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对大学生心理韧性的影响

江绪旺 俞书涵 詹丽玉*

(1. 福建农林大学林学院, 福州 350002；2. 福建船政交通职业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 福州 350007)

目前，大学生心理健康日益成为社会各界普遍关注的问题。大学生群体容易受到来自学业[1]、人际[2]、情感和环境适应[3]等方面的挫折影响而导致心理问题产生。此外，社会环境变化也对大学生负性情绪产生影响，例如，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下，大学生群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抑郁和焦虑心理问题[4]。有研究表明，心理韧性（resilience）与心理健康存在显著正相关，可通过提高心理韧性水平促进心理健康水平提升[5−6]。心理韧性，是指面对丧失、困难或者逆境时的有效应对和适应[7]。目前研究认为，心理韧性的提升是一个动态过程，应该将提升心理韧性作为保持心理健康的重要方式[8]。将心理韧性作为心理干预的疗效指标是可行的，应有针对性地开发提升个体心理韧性的干预方法，以促进个体心理健康的发展[9]。

研究表明，团队心理辅导[10]、拓展训练[11]、团体沙盘游戏[12−13]等诸多方式可提升心理韧性，五感疗法对心理韧性的干预研究还未见报道。五感疗法于1970年在荷兰出现，被称为多感官疗法（snoezelen），是通过营造灯光效果、实际的触感、放松音乐和味觉刺激为患者提供多感官刺激的治疗方法[14]。为探寻提升个体心理韧性的新方法，本研究以五感疗法作为干预手段，探究其对大学生心理韧性的影响。有研究表明，负性情绪（抑郁、焦虑、压力）与心理韧性之间存在负相关[15]，心理韧性对抑郁具有负向预测作用[16]；此外，情绪可唤醒自主神经系统，并伴随一系列的生理（心率、血压）变化[17]。因此，本研究将心理韧性、负性情绪（抑郁、焦虑、压力）和生理指标（血压、心率）作为五感疗法干预效果评估工具。

既往关于五感疗法的研究主要用于患者的疾病治疗，如改善脑卒中后患者抑郁情绪[18]、提升阿尔兹海默症患者认知[19]等。从促进个体心理健康发展的角度来看，探究更普适化、用于提升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的五感疗法具有实际意义。许多研究表明，森林康养对人体具有良好的生理、心理调节作用[20]。森林康养，是指将优质的森林资源与现代医学和传统医学有机结合，开展森林康复、疗养、养生、休闲等一系列有益人类身心健康的活动[21]。因此，本研究在森林康养视角下展开五感疗法研究。森林康养在我国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截至2019年12月，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公布了五批次共计600家森林康养基地试点单位。大多数的试点单位设立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和湿地公园等国家级自然保护地内[22]。研究表明，自然保护地具有重大的生态效益和经济效益[23]；森林公园属于自然保护地的一部分，探究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对大学生的心理影响，既延伸探讨了自然保护地的社会效益，也为提升大学生心理健康水平提供了方法。

1 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的健康效益

基于多感官疗法的定义，考虑使用多感官体验时应注重环境对个体心理的保护作用，因此，本研究将森林康养视角下的五感疗法定义为：在自由与受保护的环境中，以真实的触感、放松的音乐、植物芳香等为媒介，刺激个体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并使个体得到身心放松，从而达到疗愈的目的。自由与受保护的空间（free and protected place）概念常见于心理学领域，其具有物理和心理两个层面[24]。在本研究中，自由与受保护的环境主要是指物理层面，即用于营造体验环境的五感（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材料是参与者认同的，而不采用可能引起参与者感到不适的五感材料。

关于自然环境对人体身心健康效益的研究，根据方法不同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类，让被试者置身于真实的自然环境中，探究身心健康效益。曾经有一项针对在森林环境停留5天4夜的10名研究生的调查，研究结果表明，其心理韧性水平、压力应对能力得到提升[25]。Kim等[26]研究表明，2天1夜的森林康养可以提高看守所青少年的心理韧性。第二类，将自然环境中的元素引进实验室，在实验室进行研究。相关研究表明，在室内观看竹子盆景有助于生理和心理放松[27]，实验室内营造精油芳香可调节正常成年人的交感神经活动[28]。第三类，借助科技手段，采用虚拟环境进行研究。高雅玲等[29]提出，虚拟自然景观有益身心健康，且对生理、心理的效果同真实环境一致。也有研究表明，在实验室内营造从自然环境中采集的声景观，有利于受试者压力的恢复[30]。

由上述研究可知，不论是实际的自然环境还是虚拟的自然环境，皆有助于人体健康。这些实证研究所采用的材料，不论是盆景、声景、芳香还是虚拟自然，其对人体产生疗愈作用与人的“五感”息息相关，环境中的画面、声音、味道等是经由人体感觉器官被人们所感知。因此，本研究采用森林环境中有益于人体健康的元素，如木质视觉环境、森林声景（鸟鸣声、溪流声等）、植物精油芳香等作为五感体验环境营造的媒介，探讨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对大学生心理和生理的影响。

2 研究方法

2.1 实验干预时间、流程、对象及方案

本研究选取的时间是从2021年4月中旬开始，至2021年5月中下旬结束。

干预流程：以每周1次的频率，进行6次干预，分别以T1、T2、T3、T4、T5、T6表示。每次干预前、干预后对受试者进行心理和生理指标测量，观测动态过程。

研究对象：以8名大学本科生为受试者，其中男生2名、女生6名；所有受试者皆无先天性疾病、无吸烟史、无酗酒史、无长期服用药物、无情绪障碍或心理疾病。

研究方案：本研究探讨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对大学生心理韧性的作用，因此，以木质视觉环境、森林声景（鸟鸣声、溪流声等）、植物精油芳香等作为五感体验媒介。徐高福等[31]从活动与要素角度分析森林康养，提出森林康养是一种以森林环境为媒介的、有目的的身心健康一体化促进的知性活动，强调了活动的意义。疗愈效果不仅来源于环境中五感因素的刺激，还取决于个体的“主动性”。因此，本研究干预方案：首先，营造具有疗愈效果的五感环境；其次，结合叙事疗法、正念体验、茶艺疗法等康养手段作为干预方式，让被试感知环境，与环境互动、与环境中的其他人互动，干预方案如表1所示。

表 1 干预方案Table 1 Intervention plan

2.2 研究工具

2.2.1 心理韧性测量

本研究采用于肖楠等[32]翻译的“心理韧性量表”。该量表由坚韧性、力量性和乐观性三个分量表组成，包含25个项目；量表采用“0~4分”5点式评分。研究结果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适合中国人群[33]。

2.2.2 抑郁、焦虑、压力水平测量

本研究采用龚栩等[34]翻译的“抑郁-焦虑-压力自评量表”。该量表包含抑郁、焦虑和压力三个分量表，共包含21个项目。采用“0~3分”4点式评分。各分量表的7项得分之和乘以2即分量表得分，分数越高，则说明抑郁、焦虑或压力程度越严重。抑郁-焦虑-压力自评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三个分量表的建构信度为0.72、0.80、0.76，国内外已有研究检验该量表的信度效度良好。

2.2.3 生理指标测量

本研究测量血压（收缩压、舒张压和心率采用欧姆龙（大连）有限公司生产的欧姆龙电子血压计（HEM-7121）测量。

2.2.4 统计方法

本研究采用Excel进行数据整理，采用SPSS 25.0进行数据分析。参考王周伟等[35]的研究，因本研究样本小，数据成对出现，采用非参数检验的两配对样本的Wilcoxon signed-rank检验比较心理和生理指标干预后与干预前的差异。此外，采用单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判断受试者心理韧性上升趋势的时间效应。

3 结果与分析

3.1 干预前后受试者心理韧性的变化

本研究采用SPSS软件统计心理韧性量表及各分量表（坚韧性、乐观性、力量性）在每次干预后与干预前得分的均值差，并采用Wilcoxon signed-rank检验比较干预后与干预前的差异。由表2可知，在T1~T6的每次干预后：坚韧性得分升高，其中T4和T5显著（P＜0.05）升高；乐观性得分升高，其中T2和T3显著（P＜0.05）升高；力量性得分升高，T1~T6皆不显著；心理韧性得分升高，其中T4、T5和T6显著（P＜0.05）升高。这表明在五感疗法干预下，受试者坚韧性、乐观性、力量性以及心理韧性得到提升，但提升程度因干预方案不同而存在差异。

表 2 干预前后受试者心理韧性的变化Table 2 Changes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of subjects before and after intervention

以心理韧性的T1干预前测数据、T1~T6干预后测数据，进行单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判断T1~T6的干预对受试者心理韧性的影响。经箱线图判断，数据无异常值；经Shapiro-Wilk检验，各组数据服从正态分布（P＜0.05）；经Mauchly’s球形假设检验，因变量的方差协方差矩阵相等，符合球形检验假设。

由表3可知，随着干预次数增加，受试者心理韧性上升趋势的时间效应具有显著统计学意义，F(6, 42)=8.361，P＜0.001。T5干预后与T1干预前比较，心理韧性有显著（P＜0.05）提升；T6干预后与T1干预前比较，心理韧性有极显著（P＜0.001）提升。这表明五感疗法是提升心理韧性的有效方式。心理韧性具有一定稳定性，干预次数达到5次后，相比第一次干预前具有显著提升。

表 3 心理韧性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 ±SD）Table 3 Results of ANOVA of repeated measures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x−±SD)

表 3 心理韧性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 ±SD）Table 3 Results of ANOVA of repeated measures of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x−±SD)

注：*表示T5后测与T1前测比较，心理韧性显著（P＜0.05）提升；***表示T6后测与T1前测比较，心理韧性极显著（P＜0.001）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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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干预前后受试者抑郁、焦虑、压力情绪变化

本研究采用SPSS软件统计“抑郁-焦虑-压力自评量表”总分及各分量表（抑郁、焦虑、压力）在每次干预后与干预前得分的均值差，并采用Wilcoxon signed-rank检验比较干预后与干预前得分差异。由表4可知，在T1~T6的每次干预后：抑郁得分降低，其中T2和T6显著（P＜0.05）降低；焦虑得分降低，其中T1、T2和T6显著（P＜0.05）降低；压力得分降低，其中T4和T6显著（P＜0.05）降低；抑郁-焦虑-压力总分降低，其中T1、T4、T5和T6显著（P＜0.05）降低。这表明在五感疗法干预下，受试者抑郁情绪、焦虑情绪、压力情绪得到缓解，但缓解程度因干预方案不同而存在差异。抑郁、焦虑和压力情绪在T6干预后都显著降低，说明T6采用的多感官体验环境比T1~T5采用的单一感官体验环境干预效果更好。

3.3 干预前后受试者生理指标的变化

本研究采用SPSS 25.0统计软件计算血压、心率指标的平均值和标准差。实验干预前后测数据采用Wilcoxon signed-rank检验，以“*”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并采用Graphpad Prism 9.0.2软件绘制柱状图。

表 4 干预前后受试者抑郁、焦虑、压力情绪的变化Table 4 Changes of depression, anxiety and stress of subjects before and after intervention

由图1可知，在T1~T6的每次干预后相比干预前，受试者的收缩压降低，其中T1、T3和T6显著（P＜0.05）降低。由此说明，五感疗法可降低收缩压，其中，以杉木材料营造视觉环境、植物精油芳香营造嗅觉环境以及多感官体验环境对降低收缩压效果较好。

受试者舒张压在T1、T2、T3、T5升高，在T4、T6降低，差异均不显著。在本次研究中，舒张压未呈现明显的变化趋势。

由图2可知，在T1~T6的每次干预后相比干预前，受试者的心率降低，并且T1~T6都显著（P＜0.05）降低。说明五感疗法可降低心率，并且心率较敏感反映五感疗法干预效果。

图 1 干预前后受试者收缩压变化Fig. 1 Changes of systolic blood pressure of subjects before and after intervention

图 2 干预前后受试者心率变化Fig. 2 Changes of heart rate of subjects before and after intervention

4 讨论与结论

由表2可知，在T1~T6的每次干预后，心理韧性及各分量表（坚韧性、乐观性、力量性）得分提升，即五感疗法可提升心理韧性，心理韧性受到外界因素和个体内在因素影响。五感疗法营造安全、受保护的空间，强化外界环境的保护因子。干预过程结合叙事疗法、茶艺体验、正念等康养手段，促进个体与个体之间交流，提升同伴之间关系；让个体感受到温暖、支持、信任的氛围，由此促进心理韧性提升。

森林康养视角下五感疗法有助于个体放松、缓解个体负性情绪，生理上表现为收缩压、心率降低；心理上表现为抑郁、焦虑、压力降低。

有研究表明，森林声景观可降低心率，提升副交感神经系统活动[36]。人体血压、心率变化与自主神经系统有关，当副交感神经系统处于支配地位时，呼吸变缓、血压降低、心率变慢。由图1可知，收缩压在T1、T3和T6干预后显著（P＜0.05）降低，分析其原因：可能是T1在杉木实木材料装饰的森林康养实验室中进行，实木铺装表面积占实验室表面积60%~70%时，收缩压有明显降低[37]。T3以植物精油芳香营造感官体验环境，受试者置身于其中，达到收缩压降低效果。研究表明，琼花、重瓣黄木香、含笑花和花叶香桃木四种芳香植物挥发物可降低血压[38]。五感疗法对舒张压的效果尚无明显趋势，原因可能是本研究受试者皆为常规体检健康的大学生，血管弹性较好，血压不易改变；也可能是受限于样本量较少。由图2可知，在T1~T6的干预后心率都显著（P＜0.05）降低，说明心率较敏感地反映五感疗法效果，较敏感反映躯体放松程度，可作为五感疗法干预效果的测量指标。

由表4可知，五感疗法可降低抑郁、焦虑、压力水平，调节个体负面情绪。减压理论认为，当个体面临压力或应激时，通过接触自然环境可以缓解应激源对生理、心理造成的伤害[39]。此前，诸多研究表明，虚拟自然对人体身心健康有益，如将自然元素融入室内的亲生物设计有助于缓解焦虑、有助于个体从压力中恢复[40]。虽然本研究干预方案与上述提到的虚拟自然环境有所区别，但本研究的方案设计在某些方面则更能刺激受试者的感官，如真实的精油芳香等。T6同时营造视觉、听觉、嗅觉等五种感官体验环境，比营造单一感官体验环境效果好，即五感疗法比单一感官体验更有助于缓解负面情绪，多感官体验促进健康恢复是恢复性环境产生效能的主要方式[41]。

五感疗法可提升大学生心理韧性，但心理韧性具有一定稳定性，干预次数≥5次效果显著；随着干预次数增加，心理韧性上升趋势的时间效应具有显著统计学意义。应将提升心理韧性作为保持心理健康的方式，并可采用五感疗法，通过营造五感体验环境提升大学生心理韧性、进而保持心理健康。

五感疗法有助于大学生身心放松、可缓解大学生负性情绪。在生理上表现为收缩压和心率降低，推测可提升副交感神经系统活动，使身心得到疗愈。在心理上表现为抑郁、焦虑、压力水平得到缓解。采用五感疗法，同时营造视觉、听觉、嗅觉等五种感官体验环境比营造单一感官体验环境对缓解负性情绪效果更好。

另外，本研究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第一，本研究样本的数量较少，且缺乏控制组的对照；在后续研究中，应在严格控制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充被试；第二，本研究未进行跟踪后测，无法得知实验结束后受试者的心理韧性和负性情绪变化。虽然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是从研究结果可看出五感疗法对大学生心理韧性具有较好的效果，能够为提升大学生心理韧性、保持心理健康的有效方式提供一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