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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英语学习者评价语言局部语法特征分析

2021-02-07

关键词:型式语料库局部

张 磊

(安徽财经大学 文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一、引 言

在学术英语写作中,评价是极重要的语言活动和学术行为[1]。是否能够合理使用评价语言是衡量学术写作水平及文章质量的重要指标[2]。语料库研究显示[2-7],评价意义表达手段的欠缺一直困扰着中国学习者,严重影响其学术英语写作语用能力的提高。这一意义表达局限甚至影响着中国学者[8-9],对其文章的可读性和说服力构成制约。受到观察视角的局限,之前的研究集中于评价短语资源的频数分析,即基于评价短语在特定语料库中的出现频数推断中国学生英语评价语言的掌握情况。这一方法具有其客观性及系统性,但缺乏对评价功能的具体语义实现的讨论,即评价是由哪些具体的功能和意义组织在一起得以实现的。基于语料库的局部语法研究[10-12]显示,局部语法可为评价语言中的意义探索提供一种全新的分析路径。评价语言的局部语法基于语料库语言学的技术和方法,以专门表达评价功能的短语为描写对象,采用专属于评价的分析术语,通过形式-意义的逐一匹配描写评价功能的具体实现,以特别细微的颗粒度揭示评价表达的意义规律。鉴于这些优势,研究者们尝试用评价局部语法进行学术文本对比研究[13-15],精密分析特定人群评价语言的意义使用特征,这为学术话语分析提供了一种新的观察视角。然而,研究集中于将中、西方学者的学术论文进行横向对比,探讨中国学者评价语言的特性,缺乏对较低语言水平人群(如中国英语学习者)的评价局部语法特征的观察,以揭示外语学习过程中评价语言意义使用的特征及问题,同时追溯中国学者学术论文评价语言特性的形成原因。

鉴于此,本文基于中国英语学习者语料库、英国大学生书面语语料库及西方学者期刊论文语料库数据,采用局部语法的路径和方法,分析和对比中国学生、英国学生及西方学者三组语言使用者群体评价表达的异同,揭示中国学习者英语写作中评价语言的意义特性,以期对学术英语写作教学有所启示。

二、文献综述

评价是语言的基本功能,更是学术文本重要的语篇行为或突显的学术话语功能[16]。它对于有效传达作者观点、实现与读者的互动及加强文章说服力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Biber等[17]发现,学术语篇中的评价典型地由一系列多词序列实现,用于表达作者对某一命题的态度、评估及价值判定,进而影响或说服读者。语料库语言学研究显示[12,16,18-20],学术文本中的评价意义主要通过复现的词汇-语法搭配型式实现。如Charles[18]发现,英语学术文本中的报道动词与其周围的词形成共选关系,构成报道短语,并关联复杂的评价意义,体现作者的立场。如动词show高频地与非人主语(如results、figure)共现,形成the results show、figure 1 shows等报道短语,指向“客观、确凿、毋庸置疑”的评价意义。李晶洁、胡文杰[16]的研究显示,英语学术文本中,it外置结构(如it is possible that...、it is necessary to...)、评价状语(如in fact、to some extent)、显性主语结构(如we believe that...、I would like to...)及零主语结构(如note that...、there seems to be...)等四类短语序列紧密关联评价意义,构成学术语篇评价功能的基本词汇-语法资源。

基于学习者语料库的中国学生评价语言研究显示[4-7,21],相对于英语本族语作者(学习者或专家),中国英语学习者评价表达的短语手段欠缺。如姜峰[7]发现中国学生明显少用如advantages of、the fact that等美国学生高频使用的立场名词短语。赵晓临[4]注意到,中国学习者显著少用如more generally、and unfortunately等英语本族语作者高频使用的立场副词序列。大量数据指向中国学习者评价短语资源的匮乏,却鲜有对评价短语内部语义实现的探索。事实上,学术文本的评价短语涉及多种微观意义,如“谁做出了学术评价”、“发表了怎样的评价观点”、“评价的对象是什么”等等。这些意义的调用和组织方式最直接地体现作者的观察视角、态度立场及其关切所在,反映学术英语写作的重要意义规律。然而,受到观察视角的限制,上述的研究路径和方法只能将评价视作一种整体的功能或意义,并将其与特定的短语序列简单对应,观察其在语料库中的出现频数。这种从宏观上观察评价短语资源的做法难以深入到评价语言的内部,分析微观意义的使用。

基于语料库的局部语法研究表明,局部语法是描写评价语言,揭示其内部各种微观意义及其组织规律的有效路径[10-11,13-14]。Hunston及Sinclair[11]82首开先河,将计算语言学中的局部语法思想[22]与语料库语言学的方法结合,分析评价语言的形式-意义特征。他们通过评价语言所体现的“语法型式”(grammar patterns,如it v-link ADJ that、n v-link ADJ to-inf.),从语料库中提取评价语言实例(如You are right to say that)。再将实例中的各种功能和意义归纳为一系列“功能范畴”(Functional category),随之进行局部语法分析。如表1所示,将评价短语You are right to say that中的right对应“评价范畴”(Evaluative category)这一功能范畴,表示评价观点,而to say that对应“被评价物”(Thing evaluated),表达评价的对象。照此方法,将语料库中提取的全部评价短语进行形式-意义匹配,完成局部语法分析。

表1 评价局部语法分析[11]87

这种形式与意义的匹配形成了如表1中的“评价载体+链接+评价范畴+被评价物”的“局部语法型式”(Local grammar pattern),即评价短语的意义序列。一系列不同的局部语法型式体现评价短语的意义规律,共同构成评价语言的局部语法。Hunston和Su[10]进一步规范了上述评价局部语法中的功能范畴(如用“目标”代替“被评价物”,用“评价”代替“评价范畴”等等),并整理了局部语法型式与语法型式的对应关系(如确定“链接+评价+目标”这一局部语法型式主要由it v-link ADJ that、ADJ about等6个语法型式实现),全面改进了评价局部语法。

张磊和卫乃兴[13]将局部语法路径应用于学术文本评价语言的描写,从局部语法的视角分析了中国及英语本族语学者在英文法学论文中使用形容词评价型式(如n v-link ADJ to-inf.、it v-link ADJ that)及其所体现的局部语法型式的差异。结果显示,两组学者在评价对象的选择、评价观点的表达等方面均有不同的意义趋向。如中国学者更趋于将法律或研究领域的实体作为评价对象,而英语本族语学者更倾向于评价物质世界实体,并更趋于表达“似然性”、“合理性”等评价观点。其后,张磊和卫乃兴[14]又进一步分析对比了上述两组学者使用名词评价型式(如there v-link N of、n v-link of N)时的局部语法特征。研究结果进一步印证了前一研究的结论,即两组学者出于不同的研究兴趣及价值取向,选择不同的实体作为评价的对象,并倾向表达不同的评价观点。上述研究表明,尽管中国学者能够较高频地使用英语学术文本中典型的评价短语,但短语中微观意义的使用与组织与英语本族语作者有明显区别,形成不同的评价短语意义规律。这一差异,一方面体现了中国学者特征性的评价意义使用习惯,另一方面反映出中国学者评价意义表达的有效性与主流本族语学术群体相比仍存在明显差距:如显著少用“似然性”这一评价意义导致中国学者的观点或论断显得过于强势,不给读者留有足够的协商空间[13]。须指出,上述两项研究聚焦于在高水平英文期刊中发文的中国法律学者这一特定的语言使用者群体,疏于对其他语言使用者群体,尤其是英语学习者群体的评价局部语法特征的专门讨论。与此同时,中国学者评价语言的特性及局限因何形成,是否受到之前英语学习阶段评价表达习惯的影响,亦是值得进一步探索的问题。鉴于此,本文基于中国英语学习者语料库、英国大学生书面语语料库及西方学者期刊论文语料库,以局部语法的视角观察和描写中国学生评价语言的意义特征。

三、研究方法

1.语料库

本文使用已赋词性码的中国英语学习者语料库(CLEC)作为研究语料库,同时,将赋词性码的英国大学生书面语语料库(BAWE)及西方学者期刊论文语料库(源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语料库语言学团队组织建设的中、西方学者英文学术论文可比语料库,库容达三千万词)中的五个学科的子库(化学、航空航天科学与技术、语言学、经济学及医学子库)作为参照语料库(以下简称Beijing CARE)。其中,CLEC收录了中国不同水平英语学习者(从较低水平的高中生到较高水平的英语专业高年级大学生)的英文命题作文的样本材料。它体现了中国学习者书面/学术英语的现状。BAWE则主要由英国三所大学的在校本科及研究生的英文作文、评论、研究报告等学术文本构成,代表了英语国家学习者的学术英语写作水平。Beijing CARE的五个子库中包含了理、工、文、商、医五大学科门类的英语本族语学者在高水平英文学术期刊中发表的研究性论文,体现了高水平学术英语写作水平。三个语料库的基本信息见表2。

表2 三个语料库的基本信息

2.研究步骤

本研究通过描写典型评价局部语法型式在上述三个语料库中的分布,观察中国学生评价意义使用与更高水平的英语使用者群体之间的距离,揭示中国学习者学术英语评价语言的掌握现状及局限。具体研究步骤如下:

首先,确立研究对象。将Hunston和 Su[10]中的“目标+链接+评价+限定”(Target+Hinge+Evaluation+Specifier)及“链接+评价+目标”(Hinge+Evaluation+Target)两个典型的评价局部语法型式作为研究对象,观察其在三个语料库中的短语分布,进而分析三组人群评价意义的使用异同。根据Hunston和 Su[10],局部语法型式“目标+链接+评价+限定”主要由五个以名词开头的语法型式实现(见表3),表达在特定条件或环境下对于某事物的评价;而“链接+评价+目标”主要由以it或there开头的六个语法型式实现(见表4),表达隐性的评价意义,体现了学术文本静态的态度表达方式。两个局部语法型式均由一系列不同的典型评价型式实现,体现了评价语言十分典型的两种意义序列。

表3 “目标+链接+评价+限定”及对应语法型式[10]

表4 “链接+评价+目标”及对应语法型式[10]

其次,通过正则表达式在三个语料库中检索表3和表4中的语法型式。之后,对检索出的词语索引进行人工细读,剔除未能表达评价功能的实例。最终得到每一局部语法型式及其下辖的语法型式分别在三个语料库中所对应的实例。

最后,统计两个局部语法型式及其下辖的评价型式在CLEC、BAWE及Beijing CARE中的出现频数,采用对数似然比检验分析频数分布差异。由此揭示:与英国学习者及英语本族语学者相比,中国学习者是否高频表达上述两种评价局部语法型式;中国学生评价短语中具体意义的使用有何趋向及特性。

四、结果及讨论

按照上述步骤,本研究得到了三个群体文本中每个局部语法型式的出现总频数及其下辖的语法型式的使用频数,见表5和表6。

表5 “目标+链接+评价+限定”及其型式的频数分布

表6 “链接+评价+目标”及其型式的频数分布

如表5所列,“目标+链接+评价+限定”这一局部语法型式在CLEC、BAWE及Beijing CARE中的出现总频数分别为755次、3 479次及3 597次。对数似然比检验显示,这一局部语法型式在Beijing CARE中的出现频数最高,并显著高频于其他两个语料库(p<0.00),在BAWE中的出现频数最低,且显著低频于其他两个语料库(p<0.00)。“目标+链接+评价+限定”用于评价特定时空或条件下的实体、命题或事件(如community pharmacists have been effective in helping people to stop)。通过将观察对象(如community pharmacists)置于某一特定的情形或环境(如in helping people to stop),学术论文作者可对其进行精准、客观的界定和判断。这体现了学术语言的准确、严谨及客观性。

数据显示,“目标+链接+评价+限定”是英语本族语学者学术写作非常高频表达的意义序列,而在中国学习者或英国学习者的文本中,这一强烈趋向并未得到明显体现,表明两组学习者的评价语言与学术英语的评价意义使用习惯存在距离。具体而言,两组学习者均集中于使用型式n v-link ADJ to n体现这一意义序列(均显著高频于英语本族语学者,p<0.00)。而英语本族语学者趋于选择更多样的短语型式体现这一意义序列:除型式n v-link ADJ to n外,他们还高频使用n v-link ADJ in n及n v-link ADJ with n(均显著高频于其他两组学习者,p<0.00)等型式。这表明,中、外学习者均欠缺对“目标+链接+评价+限定”这一评价意义序列的表达,同时,缺乏多样的短语资源实现该意义序列。这一发现从另一角度印证了张磊和卫乃兴[13]及王冰昕和卫乃兴[9]等研究的结论,即中国英语学习者及中国学者均存在评价意义表达缺失、评价短语资源匮乏的问题。

表6显示,局部语法型式“链接+评价+目标”在CLEC、BAWE及Beijing CARE三个语料库中的出现总频数分别为676次、6 749次及2 173次。对数似然比检验结果显示,该局部语法型式在BAWE中的使用频数显著高于其他两个语料库(p<0.00),在Beijing CARE中的出现频数显著低于其他两个语料库(p<0.00)。数据表明,中国学生表达“链接+评价+目标”这一意义序列的频数介于英语本族语学者与英国学习者之间。这表明,一方面,“链接+评价+目标”是中、外学习者极高频表达的评价意义序列;另一方面,与英国学习者相比,中国英语学习者隐性评价意义表达手段仍有明显局限(如型式it v-link ADJ-ing及it v-link ADJ wh-在BAWE中的出现频数显著高于CLEC)。

局部语法分析进一步揭示,中国学生即使高频表达了上述两组局部语法型式,其内部细节功能或意义(如“评价”、“目标”或“限定”)的使用比其他两组人群均更加单一、集中。如在表达“链接+评价+目标”时,中国学生所使用的“评价”意义局限于“重要性”(如necessary 79次、important 71次、unnecessary 15次);“难易性”(如difficult 49次、easy 47次、hard 42次);“确定性”(如true 66次、clear 45次、obvious 18次);“优劣性”(如good 69次)及“可能性”(如possible 53次)等五种。与之相比,英国学习者则主要表达了七种评价意义,比中国学习者明显高频使用了“合理性”(如fair 95次、reasonable 73次、appropriate 71次)及“趣味性”(如interesting 172次)意义。英语本族语学者则使用了最多样的九种评价意义,比英国学习者更高频使用了“可期性”(如surprising 55次)及“能力”(如able 30次)意义。

更具体而言,中国学习者表达评价意义的词语手段在三组人群中最为贫乏。与此相反,英语本族语学者的词语手段最为丰富多样。比如,英语本族语学者趋于使用important、necessary、noteworthy、critical、significant、essential、crucial、imperative、noticeable、relevant等十余种形容词表达“重要性”评价意义,这与中国学习者局限于使用important、necessary及great三种形容词形成鲜明对比。又如,英国学习者趋于使用clear、evident、true、obvious、apparent、certain、accurate、real、exact等十余种形容词表达“确定性”意义,而中国学生仅集中于使用true、clear及obvious三种形容词表达这一意义。与此类似,在表达“目标+链接+评价+限定”时,中国学习者高频地使用六种与周围的人或环境紧密相关的介词短语,如to us(73次)、in China(41次)、to me(37次)、to them(32次)、to people(22次)、to everyone(15次)体现“限定”这一功能。这一趋向在BAWE及Beijing CARE两个库中均不明显。英国学习者及英语本族语学者均使用更加丰富多样的词语资源实现“限定”,如about rockets、in childbirth、with analyses、to the problems等等。这一系列意义使用差异揭示,中国学生英文写作中评价语言使用的深层问题是意义的匮乏:与其他两组人群相比,中国英语学习者发表的评价观点趋于简单、同质,观察问题的视角或范围趋于狭窄,局限于就身边出现的人或物展开讨论。

五、结 论

本文以两个评价局部语法型式“目标+链接+评价+限定”及“链接+评价+目标”为出发点,观察其在不同语料库中的短语实现、频数分布及其内部的意义使用,揭示中国英语学习者评价语言使用的特性及其与更高水平英语使用人群的差距。数据显示,中国学习者表达上述两个局部语法型式的频数总体而言低于英语学习者及英语本族语学者:中国学生较低频表达“目标+链接+评价+限定”这一意义序列,这与英国学习者及英语本族语学者学术英语写作的语言使用习惯均有明显差距;中国学生较低频表达“链接+评价+目标”这一意义序列,这又与英国学习者有显著距离。这些差距表明,中国学生典型评价意义的表达及典型评价短语的掌握与更高水平英语使用者相比仍有明显局限。更微观的局部语法分析显示,与其他两组人群相比,中国学习者的评价短语内部意义匮乏,趋于依赖十分有限的简单词语表达评价态度、评价对象、评价范围等关键意义。这揭示中国学生评价语言中的意义使用存在深层、微观的问题:观察视角的局限导致其过分趋于对常见的、身边的人或物进行评价;评价维度的局限导致其侧重评价对象的部分特征(如“重要性”),而疏于关注其他特征(如“可能性”)。

本研究认为,这些局限极容易导致中国学生难以在学术英语写作过程中娴熟地采用丰富、多变的词语手段组织意义、阐明观点、说服读者。这些习惯性的意义趋向甚至可能产生持续影响,制约中国学者在学术论文中有效表达学术意义和功能。因此,应在学术英语写作教学过程中对上述问题给予更多关注,规范学生的意义使用习惯,及时提醒并指导他们在英语写作过程中斟酌意义的选择,准确地使用和组织意义。鉴于篇幅所限,本研究只观察了两个局部语法型式的使用,今后的研究可对学习者其他典型评价局部语法型式的使用进行更全面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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