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城乡交融:解读乡村春晚《农活秀》
2021-02-22龚伟亮
【内容摘要】起源于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举水乡月山村的月山春晚并流行于乡村春晚舞台的《农活秀》表演,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相结合,体现了农民的文化主体性和创造力,体现了农耕文化的价值和村庄的集体性。本文对这一乡村春晚标志性文化符号进行了分析,认为《农活秀》作为新近发生的、由月山村富有文化使命感的年轻人担纲的文化实践,具有显著的现代性,不是一种“原生态艺术”;《农活秀》应被理解为一种城乡文化的融合创新,它是一种城乡交融碰撞的文化产物,它的诞生、发展、传播,始终是一个城乡文化在开放互动中不断走向交融深化的过程。
【关键词】乡村春晚;城乡文化;农民文化;原生态艺术
浙江省丽水市庆元县举水乡月山村的月山春晚有一个保留节目,那便是独具风格的《农活秀》表演,它在演出形式和文化特质上比较独特,堪称乡村春晚舞台上农民文艺的标志性节目之一,留给观众深刻的印象,并蔓延影响到其他地方的乡村春晚。
《农活秀》的内容立意,是通过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相结合的方式,由村民在乡村春晚舞台再现农耕生产生活。参演的演员“上至耄耋老者,下至周岁幼儿,中有青春靓丽的年轻人以及浓郁乡土气息的庄稼汉”。他们身穿素衣,头戴蓑笠,表演着编草鞋、插秧、舂谷、做糍粑、挑担等传统农耕活动,将“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的情景生动形象地呈现出来。其中也不乏有将香菇、青菜、稻穗等当地特色农产品以及廊桥等乡土特色建筑作为服装、道具的现代农活时装秀。参演的村民们借助自己最常用的生产工具、最熟悉的生产方式生动地呈现了丰富的乡土文化,演绎著对美好乡村生活的喜爱,也努力传承着悠久的农耕文化。①这种乡土文化的舞台再现,是农民在村庄共同体中采用了舞台艺术手段的自我生活展演,其原汁原味的程度,达到了不仅农夫农妇、村童老翁是真实的,工具工艺是真实的,劳动场面是真实的,连农作物都可能是刚从地里采摘带着泥土的效果。
2005年,最早报道月山春晚的《钱江晚报》记者裴建林,几经周折来到偏远的月山村,当他看到“扁担、箩筐、蓑衣、纺线机都被搬到了舞台上”,激动之余,在手记里描述道:“其实他们说的台词我都听不清楚,但看得出,村里人非常开心,他们欢笑着拍手叫好。”②《农活秀》的演出让观众开心,表演者也没有什么压力,“不用精致化妆,只需换上曾经的衣服,拿上农具,或种地、或除草……如参与表演的村民所说:‘根本没有难度,都是农民最真实的生活。”③可想而知,在乡村春晚的舞台上,在三姑四婶、左邻右舍的注视下,村民对自我生产生活的呈现,传达出一份别样的温情、快乐和自信。农活秀表演能够成为月山春晚的保留节目,根本上的原因,正如这一表演还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叫作《一个村子的集体记忆》一样,在于它表达了乡土性的文化自觉,最终成为乡村春晚舞台一个极具仪式意涵的文化符号。
如何认识这个乡村春晚舞台的标志性文化符号,我们不妨从以下两个方面展开论述。
一、《农活秀》不是原生态艺术
说起对《农活秀》的观感评价,很多人不约而同使用了“原生态”一词,“节目形式原生态”“表演风格原生态”“民间草根文化的原生态呈现”……类似的评价不一而足。撷取一个代表性的评说段落如下:
月山春晚的节目每年都会变,但唯独这个节目从开办春晚以来一直不变。勤劳智慧的月山村民从农业生产、日常生活中汲取灵感,在舞台上展现犁秧田、打稻谷、捉泥鳅、磨豆腐、编草鞋等农村生产劳作场景和技能,原汁原味原生态呈现农家的创意和韵味。④
《农活秀》的演出的确给人以淳朴的“原汁原味原生态”感受。尽管《农活秀》的确具备“自然形态”“自然生态”的表演特质,⑤尽管它能“带给观众自然、纯朴、真实的审美感受”,⑥但这并不意味着《农活秀》是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原生态艺术”。而“原生态艺术”指的是人们在生活和劳动中自然形成并通过本民族世代相传的方式保留下来的艺术样式,它通常只在特定的区域内流传,较少受外来文化艺术影响,保留着艺术发源之始的质朴和鲜活。⑦
首先,月山春晚诞生于1981年,至今已连续举办数十载,要在事实层面指出的是:《农活秀》并非“从开办春晚以来一直不变”,它来自年轻人的创意,是当时以月山村民吴艳霞别号“山妞”为首的年轻人组织“月山芽儿”在2000年后创造出的节目形式。
“月山芽儿”从小就在春晚的氛围里长大。2000年的春节,在杭州上学的山妞回来参加月山春晚,目睹到村民在非常破旧甚至有些危险的大会堂舞台上热情高涨地表演,十分感动,“意识到这完全不是一般的表演,而是一种精神情怀,这种情怀是归宿感,是对乡村文化的自信。”⑧
山妞说当时从杭州回到月山村,心里是满满的正能量。她当时想,自己的祖辈生活在这么偏远的乡村,以耕读传家,自宋代起已有1000多年,光是明清以来,村里名列仕籍者就多达200余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这里包含了祖辈的勤劳、坚韧、善良,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品质积极乐观。她想把村民的这种精神和日常生活以节目形式带入到春晚上。她曾想过许多的表现形式,最后因为条件所限,只能就地取材。吴远洋家里有缝了密密麻麻针眼的衣服,可以是道具;吴远伙会犁田,家里又有犁可以用;当时已90多岁的老人吴达荣会编草鞋,也上了;另外还有会捉泥鳅的,会推磨的,这些都是月山原生态的生活。后来这些人拿着各自的劳作用具,往舞台上一站,一幅生动的耕作图出来了。这一出,就是后来月山春晚的压轴节目《农活秀》。⑨
延绵举办的乡村春晚,在以山妞为代表的既有城市生活经验又与乡土有着密切联系的年轻人心中,激发了一种历史与现实相交融的文化创造的热情和责任感,《农活秀》这一反映了“月山原生态的生活”的了不起的舞台创造,就此诞生。
从其诞生经历来看,《农活秀》自然称不上“世代传承”。《农活秀》并不是“自然形成”和“世代相传”的艺术样式,它是一种相对新近发生的、由月山村富有文化使命感的年轻人担纲的乡土舞台实践,此其一。
其次,《农活秀》虽然带有自然的原生态气息,但却绝非一种“自然”“原始”的艺术,它其实很现代,它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现代农活时装秀”。
《农活秀》的演出分三个篇章:第一篇章是老一辈劳作的生产场景,背景音乐是“从小爷爷对我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曾经苦难才明白,没有共产党,哪有新中国”的深情演唱;第二篇章中,男人挑担上场,女人采茶上场,在月山村传统的二胡、笛子演奏中,和合化育,细吹细打;第三篇章则是寓意月山走向新时代的儿童时装走秀。它们分别展示的是传统农耕方式、现代农民生产和未来农村生活场景,也可以说,它代表着一个村庄的“过去、现在、未来”。
月山春晚的推動者,浙江省丽水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文化艺术处处长、全国乡村春晚百县联盟秘书长林岳豹,曾经谈及他于2013年初次到千年古村落月山村现场观摩月山春晚并实地考察古廊桥和祠堂等文化遗迹和文化场所后,用“根、魂、梦”来指代月山以及广大中国农村的“过去、现在、未来”:根代表以前,魂表征现在,梦指向未来。这三个字,大概也解释了我当初为什么在冥冥中选择了月山。当我得知月山春晚坚持了这么多年,当我看到了月山百姓的参与,理解了月山春晚背后的内涵,我就决定,这就是我要找的,我要把它做成丽水地区最好的一个文化模特和文化样板。⑩
令林岳豹为之动容的月山乡村的“根、魂、梦”、月山春晚群众的热情参与和背后的文化内涵,都突出地体现在《农活秀》这一节目样式上。
作为保留节目,月山春晚的《农活秀》已经有了稳定的内容结构和表演方式。从近年来月山春晚《农活秀》较为固定的演出形态看,音乐、灯光、布景、服装、化妆、道具、舞蹈、动作等各种融洽配合的舞美元素和表演元素凸显了演出的现代性,编草鞋、磨豆腐、打稻不再是落后的“前现代农村”中农民的苦闷之举,而是一个拥有光明未来的现代乡村自觉的乡愁安置。
尤其是演出的第三篇章,主要由月山村小朋友出演的段落,活脱脱就是一场带有乡土气息的儿童时装走秀。小朋友们穿着富有造型感的靓丽服装,托着月山村自宋代以来修建形成的代表性文化建筑廊桥的模型和月山村有数百年种植历史的香菇、花菇等农作物模型,在轻松动感的音乐节拍中有模有样走着模特步。此前第一幕、第二幕上场的成年演员纷纷手持青翠欲滴的蔬菜重新出场,同小朋友们一起以村庄集体的姿态挥手致意谢幕。
《农活秀》的表演是一场标准的现代文艺创造。在这里,“农民从自己的生活经验、日常生产生活实践出发”“创造了属于农民自己的文化的同时,农民也作为文化的主体登上了历史舞台。农民自己‘创造了一个可供自我认同的崭新的主体形象”。这是第二点。
“原生态艺术”的似是而非的认知,恰恰遮掩了《农活秀》真正的文化特质。由此引出第三点以及本文第二部分:《农活秀》并非出自“城市眼光和审美疲劳”,它是新时代城乡文化融合创新的产物。
二、《农活秀》是城乡文化融合创新的产物
有学者在分析原生态民歌进入城市大众视野的原因时曾经提及“大众对港台及欧美流行音乐已产生审美疲劳”的因素,这其实是原生态艺术从乡野之间得以登堂入室的一种带有普遍性的接受心理。
《农活秀》的表演形式在乡村春晚舞台上受到欢迎,与“城市眼光和审美疲劳”无关,它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的创造性生成方式,是不同于城市文化对乡村单向传输的另一种城乡文化交流形式。它借用“走秀”的城市流行文化并进行改造,改造成为我所用的农民表达。这种对流行文化的改造得以发生的现实原因,是“月山村虽然地处偏远,但依然受到了城市化的强烈影响。城市文化主要是通过电视这一载体和村庄年轻人对村庄实施影响,而这一影响也主要是从月山春晚的参与人员、表演节目和形式上体现出来的”,其认识论启发则在于:今天的农民不是抱残守缺、思想僵化的农民,而是经受现代化洗礼的新时代的农民;今天的农村不是与世隔绝、“不知有汉”的农村,而是与城市发生频繁互动的新时代的乡村。
在《农活秀》的诞生中起到关键作用的山妞从小看着月山春晚长大,长大后在外打工、求学的“月山芽儿”们,本身拥有城市生活的经验,这种经验反过来让他们对自己村庄的历史与文化有了更深的自我体认和价值敏感。以“舞台秀”的形式表现月山村民的生活常态,这种创作思路以及成立志愿者团队、“利用自身资源准备相关道具和服装、为春晚拉赞助,以保证春晚质量和文化韵味的提升。同时广泛邀请媒体等社会朋友关注月山春晚,共同挖掘月山价值”的现代化的营销运营思路,都体现了一种城乡文化交融的视野。这是《农活秀》这种文化改造形式得以发生的主体条件。
这种城乡交融的文化视野和素质,当然并不是月山村的年轻人所独有,辛逸、赵月枝笔下的浙江缙云湖川村春晚上演的《农活秀》,同样生动体现着村民的主体性和创造力。作者这样描述舞台表演的情形和论述这种文化改造“扬弃”的意义:
在2018年湖川村乡村春晚的舞台上,妇女B和G策划了一场《农活秀》表演,成为乡村妇女对商业文化形式进行扬弃、赋予其乡土文化内涵的一个例子。在这场“走秀”中,商业主义意识形态痕迹荡然无存。时装秀中内在的商业性和消费主义,包括人体尤其是女性审美标准的制定及女性身体的商品化,都表达为对时尚和资本的追逐,而这二者是把中国的农民排斥在外的。
出现在中国乡村春晚舞台的《农活秀》表演,表现出的农民在文化上的自信自觉,不需要各种“舶来主义”的背书,它是今日中国的乡村故事,它是映衬“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那棵常青的“生命之树”。
有学者在强调后现代主义思潮是原生态艺术流行的文化背景时这样论述道:
如果不是美国的波普艺术、德国的激浪派、法国的新现实主义、维也纳的行动派、意大利的贫穷艺术、苏联的政治波普席卷全球并给中国带来了新鲜的艺术观念,人们(尤其是学院派的人们)又怎能接受那些脚上还带着淤泥的农民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
后现代艺术思潮本质还是一种带有显著商业化、消费主义色彩甚至学院精英视野的艺术思想表达,它对“脚上还带着淤泥的农民”艺术的接受和追捧,带着强烈的通过产业化加工以使之迎合中产阶级消费的冲动。而当月山春晚《农活秀》的演员们举着带有泥巴的蔬菜走上舞台的时候,他们没有迎合别人,节目的所有编排和表演都是基于村民自己的生产、生活、情感、乡村的历史、现实和变迁。原本“走秀”中的商业主义逻辑在温情的乡村共同体氛围中,在朴实的展示自己和表达自己的快乐面前,在村庄的生活逻辑和集体情感面前,的确荡然无存。
乡村春晚舞台上的村民,“他们以自己的故事和作品搬上春晚为荣,以自娱自乐为核心,台上和台下没什么区别,台上的人能看、台下的人能演,内容可以是农活秀,道具可以是家里的农具,演出服装可以自己制作”。乡村春晚不是追星“晚会”,《农活秀》不是商业走秀,它不需要让城里人接受,但是话说回来,这种借流行文化的外壳体现鲜明乡土自觉的文化扬弃,也的确受到了城市观众的欢迎,《农活秀》不仅是月山春晚中“表演人数最多的节目,也是月山村历届春晚的节目中,外出表演最多的节目,还上过省级的电视台。”
《农活秀》是城乡文化融合创新的产物,這不仅体现在新一代农民对城市流行文化的能动扬弃——就如同有人给予延安时期“既保留了原有秧歌剧的演唱方式和方言特色,又融入西方戏剧的写实性和民族艺术的写意性”的红色秧歌剧的评价“民族旧艺术为体、革命艺术为用”一样,《农活秀》里也有城市流行文化和乡土自觉的“体用”结合——而且,由于这种扬弃、改造和结合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而是充满内外部的“不平”和文化褶皱,这种“城乡文化融合创新”也深刻体现在城乡文化碰撞冲突中的城乡交互和在此过程中的主体性启发:
最初表演《农活秀》节目并不顺利,村民们并不愿意穿破旧的衣服,认为很丢脸,但是,月山人通过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娱乐活动记录和保存传统村落的民俗生态和村落文化之创举最终获得了社会一致认可。
这段“思想解放”的插曲饱含诸多深长意味。由于长久以来城市文化价值的单向传递,无论是月山村民——参加第一次《农活秀》演出的大部分演员是山妞的亲属和邻居,以及一些来往过密的村民 ——还是当地乡政府,大都浸淫在现代化单一价值序列里认为穿着破旧农装上台“感觉丢人”“很荒唐”。村民和乡政府的“面子”显然在起初是无法与传统农耕文化的价值以及村庄共同体的可贵记忆关联起来的,这种不仅不自觉而且根本不自信的状态是在城乡交流过程中获得城市反馈后逐渐改观的。借助商业文化的“走秀”形式进行的乡土文化的创造性表达,在“记录和保存传统村落的民俗生态和村落文化”的价值层面以及“原生态节目”的文化创意角度上获得了城市观众的一致肯定,这反过来强化了村民对自身的文化与村落集体价值的正面认知。尽管在此过程中,我们依然看到了城市文化的主导,看到了乡村以城市观念为转移的倾向,但村民日后的逐渐改变也是真实的。从以自己的历史文化为耻,到以乡土性和草根性为荣,“自豪地将收藏的旧农具和旧生活用品向游客展示,并津津乐道其背后承载的故事和记忆”,再到兴建月山春晚展览馆,光明正大地布展月山春晚的老物件、老照片,大大方方地传承归属于农耕文明和村落集体的共同记忆,这是一个以城市反馈作为一面镜子,反观到自身价值,逐渐生成真正的乡村主体性的过程。
赵月枝教授在谈到乡村口述史研究时,曾言:由于历史上压迫性叙述的积累,农民见到我们总是说自己没文化,体现了一种被压迫者的文化主体性残留。我也知道,这样的话有时有客套的意思,但是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说,你们可以说自己没有什么学历,但是你们不是没有文化,更不是没有知识和智慧。总之,这种被压迫的主体性需要在我们与他们的互动中去改变,从而增强他们的文化自信。
这对于月山村民在与城市互动中实现了从觉得自己“落后”“没文化”,到改变“被压迫的主体性”,增强了自身文化自信的改变,同样是贴切的解释。只不过,城市文化更多是基于自身的文化逻辑在无意中扮演了这样一个启发者的角色。
无论是先进者如山妞,基于城市经验看到乡土价值;还是“后进者”——那些起初认为《农活秀》表演“很丢人”的村民和乡政府干部,都以城市反馈为镜子,重新认识了自身,《农活秀》的排演故事深刻反映了城乡的文化交融互动。不能孤立地看待《农活秀》这一乡村春晚舞台的创意表演,认为这完全是乡村自主性的结果;也不能以反映了城市眼光和“后现代艺术”审美经验的“原生态艺术”来认知《农活秀》的乡土文化展演。它是一种城乡交融碰撞的文化产物,从其诞生、发展、传播,到今天成为乡村春晚舞台的标志性节目,并日益在城乡群众中得到广泛认知和称扬,都始终是一个城乡文化在开放的互动中不断走向交融深化的过程。
三、结语
《农活秀》是城乡文化融合创新的生动展示,它表明了当代农民在文化上的主体性和充沛创造力。它在乡村春晚舞台不是孤立的:月山春晚上的另一个节目《十二乐坊》是村民模仿“女子十二乐坊”利用锅碗瓢盆演奏出的“乡村交响乐”;笔者在2016年浙江缙云县官店村春晚看到的婺剧小戏《老鼠娶亲》,“演出了乡村新一代在城市生活经验基础上对乡土生活的新认知和自豪感”,其中甚至有段踩着锣鼓点的街舞,结尾还以通俗歌曲《我想有个家》点题;更不用说在乡村春晚舞台上并不少见的直播、舞美、灯光等现代手段的运用,所有这些都表明,《农活秀》中体现的当代农民文化上融汇城乡的创造力不是孤例,它正在作为一个“群众参与、群众创造”的公共文化现象的乡村春晚舞台上延展,它表明农民的文化创造力是一个等待开掘的宝藏。
《农活秀》体现了原生态特色,但不应以“原生态艺术”的观念来认识,它是当代中国农民的文化创造,它是以乡土价值为立场对城市商业文化的扬弃,它在城乡互动中诞生,它在城乡文化互动中摆脱了农民以城市文化为标准的心理怯弱和文化臣服,它以文化自信的姿态在村庄共同体中并通过现代媒介以乡村喊话的方式,表达了对中国农耕文化的历史记忆、耕读传家的文明传承和村庄走向未来的美好想象。
注释:
①金菁:《月山村:草根村晚创造中国式过年之文化样板》,《学术评论》2016年第3期。
②《穿草鞋、戴斗笠、怀抱大青菜,这台泥土味的春晚,比央视春晚还早2年》,上观新闻,https://www.jfdaily.com/news/detail?id=205870,2020年2月2日。
③《寻访“月山春晚”40年:延续乡村印记浓缩岁月变迁》,中新网,http://www.chinanews.com/sh/2020/01-23/9067988.shtml,2020年1月23日。
④《月山春晚40周年:一个村庄的集体记忆》,庆元网,http://qynews.zjol.com.cn/qynews/system/2020/01/18/032123788.shtml,2020年1月18日。
⑤李诺:《太行山地民居的原生态艺术探析》,苏州大学2008年硕士学位论文。
⑥张晓梅:《原生态艺术现象分析》,福建师范大学2009年硕士学位论文。
⑦刘芳:《原生态艺术:后现代主义文化语境下的角色和使命》,《民族艺术研究》2012年第6期。
⑧⑨《38岁月山春晚长啥模样,你想看吗?》,丽水新壹周,http://mini.eastday.com/mobile/180216152719247.html#,2018年2月16日。
⑩《乡村春晚的“道”与“路”——专访乡村春晚推动者林岳豹》,《现代视听》2019年第12期。
沙垚:《新中国农民文化主体性的生成机制探讨——基于20世纪50年代关中农村皮影戏的实证研究》,《开放时代》2016年第5期。
王磊、赵英华:《原生态民歌崛起的必然性及意义》,《中国音乐》2006年第4期。
刘红凯:《国家与社会视角下村落文化的变迁與传承》,浙江师范大学2014年硕士学位论文。
鲁可荣、金菁:《基于文化自觉的传统村落文化传承路径分析——以月山村为例》,《福建农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3期。
金菁:《文化自觉视域下传统村落的文化传承历程及路径探析》,浙江师范大学2016年硕士学位论文。
辛逸、赵月枝:《乡村春晚、女性主体性与社会主义乡村文化——以浙江省缙云县壶镇为例》,《妇女研究论丛》2019年第2期。
吴贞英:《浅谈举办乡村春晚的意义及方法》,《大众文艺》2016年第5期。
《一场走秀,“穿越”山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钱江晚报》,http://news.ifeng.com/c/7fbIjGedyQ7,2012年1月19日。
朱媛媛:《<兄妹开荒>的原生态艺术质地与时事政治内核》,《戏剧文学》2019年第2期。
赵月枝、林安芹:《乡村、文化与传播:一种研究范式的转移(下)》,《教育传媒研究》2017年第5期。
赵月枝、龚伟亮:《从“春晚”到“村晚”:兼谈农村的衰败叙事》,微信公众号“批判传播学”2016年2月28日。
林岳豹:《乡村春晚:一场民众迎新的文化盛典》,《中国文化报》2018年2月26日。
赵月枝、龚伟亮:《国家、乡村与“唱衰农村”知识症候的背后》,微信公众号“批判传播学”2016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