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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阶层的空间建构与复杂人性的具象呈现
——以《雪国列车》《寄生虫》《饥饿站台》为例

2021-02-13

关键词:格伦雪国下层

(沈阳工程学院基础教学部,辽宁沈阳 110136)

近来火热的电影《寄生虫》可谓斩获颇丰,其高超的叙事技巧与精致的视听语言,将社会阶层的分化与人性的复杂多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度引发对人类文明本质、社会制度固化、社会阶层分化以及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人性不断裂变的深入思考。对人类社会的生存状态进行挖掘与剖析成为影视事业的一大关注点,与之相似的两部电影《雪国列车》和《饥饿站台》同样将焦点聚集在社会阶层与人性异化方面。《雪国列车》与《寄生虫》都出自韩国导演奉俊昊之手,他对人类生存境况与人性的洞察入木三分,对于社会阶层给予清晰划分,并将阶层之间与阶层内部错综复杂的矛盾关系进行细致入微的演绎;对人性的高尚与卑劣及其二者之间的矛盾与微妙转化给予精细刻画,将社会与人之间的相互杂糅关系和盘托出。由加尔德·加兹特鲁·乌鲁蒂亚执导,于2019年11月上映的西班牙电影《饥饿站台》则将人性异变与社会分层以更为直观的方式展现,社会制度的牢不可破与饥饿状态下人性的极度扭曲扑面而来,沉闷、压抑、愤怒、暴力、绝望轮番冲击着人们的观影体验,影片结束后唯有沉默与深思。

一、社会阶层的空间建构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认为: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时间和空间,摒弃时间与空间以外的存在是荒谬的。人类的社会生活无疑是在某一空间中生成的,没有空间建构一切都将无法展现。每一社会阶层都生活在固有空间中,不同阶层空间组合构成了完整的人类社会空间。《雪国列车》《寄生虫》《饥饿站台》都对阶层空间进行了设置与定位,建构出带有阶层特征的生存空间,人们的生活与人性的裂变就在这些空间中铺展开来。

1.领域空间的结构排布

电影《雪国列车》中,以一辆永动的列车为整个人类社会的生存空间,在火车内部又分隔出若干领域,每一领域下生活的人们都有自己的位置,而领域与位置则是固定的,是不容侵犯的,正如列车上的“二把手”梅森所言:“从一开始,秩序由车票决定,头等厢、经济厢、蹭车的,永恒的秩序由神圣的引擎决定。”人们在登上列车之时,其所在的领域就已经决定了,是头顶上的“帽子”还是脚下踩的“鞋”,各有各的位置。在这辆环绕地球的永动列车上,严格的等级制度将人们划分在不同的领域节段,分别是末节车厢、监狱、士兵军队居住区、制造蛋白质块区、隔离区、水源区、植物温室区、海洋生态系统区、肉类区、学校、商铺区、餐厅美容院、游泳池、桑拿区、酒吧夜店、吸毒室、维尔福私人车厢、引擎车头,人类社会的各个阶层就浓缩在这18个领域中。显而易见,从末节车厢到车头,是社会等级从低到高的顺序划分,越靠近车头,人们享受的资源越丰富。

列车的整体空间被划分出若干个小空间,而这些被划分出的领域节段也正是各个阶层的生活空间,个体生存与领域空间已经融为一体,“头等厢”“经济厢”与“蹭车车厢”既是空间划分,又是人的身份象征。不言而喻,电影搭建出的这一空间架构,着意凸显出社会等级的存在,同时,“资源递进式”排列的空间结构更加彰显出“下等”人、“中等”人和“上等”人在生存状态与思维模式上的大相径庭。“下等”人在末尾车厢,生活空间逼仄、灰暗、杂乱、食不果腹,甚至会人吃人,这是底层人生活的极端体验,他们最大的理想即是温饱与公平;“上等”人的生活空间宽敞、明亮、整洁、物质丰富、精神生活多样,他们安于现状,希望继续维持列车内的位置与平衡,以达永恒,不同空间特征的建构也为人性内涵的深邃提供了无限可能。

2.高低对照的“二元”呈现

电影《寄生虫》的空间设计感格外鲜明,“上”与“下”二元对立的空间组合扩大了空间建构的整体张力,空间的向上与向下昭示出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的截然不同。上层社会居于半山腰的别墅中,温暖明亮、视野开阔、景观唯美;下层社会蜗在半地下室里,昏暗潮湿、拥挤狭小,连阳光都成了奢侈品,还会散发出“地下”的气味。二元对立的空间设立成为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的身份表征。居住在别墅中的是事业有成的朴社长一家,他们是富人,是上流社会的代表;蜗居在半地下室里的是无业游民的金家,全家靠着折纸盒的微薄收入为生,生活无以为继,甚至连温饱都不能获得保障,而盘踞在别墅地下室中的吴世勤则连温暖的阳光与新鲜的空气都难以获得,不用了解人物的具体情况,仅从居住空间的差异就可以判断人物身份。

电影在上层与下层的生活空间中来回切换,不同空间下人们的生活内容差异悬殊。暴雨来临,朴社长的小儿子在美国进口帐篷里沉沉酣睡,金家父子则在灌满半人高雨水的地下室中抢救家当;雨后清晨,朴太太坐在梳妆台前化妆,走在华丽的衣帽间中挑选衣服,忙着为小儿子多颂的生日筹备物品,而金基泽和基宇、基婷却在临时避难所里拣着别人捐赠的衣裳,金父还要赶着为朴太太的外出购物去开车;多颂的生日聚会在蓝天白云下进行着,来宾们唱歌跳舞,而基宇则为着一家人的“寄生”生活走入别墅地下室,意图杀死对他们产生威胁的吴世勤。“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如果没有下层对上层的“寄生”与上层对下层的辅助性需求,想必“上”“下”之间狭窄而脆弱的通道永远都不会打开。

应合空间设置,人物与事物的动向也呈现出向上与向下的空间拉伸。上层人一直都在向上走,无论是进入别墅门还是室内上楼梯,都在重复一个动作,“上”;下层人的回家之路与暴雨过后的雨水流向,都在指明一个方向,“下”。层次分明的空间结构不仅是上层社会与下层社会之间关系割裂的象征,其更为深刻的指涉出,越是上层的人越往上走,越是下层的人越往下走,揭示了一种阶层之间跃升无望的困境。

3.垂直落差的直观建构

相较于《雪国列车》《寄生虫》《饥饿站台》的空间建构更见直观,电影直接将空间打造成从高到低垂直分层的空间系统,影片将这一空间命名为“垂直自我管理系统”,关在里面的人将它称为“监狱坑”。“监狱坑”是垂直向下的,故而“零层”是最高层,逐层向下,共有333层,“犯人”的高下处境一目了然。在这一系统中,管控人们的方式就是食物,下层人只能吃上层人剩下的食物,如果没有剩余就只能挨饿,影片演绎的正是极端饥饿情况下人性的大爆发。

从空间设计角度出发,《饥饿站台》与前两部电影在空间建构上显得粗砺,没有多样领域节段的丰富展现,也没有上下二元对照空间的精心谋划,只将一栋内部分层的水泥色垂直装置戳立出来,其内部每一层的空间和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极简的空间设置使得对人性的考验更为单一、纯粹。“监狱坑”的原则之一是下层只能吃上层剩下的食物,而且每一层都不能储存食物,从上层的饕餮盛宴到下层的相残而食,与从零层到333层陡然下降的空间布置有着同样的巨大落差,而人性裂变就在这落差中彰显无疑。更有意味的是,“监狱坑”的内部分层不会变化,但是人的位置每个月都要变动,这种变动是随机的,一觉醒来或是在“天堂”或是在“地狱”,这便是“监狱坑”的原则之二。相较于《雪国列车》中尾部车厢向头部车厢的艰难反抗与《寄生虫》中下层人向上层人的挣扎跃升,《饥饿站台》则更具玩味的将各个阶层的人所处的相对固化的空间赋予变动性,消解了阶层与阶层之间的绝对差异,将跻身上层的意义彻底架空,人类社会的进步与文明也成为一场虚妄,唯有赤裸裸的人性才是最现实的存在。

二、阶层空间与人性塑造

“空间表象背后承载着具象化的社会现实”,而对人性多种可能的洞悉与挖掘才是电影的遵循法则。三部电影同时关照生活在不同空间下的人,但在人物刻画与人性激发方面又各具特色。

1.空间关联下的人性交锋

《寄生虫》中虽然设立出上下对立的二元空间,但电影不仅展现出上、下阶层的差异,同时对两个阶层之间的联系亦是着墨细腻。蜗居在半地下室中的金家,虽是无业游民,但却从未游手好闲,他们各具能力,苦于找不到“用武之地”。电影开篇交代了金家以为披萨店折纸盒为生,在披萨店人员批评他们纸盒折的不规范要扣钱时,基宇和基婷表现出狡黠的一面,兄妹俩的头脑可见一斑。正是基于他们头脑灵活,且确实有一定能力,才使得下层与上层之间的狭窄通道得以打开。

借着好朋友赫敏的介绍,金基宇敲开了上层社会的大门。他见到美丽、单纯且缺乏父母关爱的朴多惠顿生倾慕之情,瞬间忘记了好朋友赫敏对他的嘱托,幻想能够和“白富美”走到一起,一步跨入上层社会,这一欲望固执地扎根在他心里,成为他作出一步步选择的根本动力。基宇很快获得朴太太的信任,并借信任的“锁链效应”陆续将妹妹、爸爸、妈妈引入到朴家工作,一家人都“寄生”在朴家。“寄生”生活给他带来了上升希望,当他经过暴雨淋漓后的无家可归,穿着别人捐赠的救灾衣服,站在别墅二楼看到临时前来为多颂过生日的上层人们的毫不慌乱、依然得体时,这一希望受到急遽“催化”,他决定拿着赫敏送他的象征财富的石头将别墅地下室中的隐患“解决掉”,以期获得与多惠的长相厮守。可悲的是,基宇的计划不但没有实现,那块承载希望的石头也砸到了自己头上。

作为一家之主的金基泽在成为朴社长司机后同样萌生了“越界”的希望。他两次提出朴社长是否爱着朴太太的带有隐私性与试探性的问题,企图通过私人性对话拉近与以朴社长为代表的上层社会之间的关系。不出意料,这一小心翼翼的越轨举动遭到朴社长的警告,上层社会随时会拉起“警戒线”,以示身份高低。影片结尾,金基泽拿刀刺杀朴社长的行为看似突兀,实则是他内心早已压抑的“阶层火焰”的爆发,而点燃火焰的不仅是“警戒线”,更是朴社长与朴太太对金家人身上的气味的厌恶表情。朴社长对金家人身上气味的形容与鄙夷,一次又一次地刺痛金基泽的敏感神经,在拿取压在将死的吴世勤身下的车钥匙时,还一脸嫌弃地捏住鼻子,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金基泽,强烈的自尊与阶层空间的严重失衡最终导致了两个阶层的共同悲剧。

相较于金家利用手段向上攀附,代表上流阶层的朴社长一家显示出人性“优秀”的一面。最先出面的朴太太,漂亮、温柔且单纯,一心在家“相夫教子”,对于金家人编造的谎言深信不疑,但是在给基宇薪水时故意从中拿出几张,却还对他说比给赫敏的钱还要多。多惠是朴家的长女,在缺失父母关爱的环境中长大,思想纯净,心地善良,在知道基宇说谎的情况下还帮他掩藏,但对于弟弟多颂假装的个性与天赋也是诸多不满。朴社长是典型的上层成功人士,对生活与工作要求严格,包容妻子的不足,关爱儿子的成长,但是对作为司机的金基泽却显现出两面性。在金基泽首次开车时,他既表现出宽容,却又在拐弯处暗自观察杯子里水的动向,以验车技;他既把司机当做朋友一样抱怨妻子的不会打理家务,却又在基泽质疑他是否爱妻子的私人性问题上提出了警示,以示身份。人性的微妙之处都显露于细小。《寄生虫》中没有“为富不仁”的张扬跋扈,也没有“人穷志短”的低贱卑微,人物性格都是复杂含混的,面对生活所迫下的偶尔越界,既有窃喜,也有忏悔,人性的复杂使得每一个观众都能够在影片中找到共鸣。

2.秩序与平衡中的决然反抗

人类发展史清晰地给出答案,利益获得的本质在于猎取比自身更弱小、更卑劣的群体,这是人类生存规律,《雪国列车》正是对这一规律的核心内涵——秩序与平衡的深刻拷问。

一辆永不停歇的列车环绕在冰封的地球表面,列车与所有乘客就是整个人类社会。列车能够保持永动不仅在于硬件的永动,更在于内部循环系统与乘客数量的平衡,而维持列车平衡的就是车上的规则与秩序。操纵规则秩序的是一直与永动机在一起的幕后统治者维尔福,他为了保持列车内人口平衡,不惜让末节车厢人们相残而食,甚至纵容暴动,借以绞杀大众。不能否认,维尔福的一系列“苦心经营”是维持车内平衡稳定的必要手段,但这一平衡与稳定是以牺牲尾部车厢人的利益而获得的。上文中已经提到列车上的领域划分,靠近车头的人享受着阳光、食物与一应俱全的生活服务,而末节车厢的人们只能吃由蟑螂压制而成的难以下咽的蛋白质块,这也是他们的唯一获得。生活在末节车厢的柯蒂斯经过了食人充饥的残酷生存体验,对列车上的“统治阶级”深恶痛绝,毅然带着人们冲破一节节车厢的铁门,为追求公平杀出一条血路。在“革命”的路上,每一个人都是坚决的、义无反顾的。柯蒂斯成为发起革命的领袖,吉连姆是整个团队的智囊,十八年前差点被吃掉的埃德加与被带走的小吉米的妈妈是有力助手,囚犯南宫民秀和他的女儿幼娜是开启一扇扇铁门的“利器”,一行人冲破军队警察,血染“斧头帮”,逃过暗杀,最后只剩下柯蒂斯与南宫民秀父女俩。

当柯蒂斯见到“梦寐以求”的维尔福,令他震惊的是维尔福竟要将列车的控制权交给他,谋划已久的革命,一行人拼死的血杀,原来只是维尔福的圈套,光辉的信仰瞬间破灭。站在永动机前的他只剩下空虚落寞,听着维尔福“大义凛然”的说辞,柯蒂斯几近妥协,在幼娜向他要火柴的危急时刻,他犹豫了,直到幼娜划开地板,柯蒂斯看到窝在地下充当永动机零件的小吉米,他胸中的革命火焰再度燃烧,决定毁灭这辆永不停歇的列车。姑且不论革命带来的伤亡,其结局是充满希望的,从爆炸后的列车中走出来的男孩女孩象征人类新的希望。

3.游戏规则下的人性爆发

相对于《雪国列车》严肃的斗争与革命,《饥饿站台》对阶层空间的设置与“监狱坑”内部原则的设定更富有游戏意味。“监狱坑”内的原则有三点,其中两点已经在前文提到,第三点是每个进入监狱的人都可以任意带一样物品。人性本身对安全的渴望使得多数人选择了武器,刀、绳子、棍棒,而主人公格伦则选择了一本书《堂吉诃德》,这本富有深意的书也昭示了主人公的性格与命运。《饥饿站台》的游戏性正在于这三个原则的制定,好似有个“超然物外”的管理层在操纵着这个“垂直自我管理系统”,食物的安排、每月一次的随机调换、随身带一样物品既是管理规定,更像是游戏规则。

格伦如同堂吉诃德一样带着理想进入“监狱坑”,他认为这里的人都能够遵守规则,控制自我,然而现实却让他从梦中醒来。初进“监狱坑”,格伦被分到48层,与一位老者崔玛格斯共处一层,在维持基本饮食的基础上,两人和谐相处。经过月度转换,格伦和老者被调到171层,食物的绝尽让两人擦出火花。老者深谙监狱法则,为了生存早早磨刀,要割格伦的肉为食,但终没能如愿,反倒成了格伦的“食物”。格伦从对残羹冷炙嗤之以鼻到食人肉而生,经过了自我理想斗争与信仰破灭,崔玛格斯的“生存法则”似乎成了这个“监狱坑”的“真谛”。在33层,曾为“管理局”高管的伊莫古里成为格伦的新“狱友”。她怀着自发性团结的美好理想来到这里,25年如一日地为管理中心工作,送进来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生命,她坚持认为在这200层的管理中心中,每个人只吃能够维持生命的热量,那么所用人都可以健康的活下去,然而,月度转换后她来到了202层,25年的理想信念全部崩塌,实现人的自发性团结也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伊莫古里已经患有癌症,身体的备受摧残与精神世界的覆灭终将她推向死亡。也正是她的死亡,让格伦度过了202层的地狱时间。第五个月,格伦来到第6层,这里食物丰沛犹如“天堂”,如果下个月不会太惨,他就可以走出监狱了,然而,格伦没有选择“安逸”,他与新分配的黑人狱友巴哈拉特开启了重建秩序之旅。这时的格伦继承着堂吉诃德的衣钵,依靠“仗剑走天涯”来规范“监狱坑”新秩序,然而当平台越过250层后依然下降,直到333层。一路走来,格伦见证了人性的纯粹与恐怖,纯粹到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恐怖到为活下去相残而食。经过第6层到第333层的拼杀,格伦与巴哈拉特已心力衰竭,对于新秩序的建构只能成为他死后聊以自我安慰的幻想。

三、人性与空间的杂糅共建

《雪国列车》《寄生虫》与《饥饿站台》三部电影都展现出空间设计下人性的复杂多面。人性“本善”与“本恶”都远不足以概括人的性格内涵,在空间交换中,人性会发生微妙与巨大甚至截然相反的变化。

《寄生虫》中金家对朴家极力攀附算计,下层人的诡诈显露无疑,然而在肆意享受时,金基泽反而为朴社长的前司机是否找到了工作而担心,也如金母所说:“富人不是有钱却很善良,而是有钱所以善良。生存环境发生改变,人的思维与行动随之改变。当科斯蒂一路拼杀到车头,回头看到混乱人群的暴力厮打,他对自己艰难革命的合理性产生了怀疑,对革命的彻底进行产生了犹豫;经过171层与202层的炼狱挣扎,来到第六层的格伦开始思考如何建立新秩序,并为之付出了行动。人在身处相较优越的环境中,悲天悯人与理性思考的思维倾向才逐渐显现。

当下层人步入上层空间,以上层人视角关照下层人似乎成了自觉,思考这种自觉的形成,是空间转换对人性多面的塑造,还是人性本身具有无数面向,只在“适合”的空间中展现呢,无疑后者更具有合理性。空间转换可以激发人性中的某一面向的凸显,而不稳定的秩序与空间则会固化人性。《饥饿站台》中的月度换层原则,给所有人都带来恐慌,有幸处于上层的人会担心哪一天被换到下层而暴食,不幸处于下层的人在极度饥饿状态下只能杀死同伴,嗜血而生,或是被同伴杀死,供作食物。在残酷的规则下,人性只剩下极度自私自利,无论处在哪一空间,这一原始极端面向都是主导,可见,外部秩序空间建构对人性的相对稳定起着至关重要作用。如何才能让人成为人自己,不为物欲、权欲、财欲、名欲所执,不为一切危害生命生存的东西所执呢?

三部电影共同指向一组关系,即外在空间秩序与内在人性,这组关系也是人类社会的核心所在,而三部电影对这一核心关系的探讨各有侧重。《寄生虫》注重在二元对立的差异空间中,以对比的方式放大上、下阶层之间的不同与上层对下层的“假性慈悲”,同时对下层对上层的期寄与希望给予写照,然而阶层空间的相对固化,使得阶层跃升成为一场空梦。《雪国列车》凸显出上层对下层的控制与盲视,而下层则不甘于人性沦落,愤然革命一举击碎“平衡秩序”。《饥饿站台》与前两者的不同则在于上层与下层空间的可变动性,而又赋予这种变动于随机和偶然,这使得空间的转换成为激发和考验人性的特殊“装置”,其目的只在于挖掘人性暗面,探索善的可能。完善空间秩序的建构以人性善面为“软件”支撑,同时,人性善面的展现来源于合理的空间建构,两者相依而存,相辅相成。如何建构合理空间秩序,最大化激发人性善面,成为建立和谐性、人性化社会所应思考的一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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