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河，与白鹭对视（外一篇）

张春峰

多年后的那个冬日，我再次看到了白鹭。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身子很舒服。我和祖老师在白河边散步，忽然就看到几十只白鹭，蹲在河中央的铁栅栏上。那是河道管理处用铁管焊制的栅栏隔出来的一片水域。栅栏的主干，有胳膊粗，每隔20米装一只白炽灯，既可照明，又是装饰品。白炽灯与白炽灯之间，一排蹲着十几只白鹭。

“快看，是白鹭！”我惊喜地跟同行的祖老师说。“这有啥惊奇的，现在白河上游的環境和水质不错，看见白鹭，是常有的事儿。还有很多水鸟，有你惊奇的。”他慢吞吞地说道。“哎，可我这些年，真的没有看到过！”我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白鹭身体纤瘦而修长，嘴、颈、脚均很长。远远地看着，它披着一身白色的羽毛，呆呆地望着河面。羽色在夏季和冬季也有很大的变化，夏季嘴为橙黄色，脚为黑色，趾为黄色，眼为蓝色，枕部生有多枚细长白羽，组成的矛状冠羽，像一对细柔的辫子，迎风飘扬，美丽动人。据说，冬季的白鹭嘴变为暗褐色，下嘴的基部呈黄色，眼为黄绿色，脚也是黄绿色，背部、肩部和前颈的蓑状饰羽也统统消失了。

看着栅栏上白鹭呆若木鸡的样子，我不禁想：白鹭是很灵性的鸟儿，该是灵活而优雅的。可为什么看起来呆傻傻的，难道它有自己的烦恼和不得已？就像我的小女儿一样，本来每天放学后想开开心心地玩耍，可没完没了的家庭作业，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课余时间;就像我的公公，对小孙女疼爱的程度简直到了溺爱，可他总要承受孩子做作业时，我对她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叫他无比的心疼和烦恼;就像我自己，成年后还幻想坚守内心那美好的纯真，可最初的美好正一点点的被生活所腐蚀。

可后来我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哈，白鹭并不像我一样多愁善感，它傻乎乎地蹲着，是有目的的。它看似一动不动，好像在闭目养神，其实它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河面，一旦发现猎物，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下去，用长嘴向水中猛地一啄，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便成为它口中的美味。

白鹭喜欢捕捉各种小型鱼类为食，也吃虾、蟹、蝌蚪和水生昆虫等。通常，白鹭喜欢漫步在河边、水渠、溪流或水田中，边走边啄食，那些在水中游动的小鱼小虾，瞬间就成为它们的食物。

我第一次见到白鹭，也是在白河。那时，我刚上初中。放了暑假时，在舅舅家住。舅舅家柳林庄，紧邻白河，村庄与白河中间隔着一片柳树林。柳树林里面是一片沙地，每次来舅舅家，我们经常脱了鞋子，在沙地上疯跑。跑累了就坐在白河岸边看鸟。那时候白河上的鸟儿很多，白鹭、鸳鸯、翠鸟、绿头鸭、苍鹭在河中戏水，树林中还有些麻雀、斑鸠、猫头鹰、白头翁等鸟，在林子里扑哧扑哧乱飞。我们幻想着自己若也有一双鸟的翅膀，能翱翔天空，那该多好。

天天在林子里玩，去河边看鸟。认识的鸟儿就越来越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了白鹭。它的羽毛雪白雪白，没有一点杂色，黑色的大长腿和长嘴巴，站在白河中央的一片芦苇上，瞬间就惊艳了我。白鹭多美呀，像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这一片白河、这一片树林，也因为这一位仙子的存在，仿佛成了仙境。

后来，再去河边玩的时候，看白鹭，就成了一项重要的活动。因为喜欢，就缠着表哥，让他去河里逮一只回来养。表哥就拿了网兜和竹竿，带我们到河边，可没等到走近，白鹭就飞走了;又想着用食物把它引过来，像小时候逮鸟那样，扣着它。可怎样都不能成功。舅舅来了，他看我们笨拙的样子，哈哈大笑，说：“白鹭这种鸟就不与人接近，你们还想养，那不是害了它！再说，它吃的是河里的小鱼小虾，你们用粮食来引诱它，它咋能来上当呢？”

直到长大后，才明白，喜欢白鹭，就想把它逮来养着，是个错误的想法。白鹭的天堂，就是宽阔的河面，你若把它逮回来，养在一个笼子里，是养不活的。1993年的时候，柳林庄后面的柳树被砍伐，修一条宽宽的公路。道路的两边，种上了垂柳，柳林庄的人们出行很方便，路上整天人来车往的。道路宽敞明亮，人越来越多，但鸟儿慢慢地就少了很多，我就再也没见到过白鹭。

时间过得太快，仿佛眨眼之间，二十多年已经过去。白河边的沙滩，早已消失，变成了纵横交织的公路。昔日的白河经过治理，水面从浅滩水坑到波涛汹涌，沿岸从杂树丛生到花草相宜，白河成了湿地公园！清晨和夜晚，白河岸边休闲散步的人越来越多。

我常常会想起白鹭，每次经过白河，我都会向河里望一眼，看看有没有白色的水鸟出现。对于白鹭的关注，或是因为小时候想养一只白鹭，未能遂愿的缘故，它让我心生牵念。人总是这样，对求而不得的东西，总是心中印象深刻。

对于白鹭的美，古代诗人多有赞赏。刘禹锡的《白鹭儿》：“白鹭儿，最高格。毛衣新成雪不敌，众禽喧呼独凝寂。孤眠芊芊草，久立潺潺石。前山正无云，飞去入遥碧。”赞扬了白鹭的高尚品格，不谐于俗，居荒野泉石仍卓然独立，一旦云消则奋翅青空。也包含着诗人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贵品质。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广漠空蒙、布满积水的平畴上，白鹭翩翩起飞，意态是那样娴静潇洒;诗中那唯美的意境，把我对白鹭的欣赏情愫又激发出来，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白河边看白鹭的情形。

诗人郭沫若写过一篇《白鹭》，他说：“……白鹤太大而嫌生硬，即如粉红的朱鹭或灰色的苍鹭，也觉得大了一些，而且太不寻常了。 然而白鹭却因为它的常见，而被人忘却了它的美。”将白鹭与朱鹭以及苍鹭做对比，以此来突出白鹭的不同寻常。接着他写道：“那雪白的蓑毛，那全身的流线型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突出了白鹭的平凡而美好、朴素而高洁的特点，赞颂了白鹭的美。

那些白鹭，依然蹲在铁栅栏上，一动不动。我有点好奇，对着白鹭大声地“哎嗨”。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大了，有两只白鹭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头伸了伸看着我。我觉得它们其实一直在看我，只是我没注意。我有点兴奋，对着它们发出了一连串的“哎嗨”声，我突然觉得，随着我的声音，它们齐刷刷地看向我。我对祖老师说：“看，白鹭在看我们呢！”祖老师说：“白鹭灵性着呢，不要惊了它们！”

祖老师说：“现在的白河治理得越来越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鸟出现在白河。可能还有很多你以前从没看到过的鸟来到白河。你现在看见白鹭，觉得稀奇，再过两年，成群的鸟在你的眼前飞来飞去，你看得多了就不觉得稀奇了。”

是的，最近几年，白河治理得越来越好，沿岸绿树葱郁，花果飘香。昔日浑浊的白河水，如今变得清澈碧绿。白河里，鱼虾成群，水鸟翩飞。我后来到远离市区的河段转了转，发现成群的白鹭、白鹳、鸿雁和十几种野鸭，偶尔还能看到白琵鹭、鸳鸯和天鹅。今日的白河，成了鸟的天堂。

我们走的时候，那些白鹭，依然自在地立在白河中央，我看着它那雪白的羽毛，黑黑的嘴巴和修长的腿，看到它呆呆地盯着河面，看到它发现猎物时迅猛捕捉的样子，仿佛时光从来不曾前进，只是凝固在少女时代欣赏白鹭的那个午后。

清晨，盛开在时光里的白莲花

大地上薄雾升起，东边天空开始泛白，清晨来了。这时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新的。如初生的婴儿般粉嫩，似嫩芽般富含生机。她更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纯洁无瑕。

黄昏或者清晨，我喜欢散步。与我而言，散步不仅是为了锻炼，更多的是一种习惯，是一种心情的释放。我家离理工学院很近。清晨，我常去那里走走。走着走着，就喜欢上晨曦中的校园。我常觉得自己感性，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或一种事情，抑或一种情景。比如，校园内的绿树、荷花、曼妙的少女、阳光的小帅哥。

树是碧绿的，卫士一样杵着，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它们精神抖擞，晨风划过树梢，树叶发出一阵阵优美的歌声。草坪上的草是碧绿的，一株株小草探头探脑，打量着这个世界，俏生生的叶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几株月季，就扎根在草坪上，是改良过的树桩月季，枝繁叶茂，十几朵月季花同时怒放，暗香浮动。成了一副清晨美景图。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荷花池畔。是的，校园内真正吸引我的，就是这一湖的莲花。我闭上眼睛，用鼻息来感受荷花的幽香。风随心动，清幽的荷香瞬间占据了我的心田。那一朵朵白莲花，像极了一个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白衣，翩翩起舞。她们的脸蛋娇羞而纯洁，明艳而动人。看着看着，我就想，怪不得古书里会记载，某种树或者某种花成树精或花精了，大抵也是看了树或者花，太喜欢的缘故，所以才编出那些个故事来。

清晨，陽光明媚，荷塘，一片碧绿。六月，荷花开得正艳，千朵万朵，从荷叶中钻出来，亭亭玉立，粉红嫩白，素面朝天。而那些含苞待放的荷花，像娇羞的少女，半掩在荷叶中，风过，娇羞嫩艳。看那荷花，不妖不媚，飘逸出尘，纯净优雅。蓦然看见，有一种圣洁的感觉。高洁的荷花，白如凝脂，白中带粉，粉中透红，如美人，略施粉黛，醉了观荷的人。清风拂过，绿的叶，白的花，摇曳一池雅韵。

恍然，如同走进江南水乡，亭台楼阁，小桥幽径，雕栏玉砌。亭台里，琴声淡雅，在荷塘上飘荡，醉了一湖荷花。荷塘里，一舟一桨一蓑笠，采莲的少女，一桨轻摇，没入荷花深处。此刻，一曲采莲谣，从荷塘里飘来，空灵幽远。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学生早读的声音。他们的读书声，在我听来，悦耳动人。我是羡慕他们的，他们在好的年华里，有好的条件读书学习，这本身就是幸福的事儿。

小芽是我在理工学院散步时认识的。她是大三的学生，用她自己的活说，就是一理科女。初认识的时候，一听她的名字我就笑：她爸妈咋给她起这样的名字，容易让人联想起豆芽菜。小芽人很开朗，五官说不上很精致，但看上去青春逼人。

看着生机勃发的小芽，没来由的，就想到清晨初升的太阳。小芽的脸，很纯净，看着看着，我又想起白莲花。小芽我俩很能聊得来，相处久了，就能敞开心扉。

那次，小芽问我：姐，你说什么是爱情？

我说：你这个问题太难了，你看古人对爱情的解读多美，执子之手，与之偕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等等，多了去了。

我又问她：小妮子是不是恋爱了？

她大大方方地答道：喜欢我们系一个男生很久了，最近他向我表白了。我们说好了，一起努力学习，将来共同奋斗，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小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微微泛红，眼睛明亮，话语坚定，充满对未来的向往，越发的像一朵盛开的白莲。

微风吹过校园，像一双爱人的手，在我们的发际掠过。清晨的阳光，透过淡淡的云层，倾斜地照射在雨水过后的清荷上，散落出闪闪的青光。我和小芽肩并肩，走在学院的荷花池畔，阵阵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对小芽说：祝福你，但是你们现在必须以学业为重，只有学到身上实实在在的知识，将来你们才能过你们想要的生活。

小芽很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仰着脸说：我们知道，一定要为爱情而努力！现在国家支持大学生创业，我们看好了项目，准备没毕业的时候就试试水。金灿灿的阳光照在小芽的脸上，好看极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在晨光中摇曳。

校园是纯洁的地方，我曾经在毕业后，很多次做梦，在梦境里，又回到了校园。对校园的留恋和向往，让我日复一日喜欢在校园内散步。在清晨，会遇到很多晨练的同学，他们或打乒乓球或跑步，我都会觉得他们的姿态很美，脸庞好看。我总爱看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看他们真诚纯洁的笑脸，就像一朵朵盛开的白莲花，骄傲地盛开在人生的清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