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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2021-02-22

今古传奇·人物版 2021年1期
关键词:张学良日本

2021年9月18日,是“九一八”事变九十周年。九十年前的那天夜里,一声巨响,震动了四万万中国人。日本侵华的序幕,就此拉开。那天夜里,时任东北边防司令长官的张学良在哪儿?蒋介石在日记里写下了什么?毛泽东闻讯后作何反应?不抵抗的命令究竟是谁下达?号称30万的东北军如何迅速溃退?东北人经历了什么……让我们通过亲历者口述重回九十年前的那个黑夜,搜寻谜团真相。

9月18日夜,弯月悬挂,高粱地黑沉沉一片。日军岛本大队中岛中队中尉河本末守,以巡视铁路为名,率领数名部下向柳条湖方向走去。他们一边从侧面观察北大营兵营,一边选定离兵营往南约80米的一处地点。河本末守亲自把骑兵用的小型炸药安放在铁轨下,并点了火。晚22时多,“轰”的一声巨响,炸断的铁轨和枕木向四处飞散……

这是参与制造“九一八”事变的日本士兵花谷正在回忆录中披露的真相。

1931年9月18日22时20分,日本关东军在奉天(今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自行炸毁了不足一米的路轨,时称“柳条湖事件”。事件发生后,日军贼喊捉贼,进攻东北军驻地北大营,“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预谋已久。据《日本侵华密电·“九一八”事变》一书收集的日军近万封侵华密电显示:

1927年夏,日本政府强化对华侵略政策,田中内阁在东京召开“东方会议”,制定了图谋侵占满蒙的根本政策。

1928年,日本侵略者叫嚷:到了下决心“解决满蒙问题”的时候了。

1929年7月5日,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参谋、作战部主任石原莞尔提出了《满蒙问题解决方案》,其中提出:“坚决把满蒙政权握于我手中。”

1930年冬,同为日本“少壮派”军官的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密谋拟定了在奉天北大营连接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线上实行爆破的方案。

1931年春,关东军组织了一个爆破小组并拟定举事的具体时间。

4月,日本军部以换防为名,将驻辽阳的关东军第16师团调回日本,另把第2师团调来。第2师团的士兵多生长在日本北部的寒冷地区,有较强的耐寒能力,适于在中国东北地区作战。

6月19日,由日本陆军省和参谋本部拟定了《解决满蒙问题方案大纲》,内容包括:采取军事行动所需兵力,与关东军协商后,由参谋本部密电上报,以一年为期,即到1932年春采取军事行动。

7月,日本军部批准将两门24厘米口径的榴弹炮由日本运到奉天,隐蔽地安装在奉天日本独立守备队兵营内,并将炮口对准北大营。

8月1日,本庄繁被任命为关东军司令官。他到任后,从9月7日开始,对南满铁路和安奉铁路沿线的海城、鞍山等地的日军进行巡视检阅。

9月14日至17日,日军在北大营一带接连组织演习,并在沈阳街头张贴布告,声称:“大日本沈阳驻屯军,近日以来举行秋操,满铁附近居民突闻枪声勿得惊慌。”此时,日本在东北的各种团体和机构都异乎寻常地活跃起来,“满铁”(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简称)职员甚至组织装运货物的演练,作好发动战争的准备。

9月18日上午,本庄繁在辽阳检阅第2师团,他说:“当事端发生时,各部队务必采取积极行动。”这其实就是发动战争前的动员。关东军侵占东北的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把中村等四名间谍犯,一并枪决”

关玉衡:亲历“九一八”前奏曲“中村事件”

张学良没有听取关玉衡对“中村事件”的报告,

只一脸平静地说,今年中日交涉的外交案件60起之多,

“你这是个小案件,没有什么”

关玉衡,时任东北军兴安区屯垦军第3团团长,曾親历“九一八”前奏曲“中村事件”。直到事变爆发前一天,中日还在交涉“中村事件”。据他回忆:

6月25日晚,团部中尉副官赵衡来报告说,3连连长宁文龙查获日本间谍四名,地点在四方台附近……并呈上所搜获日本间谍中村震太郎的文件等多种,经详加检阅,计有:(一)日文十万分之一军用地图一张;(二)中文同比例之军用地图一张(中日两种军用地图都经铅笔勾改,显然是经现地印证后校对过的)……

在审讯中,中村傲慢自大,自称是“大日本帝国陆军大佐”,以不会中国话为由,企图推卸间谍罪责。嗣乃用日语审讯,中村从其衣袋中掏出名片一张,上写“日本帝国东京黎明学会会员中村震太郎”。另一名间谍井杉延太郎说:“我们都是军人,中村是陆军大佐,我是曹长……中村指派我作案内(助手)。这些地图都是由中村自己掌握,我不管。”再讯问中村,他什么也不说……

既然如此,对中村如何发落?间谍文件和证物又如何处置?要处理这个间谍案件,莫如召开官佐会议……首先发表意见的是第1营营长陆鸿勋和副团长董平舆,二人均认为秘密处死刑为对,因为本区已向驻奉天各国领事照会不保护外国人来垦区游历在案;有的说弱国无外交,一经暴露,一定是会被日本政府要回去,更会再派间谍来破坏;也有的说放他走出去,在路上杀掉……我提出的主张是明正其罪行,公开处置,在官佐会议结束之后再进行审讯。但他们说这是徒找麻烦。于是我提议再次讯取中村的口供。

再次审讯时,中村变本加厉地耍横,与官兵格斗起来,激起士兵怒火。我本来不主张刑讯的,在此情况下,迫不得已才大声喊:“捆倒了打!”不料中村竟拿出日本法西斯武士道的本领与官兵格斗起来。我遂抽出战刀要手刃强寇。中村见我抽出战刀,气焰方始少煞。讯问后,在令其在笔录上画押时,他又借机厮打,致惹起官兵的愤怒。官兵拳打脚踢并用枪把子打中村的头,将其打晕在地。

陆鸿勋营长说,像这样只有采取秘密处死的办法了。于是,我下令说:“第3连连长宁文龙、第4连连长王秉义,把中村等四名间谍犯,一并枪决。”

据董平舆后来回忆:中村四人被押赴军营后山七八里僻静之处,一并枪决。除重要文件、物证呈报外,包括马匹行李,全部焚毁灭迹。封锁消息,严格保密。关玉衡连夜把这个事件的经过报告张学良,张学良很快批示:“妥善灭迹,作好保密。”

尽管如此,风声还是走漏了。负责接应中村的关东军特工二处的片仓衷按预定计划接应中村,无果而终。片仓衷乔装打扮,沿着中村所走的洮索路线向北寻找,行至察尔森四方台,即中村被抓获的地方。在这一带修筑铁路的一个叫王翼先的工头,爆出了“猛料”:军事禁区兴安区内出现了“国际间谍组”……为首的日本人被中国屯垦军捉住杀了头,这个日本大官有一只“三道梁”手表,非常好,现被他的朋友、3团司务长李德保当在洮南大兴当铺里。

土肥原贤二得到消息后,亲自来到兴安区想要找到中村被杀的证据。到了洮安县(今吉林白城市),刚下火车,土肥原贤二就在车站被繁琐地“安检”,他始知中国军队早有防备。他开始感到害怕,躲到蒙古小王爷扎赉特旗乌泰的家里,众蒙古王公劝阻他说,别成了“第二个中村”:“回去吧!关玉衡鲁莽得很!”土肥原贤二只得灰溜溜地返回了奉天,他对当地报纸说中国军队是如何如何野蛮,又跑到东京向陆军省和内阁煽动“必须武力解决”!

土肥原派间谍川岛芳子去找中村的手表。手中有了证据后,日军以贼喊捉贼的伎俩,反诬中国兴安屯垦军谋财害命,为了一块手表,开枪打死“大日本臣民”,对其特务活动却闭口不说,以此作掩护,佯作交涉,要求东北当局严惩当事人。

9月13日,日本驻奉天总领事林久治郎以前所未有的压力,威逼东北当局逮捕关玉衡,并要求中国将“中村事件”有关材料全部调来。当时代理奉天政务的荣臻为应付日方的纠缠,派宪兵大张旗鼓地前往兴安区“拿办”关玉衡。关玉衡说:“中村间谍案证据确凿,只要将原始证据调来,我去奉天对质好了。”所以不待宪兵赶到,他径自去奉天,向东北军政要员汇报了一切。为了表演给日本人看,他被送入奉天的监狱。得知关玉衡的下落,日军南满守备队一天几次到监狱去闹,要把关玉衡“引渡”出来。9月17日,林久治郎与关玉衡当面对质。关玉衡拿出中村等四名间谍活动的全部证据,林久治郎无话可答。

9月18日晚,负责“监管”关玉衡的宪兵副司令员李香甫感觉不妙,赶紧放了他。

9月20日,关玉衡与李香甫化装后逃出奉天。关玉衡逃走后,他的弟弟被日军用钉子活活钉死,扔进牡丹江中,老母因悲愤双目失明。

9月24日,张学良在北平中央饭店召见关玉衡。张学良没有听取关玉衡对“中村事件”的报告,只一脸平静地说,今年中日交涉的外交案件60起之多,“你这是个小案件,没有什么”。这一系列“小案”,都是山雨欲来的前奏。★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亲历记》,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著,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等)

花谷正拔出长刀,大吼“谁干涉就杀了谁”

关东军“少壮派”:听说要动手,高兴得跳了起来

大家都是匆忙而来,和片仓衷一样没穿好衣服,

只有石原莞尔一个人整装而来,“甚至连勋章都戴得整齐”。

片仓衷叨念:“原来他事先就知道了。”

其实9月18日并不是日军计划中的事变时间。原定时间是9月28日,但消息走漏,日本军部遂派作战部长建川美次到奉天加以阻止。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得知这个消息后,于9月15日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研究在建川美次到来之前行动,由于事变谋划参与者花谷正的反对而中止。据关宽治、岛田俊彦所著的《满洲事变》一书记载:

十六日早晨,住在奉天馆的石原给三谷打电话,三谷急忙赶去。石原对他说:“如果守备队想干就干吧!立即把今田叫来,让川岛中队长负责执行任务。”板垣只说了一句:“是吗?还是要干吧。”于是终于决定动手。今田这次被石原叫来,听说要动手,高兴得跳了起来,赶忙把川岛叫来,要求他在十七日以前动手,越快越好。但因来不及准备,最后决定十八日动手。

这天夜里,板垣征四郎把石原莞尔叫到辽阳白塔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密谈,再次确认板垣征四郎负责处理奉天问题、石原莞尔负责对旅顺进行部署。

9月18日深夜,旅顺关东军本部二楼突然闪起了昏暗的烛光。关东军参谋长三宅光治的回忆录这么描绘当天的情形:

那栋两层砖瓦结构的楼房,只有正门口亮着电灯。室内当然都安装着电灯,由于一直处于没有夜间办公的平时状态,二楼的司令官办公室和作战课办公室都没有安装灯泡,因此只好点上了蜡烛。

片仓衷大尉还没穿好衣服。接到电话时,他刚参加完在街上小店举行的在华同学会,而这个电话让他彻底酒醒了。电话中谎称:“军机电报第一号,这天晚上10点钟,暴戾的中国军队在北大营西侧,破坏满铁铁路,袭击守备队,双方正冲突中。”

片仓衷惊慌失措地给各位参谋们打电话,通知他们马上到三宅光治的官邸集合。因为大家都是匆忙而来,所以都和片仓衷一样没穿好衣服,只有石原莞尔一个人整装而来,“甚至连勋章都戴得整齐”。所有人盯着石原看,觉得特别突兀,片仓衷叨念:“原来他事先就知道了。”

司令官本庄繁还没到,他“今天一早就去辽阳阅兵,下午两点开始启程回来,十点多的时候又到画伯家去看为他作的肖像画,准备挂在自己新的官邸里——本庄繁才到任不久,甚至连办公室都还没布置好。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刚洗澡洗到一半”。

旅顺关东军司令总部这边在等着本庄繁的时候,林久治郎刚赶往奉天参谋总部去见板垣征四郎。然而“守兵竟然拦住我不让我进去,即使我重申了很多次我是大日本帝国驻奉天总领事”。最后林久治郎只好打电话给板垣征四郎。林久治郎厉声问“你们经过允许了吗”,并劝说他立即停止开火,通过和平手段予以解决,但板垣征四郎的回答是:“军方自有主张。”

北大营那边,林久治郎的助手森岛堵在路上,要求关东军停火,以免扩大事态,赶到现场的花谷正拔出长刀,大吼:“谁干涉就杀了谁!”

此时的关东军总部,本庄繁在听三宅光治的汇报。石原莞尔突然高声说:“根据关东军司令部条例规定,关东军司令官为了警备南满铁路,在紧急必要的场合有权出动兵力,请司令官下令!”恰在此时,奉天特务机关又发来第二封电报,谎称:“军机电报第二号,北大营之敌炸毁了满铁铁路,其兵力為三四个连,我联队正在苦战中,野田中尉负伤严重。”本庄繁一点头,说:“好吧,由本职全权负责。”他随即发布命令:全面进攻。此时,时针指向零时28分。★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九一八”事变策划地被发掘 曾是沈阳最豪华建筑》,陈凤军/文,《沈阳日报》2015年4月9日;《1931年9月19日:少壮派石原和日本的野心》,蔡崇达/文,《三联生活周刊》2005年第11期等)

“我没有执行王以哲的收枪命令”

赵镇藩:“把枪放到库房里,恐怕不容易办到吧!”

“我用电话直接向东北边防军参谋长荣臻报告,

他命令我说:‘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

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赵镇藩,时任东北军独立第7旅参谋长。据他回忆:

当时东北的有识之士都预感到日军对东北的侵略战争就要爆发了。在形势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当时的国民党政府不但平时不作对日作战准备,而且连年进行军阀混战,陆续抽调东北军队入关,使东北边防日益空虚……当时东北军将领对于抽调兵力打石友三作了个通俗而又形象的比喻:“东北军为了讨伐石友三,不但把棍子拿了出来,而且连笤帚疙瘩都拿出来了。”

当时东北军队的高级军官们缺乏抗日意志,充满恐日心理,平素毫无对日作战准备。因此,日军一旦发动进攻,就不战而溃了……八月间召集第7旅上校以上军官和情报人员共同分析研究,大家一致判断必然要发生事故,当即将所得材料加以整理,交旅长王以哲携赴北平向张学良报告,并请求将关内东北军调回一部分,以防万一。不久王以哲回奉天,向我们传达了张学良的应变指示。王以哲说:“张副司令已经派人将情况报告了蒋介石,蒋指示暂不抵抗,准备好了再干,一切事先从外交解决……遇事要退让,军事上要避免冲突,外交上要采取拖延方针。”

当日白天平静无事,至晚间10时20分左右,突闻轰然一声巨响,震动全城。不到五分钟,日军设在南满站大和旅馆的炮兵阵地即向我北大营开始射击,并据情报人员报称,日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向我营开始进逼。

我得报后,向王以哲家打电话。王说,他去找荣参谋长研究。当时因王以哲不在军中,我除一面立即下令全军进入预定阵地外,一面用电话直接向东北边防军参谋长荣臻报告。他命令我说:“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我说:“把枪放到库房里,恐怕不容易办到吧!”

不久,我又借汇报情况为由,打电话给荣臻说:“这个指示已经同各团长说过了,他们都认为不能下达,而且事实上也做不到,官兵现在都在火线上,如何能去收枪呢?”

荣臻仍然坚持说:“这是命令,如不照办,出了问题,由你负责!”

我问他王以哲是否在他那里,他说:“曾来过,已经回旅部去了(王在回旅部途中被阻折回)。”我觉得荣臻难以理喻,就挂了电话,命令各单位仍按原定计划准备迎击敌军。

到了11时左右,北大营四面枪炮声更密,有如稀粥开锅一样。这时荣臻又来电话问情况,我向荣臻报告说,敌人已从西、南、北三面接近营垣,情况紧急,把枪放进库内办不到,并向他建议是否可将驻洮南的常旅(第20旅)调来。他仍说不准抵抗,并且说,调常旅已经来不及了,指示我们必要时可以向东移动。

深夜2时许,敌军已迫近营垣四周的铁丝网。我鉴于情况非常危急,就决定利用敌军迟滞前进的间隙,从南、北两面出击,以掩护非战部队由东面按照原定计划向东山嘴子撤退,集结待命。我军与敌人激战到凌晨3时多,伤亡颇多(事后调查,计伤亡中校以下官兵290余人),敌人已从南面突入营垣。我当即命令旅的卫队连反击突入营垣之敌。这时我旅所有对外联系的电话全部不通。西面的敌人也突入营垣,接着,旅部前后都发现敌人,双方展开了巷战。

部队突围时,仍有部分军官盲目执行荣臻不准动的命令不肯走,最后硬由士兵架着突围而出,才免于被日军俘虏。

北大营打了一夜,王以哲始终未回军中,也未来电话指示部队如何抗击敌人的进攻。及至我率部队脱出重围抵达东陵附近时,始遇我旅军械官方贵传达他的命令说:“旅长让我告诉参谋长,将枪搜集到一起放在东山嘴子库房内。”我说:“敌人还在后边追着,那怎么能成呢?”

我没有执行王以哲的收枪命令。在抗击敌人进攻的战斗中,第7旅的大多数军官和广大士兵都是英勇的,但他们还不知道国民政府已经给他们的长官下了不抵抗的命令,因此,他们一边反击一边问:“兄弟部队为什么不前来增援呢?”“我们的飞机为什么不起飞参战呢?”及至撤出北大营,他们还很关心地问:“我们几时反攻回来呢?”

事发当晚,东北军重要将领在做什么?

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万福麟留在张学良身边佐理军务,两人均在北平,东北事务交由荣臻和臧式毅主持。事变时,荣臻在给父亲做寿;臧式毅被日本关东军扣押,软禁3个月后,他不遵母命,投降日本,任伪奉天省长,其母投缳自杀,以身殉国。

东北边防军副司令长官兼吉林省主席张作相在锦州小岭子老家为他的父亲大办丧事,吉林军政大权交其参谋长熙洽代行。“九一八”当晚,熙洽在报馆胡同的俱乐部花天酒地。随后,他派出代表到长春迎接日军。

东北特区哈尔滨行政长官张景惠在事变后公开投敌,先后任伪参议府议长、军政部总长和伪满洲国务总理大臣等职。★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亲历记》,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著,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雪冷血热》,张正隆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3月第1版)

“敌人正在炮击本团营房,我们不能持枪待毙”

王铁汉:打响“九一八”抗日第一枪

“敌人侵我国土,攻我兵营,

斯可忍,则国格、人格,全无法维持。

而且现在官兵愤慨,都愿与北大营共存亡。”

王铁汉,时任东北军独立第7旅620团团长。据他回忆:

当时东北军并不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北大营里的树都是呈现三角形布局種下的,为的就是用来抵挡来自不同方向的子弹。日本军队打进来时,620团不少士兵都爬到了树上。后来,树上的战士暴露,我下令开枪,与敌人展开肉搏。

日本军队进攻北大营时,我们兵力将近8000人,敌方的兵力仅有不到700人。我们并不是不能战胜敌人,是上面“不抵抗”的命令逼迫我们撤退。正是因为这个“不抵抗”命令,日本人才打进了中国,14年间伤害了我们几千万同胞!

1931年9月18日晚,王铁汉正在家中准备一份讲稿,这是旅长王以哲交给他的一份临时授课任务。22时15分,王铁汉写完讲稿,刚要准备休息时,巨大的爆炸声从北大营柳条湖方向传来,他顿感情况不妙,急忙披上军装下楼,翻身上马直奔军营而去……

当天是星期五,旅长王以哲和各团团长均不在军营。留在旅部值班的最高指挥员是旅参谋长赵镇藩,他向东北边防军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请示应急办法,得到的回答是:“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22时40分许,王铁汉火速赶到部队后,接到了“不抵抗”的命令。9月19日凌晨1时许,电话再次打来,电话那端传来了荣臻的声音:“620团吗,你那里什么情况?”

王铁汉:“敌人正在炮击本团营房,我们不能持枪待毙。敌人侵我国土,攻我兵营,斯可忍,则国格、人格,全无法维持。而且现在官兵愤慨,都愿与北大营共存亡。”

荣臻问:“你为什么不撤出?”

王铁汉回答:“只奉到不抵抗、等候交涉的指示,并无撤出的命令。”

荣臻气哼哼地说:“你现在就撤出营房,否则负一切责任!”

正在王铁汉准备组织部队撤退的时候,日军的炮火更加猛烈,北大营上空火光冲天,炮弹呼啸,400余名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发起进攻。“不能忍!”眼见着许多战士倒在日军的枪弹下,王铁汉义愤填膺,从腰间拔出手枪,高声命令道:“打!”

命令下达后,东北军的子弹愤怒地射向敌人,日军当即死伤40余人。凌晨5时,就在日军攻势受挫之际,上级再一次催促撤退。

随着王铁汉率队的撤出,北大营宣告沦陷。

1947年11月上旬,王铁汉陪同東北军老将军阚朝玺到北大营参观,他边走边讲述“九一八”之夜的惨状,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哭了起来。1948年4月,王铁汉又陪同抗日名将马占山等参观北大营,说着说着又哭了,连说:“惨不惨?惨不惨?”马占山等人也跟着流了泪。★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从九一八到七七事变亲历记》,全国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编著,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等)

关东军练进攻,东北军练撤退

北大营士兵:“我们为什么不能还击?!”

“‘九一八事变后,部队朝关内撤,

长官告诉我们,张学良说了,想回家的可以走。

我想,当兵当到这份上,没意思了。”

陈广忠,当时是东北军独立第7旅士兵。据他回忆:

其实日本人早就想打我们了。

在打之前,他们在东北也基本上是无法无天的。那时,在“满铁”沿线大小车站都有驻军,还有铁甲车昼夜不时来往巡逻,租界地也由日本的宪兵、警察维持。没人敢惹日本人,就是我们,长官也常常强调,千万不可与日本人冲突。

我们旅是东北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日本人也常来驻地骚扰。1931年夏天,先是日本军官老来参观,到我们的营地里到处看。后来,还常常有全副武装的日本兵,借参观的名义,三五成群地到北大营来闹事,有时直接向我们挑衅。大家都恨得牙痒痒的,但长官不让动手——东北军军纪很严,特别是我们旅。

大家都知道,早晚有一天,日本人会动手的。我们私下里常常一起唠嗑说,到那时,一定要狠狠地教训这些“小鼻子”。

天气凉了,日本人的演习就多了起来。事变前的那几个晚上,日本人每天都演习到很晚。除了把关东军调来“满铁”附属地,他们还给在乡军人也发了武器。我们经常上街的弟兄们回来说,城里的一些日本浪人在酒馆叫嚣说,过几天就要“给中国人颜色看看”。

旅长王以哲也看出来了,也作了防备——9月13日到15日夜间,我们连续三夜向东山嘴子东大营大操场作转移演习。长官们说,目的是一旦日军进犯,以便有秩序地退走,不致临阵措手不及;同时也是为了暂避其锋,等待外交上的解决。

9月18日当天,日军在南满火车站的墙上贴了布告,说是奉天驻军近日举行秋操,满铁附近居民不要惊慌。但有从那地方回来的兄弟说,南站日本兵和在乡军人挤得满满的,还牵出来很多大炮,情况不妙。

情况肯定不妙,但我们都没想到,日本人就在这一天就动手了。

我们没想到,我们的长官们好像也都没想到——事变发生时,我们的旅长和三个团长都不在北大营。

都知道日本人早晚会动手,但谁也没有认真准备过,都抱着一种侥幸心理,盼着日本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就是一种亡国奴心态吧。

我现在还记得,“九一八”那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初七,我们发饷的日子。晚上十点多,我们都睡了,听到一声爆炸声——日本人炸轨的地方离北大营很近,只有一里地左右,我们都听见了,但没想到随后日本人就打来了。

爆炸后不久,机枪、步枪声就响了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有炮弹落到了我们营区里。直到连长来叫我们,我们才知道日本人打进来了。

我们连长正好当天晚上是值日官。敌人打来了,团长又没在,他就把全营四个连的连长都集中在一起,然后下令把部队带入战斗岗位。

我们都操起了步枪,准备战斗。这时候又来了命令,叫我们撤回来。大家都不明白,有的人哭了,有的人骂起来,有的甚至当面质问起了长官:“日本人要我们的命,我们为什么不能还击?!”

日本人很快越过了西围墙,首先打进了621团的营房。我们急着等命令,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不准轻举妄动,不得还击,原地待命,最好仍然躺在床上不动,枪库不要打开”等命令。

连长把我们集合起来,让我们隐蔽待命。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火光下的西营房前人影攒动,不断有人惨叫着仆倒。平时都在一个操场上训练的兄弟,现在被日本人追着打,却不敢还手,现在想起来,我心里还难过呢。

我们在焦急地等待。撤出来的弟兄们说:日本兵闯入营房,见人就杀,有的人躺在床上不动,竟被日军活活刺杀在床上。有的人虽然拿着枪,但不敢擅自还击,被日本兵追着开枪杀死。

我们问连长,日本人打过来,我们也要躺在床上让他们刺吗?连长还是说听命令。

但是听什么命令?电话线让日本人剪了。日本兵穿着黄军装,戴着王八帽子,就在我们对面喊喊杀杀的,跟鬼叫一样。连长一看没办法,说:咱打吧,别等命令了!

我们这才打了。打着打着,我忽然觉得脸上一热——用手一摸,湿乎乎的,紧接着就疼起来,中小鬼子的枪了!到东大操场后才知道,我的嘴都被打穿了,牙龈和牙都打没了。我还算是幸运的。最后一清点,光我们一个班就死了6个。

我是河南下义县人,17虚岁时张作霖回乡招兵时当的兵。“九一八”事变后,部队朝关内撤,长官告诉我们,张学良说了,想回家的可以走。我想,当兵当到这份上,没意思了,也不想回家,就到哈尔滨去了。★

(责编/陈小婷 责校/郭红丽 来源/《亲历者口中的“九一八”:日本练进攻 我们练撤退》,范海涛、王永国等/文,《北京青年报》2009年9月18日)

“家家在惊悸、惶恐中盼到了天明”

东北父老:东北军怎么扔下父老乡亲们不管

“如果大帅没死,非冲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六子抡起大巴掌不可。

怨恨、绝望,使张学良、东北军在百姓心中,

从靠山的高位一下子跌到了狗屎堆中……”

山峰奇,当时居住在奉天,只有11岁。据他回忆:

我家住在奉天大东区管城街一带,离小河沿不远。我小时候在那里捉青蛙、捕蜻蜓、斗蛐蛐,玩得昏天黑地,无忧无虑。奉天,由于是“东北王”张作霖的帅府所在地,因此治安比较稳定,百业兴旺,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对大帅充满了敬畏和景仰之情。

风和日丽的天气,常看到少帥张学良带着卫兵在河沿跑马兜风。城里的军政大员如果有幸相陪,那可热闹!到了晚上,湖面上几只画舫上彩灯如昼,笙管笛箫吹奏起来,悠扬悦耳,满湖盛开的荷花在晚风中绿裙摇曳,粉面绽春,一派娱乐升平景象。

1931年9月18日半夜,北大营方向的爆炸声和枪声将附近的百姓们从睡梦中惊醒,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议论纷纷。我父亲和哥哥爬上屋顶向北边望去,只见一团闪光和烟雾勾勒出了夜幕下树木和屋宇的轮廓,暗红色的弹道划过夜空交织成骇人的火网。

“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大概是兵营那边搞演习吧,又是枪又是炮的!”

人们胡猜乱喊一通,但心里隐隐不安。因为平时演习从不在夜间。再说实弹射击都是朝一个方向打,哪有互相射击的!这不是动真格的开仗了吗!谁打谁呢?老百姓不愿往坏处想,家家在惊悸、惶恐中盼到了天明。

中午,我扒着门缝向外张望,一队日军跟着笨重、丑陋的装甲车正在门前慢吞吞地驰过,柴油的臭气和扬起的尘土呛得我连打了两个大喷嚏,引得队列中日本兵牵着的大狼狗一阵狂吠……这些从没见过的东西(装甲车)、钢盔、皮靴、闪光的刺刀和恶犬,让人觉得心惊胆战。刚刚11岁的我吓得浑身发抖,转身一头钻进了墙角的柴草堆中,死死地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我才这么小就得死啦!这些杀人的魔鬼就要破门而入了!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才安静下来,母亲叫我的时候我才挣扎着爬出来,一头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19日当天,奉天城里的东北边防军司令部、省政府、市政府、财政厅、银行、军工厂、飞机场全部被日寇没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260多架飞机和奉天的无数设备、枪支弹药都成了日本人的囊中之物。奉天的老百姓不能理解:几十万的东北军,饷厚粮足,装备精良,怎么小鬼子一开枪就全成了豆腐渣,扔下父老乡亲们不管就走啦?如果大帅没死,非冲着这个不争气的“小六子”抡起大巴掌不可。怨恨、绝望,使张学良、东北军在百姓心中,从靠山的高位一下子跌到了狗屎堆中……★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亲历者口中的“九一八”:日本练进攻我们练撤退》,范海涛、王永国等/文,《北京青年报》2009年9月18日)

为何他说“这个宣言只有由我来写”

赵毅敏:连夜起草中国第一篇抗日宣言

“省委的同志分住各处,无法开会。怎么办?

我想,中国共产党一定要首先发表宣言,

告诉老百姓是怎么回事。”

赵毅敏,时任中共满洲省委常委、宣传部长。据他回忆:

1931年9月18日晚10点多钟,日本人借口南满铁路被炸,向北大营中国军队发起突袭,并分几路进攻奉天。当时我任中共满洲省委宣传部长,在奉天从事地下工作,住在南三径路81号,突然听到枪声四起,我知道,日本人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侵略。我党一直密切关注日军的动向,对当时的局势有着清醒的认识,知道日军早晚要发动这场侵略战争。

外面到处都是日本兵,老百姓慌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省委的同志分住各处,无法开会。怎么办?我想,中国共产党一定要首先发表宣言,告诉老百姓是怎么回事。我是满洲省委的宣传部长,这个宣言只有由我来写。在枪炮声中,我连夜赶写了一份《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据满洲宣言》。第二天一早,省委的同志一起研究通过了宣言,决定以省委的名义发出去。在日本兵到处搜捕抗日人士,随意杀人的危险情况下,地下党员巧妙地把宣言送到商场、学校、工厂和老百姓家的院子里。

9月19日上午,中共满洲省委在小西边门附近省委秘书长詹大权家秘密召开紧急会议,省委书记张应龙、组织部长何成湘、宣传部长赵毅敏、秘书长詹大权、军委书记廖如愿出席。会议集中讨论了骤变的形势和应对措施,决定尽快向党中央汇报,并尽早发表抗战宣言。赵毅敏将他起草的宣言提交会议讨论,经修改、补充并定稿后,随即交省委秘书处,刻蜡纸、印刷,当天就秘密地散发出去。

这份正式名为《满洲省委为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领满洲宣言》的宣言,又称《9·19宣言》,是“九一八”事变后在中国出现的第一篇抗日宣言,也可以看作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早宣言。

9月20日,中共中央发出《中国共产党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强烈谴责日本的侵华暴行,要求日本立即撤退侵华军队。同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工农革命委员会发表《为满洲事变宣言》,号召全中国人民联合起来进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并派党的干部奔赴东北组织抗日游击战争。

此后,中共满洲省委又接连发表了《为日本帝国主义武力占领满洲告全满朝鲜工人、农民、学生及劳苦群众书》和《关于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占领满洲与目前党的紧急任务的决议》。中国共产党的这些坚决抗日主张和号召,在日军的严密监控之下,通过各种渠道,利用油印等形式,广泛地在群众中传播,并在广大民众中引起巨大反响,从而振奋了民族精神,掀起了全国范围的、声势浩大的抗日反蔣的爱国主义浪潮。★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中共满洲省委率先发表抗日宣言》,张洁、张璐/文,《中国社会科学报》2016年第1052期;《“九一八”的战场》,孔令君/文,人民网2015年9月18日)

“我午夜1时许离开编辑部时,并没有什么重大新闻”

徐铸成:回忆题为“最后新闻”的最早报道

“第二天翻开报纸,

见要闻版下角有一小段加框的‘最后新闻,

想不到就是中国乃至国际局势转入一个新时期的开始。”

徐铸成,时任《大公报》编辑。据他回忆:

“九一八”那天晚上,看完大样后,我还写了点东西,午夜1时许离开编辑部时,并没有什么重大新闻。第二天翻开报纸,见要闻版下角有一小段加框的“最后新闻”,大意说,据北宁路局接奉天电话,北大营方面的日军,忽于昨晚起对我军发动进攻,枪炮声迄今晨尚未停止。这一短短的新闻,想不到就是中国乃至国际局势转入一个新时期的开始。

我到报馆,才知这新闻是记者汪松年得来的独家新闻。他和北宁路局长高纪毅很熟;白天,高对他说,奉天来电,日军调动频繁,景象异常,可能要出事。因此汪一直守在路局,在深夜一时,路局接奉天电话,日军果然开火了。他打来电话报告时,要闻版早已截稿拼版了,于是连忙抽掉一小段,补进这“最后消息”。而日军于进攻后,立即切断通关内的一切交通线,所以别的报纸没有得到这个消息。

接着是中国军队奉命全部撤出奉天,退守锦州一线,听候国联处理;而长春等处,旋即被日军占领,张景惠、赵欣伯等的“维持会”纷纷出现。

“九一八”后的第三天,张季鸾、胡政之召开全体编辑会议,商定今后的编辑方针,是“明耻教战”四个字。他阐述说,中日问题,非一朝一夕所致,而双方力量悬殊,不应仓猝开动战端。如何“明耻”呢?把明治维新以来日本逐步侵华的历史原原本本清理出来,向读者介绍。如何“教战”呢?请懂得现代战争的军事学专家蒋百里编“军事周刊”,向国人介绍军事常识。

9月19日一大早,正在北平的《大公报》总经理胡政之赶到协和医院,第一时间独家采访了正在养病的张学良,写成《本报记者谒张谈话》,这是“九一八”事变之后,外界首次看到张学良的态度。张学良在谈话中承认:“君来为访问奉天之新闻乎,实告君,吾早已令我部士兵,对日兵挑衅,不得抵抗,故北大营我军,早令收缴军械,存于库房。”《大公报》以放大的粗黑字体刊出,举国震惊。★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民国记事:徐铸成回忆录》,徐铸成著,广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6月第1版)

“我知道‘九一八的事情时很惊讶,看戏看一半就走开了”

张学良:绝对没想到日本人是来真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干真的,

假如说我知道、我能确实判断日本是真正的来了,

那我的办法就不同了,那我就要拼命了。”

作为东北军少帅,张学良无疑是“九一八”事变中的焦点人物。长久以来,“九一八”与他相关的争论有二:

一、事变当晚,他在哪里?据张学良侄女张闾蘅回忆:

“九一八”当天晚上,张学良在前门的中和戏院看一场赈灾义演。在座的客人中有英国公使,还有张学良的部下何世礼与他的父亲何东。后来因为马君武那句诗“赵四风流朱五狂”(1931年11月20日,社会名流马君武在上海《时事新报》发表哀悼诗,称事变当晚张学良与名媛赵四、朱五混在一起,还和影星胡蝶一起跳舞),张学良背了很多年黑锅。1991年大伯在美国过90岁生日,我特地跑到夏威夷为他祝寿。生日会上,何世礼将军特别提到此事,他说可以作证,那天大伯是和他一起看戏的。

张学良在《张学良口述历史》一书中回忆:

“九一八”的事情,外头很误解的。我那个时候有病,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不过那天晚上,是我请英国公使蓝普森去看梅兰芳的戏(梅兰芳在北平举行赈济东北水灾募捐义演)。在戏院里,我知道“九一八”的事情时很惊讶,看戏看一半就走开了。因为报告说有事变,我回来处理这事情,所以大家误会说我跳舞什么的。我那时病得很重(1931年5月28日,蒋介石向张学良借20架飞机以讨伐广东。是日张学良率第一批8架飞机飞抵南京,当天返回北平时患上伤寒,31日病情加重,6月1日高热达40℃,晨2时住进协和医院。直到6月下旬病情开始好转,但仍住院治疗。正常工作及重要会议均在医院进行,直至“九一八”事变)。

伤寒病刚好,我在医院正养病的时候。那时候误会,特别是马君武先生,误会什么呢?这也不光是马君武先生。那时我出去总带着两个护士,我不让她们穿白的衣服,我不愿意,所以人家才误会。也许有一个护士长得像胡蝶,反正人家误会我出来怎么总带着人。我不但那天出来看戏,我也常常早晨到中央公园去散步——在医院我也出去,但不是天天去。有人看见我总带着两个女人出去,明白吗?

二、谁下达的“不抵抗”命令?

过去所有关于蒋介石当晚如何指示张学良“不抵抗”的说法,有些甚至是很具体的、活灵活现的说法,未必可信。曾任张学良机要秘书的郭维城说:

“九一八”事变当时,张学良在北平,一夜之间,十几次电南京蒋介石请示,而蒋介石却若无其事地十几次复电不准抵抗,把枪架起来,把仓库锁起来,一律点交日军。这些电文一直到现在还保存着,蒋介石是无法抵赖的。(《东北日报》1946年8月24日)

郭维城到1934年才担任张学良的机要秘书,并未在张学良身边亲历“九一八”事变。在公开的函电中,最早出现“不抵抗主义”一词的是臧式毅和荣臻的电报。他们于1931年9月19日上午8时左右致电张学良,报告说:“日兵至昨晚十时,开始向我北大营驻军施行攻击,我军抱不抵抗主义,毫无反响。”

张学良接电后,即于19日发表通电,中云:副司令行营效日(19日)来电云:顷接奉天臧主席、边署榮参谋长皓午电称:日兵自昨晚十时,开始向我北大营驻军施行攻击,我军抱不抵抗主义。

20日,南京国民党的机关报《中央日报》在“我未抵抗日军轰击”的标题下,发表了张学良的上述通电,“不抵抗主义”五字遂首次公之于文字。

张学良晚年一再声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指令是他自己发出的。他在《张学良口述历史》一书中回忆:

日本要挑衅,所谓不抵抗主义命令——我的命令,大概是9月我在医院下达的。1931年9月初,因“万宝山事件”和“中村事件”,中日关系已十分紧张。是不是9月我忘记了,反正是“九一八”以前。我给东北说日本来挑衅我们不要跟他抵抗,他要来挑衅,我们要躲避,就是这样。

“九一八”这事情,说来我是判断错误。我判断错误什么呢?我认为日本人是挑衅,找借口啊,闹点小事啊,办交涉,占点便宜。向来是这样的。但我绝对没想到“九一八”日本是真的来了。我没有想到他会干真的,没有想到大规模的,就这么实在地来了,这是我判断错误。因为我想,他要这样来的话,于他很不利。他小小的侵略,他占便宜;这种大的来啦,惹得国际的问题、世界的问题都来了。假如说我知道、我能确实判断日本是真正的来了,那我的办法就不同了,那我就要拼命了。

替张学良记录口述历史的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工作人员张之宇记载:

张氏曾自疚,告诉笔者:我是封疆大吏,中东路,九一八事件,对苏、日关系,平时我有自主权,不能说有了事,推卸责任。外间传说我有蒋(介石)先生不抵抗手谕存在于凤至手中,是扯淡。于凤至不是那种人。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1931年9月17日——协和医院里的张学良》,李菁/文,《三联生活周刊》2005年第11期;《张学良口述历史》,张学良/口述,唐德刚/撰写,中国档案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等)

“甚至有姓爱新觉罗的劝我不要认贼作父”

溥仪:“我关心的只是要复辟”

“这时占据着我全心的,不是东北老百姓死了多少人,

不是日本人要用什么办法统治这块殖民地。

它要驻多少兵,要采什么矿,我一概不管。”

九一八”事变之前,溥仪已在天津寓居七年。他在天津的“行在”叫静园。静园不静。溥仪对“九一八”事变不但有预知,且积极利用。1931年9月下旬,溥仪就派刘骧业密赴东北,会见“满铁”总裁内田康哉和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摸底;派佟济煦联络东北遗老;派商衍瀛游说东北将领。同时,溥仪也为“驾幸东北”作了种种准备。

1931年10月11日,溥仪派家庭教师远山猛雄,带御笔黄绢信赴日会见日本陆相南次郎和日本黑龙会首领、大国民议会议长头山满,请他们协助完成复辟大清的事业。两封密信上面均有“宣统帝”玉玺。溥仪想直接摸摸日本人的底细,想利用“九一八”事变之后的政治形势复建大清帝国,并把希望寄托在日本人身上。

在溥仪的自传《我的前半生》中,回忆了“九一八”后,他是如何走上叛国道路的,以下为节选:

他(土肥原,“九一八”后来静园会见溥仪)向我问候了健康,就转入正题,先解释日军行动,说是只对付张学良一个人,说什么张学良“把满洲闹得民不聊生,日本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得不到任何保证,这样日本才不得已而出兵”。他说关东军对满洲绝无领土野心,只是“诚心诚意地,要帮助满洲人民,建立自己的新国家”,希望我不要错过这个时机,很快回到我的祖先发祥地,亲自领导这个国家,日本将和这个国家订立攻守同盟,它的主权领土将受到日本的全力保护;作为这个国家的元首,我一切可以自主。

他诚恳的语调,恭顺的笑容和他的名气、身份完全不容我用对待罗振玉和上角利一的态度来对待他。陈宝琛所担心的——伯罗和上角不能代表关东军,怕关东军不能代表日本政府——那两个问题,我认为更不存在了。土肥原本人就是个关东军的举足轻重的人物,况且他又斩钉截铁地说:“天皇陛下是相信关东军的!”

我心里还有一个极重要的问题,我问道:“这个新国家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我已经说过,是独立自主的,是由宣统帝完全作主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要知道这个国家是共和,还是帝制?是不是帝国?”

“这些问题,到了奉天都可以解决。”

“不,”我坚持地说,“如果是复辟,我就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去。”

他微笑了,声调不变地说:“当然是帝国,这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是帝国,我可以去!”我表示了满意。

“那么就请宣统帝早日动身,无论如何要在十六日以前到达满洲。详细办法到了奉天再谈。动身的办法由吉田安排吧。”

他像来时那样恭敬地向我祝贺一路平安,行了礼,就告辞了。土肥原走后,我接见了和土肥原一起来的金梁,他带来了以袁金铠为首的东北遗老们的消息,说他们可以号召东北军旧部归服。总之,我认为完全没问题了……

这天是十一月五日,静园里开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御前会议”。记得被我召来的除陈宝琛、郑孝胥、胡嗣瑗之外,还有在天津当寓公的袁大化和铁良(升允此时刚刚去世)。在这次会议上,陈宝琛和郑孝胥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当前大局未定,轻举妄动有损无益。罗振玉迎驾之举是躁进,现在启驾的主意何尝不是躁进!”陈宝琛瞅着郑孝胥说。

“彼一时,此一时。时机错过,外失友邦之热心,内失国人之欢心,不识时务,并非持重!”郑孝胥瞅着陈宝琛说。

“日本军部即使热心,可是日本内阁还无此意。事情不是儿戏,还请皇上三思而定。”

“日本内阁不足道,日本军部有帷幄上奏之权。三思再思,如此而已!”

“我说的请皇上三思,不是请你三思!”

“三思!三思!等日本人把溥伟扶上去,我们为臣子的将陷皇上于何地?”

“溥伟弄好弄坏,左不过还是个溥伟。皇上出来只能成,不能败。倘若不成,更陷皇上于何地?更何以对得起列祖列宗?”

“眼看已经山穷水尽了!到了关外,又恢复了祖业,又不再愁生活,有什么对不起祖宗的?”

在郑孝胥的飞溅的唾星下,陈宝琛脸色苍白,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探出上身,接近对面的秃头顶,冷笑道:“你,有你的打算,你的热衷。你,有何成败,那是毫无价值可言!……”

一言不发的袁大化,低头不语的铁良,以及由于身份够不上说话只能在旁喘粗气的胡嗣瑗,觉着不能再沉默了,于是出来打圆场。铁良说了些“从长计议”的话,透出他是支持陈宝琛的,袁大化嘟囔了几句,连意思都不清楚。胡嗣瑗想支持陈宝琛,可是说不明白。我在会上没有表示态度,但心里认为陈宝琛是“忠心可嘉,迂腐不堪”……

那两天里陆陆续续还来了些探听消息的或提出忠告的人,我也收到了不少的来信。人们对我有忠告,有警告,甚至有姓爱新觉罗的劝我不要认贼作父,要顾惜中国人的尊严。我已经被复辟的美梦完全迷了心窍,任何劝告都没有生效。我决定对外不说任何真心话。有个天津小报的记者,叫刘冉公的,也是张园和静园常来的客人,时常在他的报上写文章恭维我,这时跑来打听我有没有出关的意思。他见我极力否认,于是又替我尽了辟谣的义务。他却没想到,就在他的报上登出了为我辟谣新闻的同一天,我登上了去营口的日本轮船。

溥仪到了旅顺,即被日本人软禁,连楼都不许下。

我到旅顺以后,感到最惶惑不安的,倒不是因为受到封锁、隔离,而是从上角这几个日本人口中听到,关东军似乎连新国家的国体问题还没定下来。这对我说来,比没有人在码头上迎接我更堵心。没有人迎接,还可以用“筹备不及”“尚未公布”的话来解释。“国体未定”又是怎么回事呢?国体既然未定,土肥原干嘛要请我到满洲来呢?

郑孝胥和上角向我解释说,土肥原没有说谎,关东军支持我复位和主持大计的话全不错,不过这是满洲的事,当然还要和满洲人商量,没有商量好以前,自然叫做“未定”。

我已经不像在汤岗子那样容易相信这些人了,但我又找不到任何别人商议事情。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我的师傅。在没师傅指点的情形下,我只好采取商衍瀛的办法,找神仙幫忙来解答问题。我拿出从天津带来的一本《未来预知术》(传说为诸葛亮著),摇起了金钱神课。记得我摇出了一课“乾乾”卦,卦辞还算不坏。于是我就这样的在郑孝胥、罗振玉和“诸葛亮”的一致劝导下,耐着性子等待下去。

……就这样等了三个月,到我过生日的第二天,即一九三二年二月十九日,忽然来了一个消息,刚刚复会的“东北行政委员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要在满洲建立一个“共和国”。所谓东北行政委员会是二月十八日复会的,这个委员会由投降的原哈尔滨特区长官张景惠、辽宁(这时被改称奉天)省主席臧式毅、黑龙江省代理主席马占山和被这委员会追认的吉林省主席熙洽组成,张景惠为委员长。二月十九日,这个委员会在板垣导演下通过了那项决议,接着又发表了一个“独立宣言”。这些消息传来之后,除了郑氏父子以外,我身边所有的人,包括罗振玉在内无不大起恐慌,人人愤慨。

这时占据着我全心的,不是东北老百姓死了多少人,不是日本人要用什么办法统治这块殖民地。它要驻多少兵,要采什么矿,我一概不管,我关心的只是要复辟,要他们承认我是个皇帝。如果我不为了这点,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呢?我如果不当皇帝,我存在于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陈宝琛老夫子以八十高龄的风烛残年之身来到旅顺时,曾再三对我说:“若非复位以正统系,何以对待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我的前半生》,爱新觉罗·溥仪著,哈尔滨出版社2019年5月版)

“九一八”前,一心研究“对粤对匪”策略

蒋介石:“九一八”后在日记中“雪耻,人定胜天”

“昨日国际联盟会决议,中日两国停止战时行动,

双方军队退回原防,听候联盟会派委员查察裁判。

此实为一外交之转机,亦对内统一之机。”

九一八”事变当天,蒋介石正在去南昌的船上。他当天在船上所考虑的只有两个问题:一是如何对待广州新成立的国民政府,解决宁粤对立;一是如何对待江西的共产党。纵观蒋介石“九一八”前后的日记,可以看出,事变之前,蒋介石完全没有将东北的阴云密布放在心上。

9月16日

上午批阅。后到政治会议。第五十二师昨天方石岭遇匪,损失第九师,在九寸岭告急。下午心颇烦闷。

9月17日

接第五十二师遇仗溃败之报,韩师长与旅团长想必无生还之望,不胜忧虑。

9月18日

早起批阅。与妻竭陵告辞。九时半登永绥舰,下关街中水深三尺,甚为忧虑。舰中无侣伴,寂寞不堪。下午研究地图,看中山全集,筹划对粤对匪策略……

9月19日

雪耻,人定胜天。昨晚倭寇无故攻击我沈阳兵工厂,并占领我营房,刻接报已占领我沈阳与长春,并有占领牛庄消息,是其欲乘粤逆变之时,内部分裂,而侵略东省矣。

叛逆毫无悔祸之心,国民亦无爱国之心,社会无组织,政府不健全,如此民族,以理论决无存于今日世界之道。而况天灾、匪祸相逼而来之时乎。

余所恃者惟一片爱国心。此时明知危亡在即,亦惟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耳。

9月20日

雪耻,人定胜天。日本侵略东省是已成之事,无法补救。如我国内能从此团结一致,未始非转祸为福之机。故对内部当谋团结也。因沈阳、长春、营口被倭寇强占以后,心神哀痛,如丧考妣。苟为我祖我宗之子孙,则不收回东省永无人格矣。小子勉之。

内乱平定不遑,故对外交太不注意,卧薪尝胆,教养生聚,忍辱负重,是我今日之事也。

上午与敬之、真如、天翼协商,下午从南昌出发回京。

9月21日

雪耻,人定胜天。团结内部,统一中国,抵御倭寇,注重外交,振作精神,唤醒国民,还我东省。

下午二时到京,约会干部。余主张:日本占领东省事,先提(交)国际联盟与非战公约国,以求公理之战胜;一面则团结内部,共赴国难,忍耐至相当程度,以出自卫最后之行动。

对广东,以诚挚求其合作。一、令粤方觉悟,速来南京加入政府。二、南京中央干部均可退让,只要粤方能负统一之责,来南京改组政府。三、胡、汪、蒋合作均可。

9月22日

雪耻,人定胜天。上午到市党员大会,余讲至‘国存与存,国亡与亡之句,有一人讥为‘言过其实一语。余心为之碎。由此可知,人心已死,国亡无日,哀痛之至,抛碎茶杯,撕破倭本,不觉失态。余复言:我在日本炮火之中不止一次。倭寇在济南炮击机射,余实倭炮中遗留不死之身,决非夸词耳,乃益悲愤。因知爱国者多,而亡国者少,国事犹可为也。

下午请稚辉、季陶详述余之怀抱与感想,要胡、汪合作,余交出政权之意。

悲戚痛楚,欲哭无泪,哀丧未有如此之甚也。

9月23日

雪耻。人定胜天。昨日国际联盟会决议,中日两国停止战时行动,双方军队退回原防,听候联盟会派委员查察裁判。此实为一外交之转机,亦对内统一之机。如天果不亡中国,则此次外交当不致失败也。

汉卿派万福麟来京要求外交早日解决,所以官长之财产与东北之痛苦为念,闻之心痛。粤方勾结倭寇以召外侮,图谋推倒中央为快,东北又为一部分之利害急谋解决,不问国际地位与国际形势,以及将来单独讲和之丧辱。呜呼,外侮既急,国内政客官僚非卖国即畏敌,如此民族不亡何待,此次国际联盟既出面干涉,如我国内不能一致对外,则中国从此无人格矣,忧焚无已。

晚与万福麟详谈外交形势与东三省地位,与其单独交涉而签丧土辱国之约,急求速了,不如委之国际仲裁,尚有根本胜利之望。否则亦不惜与倭寇一战,以决存亡也。

9月25日

雪耻,人定胜天。电天翼来京,电汉卿来京,组织紧急委员会与外交顾问会。

9月26日

雪耻,人定胜天。闻暴日不接受国际联盟通知,并主张中日直接交涉,而国联态度因之转化,从此暴日势焰更张。如果直接交涉或地方交涉,则必无良果。我不能任其枭(嚣)张,决与之死战,以定最后之存亡。与其不战而亡,不如战亡,以存我中华民族之人格。故决心移首都于西北,集中主力于陇海路也。★

(責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蒋介石日记:揭秘》,张秀章编著,团结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特正式宣布对日战争”

毛泽东:抱病起草对日抗战宣言训令

众所周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创建于1931年11月7日。

却少有人知道,在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

中共中央被迫提前打出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这面旗帜

吴吉清当时在中共中央警卫班担任毛泽东警卫员,据他回忆: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主席给我们讲党的方针政策、红军的组织纪律、‘九一八事变后全国的形势、东北三省的情况,从国内到国外,主席都讲到了,并且每讲一个问题时,他都要举出生动的例子来,使我们听得懂、记得牢。

“九一八”事变发生在中国共产党所经历的非常特殊的时期。1931年1月初,在共产国际代表米夫的扶持下,王明在六届四中全会上占据中央领导地位,开始了长达四年的“左倾”错误的致命统治。毛泽东对于这个时期的回忆是:“非把根据地搞光就不舒服,结果基本上搞光了。从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四年,这四年我在中央毫无发言权。”

而1931年,对于党中央、中央苏区红军、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核心,更是险象环生。这一年,蒋介石动用几十万军队先后三次“围剿”中央苏区红军。这一年,“朱毛”遇险。朱德为掩护毛泽东,用一个连的兵力阻击敌一个师,毛泽东为救朱德,用一个排的兵力与敌人一个师周旋。这一年,叛变的总书记“向忠发戴着手铐,去开恩来的门,结果里面已经没有人了。真险哪!”从《中国共产党大事记》中可以得知,“九一八”当天,毛泽东是在紧张又惊险的军事行动中度过的,从8月7日至9月15日,毛泽东、朱德先后率领红军在莲塘、良村、黄陂及老营盘等地共歼敌3万余人,胜利地粉碎了敌人的“围剿”。

众所周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创建于1931年11月7日。却少有人知道,在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中共中央被迫提前打出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这面旗帜。即1931年9月20日,中共中央用“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工农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对外发表了《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表明了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决心。同年11月7日,中国共产党在江西瑞金召开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执行委员会主席和人民委员会主席都是毛泽东,从此有了“毛主席”这个称呼。

国民党的“围剿”有增无减,党内王明“左”倾错误愈演愈烈,毛泽东的心情十分沉重。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中国领土,更使毛泽东忧心如焚。毛泽东病倒了,不得不来到瑞金东郊的东华山古庙休养,他的心里,依然牵挂着被日本侵略者投入血海火坑的东北。他尽可能地收集资料,了解“九一八”以来东北地区的情况,并在给警卫人员讲授政治课时,把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和东北人民的抗争作为重要内容。

1932年,毛泽东抱病起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宣布对日战争宣言》。《宣言》愤怒控诉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

“日本帝国主义自去年‘九一八以武力强占中国东三省后,继续用海陆空军占领上海、嘉定各地,侵扰沿海沿长江各地,用飞机大炮屠杀中国人民,焚烧中国房屋。在东北及淞沪等地,被损害的不可数计。这种屠杀与摧残,现在仍在继续发展。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特正式宣布对日战争,领导全中国工农红军和广大被压迫民众,以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反对一切帝国主义瓜分中国,以求中华民族彻底地解放和独立。”

对日宣战宣言脱稿后,毛泽东又起草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关于动员对日宣战的训令》,这时,伪满殖民政权已粉墨登场,毛泽东在《训令》中怒斥:“满洲傀儡政府已在东三省建立起来了,这是日本帝国主义最忠顺的走狗。”毛泽东命令:“全苏区红色战士应准备着更大规模的民族革命战争的到来。”指示红军报刊经常不断地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和国民党当局妥协退让的事实,激发红军战士的抗日热忱和勇气。特别强调了抗日义勇军的组织和领导工作:“在接近中心城市与帝国主义势力直接统治的地方,可由游击队领导民众组织抗日义勇军,实行游击行动。”

“当着红色游击队向外发展到接近日本帝国主义势力的地方,则应领导民众组织抗日义勇军,自动地武装起来,实行游击运动,直接对日作战,吸引白军士兵,自动对日作战,共同组织指挥这一行动的革命军事委员会,以脱离和推翻国民党军阀的统治。”

最后,《训令》指示:“加紧动员工农劳苦群众自愿到红军中去,向外发展革命战争,准备与日本帝国主义直接作战……要使全苏区劳动群众不论男女,都有接受军事训练准备对日作战的热烈要求。”

由于《宣言》和《训令》中只提到“联合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被压迫民族与苏联”,而没有提到“武装保卫苏联”,不合乎“左倾”领导者的要求,因此直到4月15日才正式发表。26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通电全国全世界对日宣战,通电内容与《宣言》相同。

毛泽东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起草和发布的一系列对日宣战文件,具体论述了中国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和政策,在全国人民面前更加鲜明地揭露了国民党当局在日本侵略者面前妥协退让的丑恶嘴脸,有力地促进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斗争。这些文件传到东北后,成为东北党组织领导抗日斗争的指导方针。当时正在创建磐石抗日游击根据地的杨靖宇向群众广泛宣传这些文件。1933年5月31日,在给满洲省委的报告中,杨靖宇将“翻印中央苏区党的上级党部公开文字(对日宣战通电等等)经常散发”作为宣传鼓动工作的第一项。这也是东北抗联文献中提到的第一篇毛泽东著作。

1937年12月9日至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延安举行,组建了以毛泽东为主席的25人“七大”准备委员会,其中有党中央第一代领导集体全部成员;有革命元老林伯渠、董必武、吴玉章、徐特立;有八路军主要领导人朱德、彭德怀;新四军暨南方三年游击战主要领导人项英、陈毅;在“七大”13名政治局委员中,有12人是“七大”准备委员会委员,在“八大”一次会议23名政治局委员和候补委员中,有11人是“七大”准备委员会委员。

作为东北抗日斗争的最主要代表人物和东北抗日联军的最高领导人,杨靖宇被党中央指定为该委员会委员。这是杨靖宇担任过的最高党内职务。同日,毛泽东和其他与会的政治局委员一起,亲笔签发了《中共中央政治局关于准备召集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的决议》,向全党公布了这一消息。

毛泽东于1945年4月24日在中國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政治报告中明确指出“九一八”事变为中国抗日战争的起点:“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在曲折的道路上发展起来的。这个战争,还是在一九三一年就开始了。”★

(责编/陈小婷 责校/黄梦怡、李力 来源/《毛泽东起草中华苏维埃〈对日战争宣言〉》,尚金洲/文,人民网2014年3月14日;《毛泽东为杨靖宇签发任命书》,佚名/文,人民网2014年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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