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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概对“道统”的传承倡导及其“道统”思想探析

2021-02-13

关键词:道统全集朱熹

胡 杰

陈概,字平甫,隆庆府普城(今四川省广元市剑阁县)人,乾道己丑年(1169)进士。陈概天资刚毅、善学、有志于古道,与南宋“一代学者宗师”张栻建立了深厚的师友情谊。1172年,在与张栻书信中,陈概积极建言张栻以圣人旨意为本,为十四位圣人作传,系以道统之传,表达出接续道统、传承道统的愿望与主张,并阐释了对圣人之道传承统绪的独到见解,得到张栻的积极回应。鉴于陈概在研习儒学、传播南轩学、接续圣人之道方面的倡导、努力与贡献,《宋元学案》、《三贤堂记》、《剑阳名儒赞》等对他予以了较高的评价。

一 陈概“志于古道”的学术旨趣

张栻,汉州绵竹(今四川省绵竹市)人,常年讲学于湖湘,蜀地之士向其问学者不计其数,其中就包括陈概。陈概胸怀大略,在廷试对策中就当时政事大局慷慨议论而无保留,引起诸贤关注。此时,陈概虽与张栻是同乡,但两人素未谋面,也没有讲学、辩学等活动的交集。缘于张栻好友魏掞之、刘珙、张栻堂兄张椿之子张然,二人结缘而成师友之谊。

据绍定四年(1231)潼川王辰应《三贤堂记》载,乾道己丑(1169),陈概中进士后,魏掞之推荐他向张栻问学,并赠予二程、张栻等人的著作。《剑州志》载,陈概到江陵后,与刘珙论及理学,刘珙甚喜,“凡南轩所与切琢玉汝之辞,敷露无隐”(1)王辰应《三贤堂记》,李溶等修纂《剑州志》卷10,《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巴蜀书社1992年版,第824-825页。,同时勉励陈概到湖南向张栻问学。陈概因念及母亲年迈,未能成行,回蜀地后,陈概与张然相互交流,并与张栻通过书信往复问学,建立了师友情谊。

张栻因魏掞之、张然的推荐,对陈概天资刚毅的个性及其有志于古道的努力十分欣赏,也意欲与之讲论圣人之道。对此,张栻《洁白堂记》云:“予虽未识陈君,而尝闻之吾友魏掞之元履,谓君直谅。”(2)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长春出版社1999年版,第738页。“陈君往岁奉对大廷,盖尽言无隐者。”(3)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第739页。加之张栻自幼远离故土,乡情意识浓厚:“某自幼侍亲来南,周旋三十余年间,又且伏守坟墓于衡山之下,是以虽为蜀人,而不获与蜀之士处,以亲友其仁贤,每以是念。”(4)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所以张栻收到魏掞之的信后,尽管第一次得知陈概之名,但他对这个“老乡”的英才大略及品质已甚为钦佩,云:“往岁得建安魏元履书,始知足下之名,且闻廷对所陈大略,念足下天资刚毅人也,恨未之识耳。”(5)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之后,张栻又通过张然的信,对陈概探求古道的“孜孜不舍”与“独见自立”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故于《答陈平甫》中,由衷赞誉陈概在世衰道微之时笃志于古道、游离于流俗的儒者气概:

近得犹子然书,复闻足下超然拔出流俗,志于古道,孜孜不舍,则又叹足下于世衰道微之际,能独见自立如此,其进也何可量!则愿见之心益厪。(6)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

张栻《答陈平甫》一方面反映出张栻对陈概有志于古道志趣的欣赏;另一方面也显示出陈概对传承儒家之道具有很高的自觉性、坚定性,这一点使他迥异于常人,引起张栻的关注:“恨未之识耳!”“其进也何可量!则愿见之心益厪。”陈概对“道”的孜孜以求,最终成为他与张栻师友情谊建立的关键。据《三贤堂记》,“先生因其书而得其人,问答往复,讲析精微,且为作《洁白堂记》,皆圣贤服行之训”(7)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对于陈概的书信,张栻有积极的回应,并为陈概的书堂作《洁白堂记》,高度赞许陈概有志于古道的品格与理想。张栻《洁白堂记》也记述了这件事。陈概请张栻为洁白堂作记:“兄弟朝夕其间,以警以戒,敢请为记。”(8)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第738页。张栻“则不果辞”(9)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第738页。,“并取《南陔》相戒以养之义,愿与吾党之士相戒以洁白”(10)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第738-739页。。张栻赞扬并鼓励陈概“今又孜孜然志于古道,充是心以往,吾知其终有以无负于斯堂之名也”(11)张栻《南轩集》卷13《洁白堂记》,《张栻全集》,第739页。。

以书信为桥梁,陈概与张栻探讨问学,其中就涉及“道”的问题,在张栻《答陈平甫》信中也有所反映,如:

今得足下书并所论著,连缄累牍,伏而读之,无非以讨论问学为事,而果有以知足下之所存,甚幸甚惠!惟是不以仆为不敏,意欲与之共讲斯道,而勉为君子之归,固所愿者。(12)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

陈概通过书信与张栻讨论辩学,最为孜孜不倦、乐此不彼的内容就是探讨和弘扬儒家之道。换言之,对于儒家之道的继承与弘扬,已经是张栻、陈概共同的责任与担当。

作为湖湘学派的学术领袖,张栻着力繁荣与发展湖湘学术,同时也肩负着继起河南之门、探索无穷圣学的使命,张栻《答陈平甫》云:“思欲与海内贤士切磋琢磨,庶几卒以无负初志。”(13)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1页。此所谓“初志”,也即发展儒家之道的初心。同时,张栻也向陈概坦诚陈述了传承儒家之道所面临的窘境和难题:

盖道之不明久矣,自河南二程先生始得其传于千有余载之下,今二先生之言虽行于世,然识其真者或寡矣。夫二先生之言,凡以明孔、孟之道而已。孔、孟之道,其博厚高明,虽曰配二仪之无疆,然其端岂远于人心而欲它求哉?人病不能推而充之耳。世之闻二先生之言而惊疑窃怪者固不足道,而其间有慕高远者,则又戃怳虚矜而不循其实,亦为失其真而已。窃考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越于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复观之,则可以见。盖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益精;穷理寖明,则其所居者益有地。二者盖互相发也。为仁之要,孰尚于此!学而不知其要,则泛滥而无功。二者言之虽近,而意味工夫无穷,其间曲折精微,惟能用力者当渐知之耳。升高自下,陟遐自迩,务本循序而进,久自有所至,不可先起求成之心,起求成之心,则有害于天理。孔子之所谓获,孟子之所谓正者,政此病也。(14)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1页。

张栻认为,二程继千年不传之绝学,传儒家圣人之道,但到后来,人们也不知道二程是如何传道的。按照二程教育学者的观点,要真正体会儒家之道,就必须做足居敬穷理的工夫,而不可先有求成之心,否则就会有害于天理,蒙蔽了孔孟之道。张栻的用意很明显,意在含蓄地告诫和殷殷期盼陈概:“区区诵其所闻,言不尽意,惟愿足下毋忽于卑近以卒至于远大,则幸甚幸甚!别纸所谕,亦各以鄙意批呈,未知然否。自尔既定交于万里之外,则不惜时惠音。有箴有诲、有得有疑,一一详及,勿为无益之书,所愿望也。”(15)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1-912页。

陈概是一位勤于向张栻请教的学者,《三贤堂记》云:“善学宜莫如陈”(16)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他时常通过与张栻的书信往来,问学、辩学、问道、悟道,二人情谊与“志于古道”(17)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的儒者情怀密不可分。同时,陈概也是一位具有创新精神的儒道传承人,在传承儒家之道的实践及与张栻的交流学习中,他创造性地建言张栻把十四圣人列入其道统之传,将孔门弟子和宋朝诸儒附于传末以续道统之传,以此向世人明示道统,弘扬道统,这在中华道统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二 陈概与张栻交流并提出“道统”

学界一般认为儒家“道统”二字连用,是由朱熹在1179年的《知南康牒》中率先提出的。但深入阅研现存文献《千唐志斋藏志》的记述,可知武周故处士前兖州曲阜县令、儒者盖畅著《道统》十卷,已率先将“道”和“统”二字连用,将“道统”组成一个具有儒家鲜明特色的新词汇,这显示了盖畅以儒家为宗、传承儒家之道、开拓创新的儒者风尚,在中华道统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可惜盖畅十卷本《道统》的具体内容不详。到了南宋,根据张栻的《答陈平甫》一文,可知在1172年,陈概与张栻在交流“古道”的过程中,已明确提出了“道统”、传续道统的著述方式以及清晰的道统统绪。根据这条文献记录,陈概成为道统史上第二位、南宋时期第一位将“道统”二字连用的提出者和积极倡导者,故陈概在接续、传承儒家圣人之道方面具有创造性和新见,而不可忽视。

(一)“道统”一词在唐朝初期首次出现

儒家道统思想的内涵发端于儒家创始人孔子及儒学代表人物孟子,在《易传》、《大学》、《中庸》等儒家经典及荀子、董仲舒的思想里得到继承与发展。道统论在此基础上由唐代的韩愈和宋代的二程、朱熹正式提出与确立,但根据现存文献,“道统”一词并非韩愈提出,而是最早出现在唐初武则天统治时期(690-705)的曲阜县令盖畅(622-697)的著作名中。《大周故处士前兖州曲阜县令盖府君墓志铭并序》曰:

君讳畅,字仲舒,信都人,因官徙居新安。昔齐丁公之子,食邑于盖,遂以命氏。白蛇启运,实标儒学之名;赤伏应符,仍显武牙之号。自兹厥后,代有人焉。祖弘式,随(隋)襄城郡守。父蕃,唐曹州离狐县丞,并以经业相传,为当时所重。君禀三德之余庆,崇五美以基身;学洞六爻,文该四始。……咸亨四年(673),授兖州曲阜令。化隆三异,迹标三善。而天性澹泊,禀操清贞。虽在公衙,不异林薮。久居吏职,非其所好。秩满,归家不仕,以文史自娱。著《道统》十卷,诚千古之名作,一代之良才。……其词曰:天地吐秀,川岳降神。挺生奇士,是曰异人。立言有裕,立德有邻。……体仁尚智,怀文抱质。直不忤时,宽无纵昵。克明克允,惟贞惟一。(18)佚名《大周故处士前兖州曲阜县令盖府君墓志铭并序》,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河南省洛阳地区文管所编《千唐志斋藏志》,文物出版社1984年版,第452页。

这篇作于唐圣历二年(699)的《大周故处士前兖州曲阜县令盖府君墓志铭并序》,传达出以下几个重要信息。

第一,盖畅的世家儒学。盖畅的祖先在儒学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做出过一定的贡献:“白蛇启运,实标儒学之名;赤伏应符,仍显武牙之号。”这表明,盖氏家族早在汉初就有族人研习儒学,这种学习儒家经典的良好风尚或者说家风在盖氏一脉渊源流传,经久不息。

第二,盖畅致力于儒学的钻研,受家学家风影响,并有所收获。据《墓志铭》,齐丁公之子受封于“盖”,以“盖”为姓,“自兹厥后,代有人焉”。到了唐朝,“(盖畅)父蕃,唐曹州离狐县丞,并以经业相传,为当时所重。君(畅)禀三德之余庆,崇五美以基身。学洞六爻,文该四始”。显然,盖畅子承父业,以儒家经典为业,精进于儒家经文,禀受于《尚书·洪范》的“正直”、“刚克”、“柔克”三德;崇尚《论语》所倡导的“五美”,即“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五种品德;学习《周易》的卦爻;写文章效仿《诗经》的“风”、“小雅”、“大雅”、“颂”等“四始”,以此期望唐初统治者要以史为鉴,采取开明的统治政策,因为“四始”为王道兴衰之所由始,行之则兴,废之则衰。

第三,从现存文献来看,“道统”一词“道”、“统”二字连用最早出现在唐初盖畅所著的《道统》十卷。673年,盖畅任兖州曲阜令,推行德政、践行君臣父子道德规范,“化隆三异,迹标三善”。他不仅与当时“释教宜在道法之上,缁服处黄冠之前”(19)宋敏求《释教在道法之上制》,宋敏求编《唐大诏令集》,学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538页。的社会思潮格格不入,而且还特立独行,表现出其独尊儒术的“奇士”、“异人”形象,“虽在公衙,不异林薮。久居吏职,非其所好”。盖畅的儒家风尚与佞佛的时风有异,促使其“秩满,归家不仕,以文史自娱”。进而“著《道统》十卷,诚千古之名作,一代之良才”,创造出与禅宗对立的儒家谱系“道统”。尽管盖畅所著《道统》的内容今天无法考订,但不可否认的是,儒家道统思想不是发端于盖畅《道统》,“道统”一词却确实在盖畅《道统》中已经提出,而且“道统”这一词汇也最终成为维系儒家之道存在和延续的形式与载体。可以说,盖畅“道”、“统”连用,在道统思想发展史中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就唐朝以前的道统史而言,“道统”一词的提出,对诸儒探求圣人之道具有创新性的传续意义;就唐朝以后道统史而言,《道统》十卷的创作,对诸儒研习经典,发圣人之微,接续圣人统绪,具有建设性意义。遗憾的是,盖畅《道统》十卷已佚,《盖府君墓志铭》记述的“道统”一词,在唐圣历二年(699)直至南宋乾道九年(1173)四百七十余年间一直处于隐匿状态。

(二)南宋时期,陈概早于朱熹提出“道统”和“道统”统绪

到了南宋,道统传承再次成为理学家们重要的讨论议题。这一时期,蜀地学者陈概因为有志于古道而为张栻所欣赏,而他给张栻的书信文献,也使他成为至今为止能有材料证明的道统史上第二位、南宋时期第一位提出,并积极践行和倡导道统的西蜀学人。

现存张栻《答陈平甫》的书信有数篇,在书信往来中,张栻与陈概问答往复,讲析精微。对《语》、《孟》、胡宏、二程之学以及道统之传等问题,张栻都曾经用书信的形式与陈概交流与讨论,张栻《答陈平甫》引陈概之语云:

欲请足下本六经、《语》、《孟》遗意,将前所举十四圣人概为作传,系以道统之传,而以国朝濓溪、河南、横渠诸先生附焉。洙泗门人至两汉以下及国朝程门诸贤凡有见于道、有功于圣门者,各随所得,表出其人,附置传末,著成一书。(20)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0-971页。

在这段话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如下内容。

其一,陈概建言张栻时又非常明确地表明建构道统思想的框架和内容,这与陈概与张栻因志于古道而结师友之缘相始终,也显示出了陈概非常笃定的道统传承意识。《答陈平甫》转录了陈概请张栻通过著述传续道统的建议,明确了陈概提出的“系以道统之传”及其对道统传承体系独到的见解。据书信阐述,陈概建议张栻根据六经、《论语》、《孟子》等书的圣人本意,为十四位圣人作传,其目的就是传续道统、“以明道统”(21)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黄宗羲《宋元学案》卷72,全祖望补修,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2409页。。

其二,在张栻《答陈平甫》书信中,陈概所指的“道统”,把道统的传授、道统的传承谱系扩大到十四圣人,并建议附上北宋时期的周敦颐、二程、张载等先贤,对儒家之道有所贡献的洙泗门人、两汉以下及宋朝程门诸贤,陈概也建议“表出其人”,即在前人所列圣人之道统绪的基础上不仅增加了“国朝濓溪、河南、横渠诸先生”,而且还要把“洙泗门人至两汉以下及国朝程门诸贤”附置传末以续“道统之传”,这一种对圣人之道传承统绪的见解,从形式和内容上进一步完善了先圣先贤们确立的道统思想体系。由此可见,陈概不仅具有发展“道统”的主观意愿和清晰的道统统绪观点,而且对于圣人之道的传承统绪,对道统思想在南宋时期的发展也提出了建设性主张。这时,张栻虽担心不能够为十四圣人作传而自谦不能胜任,但同时认可了陈概弘扬道统的建议且将欲付诸著述实践,说:“某晚学,惧不克堪也。若曰裒类圣贤之言行,聚而观之,斯可矣。”(22)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

其三,信中转录了陈概将“道”、“统”连用,明确提出“道统”一词的内容,该转录不仅反映了陈概与张栻的师友问答早已涉及到接续圣人之道、传承儒家道统思想等方面的问题,而且对这些问题也已经有了一定的研究和著作实践。故在中华道统思想发展史中,明确陈概何时提出“道统”具有重要的史证和史料价值,相对于朱熹在《知南康牒》中提出“道统”,陈概对“道统”的提出与倡导之功更不可漠然视之。

据张栻《答陈平甫》:“近朱元晦编《论孟精义》,如二先生凡说及《论》、《孟》处,皆具载其间矣。建宁已刊行,某方有一本,它日得之奉寄。”(23)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2页。张栻提到,最近朱熹编写了《论孟精义》,而且已经刊行。朱熹《论孟精义序》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熹谨书”(24)朱熹《论孟精义序》,朱杰人、严佐之、刘永翔主编《朱子全书(修订本)》第7册,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12页。字样,即《论孟精义序》作于乾道八年。张栻《答陈平甫》写出的时间在此后不久。

张栻《答陈平甫》又云:“某近裒集伊川、横渠、杨龟山《系辞说》未毕,亦欲年岁间记鄙见于下。”(25)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此时裒集《系辞说》未毕,计划“年岁间”完成。张栻《与吴晦叔》第十二书言《系辞说》裒集已经完成,这时,张栻有《拙斋记》一篇:

《系辞说》亦已裒集。程子精微之论多见《遗书》中,如《论孟精义》编类得好,极宜习读,但书多不带来耳。近为曾干作一记,并数诗,录呈。(26)张栻《南轩集》卷28《与吴晦叔》,《张栻全集》,第949页。

又张栻《答朱元晦秘书》第十三书(27)张栻《南轩集》卷20《答朱元晦秘书》,《张栻全集》,第840页。(作于“八年壬辰(1172)十一月左右”(28)杨世文《张栻朱熹书信编年考证》,蔡方鹿主编《张栻与理学》,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98页。)提到《克斋铭》、《拙斋记》。《克斋铭》“实为朱熹《克斋记》,作于乾道八年壬辰”(29)杨世文《张栻朱熹书信编年考证》,蔡方鹿主编《张栻与理学》,第198页。。张栻《拙斋记》与朱熹《克斋记》写作时间相当或稍后。《答朱元晦秘书》第十三书云:

某近作一《拙斋记》,并录往,幸为删之。……子飞家事闻之伤心,其子之丧,恐亦宜早归土也。(30)张栻《南轩集》卷20《答朱元晦秘书》,《张栻全集》,第841页。

张栻《答朱元晦秘书》第十三书与《与吴晦叔》第十二书创作时间均在《拙斋记》之后,相差不大。同一时期,宋子飞家又连遭数丧事,杨世文《张栻朱熹书信编年考证》云“宋翔(子飞)家事”(31)杨世文《张栻朱熹书信编年考证》,蔡方鹿主编《张栻与理学》,第198页。,即乾道八年秋宋子飞家连遭数丧之事。张栻《答陈平甫》作于张栻《与吴晦叔》第十二书之前,写出时间可确定为乾道八年(1172)。日本学者高畑常信所作《张南轩年谱》说“《答陈平甫》是(张栻)四十岁时的书信”(32)高畑常信《张南轩年谱》,王开琸、胡宗楙、高畑常信《张栻年谱》,邓洪波辑校,科学出版社2017年版,第130页。,并将《答陈平甫》一文置于其《张南轩年谱》中的“乾道八年壬辰四十岁”之下。据以上材料可知,陈概与张栻在乾道八年(1172)的交流中把“道统”二字连用,这比朱熹在淳熙六年(1179)《知南康牒》中提出“道统”早了七年。七年的时间差,凸显的正是陈概在中华道统史上接续、传承儒家圣人之道的先觉性、积极性,这是非常值得关注的。

其四,关于“道统”统绪及培养后学传续道统的问题,陈概也有自己的探究。首先,关于“道统”统绪,如前所述,在南宋时期,陈概是积极倡导“道统”、推广圣道传授统绪的重要儒者,正因为此,他为张栻所欣赏。陈概建议张栻,“欲请足下以已精思,探三圣人之用心,又会以河南、龟山、汉上之说,续成上下《系》、《说卦》、《序卦》、《杂卦解》五篇,传之同志,以贻后代”(33)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尽管张栻认为“汉上之说杂而不知要,无足取也”(34)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但总体上,对于陈概所提出的“道统”、积极倡导“道统”,“将前所举十四圣人概为作传,系以道统之传”的建言以及推广道的传授统绪等诸多意见,张栻赞同并给予了积极回应。其次,陈概不仅热衷于倡明儒家圣人之道,而且还提出重新删定经典所记之言的方法,以昭示后学,云:

欲请足下本圣人遗意,将《礼记》杂汉儒说处重加删定,其所删去文义亦勿截然弃之,宜各附置篇末,仍著所以删去之意于语下,以昭示后学。(35)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

对大贤的后人,陈概以儒者仁爱天下苍生的气度,认为要给予善待,并随其资性,渐教以学,在《宋元学案》及张栻《答陈平甫》中记云:

又欲访周、程、张子之后人而周恤之。(36)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黄宗羲《宋元学案》卷72,全祖望补修,第2409页。

欲请足下一言谕犹子然,令往石室等处物色明道、横渠之后,挈与偕行于绵竹义庄内,月加廪给,或于崇庆上院割田与之经纪其生。庶几大贤之后不至竟日穷年有饥寒之忧,然后随其资性,渐教以学。(37)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1页。

由此可知,陈概既注重于研习儒家经典的方式方法,又效弘扬儒家圣人之道,并关注大贤之后的生活,重视培养传承道统思想的后起之辈,表现出其特有的卓识远见及其重视道统传承和体恤后学的儒者情怀。但很遗憾,陈概的相关著述资料没有流传下来,这不利于我们进一步探讨其道统思想。

三 陈概的“道统”思想及其意义

两宋时期,教化兴行,儒宗辈出。“庆历、嘉祐间,有若舂陵周子建图著书,绍千载不传之统,明道、伊川兄弟亲受业于其门,师友渊源,贯通洙泗。”(38)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4页。其后道学南传,胡安国继承儒道孔孟相传的传统,将二程视为宋代儒道传承人,以洛学作为胡氏学术渊源。他说:“孔、孟之道不传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知其可学而至。今使学者师孔、孟,而禁不得从颐学,是入室而不由户。”(39)脱脱等《宋史》卷435《胡安国传》,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2914页。“吾所闻在《春秋》,自伊川先生所发。”(40)朱熹《伊洛渊源录》卷10《龟山志铭辩》,《四库全书》第44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93页。之后,胡宏把周敦颐推为道学宗主,肯定周敦颐的传道之功,云:“今周子启程子兄弟,以千古不传之妙,其功盖在孔、孟之间矣!”(41)周敦颐《通书》卷下胡宏疏,胡广等撰《性理大全书》卷3,《四库全书》第710册,第98页。作为胡宏弟子,张栻褒扬周敦颐、二程是广大道统、流衍师道的先觉者,曰:“幸而有先觉者出,得其传于千载之下。”(42)张栻《南轩集》卷10《三先生祠记》,《张栻全集》,第708页。并积极号召门下向周程三先生学习:“其各起敬起慕,求其书而读之,味其言,考其行,讲论绎,心存而身履,循之以进于孔孟之门墙。”(43)张栻《南轩集》卷10《三先生祠记》,《张栻全集》,第708页。蜀地学者陈概,因“刻志于圣贤之道”(44)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宋元学案》卷72,第2409页。,为张栻所欣赏,“意欲与之共讲斯道”(45)张栻《南轩集》卷26《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10页。。二人问答往复,讲析精微,自觉担负起发扬儒学思想、传承圣人之道的责任与使命,在中国道统思想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一)陈概倡导道统对道统构建的激发与促进

陈概以张栻为师,其道统思想的形成,受到张栻褒扬儒道圣贤、传续儒道圣学思想的影响,在推崇宋代周敦颐、二程、张载为贤人的同时,将这些贤达人士与宋以前诸贤一同纳入道统统绪,建言张栻为十四圣人作传,具有发展圣学、传续道统的儒者先觉。同时,在对仁道、公(心)、天理、六经与圣道传承关系的探讨中,陈概的道统构建也渐成形态,得到张栻及同道诸儒的认同。

其中,“仁”道思想是陈概道统探讨中的一项重要内容。陈概说:“不可息者,非仁之谓欤?……其所以为仁。心则与物接矣,与物接,则是心应之矣。此古人所以直指心要,曰‘仁,人心也’。”(46)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69页。他认为,人之德性之“仁”不能停息,要保持以仁为心,并将其贯彻到具体事物中。张栻认同陈概德性之“仁”不能停息的观点,同时引用程颐的话加以佐证,并告诉陈概仁道的传承是很难的:“仁固不息,只以不息说仁,未尽。程子曰:‘仁道难名,惟公近之。’不可便以公为仁,须于此深体之。”(47)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69页。张栻认为,要从“公(心)”字上去思量,只有“公(心)”比较接近于仁,但也不能说公就是仁,并提醒陈概好好体会。陈概也看到了“公(心)”在圣道传承中的价值与意义,将“利物为心”(48)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0页。作为道统传承的途径,要求摒弃私心、复归天理,以近圣人之道。陈概说:“心无内外,心而有内外,是私心也,非天理也。故爱吾亲,而人之亲亦所当爱;敬吾长,而人之长亦所当敬。今吾有亲则爱焉,而人之亲不爱,有长则敬焉,而人之长不敬。是心有两也,是二本也。且天之生物,使之一本,而二本可乎?”(49)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69页。陈概认为,心本没有内外之分,传道即传心,但要传之以公心,如果心有了内外之别,就是私心;所以“吾亲”、“人之亲”都应亲;“吾长”、“人之长”都应敬;反之,如果心有内外之别,就会私心重,违背天理,脱离了一本之公心与大道。对此,张栻也非常重视,提出“此紧要处不可毫厘差”(50)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69页。,并对陈概“平居以利物为心,然后此道广”(51)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0页。的观点给予肯定和进一步的补充:“曰公天下万物而不私其己焉则可矣。”(52)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0页。

阐发六经与圣人之言也是陈概建言张栻传承、发展圣人之道的重要内容。陈概从天理人欲阐发六经与传道的关系,他认为,饥食、渴饮、昼作、夜息,都是天理,如果稍有秋毫之差,天理就成为人欲;如果人欲滋生,六经就会被束之高阁,圣人之道就会远离:

吾心纯乎天理,则身在六经中矣。或曰何谓天理?曰饥而食,渴而饮,天理也;昼而作,夜而息,天理也。自是而上,秋毫加焉,即为人欲矣。人欲萌而六经万古矣。(53)张栻《南轩集》卷30《答陈平甫》,《张栻全集》,第970页。

陈概强调应以“吾心纯乎天理”,才能够领悟六经之道,所以,陈概重视通过六经来阐发精义以近圣道。主张人的饮食、作息等物质欲望即是天理,但在这之上有所添加,即沦为人欲。人欲兴起就会失去六经之道。张栻对陈概以心符合天理,通过六经求得圣人之道的思想加以认同,也接受了陈概推进圣道传承的建言,并付诸传承圣道的著述讲学中。

张栻认为,圣人之心是圣人所以作经之意,圣人出言为经,其心与天心相通,探寻圣人之道,必须潜心于经,譬如《论语》,作为圣人言行的辑录,饱含圣人之意:“《论语》一书,明训备在。”(54)张栻《南轩集》卷12《仰止堂记》,《张栻全集》,第733页。又云:“学者,学乎孔子者也。《论语》之书,孔子之言行莫详焉,所当终身尽心者,宜莫先乎此也。圣人之道至矣。”(55)张栻《南轩集》卷14《论语说序》,《张栻全集》,第751页。所以学于《论语》就是把握圣人所以作经之旨,通过尽心,接续圣人之心,以求得圣人之道。其云:

洪惟元圣,研几极深。出言为经,以达天心。……嗟哉学子,生乎千载。孰谓圣远,遗经犹在。孰不读书,而昧厥旨。章句是凿,文采是事。矧其所怀,惟以禄利。……维理无形,维经无穷。(56)张栻《南轩集》卷16《读书楼铭》,《张栻全集》,第1046页。

由此可见,张栻对陈概的道统思想不仅予以肯定,而且得其激发与启示,去除凿章句、事文采、怀利禄之偏差,为裒集经典、阐发精义、远承和构建道统而积极作为。张栻《论语解》、《孟子说》等著述的完成,就是其中重要成果的呈现。也正因为此,彭龟年曾称张栻是圣道传承人,说:“世无邹孟氏,圣道危于丝。学者迷统绪,扰扰徒外驰。……斯文续以传,岁晚非公谁。”(57)彭龟年《止堂集·挽张南轩先生八首(二)》,《四库全书》第1155册,第917页。大儒朱熹对张栻在儒道传承中做出的贡献也心怀钦佩,曾“往从而问焉”(58)朱熹《中和旧说序》,《朱熹集》卷75,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3949页。而有所收获。在接续儒道的责任上,朱熹认为其与张栻“志同而心契”,具有共同的学统渊源和学术责任与担当,云:“自孔孟之云远,圣学绝而莫继,得周翁与程子,道乃抗而不坠。然微言之辍响,今未及乎百岁,士各私其所闻,已不胜其乖异。嗟惟我之与兄吻,志同而心契。”(59)朱熹《晦庵集》卷87,《四库全书》第1146册,第46页。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陈概与张栻交流提倡“道统”,具有发展圣学、传续道统的儒者先觉,不仅激发张栻对道统传承的进一步探索,也因朱熹认同张栻是同道传承人,间接凸显出陈概与张栻交流、倡导道统传承的意义和价值。

(二)陈概返蜀讲学对道统传续的意义

张栻是蜀地绵竹人,其弟子中出现大批蜀士。《三贤堂记》曾记云:“南轩蜀产也,而家衡湘,蜀士之获亲炙者盖不数也。”(60)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4页。陈概因笃于古道,与张栻的交流学问“得交于当世师儒,涵养议论,辨益明、行益笃,闻而知之”(61)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成为张栻的重要弟子。陈概返蜀后,以弘扬圣人之道为己任,在家乡弘道、传道,为道统思想在蜀地的传承做出了贡献。

陈概返蜀讲学,曾影响一批蜀地学者尤其是剑阁学者的问学之风,进而影响到道统思想在蜀地的传播。《三贤堂记》云:“位与年俱弗偶,其乡之朋从,因其学以单思,执经龙邸,当时名公卿必曰‘陈氏授书之力’。”(62)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又云:陈概“私淑乎一乡之士,幼壮孝弟、耆耋好礼,遗风今未泯也”(63)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如剑州乡先生吏部赵大全“首创讲堂为聚辨之地,颜以‘明善’,曰:‘所谓善,性是也;所谓明,学是也。’盖渊乎圣贤之遗言笃论,前此训诂所未尽发者”(64)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并说:“剑多秀民,其先儒之传又多伊洛遗书,指陈公言之也。”(65)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这里的陈公即陈概,三先生即周敦颐、二程。因陈公之教,“循朱、张之品节条理,可以望三先生之门墙”(66)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由此,剑阁一地也出现了一批杰出的儒学人物,其中包括陈概讲友黄裳。据文献,黄氏学之源流就受益于陈概返蜀传播南轩学、流衍光大儒家道统。明杨清涟《剑阳名儒赞》记载,乾道二年(1166),陈概与讲友、同为普城人南轩私塾弟子黄裳讲学,黄裳因而“契陈友张,修德不孤”(67)杨清涟《剑阳名儒赞》,张政等修纂《剑阁县续志》卷9,《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第959页。。明李璧《黄兼山先生年谱》称黄裳因陈概“得伊洛渊源之绪,笃信力行,尚友洙泗”(68)李璧《黄兼山先生年谱》,张政等修纂《剑阁县续志》卷9,《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第951页。。明任维贤《剑阳名儒录序》认为:“兼山先生黄忠文公学贯九流,识通千古,著论足以发明伊洛之旨,渊源得于南轩之门。”(69)任维贤《剑阳名儒录序》,李溶等修纂《剑州志》卷10,《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第838页。《宋史·黄裳传》中则讲述了黄氏渊源得自于南轩的重要原因就在于陈概:“论天人之理,性命之源,皆足以发明伊、洛之旨。(黄裳)尝与其乡人陈平父(甫)兄弟讲学,平父(甫),张栻之门人也,师友渊源,盖有自来云。”(70)脱脱等《宋史》卷393《黄裳传》,第12006页。《宋元学案》亦记载陈概向张栻“执弟子之礼”,被列入“南轩门人”。(《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宋元学案》卷72,第2409页。)胡昭曦先生认为:“张栻从未同陈概谋面,只是以书信和著作联系。陈概勤于以信请教,张栻也乐于答问。这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从陈概来说是执弟子之礼,但严格而言还不能把陈概称作‘张栻门人’……陈概应是‘南轩私淑’。”(胡昭曦《南宋二江诸儒与南轩之学返传回蜀》,四川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四川大学宋代文化研究中心编《宋代文化研究》第21辑,四川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61页。)故《二江诸儒学案》认为“兼山黄氏之源流实由此出”(71)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宋元学案》卷72,第2409页。。民国张政《剑阁县续志》亦云“(陈概)阐南轩之传,启兼山之业”(72)黄宗羲《陈平甫先生学案》张政按语,张政等修纂《剑阁县续志》卷9,《中国地方志集成·四川府县志辑》,第961页。。

更重要的是,陈概志于圣贤之道,返蜀讲学,启发后进,“有功蜀学甚伟,不独剑士冠冤(冕)也”(73)黄宗羲《陈平甫先生学案》张政按语,第961页。。作为二江诸儒中的代表人物之一,陈概对南轩学在蜀地的传播、南轩一脉道统思想在蜀地发展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蔡方鹿赞誉陈概等人返蜀讲学,传播南轩之学,不仅起到“沟通了湘蜀两地的学术联系”(74)蔡方鹿《张栻、魏了翁的实学思想及对湘蜀文化的沟通》,《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1期,第20页。的作用,而且在当时还引起了诸多蜀士的响应,纷纷趋往之。《二江诸儒学案》赞誉陈概是最先向张栻问学的蜀士,对蜀士研习南轩学影响很大,全祖望云:“平甫请益最先。自是范文叔、范季才始负笈从之,则皆平甫倡导之功也……淳熙、嘉定而后,蜀士宵续灯、雨聚笠以从事于南轩之书,湖、湘间反不如也。然则平甫之功大矣。”(75)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南轩门人》,黄宗羲《宋元学案》卷72,全祖望补修,第2409页。

关于陈概返蜀讲学对南轩学及道统思想在蜀地传承与发展的贡献,《二江诸儒学案》给予其高度评价,云:“宣公居长沙之二水,而蜀中反疏。然自宇文挺臣、范文叔、陈平甫传之入蜀,二江之讲舍不下长沙。黄兼山、杨浩斋、程沧洲砥柱岷、峨,蜀学之盛,终出于宣公之绪。”(76)全祖望《二江诸儒学案·序录》,黄宗羲《宋元学案》卷72,全祖望补修,第2407页。明杨清涟《剑阳名儒赞》中亦曾称赞陈概嗜道颇深,云:“昂藏斯人,游大贤门,尊闻行知,附骥显名。普城平甫,嗜道颇深,南轩等书,奉为金箴。《洁白堂记》,义取养亲,家庭孝友,行谊端纯。讲道论德,昆仲契心,隐居不仕,愿效耕莘。高风余韵,千古称新,拟之仲由,不失尺寻。”(77)杨清涟《剑阳名儒赞》,第959页。张栻之学在西蜀得以传习,并被确立为孔孟学统的嫡传,以致对“洛蜀会同”产生重要影响,促进了儒学地域化的发展。

陈概对道统的积极倡导,奠定了蜀学在中华道统思想发展中的地位,也为圣人之道的传承及南宋时期“道统”思想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王辰应《三贤堂记》高度褒奖张栻、陈概师徒弘扬道统的精神和行为:

辰应获踵令规,敬补缺典,于堂之东为屋三楹,因流溯源,严奉祠祀。肖周、程三先生像于中,张子、朱子左右焉,而以陈、赵二公附于后,取《吴郡学记》六经阁义例,榜之曰“三贤”,尊师也。(78)王辰应《三贤堂记》,第825页。

王辰应撰《三贤堂记》,主要表彰周敦颐、二程、张栻、朱熹、陈概等先儒,并希望以先儒为师,致力于学习儒家圣贤之道。三贤堂祠祀的是周敦颐、程颢、程颐三位先儒,配享者有张栻、朱熹、陈概等,配享位次张栻为左,朱熹为右,陈概附于张栻之后。这充分说明,南宋绍定年间,世人不仅高度赞誉了张栻在道统接续中的位置、传古圣贤之道方面的贡献早于朱熹甚至高于朱熹,也充分肯定了陈概在倡明儒学、传续圣人之道方面做出的努力及其在中华道统思想发展史上不容忽略的贡献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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