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王传奇中莫德雷德身份的演变及其文化背景
2021-02-04夏冬
夏冬
内容摘要:本文梳理了马洛礼《亚瑟王之死》出现前的十余部亚瑟王传奇相关作品中莫德雷德的身份演变,发现其身份由亚瑟王的外甥变成私生子的关键点是约1230年成书的古法语文学作品“正典系列”《亚瑟王之死》。而在同时乃至此后的一些不列颠岛上的文化中,莫德雷德仍然一直以外甥的身份出现。分析“正典系列”中对卡美洛之战场面的描写以及决战前后莫德雷德与桂妮薇的关系,能够发现有两个细节的变化恰好与莫德雷德的身份转变同时发生。通过分析这两个细节和十二世纪法兰西和不列颠的文化状况,本文认为基督教文化背景和宫廷爱情文化,是促成这莫德雷德身份转变重要的文化因素:基督教文化使作者们产生对训诫性的需求,故而将弑君转换为弑父,从而将莫德雷德政治上、道义上的反叛变成宗教上、伦理上的罪孽;而在宫廷爱情潮流的背景下,身份转换所产生的对莫德雷德进一步的丑化,也能凸显男女主角的形象和宫廷爱情爱情的崇高。
关键词:莫德雷德 亚瑟王传奇 基督教 宫廷爱情
一
自公元五世纪以来,亚瑟王(King Arthur)的故事一直在西欧各国不断被丰富和发展,由此衍生的各种史学和文学著作也一直在多个国家多种语言文化内流传。这部传奇的主要故事情节的形成和丰富几乎贯穿了整个中世纪。在漫长的岁月里,它都是以较为零散的历史记载和结构不甚完整的传说存在的。直到1485年,英国作家托马斯·马洛礼爵士(Sir Thomas Malory)撰写了《亚瑟王之死》(Le Morte dArthur)。马洛礼的《亚瑟王之死》集前人之大成,成为了一部材料相对比较完备、情节连贯一致、对后世影响力较强的的文学作品。在马洛礼的《亚瑟王之死》中,亚瑟王朝覆灭的最直接原因在于亚瑟麾下的骑士莫德雷德(Mordred)的叛变。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叛乱,王朝不会一下子土崩瓦解,圆桌骑士不会几近覆灭,亚瑟王也不会因重伤被送往阿瓦隆(Avalon)岛。
莫德雷德的叛变堪称是全书的一大转折。事情发生在亚瑟王获悉王后桂尼薇(Guinevere)与骑士兰斯洛特(Lancelot)的恋情之后,愤怒的国王举兵讨伐兰斯洛特,在出发前,他将卡美洛托付给莫德雷德暂管,但在他离开后,莫德雷德诈称亚瑟王已战死,自立为王,并企图强占王后。亚瑟王调转兵力回卡美洛(Camelot)与莫德雷德决一死战,诛杀了莫德雷德,但自己的头部也受了致命伤。
在之前一部分情节中,马洛礼曾交代过莫德雷德叛变的原因,他的叛乱是命中注定的,是有预言为先兆的,其根源在于亚瑟王年轻时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其堂姐摩根勒菲乱伦。亚瑟王获知实情后心有不妥,遂梦到鹰头狮和毒蛇进犯卡美洛。他与他们战斗,将他们杀死,自己亦身负重伤。醒来后,梅林(Merlin)对亚瑟王预言说,这次乱伦所生出的孩子将导致毁灭。于是亚瑟王下令将全国5月1日出生的男婴全部集中到一条船上,任船在海上飘荡。结果船触礁沉没,船上的男婴只有莫德雷德被人救起。亚瑟王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便再未对他起过杀心。但莫德雷德阴险狡诈,所以在最后,梅林的预言还是成了现实。
在马洛礼的叙述中,莫德雷德是亚瑟王的儿子。在马洛礼之后的相关创作中,作家们也一向秉承着这个设定,但事实上在马洛礼之前的部分亚瑟王传奇里,莫德雷德多是以亚瑟王的外甥身份出现的。这样就引发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莫德雷德的身份发生了变化呢?
如果回溯亚瑟王传奇出现的历史,会发现那些比较早提到亚瑟王的著作里并没有过莫德雷德这个人物,比如公元458年吉尔达斯(Gildas)的《不列颠的覆灭与征服》(“De Excidio et Conquestu Britanniae”)和公元829年嫩纽斯(Nennius)创作的《不列颠人的历史》(“Historia Britonum”)。
在公元960年南威尔士人编写的《威尔士人编年史》里,第518年的记录里提到了莫德雷德,说他和亚瑟王在剑栏之战中一同死去(“guei th Camlann in qua Arthuret Medraut corruerunt”i),但并没有道明两人的关系,也未解释两人是否对立,是怎样死的。
到了1135年,在南威尔士人蒙茅斯的杰弗里(Geoffrey of Monmouth)笔下,莫德雷德的身份第一次被点明,杰弗里说他是亚瑟王的姐姐和路特王(King Lot)的儿子,在亚瑟王去大陆远征罗马的时候自立为王,并同桂尼薇生活在一起,亚瑟王回来之后追击莫德雷德,两人发生战斗。莫德雷德被杀死,亚瑟王受了重伤,被送到阿瓦隆医治,出发前传位给康斯坦丁。
此后,在1165年,瓦斯(Wace)将亚瑟王的故事改写和翻译成盎格鲁-诺曼语,并加入了象征平等的圆桌。在他的叙述里,莫德雷德依然是亚瑟王的侄儿。1189年莱亚门(layamon)把瓦斯的作品翻譯改写成了中古英语,在他的作品中,莫德雷德的身份也没有变化。几乎与此同时的作家克里斯蒂安·德·特鲁瓦(Chirtien de Troyes)并没有提到莫德雷德,他的身份自然也无从谈起。
变化发生在13世纪初。创作在约1225到1237年间的古法语“正典系列”(“Vulgate Cycle”)第三部分也叫做《亚瑟王之死》(la Mort le roi Artu),在这个故事中,莫德雷德成为了亚瑟王的儿子。这里的故事情节,跟后来马洛礼的版本已经相差无几:莫德雷德都是乱伦所生,也都有亚瑟王预言性质的梦。在这部作品里,最后的决战中,莫德雷德出场时作者便介绍:“莫德雷德,国王的儿子和他姐姐的儿子”ii。在决战发生后,作者还说:“就这样父亲杀死了儿子,儿子也给了父亲致命一击”iii。多数学者认为,这部作品是第一部改变莫德雷德身份的作品,如艾米·瓦兰。瓦兰在《莫德雷德,亚瑟王的儿子》中写道“《亚瑟王之死》(Mort le roi Artu)加入了关于莫德雷德的关键情节:亚瑟不只是他的舅舅,更是他的父亲”iv。《亚瑟王传奇百科全书》中也说“莫德雷德出生的故事里的乱伦主题在后期才出现,最早出现在《亚瑟王之死》里。”v
从”正典系列”中的《亚瑟王之死》出现后,大部分新创作的,尤其是在英国以外欧洲大陆地区创作的亚瑟王传奇故事中,莫德雷德都被设定成亚瑟王与姐姐摩根勒菲乱伦所生的儿子。那么这个变化发生时,亚瑟王传奇故事的发展脉络里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新因素呢?
事实上,比较有名的亚瑟王传奇相关作品虽然大多是以英法等地的语言创作的,但这个故事本身并不是起源于高卢人、诺曼人或者盎格鲁萨克逊人。它发源于凯尔特文化。
“关于亚瑟王的传说。最先根源于公元5、6世纪时的凯尔特人抵抗入侵的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冲突与战争,他的原型很可能是一个领导抵抗运动并取得不少胜利的将领。”vi。凯尔特人与盎格鲁-萨克逊人的争斗最终以后者的胜利告终。但凯尔特人的后裔威尔士人、不列塔尼人和康沃尔人,以及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后裔都将亚瑟王尊为民族英雄。
1066年,法国诺曼底公爵入侵伦敦,加冕成为英王威廉一世,史称诺曼征服。诺曼征服结束了盎格鲁-萨克逊时代。虽然诺曼人与盎格鲁-萨克逊人和凯尔特人等是不同的民族,但在英国的诺曼人贵族们也深受到亚瑟王故事的吸引。出生在法国的英王亨利二世和他的王后埃莉诺经常资助诗人们去搜集整理亚瑟王的生平大事,“不管是亨利二世将亚瑟王的军事地位当成了榜样,还是埃莉诺从传说中的桂尼薇那里得到了灵感。总之,不列颠人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毫无疑问在金雀花王朝具有很大的吸引力。”vii。金雀花王室的倡导,加之布列塔尼的民间歌手或边地的威尔士吟游吟诗人的传唱,甚至还可能有更早的“在萨克逊人入侵不列颠诸岛时,许多凯尔特人逃到法国的布列塔尼一带”viii这种历史因素的影响。总之,11世纪以后,凯尔特人的亚瑟王故事很快在盎格鲁-诺曼语文学和古法语文学中流传开来。较早出现的是前文提到的1155年瓦斯的作品《布鲁特传奇》(Roman de Brut),他是一位诺曼底教士。他的这部著作的材料主要来自蒙茅斯的杰弗里的《不列颠诸王史》。这部《布鲁特传奇》,是他献给艾莉诺王后的。也有的说法认为,是亨利二世授意他翻译成盎格鲁-诺曼语的。总而言之,瓦斯是在王室的授意下将《不列颠诸王史》中的亚瑟王故事带入了盎格鲁-诺曼文学。从此,亚瑟王的故事开始从凯尔特人的传说、威尔士语诗歌和拉丁文记载的编年史进入了盎格鲁-诺曼语文学的范畴。
但在它进入盎格鲁-诺曼语文学的最初一段时间内。自从1155年到”正典系列”系列《亚瑟王之死》创作的1230年之间的70余年内,莫德雷德的身份一直没有发生变化。这是因为不论是瓦斯还是他之后20年的莱亚门,他们的著作都是以蒙茅斯的杰弗里的《不列颠诸王记》为基础进行翻译和在翻译的。而且他们的著作,事实上“在英法两地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ix。Develop在埃莉诺王后的女儿法兰西的玛丽(Marie de France)的支持下,克雷蒂安·德·特鲁瓦用法国北方的奥依语完成了一系列意义重大的亚瑟王传奇故事,如《兰斯洛特或大车骑士》,这些作品成为了法语文学中亚瑟王传奇早期的代表作。在特鲁瓦的著作里,由于当时宫廷文化所引领的新的风尚和不同的社会文化环境,原本亚瑟王故事中的历史性对道德的探索以及富有传奇色彩的对征服的描写已经悄然让位于基督教的基督教精神下基督教精神规范下的骑士精神和宫廷爱情了。到了13世纪,古法语文学的经典亚瑟王故事,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莫德雷德身份发生转变的那部著作”正典系列”系列出现了。”正典系列”系列相传由西多会的修士所著,由五部分组成,分别是《兰斯洛特》(Lancelot Proper)、《寻找圣杯》(The Queste del Sain Graal)、《亚瑟王之死》(la Mort le roi Artu)、《圣杯史》(LEstoire du Graal)和《散文梅林》(Vulgate Merlin)。虽然如前文提到的,这部《亚瑟王之死》直接说出了莫德雷德是亚瑟的儿子,但在“正典系列”的第五部分《散文梅林》的第四章中,莫德雷德的身份一度变回了亚瑟王的外甥、路特王的儿子,到了第十章,莫德雷德又成了亚瑟王和摩根勒菲的儿子。因为”正典系列”系列创作的时间可能要持续十余年,它的作者也没有办法被准确考证,可能并不是图出自同一人之手,所以存在这样的矛盾也是合乎情理的。进一步说,这种矛盾的存在也恰恰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独立的、不由翻译而来的亚瑟王传奇的相关古法语作品在刚刚开始形成时的不稳定状态。
二
前文简要概括了亚瑟王传奇进入盎格鲁-诺曼语和古法语文学的历史。那么为什么在它进入古法语文学后,在摆脱翻译原作的影响之后,莫德雷德的身份就立即发生了转变?
笔者认为,这个身份转换与英法两地当时的文化环境息息相关。
诺曼征服之前,从嫩纽斯到蒙茅斯的杰弗里,这些关于亚瑟王传奇的记载在实质上并不是文学作品,而是历史著作。为数不多的文学性质的相关作品,如威尔士传说故事集《马比诺吉昂》(“Mabinogion”)中的最后一节《罗纳布威之梦》(“The Dream of Rhonabwy”)也只有寥寥数页,而且只聚焦于罗纳布威梦中所见的亚瑟王与欧文·阿布·乌里恩下棋失败的一段,其余情节均是一笔带过,也没有描写最后的卡美洛之战。
但在诺曼征服之后,各地的民族文化开始相互交流,新的题材刺激了文学创作的发展。在新诞生的盎格鲁-诺曼语文学中,出现了瓦斯对杰弗里的翻译创作;在中古英语文学中,出现了复古倾向明显、体量较大的莱亚门的作品;在古法语文学中,出现了名噪一时的浪漫传奇作者特鲁瓦。他们或是因为其作品的消费对象是金雀花王室讲古法语的贵族;或是因为创作者自己在文学上的追求和复古趣味,总之,他们需要将这些故事编织得更为精细曲折,更加富有文学性。
对文学性的追求,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描寫的丰富。举例来说,在杰弗里的笔下,“我们敬爱的国王亚瑟自己也受了致命伤”x这样一句,到了莱亚门那里变成了“亚瑟王被一把宽戟所重伤,他的身上有15条骇人的刀口,其中最小的哪一个,都大到能插的进去一副手套”xi。
具有家庭秩序规定和父权顺从性的希伯来文明在产生基督教文化之后,借由宗教将这种家庭生活的秩序性也延续到基督教文化中,并逐渐使基督教文化中的父性崇拜倾向愈加明显。首先是最明显的证据是,上帝作为三位一体,其首要的位格就是万能的圣父,圣子耶稣在临被害前对门徒们说:“我从父出来,到了世界;我又离开世界,往父那儿去。”xix,故弗洛伊德也曾经说过:“上帝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崇高的父亲。”xx
又比如在宗教引领者与被引领者的关系上,希伯来文化也经常以父子关系来比喻。在《提摩太前书》中,保罗说:“我奉我们的救世主上帝和我们盼望的耶稣基督的命令,作为基督耶稣的使徒,我写信给你,提摩太,你就是我信仰上的真儿子。”xxi
发展到后来的欧洲的基督教文化,崇拜父亲的倾向越来越明显,就连英文中“教皇”一词,都是自拉丁文papa演变出。xxii并且母亲和女神的形象,在基督教经典中均已被淡化或抹去了。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弑父相比于弑君来讲,是更为罪恶的行径,因为是弑君是对人间王权的挑战,而弑父则是在教义上,天理上不容的罪孽。
相比于不列颠岛,法国的基督教传播起步比较早。公元前一世纪中叶,凯撒征服了高卢,开始了罗马帝国长达500年对高卢地区的统治,经过几百年的影响,高卢地区的罗马化已经比较深了。基督教传入罗马帝国之后,“在公元1世纪末2世纪初传入高卢,2世纪中叶以后,里昂和维恩等地都出现了许多基督教团体,出现了主教。在主教的努力下,大批人皈依了基督教。到4世纪初,高卢各地区已有20余位主教了。以后,随着基督教合法地位的取得,到了5世纪初,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很快成为基督徒了。”xxiii。到了西罗马帝国灭亡前后,教会成了高卢地区为数不多具有统一权威的机构,尽管不久之后,高卢被法兰克人入侵,但法兰克人对基督教的态度也是十分接纳的。“著名的苏瓦松管口瓶的故事就是克洛维讨好教会的最初努力,不久以后,即公元496年,他率士兵受洗入教,标志着政教之间某种合作的开始。从此在高卢,天主教居民和法兰克人之间不存在宗教上的对立情绪。”xxiv天主教在法国影响民众更深,所以在法国,天主教的一些特性也有可能表现得更加深远,比如与许多原始性文化生相反的对弑父的憎恶和恐惧。
从另一方面来看,在欧洲许多同类型但是不同文化背景的故事中,即一些原始的异教文化中的预言儿子将杀死父亲的故事中,子都是正义的一方,尤其是在亚瑟王故事发源的凯尔特文化中,叛乱的儿子一方一般都是作为英雄被叙述的。拿几个被一部分研究者认为是莫德雷德原型的凯尔特传统人物来说。《马比诺吉昂》的第四部分《马斯昂威之子马斯》(“Math vab Mathnowy”)里国王马斯的持足者(Footholder)候选人阿兰尔霍德的非婚生子利欧(Lleu)与莫德雷德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在父母的非正常结合下出生,都被预言将会杀死国王,都在刚出生时被国王搜查后放在水里漂走,都在水中奇迹般的活了下来,最后也都杀死了国王,实现了预言,以婚礼或者娶妻的形式作为权力交接的象征。
这个故事还有一个更早的威尔士版本,是由研究者J·W·格拉法德(Gruffydd)整理的,在那个版本中,国王被预言说只有他的外孙能够杀死他。于是他让他的女儿做他的持足者,但他的女儿依然怀孕了,并生下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大后像寓言里一样杀死了国王。在另一位学者艾米·瓦兰(Amy·Varin)整理的爱尔兰故事里,国王巴勒(Balor)也是得到了同样的预言。于是他把女儿锁在塔里,并派了12名妇女看守她。同样地,公主還是怀孕了。国王也是一样企图把自己的外孙和其他在同一天出生的男孩一起溺死。不过其他的男孩都死了,只有他的外孙活了下来。外孙长大后,因为一名新娘而与国王发生争执,随后如同寓言中的情形一样杀死了国王。
这些虽然都是弑祖父的行为,但其他情节与莫德雷德极为相似。艾米·瓦兰认为这种弑父夺权的行为来自更早的母系社会遗留。而莫德雷德最早的外甥身份可能就来源于这里。在汤普森(Aarne Thompson)的《民间传说母题索引》(“Folklore Motif Index”)中,这种类型的故事被称为“教皇格里高利型故事”。称其为“伟人和他被预言的死亡”。问题在于,通常在凯尔特文化中,甚至是古希腊文化中,这类故事中随水漂走的那个孩子,如俄狄浦斯、阿塔兰特、珀尔修斯或者罗马城的两位创立者,甚至到苏美尔神话中的萨尔贡二世,他们都是被歌颂的英雄人物。在莫德雷德的故事中,他的生日5月1日的生也通常是凯尔特文化中大英雄的生日。但到了13世纪的法国,要塑造一个十足的恶人和惨然的悲剧,弑父夺权就成了莫德雷德罪行中最令人发指的一桩。因为在当时的文化环境中,与原始的凯尔特文化,不同杀死直系男性长辈而获得政权的人已经不是英雄,而是罪人。在一些较为原始的文化环境内,弑父夺权是较为常见的取得政权的方式,比如弗洛伊德曾在《图腾与禁忌》中谈到“原始社会中残暴的大父亲,拥有对全部部落女性的占有权,提防并驱逐已经长大的儿子们,儿子们联合杀死父亲并分食他的尸体,在分食中完成对父亲的认同,并获得父亲的一部分力量,而图腾就是死去的父亲的象征,乱伦的禁忌也就由此而来。”xxv所以儿子们的形象也就较为正面。
与莫德雷德在法国的遭遇相比,他在不列颠岛上的形象似乎没被写的那么糟糕。“在最早的威尔士资料中,他看起来更被认为是一位英雄,而不是罪人”xxvi。在雷切尔·布罗米奇(Rachel Bromwich)编辑的,收集了11、12世纪前后威尔士诗歌和更古老的威尔士口头表演作品的著作《不列颠岛三行诗》xxvii里,并没有说到莫德雷德背叛了亚瑟王,或与他为敌。之前提到的南威尔士人的《剑桥编年史》里也只是说两个人一同死去。在《马格姆编年史》(“Margam Annals”)中还提到了莫德雷德和亚瑟王合葬在一起。如果他们曾是对阵的双方,那么将敌人安葬在一起似乎有悖常理,在查阅范围内,似乎凯尔特人并没有过类似的习俗。
这些较早的威尔士材料中作者对莫德雷德的态度都是中立或褒奖的,只有在1415年生的威尔士诗人图德·阿利德(Tudur Aled)的著作《莫德雷德的背叛》中才说到对他的负面评价,但也说了他是“伟大的莫德雷德”xxviii。 杰弗里对莫德雷德只有一次正面评价:“莫德雷德确实是最为勇敢的人,总是第一个发起攻势”xxix,其余都是说他“背信弃义”,是“被诅咒的叛徒”,这是因为杰弗里虽然汲取了一些威尔士语材料,但他是使用拉丁语写作的教士,所以他的价值取向也就不言自明。
除了在法国发展成古法语浪漫传奇的那一支亚瑟王故事以外,中古英语里依然有对这个题材新的创作。甚至在“正典系列”出现170多年之后,不列颠岛上莫德雷德的身份也没有改变。肖明翰认为“中古英语里的亚瑟王浪漫传奇作品最接近民间传说”xxx。“中古英语《头韵体亚瑟王之死》显然继承了早期不列颠岛上的亚瑟王故事。其中莫德雷德被给予了从未有过的同情和理解。”xxxi在这部作品中他的身份依然是亚瑟王的外甥,他的叛乱也被作者赋予了与骑士精神相关的心理动因,即当亚瑟王把卡美洛托付给他时,他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他想要与亚瑟王一同上战场杀敌,取得荣誉,建功立业。他一再央求亚瑟王,但被坚决拒绝。于是莫德雷德心怀怨恨,举兵谋反。
这样大的反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以被归咎于欧洲大陆上和不列颠岛上不同的历史文化环境。与前文提到的法国基督教发展的情况不同的是,不列颠岛的基督教化相对滞后和曲折。首先看不列颠岛与罗马帝国的关系。公元前55年,凯撒开始觊觎不列颠。公元43年克劳德军团来征服,但并未获得成功。“公元77年罗马帝国的征服蔓延到布列塔尼岛,威尔士、苏格兰和爱尔兰的高原幸免于难得以保存凯尔特特征”xxxii,“但是即便如此,康沃尔、威尔士、苏格兰的不列颠人从来没有采纳过罗马人的生活方式。罗马皇帝颁布行省公民权之后,不列颠人依然延续着他们从青铜时代缓慢发展继承而来的本土文化。”xxxiii罗马帝国接纳基督教以后,不列颠人自然也受到了基督教的影响。但“由于不列颠是罗马帝国最偏远的一个省,基督教传入的时间肯定要比其他地方晚一些。”xxxiv“那些罗马帝国以外或影响较小的地区基督教传入的要晚得多,如萨克森要8世纪”xxxv。尽管“肯特郡路林顿庄园教堂壁画的发现表明,在公元4世纪的不列颠,至少上流人士,已将基督教信仰纳入其日常精神生活。”xxxvi但这个时间仍然比法国要晚很多。
不列颠岛上的凯尔特人有自己的原始宗教——督伊德教。虽然罗马大军曾经攻击过督伊德教的中心,但并没有完全断绝它。“在基督教传入后,爱尔兰本土文学和圣帕特里克的传记中。基督教与督伊德教祭司斗法的传说也还有很多。”xxxvii
公元314年,不列颠的三名主教分别代表约克、伦敦与林肯三个教区。参加了在高卢南部举行的西罗马帝国首次主教代表大会。“据说三位主教在此会议期间因过于贫困而使人们印象深刻。由此可见,基督教当时在英国的地位”xxxviii。盎格鲁-萨克逊人的入侵迫使基督教会退到了不列颠西部的威尔士一带。从此以后不列颠的教会便与欧洲大陆失去联系达150年之久。“入侵者不仅破坏教堂,而且迫害教士。在所有的被占领区一切与基督教有关的东西几年便荡然无存。”xxxix而且“盎格鲁-萨克逊人是一个生性好斗,不易驯服,家族观念重,复仇意识强的民族,与基督教精神相去甚远”xl,这就更阻碍了基督教在不列颠岛的发展。5世纪中叶,圣帕特里克的到来将爱尔兰带入了基督教的世界。自此,不列颠岛上发展出独特的凯尔特教会,即一种具有部落性质的寺院型教会。虽然经过圣戴维主教、圣帕特里克、圣哥伦布、圣奥古斯丁等人的努力,不列颠岛被纳入基督教世界的版图。与大陆上的高卢地区不同,不列颠岛上绝大部分的教会依然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和民族性。比如教会内部凯尔特和罗马两大派系的纷争。直到663年9月,诺森伯利亚王奥斯威召开了惠特比會议,凯尔特与罗马两大派系的争端才结束,盎格鲁-萨克逊人的英格兰完全进入基督教阵营。到了8世纪末,威尔士教会才改变其独特的信仰习俗。9世纪时,威尔士教会才宣布放弃被罗马教会视为异端的一切宗教习俗。
由此可以看出,相对于欧洲大陆的状况,不列颠的基督教虽然也在最终达到了统治精神文化领域的状态,但就过程上来讲并不是那么顺利。这个因素可能是影响两地亚瑟王传奇情节演变的一个原因。缩小到莫德雷德身份的这个问题上,基督教文化状况的不同,也可能是身份设定不同的一个背景因素。
三
当然,莫德雷德的身份转变并不可能只有单一的原因。笔者认为,古法语文化环境中孕育出的宫廷爱情文化也是促使莫德雷德身份发生改变的一个因素。
同样地,以莫德雷德身份第一次发生改变的“正典系列”《亚瑟王之死》为切入点,通过对比可以发现,从这部著作开始,桂妮薇在卡美洛之战前后的遭遇和行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在前后两个”正典系列”系列在法国出现以前,莫德雷德,或者使用不同而相近的名字的那些亚瑟王的背叛者,都是在劫持王后的时候对她构成了实质性的占有。1184年建立的意大利摩迪大教堂(Modena Cathedral)的拱门上雕刻着桂尼薇(Winlogee)被毛德烈(Mardoc)监禁在塔中,亚瑟(Artus de Bretaina)和其他骑士一起去解救她的画面。值得注意的是,这里是毛德烈在塔中囚禁了桂妮薇,而非后世作品中桂妮薇自囚于塔中。吉尔达斯的朋友卡拉道克(Caradoc of Llan)给吉尔达斯立的传记里说:“夏王(Melwas)劫走了亚瑟的妻子桂妮薇(Guennar),在格拉斯顿堡(Glastonbury)占有她。亚瑟带兵赶去解救,却被沼泽地挡住了去路。圣吉尔达斯从中斡旋,成功救出了亚瑟的王后。”xli到了蒙茅斯的杰弗里笔下,“莫德雷德自立为王,并与桂尼薇罪孽的生活在一起”xlii,杰弗里还有一段叙述是“保卫不列颠的侄子莫德雷德自己戴上了王冠,更有甚者,这位不忠的暴君与王后桂尼薇通奸。王后破坏了其与亚瑟的婚姻誓约。”xliii在这里兰斯洛特还没有出现,与桂妮薇通奸的人被认为是莫德雷德。杰弗里德说法经过瓦斯的翻译后变成了“莫德雷德获取了封侯们的效忠和贡品,把国王的妻子,带到了自己的床上”xliv。莱亚门的叙述和瓦斯基本一致。但到了”正典系列”系列的《亚瑟王之死》中,这段情节变成了“莫德雷德伪造了信件,假称亚瑟王已死,死前把王国和王后一并遗赠给他,但王后把自己关进伦敦塔内,并给亚瑟王偷偷寄去了信件,告知他发生的一切。”xlv
桂尼薇儿的遭遇和行动发生变化的这部书,正是莫德雷德第一次由亚瑟的外甥变成儿子的那一部。
与此相伴的是,在特鲁瓦的创作之前,兰斯洛特是几乎没有在亚瑟王传奇里出现的,即使有一些有他影子的原型人物曾经露过面,这些角色也往往不是主要人物,是绝对没有办法与兰斯洛特在一系列古法语文学里的地位相比的。
在兰斯洛特第一次成为主要人物的特鲁瓦的作品里,莫德雷德并没有出现。几乎可以说,“正典系列”是莫德雷德和兰斯洛特第一次“碰面”的作品。而恰恰是在这部作品里,莫德雷德的身份发生了转换。
在“正典系列”里,同许多特鲁瓦的作品一样,宫廷爱情成为了作者着力描写的对象,桂妮薇和兰斯洛特的爱情,成为了书中颇为重要的部分。之前,桂妮薇的身份中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亚瑟王的王后,但在进入法语文学之后,尤其是特鲁瓦的几部作品之后,她更被读者读者所接纳的形象。是兰斯洛特的爱人,是宫廷爱情的女主角。这样的变化是来源于当时法国的宫廷爱情潮流。
关于宫廷爱情和法国的关系,在这里有必要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在11世纪末,法国普罗旺斯地区出现了一些主要的主要由贵族构成的新诗人。他们创作的主要内容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新型抒情诗。宫廷诗在艾莉诺和他的女儿玛丽的宫廷里,取得了辉煌成就。玛丽对文学和宫廷文化极感兴趣,她宫中的一位僧侣诗人克雷蒂安·德·特鲁瓦“开创了以骑士精神与宫廷爱情相结合的主流浪漫传奇传统。他的作品成了浪漫傳奇的典范。自他以后,亚瑟王系列浪漫传奇在欧洲各地迅速发展,它在各类题材的浪漫传奇中作品最多,流传最广,影响最大,以至于亚瑟王浪漫传奇几乎就等同于中世纪浪漫传奇”xlvi。有研究者认为宫廷爱情的代表人物兰斯洛特就是在特鲁瓦的作品中开始成为主要人物的。在特鲁瓦之后的“正典系列”系列和“后正典系列”中,兰斯洛特的光芒和重要性甚至盖过了亚瑟王,以至于两部“正典系列”系列的总称就叫做“兰斯洛特-圣杯系列”(“Lancelot-Grail”)。兰斯洛特受到文学家们的极力推崇的原因,除了他的骁勇善战和骑士精神,更重要的是他对王后桂尼薇坚贞不渝的爱情。但事实上骑士爱情和骑士美德是有内在矛盾的,即在对领主效忠的同时又对领主夫人有恋情,这算不算是一种违背美德的背叛。然而,兰斯洛特的完美形象之所以在这种矛盾中依然能被世人所歌颂,虽然他最后无缘见到圣杯,但也成为但也一度成为与圣杯较为接近的骑士,其原因在于他对王后的感情并不是下流卑琐的通奸,而是近乎于宗教情感的精神之爱。宫廷之爱或称典雅之爱,对于兰斯洛特这一类骑士来说可以“提升他们精神的纯洁性,抑制他们的肉欲倾向,因为这种爱情是对女性的一种精神上的尊敬,他们所要的并非是女性的肉体,只是微笑、亲吻、喜爱等这些纯而又纯的回报,所以,典雅爱情的演绎绝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男女之爱,而是被赋予了类似宗教的某些特征和意味的爱,是一种贞洁崇拜。”xlvii
但相比之下,与宫廷爱情明显的法兰西血统、基督教血统不同的是,莫德雷德对桂妮薇的企图,充满了原始性、权利和异教色彩。从蒙茅斯的杰弗里到马洛礼,莫德雷德对桂妮薇的占有欲都不是宫廷爱情,而更像是一种原始性的权利让渡的象征:替代国王拥有王后,从而替代国王拥有王国。研究者爱德华兹针对这个问题曾说:“莫德雷德正是看穿了其中的逻辑,所以企图占有王后,从而复制亚瑟王做过的一切。亚瑟王国不是通过子嗣(比如王后的孩子)继承而来,而是通过占有王后才可以赢得”xlviii。之前提到过的莫德雷德在凯尔特文化中的几个原型,最后也都是以婚礼来宣告对王权的掌控的。这样一来,卡美洛之战中莫德雷德一方与对阵的兰斯洛特亚瑟联合的一方对桂尼薇的争夺,似乎反映了宫廷爱情和原始权利争夺的差异。古法语文学中的作者将两者放置在同一处,无疑产生了一种对比的效果,他们所秉承的价值判断自然也不也不言而喻。
笔者认为,莫德雷德身份的变化与新的宫廷爱情主题下要塑造的主角桂尼薇和兰斯洛特是有联系的。这两类作品中桂尼薇的不同行为表现了作者要对这个人物塑造的不同形象。显然与仅作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女人和王权的象征物相比,“正典系列”系列《亚瑟王之死》的作者给予了桂妮薇更多的正义感和圣洁性。前文提到过对兰斯洛特理想骑士形象的拔高是由莫德雷德的形象降低作为映衬的,而在完成桂尼薇美好形象的刻画时,将莫德雷德的身份由亚瑟的骑士变成亚瑟的私生子,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加强他的丑恶,完成对桂尼薇的圣洁化,也即对受莫德雷德迫害的一方的拔高。桂尼薇形象的变化与法国宫廷爱情想要塑造的女主人公是有内在联系的。“典雅爱情之于贵妇人,它可以把女人抬到一个纯洁无瑕的境界,从而把一切肉欲的污点从她们的爱情中清除出去,要让爱情自由的翱翔上达精神领域,从而达到基督教希望女人达到的境界”xlix。“在高雅的爱情中,女人被看成高男人一等……贵夫人乃是爱情的起因和最后的归宿,她们被看成是美好事物和情郎价值的源泉,贵妇人越完美,这种价值就越大。所有这些特征都强调突出了这一爱情种种精神方面的内容,并得到了人们充分的肯定,他们也以真正的禁欲方式表现出来,即情人们在肉体上必须保持距离,肉体上的结合是社会所不允许的。”l在这里可以看出的是,在对莫德雷德评价更低的古法语亚瑟王传奇作品中,作者更不愿意让莫德雷德占有桂尼薇,因为桂尼薇在这里更多是作为宫廷爱情的女主人公出现的,而不是王权的象征。在营造桂尼薇和兰斯洛特的形象,刻画他们美好的爱情时,对莫德雷德丑恶形象的突出是作者们愿意看到的,因此,正是在这个时候,莫德雷德的身份也由外甥变成了儿子。因为一旦发生这个转变,他对王后桂尼薇的企图就从乱臣贼子企图霸占王后的不忠不义行为变成了私生子企图占有继母的近似于乱伦的行为,相比之下,后者显然更令人不齿,这种乱近似乱伦情节的创造,可以说是对莫德雷的形象进一步的“丑化”,而身份转变的设置正是这种“丑化”达成的方式。对莫德雷德夺权夺后行为的进一步“丑化”。其实,在刚刚进入盎格鲁-诺曼语文学时就已经有了苗头。因为在最初把杰弗里的书翻译成盎格鲁-诺曼语的时候,瓦斯就曾把莫德雷德的身份除了亚瑟王的侄子外,还增添上了桂尼薇的兄弟这一项。这样,他强娶桂尼薇的行为也是一种会引起观众极大反感的乱伦。不过他的这种设定并没有被后来的创作者所继承。
可以作为补充例证的是,在“正典系列”《亚瑟王之死》创作的一百余年之后,英语文学里的《头韵体亚瑟王之死》还依然在莫德雷德的身份、桂妮薇的遭遇和行为上保持着“正典系列”系列之前亚瑟王故事的文学传统。因为如前所述,《头韵体亚瑟王之死》“继承了英格兰本土盎格鲁-萨克逊文学传统,特别是其中的英雄史诗传统”li,“遵循清楚的编年体史诗传统,直接发轫于乔杰弗里的12世纪不列颠历史”lii。在这里,桂妮薇的形象就没有在古法语文学中那么高了。《头韵体亚瑟王之死》中提到,“莫德雷德取得了皇位,直到亚瑟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桂尼薇已经和莫德雷德生下了一个孩子”liii,而且这部著作里,莫德雷德依然是亚瑟王的外甥。但在几乎同时出现在1400年前后的,形式主题受古法语诗歌影响,核心人物是兰斯洛特的《节律体亚瑟王之死》中,对桂妮薇的遭遇和行为的叙述叙述又和“正典系列”系列《亚瑟王之死》中一样了。
综上所述,从亚瑟王传奇最初形成的历史记载和后来的古法语、昂格鲁-诺曼语、中古英语文学中的几部代表性著作中可以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故事情节的丰富完善,亚瑟王传奇中的一些人物也发生了变化,莫德雷德身份的身份转变就是其中比较突出的一个。经过梳理这些材料,笔者发现莫德雷德身份转变发生的文本是可以得到确定的,并且以一些文本中的材料为切入点,笔者推断莫德雷德身份发生的发生转变的第一个文化因素是基督教文化的影響。因为对文学性的要求和基督教训诫性的要求,当时的作者们要将莫德雷德的叛徒形象变成罪人,因为在当时与事君行为所体现的政治上的道德道义上的背叛相比,弑父行为更是一种宗教上的伦理上的罪孽。结合不列颠和法国当时和之前的基督教发展状况以及保存在中古英语或威尔士语材料里没有发生变化的莫德雷德的形象。当然,莫德雷德身份的转变也受到当时。其他文化因素的影响。如在法国兴起的宫廷爱情,在莫德雷德开始发生身份转变的“正典系列《亚瑟王之死》”里,他与桂妮薇的关系发生了变化。由此笔者认为,是塑造宫廷爱情男女主角的需求使作者要将莫德雷德进一步丑化,而身份转变所造成的近似于乱伦企图的现象,正是达成丑化的一个方式。
探究莫德雷德身份的变化,可以说是纷繁复杂、浩如烟海的亚瑟王传奇故事中一个极其渺小的问题。但这个极其渺小的问题也可以折射出亚瑟王传奇的发展演变。而分析这个变化形成的文化背景,也只能说是将一个极小的问题投掷到大的时空范畴内来探讨。文学现象的成因当然是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求得真实的答案。因为在它发生的瞬间,什么影响了它,什么推动了它,都是不可百分之百被确定的。但提出这样文化背景的猜想也许并非是全然出自臆想,而是来自材料之间的对比和对材料中细节的分析。这是一个很小的问题,但也希望它能够成为当时英法两地历史文化发展的一面小小的镜子。
注 释
i.Amy Varin,“Mordred,King Arthurs son”, Folklore, Vol90, No.2(1979), p.167.
ii.http://users.clas.ufl.edu/jshoaf/Ar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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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http://users.clas.ufl.edu/jshoaf/Art hmort.html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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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Amy Varin, “Mordred,King Arthurs son”, Folklore, Vol90, No.2(1979), p.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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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iv.徐鹤森:“论罗马征服高卢对法国中世纪历史的影响——兼与英国中世纪史的比较”,《杭州师范学院学报》,1996年第1期,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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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vi.Ronan Coghlan,The Encyclopaedia of Arthurian Legends, Rockport,Element Inc, p.164.
xxvii.威尔士语Trioedd Ynys Prydein,有译为《不列颠品达体诗》,但笔者认为品达体更多指古希腊诗人品达所创立的诗体,不易于在这里作为prydein的音译,prydein在威尔士语中为不列颠之意,ynys为“岛”,trioedd为“三的”,故这里译为《不列颠岛三行诗》。
xxviii.Amy Varin, “Mordred,King Arthurs son”, Folklore, Vol90, No.2(1979), p.166.
xxix.蒙茅斯的杰弗里,《不列颠诸王史》,陈默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9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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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xiv.王宪生:“英国早期的基督教及其影响”,《郑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3期,第7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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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王宪生:“英国早期的基督教及其影响”,《郑州大学学报》,1992年第3期,第75页。
xli.http://users.clas.ufl.edu/jshoaf/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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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ii.蒙茅斯的杰弗里,《不列颠诸王史》,陈默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97页。
xliii.蒙茅斯的杰弗里,《不列颠诸王史》,陈默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第195页。
xliv.http://users.clas.ufl.edu/jshoaf/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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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v.http://users.clas.ufl.edu/jshoaf/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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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vi.肖明翰:《英语文学传统之形成:中世纪英语文学研究(上、下册)》,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422页。
xlvii.刘建军:《欧洲中世纪文学论稿:从公元5世纪到13世纪末》,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3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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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lix.刘建军:《欧洲中世纪文学论稿:从公元5世纪到13世纪末》,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第3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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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肖明翰:《英语文学传统之形成:中世纪英语文学研究》,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第429页。
lii.Larry D Benson, The Middle English Stanzaic Morte Arthur and Alliterative Morte Arthure, Exeter: University of Exeter Press,p.xiv.
liii.Larry D Benson, The Middle English Stanzaic Morte Arthur and Alliterative Morte Arthure, Exeter: University of Exeter Press,p.101.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