播作出了重要贡献。如著名的维吾尔族翻译家安藏,又名安藏札牙答思,字国宝,畏兀人(今维吾尔族),世家别失八里(即今吉木萨尔),自号龙宫老人。“十五,孔、释之书皆贯穿矣”[9](P93),忽必烈即位之后,安藏进《宝藏论玄演集》10卷,令忽必烈嘉叹不已,安藏趁机劝忽必烈“宜亲经史,以知古今治乱之由;正心术,以示天下向背之道。遂译《尚书·无逸篇》 《贞观政要》 《申鉴》各一通以献”[9](P93-94)。后来又把儒家经典中有关治国安邦的观点“敷绎详暇以谏”[9](P94),并奉诏译《尚书》 《资治通鉴》《难经》 《本草》等史学、医学著作以进。中华典籍的翻译,为西域各少数民族进一步学习和认同中华文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而这些工作,都是有远见卓识的少数民族文化精英经过数代人不懈努力而实现的。

到清朝平定大小和卓,西域重新纳入朝廷治下。乾隆五十年,受邀来京参加千叟宴的阿克苏所属拜城六品噶杂那齐伯克库尔班默特和伊犁六品密拉布伯克拉伊木分别留下诗文:“自有生以未识中华文字黄与虞,恭逢皇帝陛下戡乱定禊输,天堂默德胼大化,帕尔西语回字非睢盱……皇帝万万岁,丰年长敷腴,小臣唯有垦稻亩、勤额赋、率诸伯克听于伊什罕伯克、阿奇木伯克,上从驻扎大臣觐圣符”;“嘉会三元绮宴陈,西濛同被化工新。屯开二万膏腴地,身与三千福寿人。密拉璞官司水利,额齐斯境捧天珍。伊犁河水皇春满,亲到蓬莱更识春。”[10](P482-494)写出了新疆各少数民族对于国家政权的认同和对中华文化的认同。

清代戍守新疆或被流贬到新疆的官员数量较多,这些官员文化水平较高,多为考中科举的举人、进士,诗词创作数量多,质量高,比较真实地反映出新疆的政治、经济、军事、教育、物产、民俗、饮食等情况,是了解和研究新疆的重要文献材料。其文化意义在于,这些各民族作者创作的诗文,本身就是认同中华文化的具体实证,而诗文中所记述的,则更进一步说明了这种情况,如施补华的《轮台歌》:“胡麻叶大麦穗黄,百株垂柳千株杨。东村西村通桥梁,鸡鸣犬吠流水长。养蚕作茧家满筐,种豆绕篱瓜绕墙。趁墟日出驱马羊,秧哥杂沓携巴郎。怀中饼饵牛酥香,巴郎汉语音朗朗。《中庸》 《论语》吟篇章,阿浑伯克衙前忙。”[11](P187)巴郎,即维吾尔族儿童,“巴郎汉语音朗朗”明确写少数民族儿童汉语讲得很好,证实汉语不仅是新疆的官方用语,而且是民间的常用语。“《中庸》 《论语》吟篇章”则说明少数民族儿童学习的教材是“四书五经”,是儒家经典,可见他们对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学习与传播情况。少数民族虽然也有独特的民族服饰,但舒其绍诗《消夏吟·额鲁特游牧场》云“儿童今长大,冠佩曳华裾”[12](P189)。从诗句来看,少数民族对于中原地区的衣服也很喜欢,多有“冠佩曳华裾”者,这是各民族文化融合的一个表现。与耶律楚材诗歌描写相类似,林则徐也写过新疆过春节的诗《伊江除夕书怀·其一》:“边氓也唱迎年曲,到耳都成劳者歌”,说明新疆各民族过春节的习俗由来已久,且流传至今。除此之外,新疆各民族也过元宵节、七夕节、重阳节等中华传统节日,如林则徐《元夕与嶰筠饮,遂出步月,口占一律》写道:“楼前夜市张灯灿,马上蛮儿傅粉娇。”[13](P504)“马上蛮儿”当指少数民族女性,她们涂脂抹粉,打扮得十分漂亮,骑马出来看元宵灯会,这正是中华传统节日与民族民俗结合的最好例证。

《新疆的若干历史问题白皮书》 明确指出:“中原文化和西域文化长期交流交融,既推动了新疆各民族文化的发展,也促进了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发展。新疆各民族文化从一开始就打上了中华文化的印记。中华文化始终是新疆各民族的情感依托、心灵归宿和精神家园,也是新疆各民族文化发展的动力源泉。”[14](P15-16)从历史发展来看,西域文化与中原文化互相吸收、互相借鉴、互相学习,共同组成了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值得我们各民族珍惜、继承和发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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