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拟实类影片《素媛》的主题表达和叙事技巧

□ 李从睿 吕爱杰

韩国拟实题材电影产业在艺术表达与文化呈现上是较为成功的，这离不开其题材本身源于“人性”所处的独特领域和韩国政府秉持电影自由创作的理念。该系列电影多表现人物在不幸生活中的挣扎，使影片充满震撼力与反思性，令观众时刻在剧情中进行生命经验的交换。电影《素媛》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竭力反映社会中人性的“光明”与“黑暗”。该片由李俊益导演执导，于2013年10月2日在韩国上映并荣获第34届韩国电影青龙奖最佳影片奖项，讲述了小学生素媛在上学途中遭受性侵后的重生之旅。

一、潜藏于主题中的表现性手法

（一）客观视角与零距离的构设

客观视角作为使观众从旁观者角度出发解读影片的视角，其应用都应有所考虑、有所深意，能够使观众直观地了解故事，理清线索。《素媛》通过客观视角拉近了观众与影片的距离，在影片讲述父亲扮演玩偶哄素媛开心的片段时，导演巧妙地利用平稳的客观镜头表现父女温情，更加清晰地展现了父女之间的互动，此时观众好似身临其境，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父女二人，观众在一片祥和之中开始对人性的思考，脑海里幻想出曾经素媛被性侵时无助的神情和犯罪嫌疑人还在警局逍遥法外的画面，这是客观镜头被导演巧设后的作用，使观众无法停止想象。

导演在影片事件和情节的选择上都力求与生活接轨，或以艺术手法改编于生活，符合观众的审美经验，最大程度地拉近观众与影片的距离。《素媛》的巧妙之处就在于所采用的场景与观众生活具有很强的关联性，就像观众自己正在经历一样，使之摆脱浓重的影院观感。同时，从潜意识角度出发，导演采用对比的方式，使观众在观影时延伸至生活中的某一瞬间，如将素媛被性侵后躺在屋里与幻想中小朋友开心地上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起了共鸣效果，拉近了观众与素媛的距离。这种零距离手法的运用，令观众不再只以审美心态和艺术思维来欣赏影片，更多的是切身感受到素媛的心境，在看似朴实无华的画面表达中，巧妙的铺设使观众与电影零距离“接触”，由此可见导演的用心之意。

（二）反讽化写实的主题建构

影视剧本与演员的价值要远远超过场景设置、科技特效这些外在模化。而好的剧本来源于编剧贴近生活和对“时代文化”的解读。韩国电影多具有较强的写实性，题材通过艺术手法的处理，从道德、人性的角度出发，揭示了其“光明”与“黑暗”。反讽化写实即将电影中真实的情感，通过讽刺现实的手法，让观众更好地感受到被讽刺后的“幽默”。当观众从整体上去把握《素媛》这类电影时，最大的看点就是其内容叙述多带有讽刺的意味。当韩国警察面对铁证如山的案件时一次次选择逃避，并且其多余的处理程序、漠不关心的态度、办案手法的生疏，使观众在同情素媛的同时更多是对于政府处事方式的气愤，因此这部电影的播出也影响到了当时韩国议会的法案修改，这充分说明，电影是一种强有力的语言。

再者，素媛的爸爸是一名车间工人，平时与同事们打打闹闹，但当素媛在医院急需用钱的消息传开时，老板首先站出来放下手头的工作为素媛筹款，而其他同事却悄声地趋避，反映出了在社会中“患难见真情”的道理。由此可见反讽化的手法在表现现实时具有针对性，这不仅在观影时牢牢地抓住观众的情绪并贯穿始终，而且能够在社会中产生反响，呈现一定的社会意义。

作为一种特殊写实手法的运用，反讽化也被应用于其他类型的电影，如恐怖题材、惊悚题材、喜剧题材等，即让人在多种情绪中反省自己、在愉快中沉思下来。这就要求导演要具有突破常规的意识和极佳的创作能力，并善于将生活中的点滴进行整合，进而展现在荧幕之上。这种无形的力量一次次反讽式地敲击着观众的心灵，逐渐引导观众的意识，甚至影响整个社会的“变革”。

（三）意蕴与共鸣点的搭建

所谓影片意蕴即观众在观影后品味到的意义。意蕴的深厚在某种程度上是区分电影质量水平高低的一个关键要素。共鸣点是指导演与观众之间情感的交点，也就是导演所想表达的情绪很好地被观众接受并产生共情，这有利于观众对影片的理解。法国电影符号学家麦茨提出：“要理解一部影片，我必须把拍摄对象作为‘缺席’来理解，把他的照片作为‘在场’来理解，把这种‘缺席的在场’作为意义来理解。”银幕前的观众因具有不同的生活环境、文化修养、审美能力、家庭和经历等，对客观物象所持有的感情也不相同，若想在不同观众中取得所谓“情感制高点”，则必须找到共鸣之处，只有这样才能吸引观众、打动观众。

在影片《素媛》中，导演从题材入手，抓住了人性中温情的一面，使观众在观影时感动，并与影片产生很好的“衔接”。素媛作为一名弱小的小女生，当受到侵犯时，由于自身能力有限，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是任人宰割的，观众在影片中仿佛看到素媛是弱化后的自己，即产生了移情的心理；当展现情节时，并没有只注重素媛受到侵犯事件的轮廓，而是始终想向观众表达现象背后所隐藏的道理。其实，我们可以理解为这是第一个层面，而在这件事情的背后，导演通过影片中弱小的女生、无助的家长，实际上是想为弱势群体发声，这显然是对现实的反映，每一个人物都可以在生活中找到原形，让观众在观影结束后仍对影片有所思索，这就达到了我们所谈及的意蕴。因此，电影如果想具有价值，从细节入手处理好其意蕴和共鸣点就显得格外重要。

二、影片叙事技巧的思考与探索

（一）叙事空间典型化

叙事空间典型化是指导演基于题材大背景下，选择关于题材表达性强或意味丰富的空间系统并对其进行解构与整合，具有代表性地表现出空间语境场与影片人物之间存在的关系，有效地展示出故事的能指性和意指性，最大限度地调动观者的感官刺激和享受。影片《素媛》作为一部反映社会现实的治愈系影片，基于创作表达的需要，导演选用了具有典型化的空间单位，如家、学校、医院等，最大化承载了影片生命个体的生活体验，令观众展开对空间中人物命运的思考。

首先是对于“家”空间的选择。在传统乃至现代语境中，家不仅是作为充满温情的叙事空间体系，而且还象征着社会中“乌托邦”的文化符码，体现为美好的化身，是一种具有治愈性的空间符号特征。影片一开始，画面展示了以素媛命名的杂货店，可以看出素媛是一家的希望。当素媛在上学途中遭受侵害后，父母和社会的关爱使素媛也逐渐找回自我，最终回到家中。因此，“家”作为“社会网络”的一部分，在影片中意味着悲剧开始和幸福重生的地方，以至于“家”更是成为具有“回归性”的意象空间，在影片中起到使叙事具体且完整的作用。观众在审美经验的前提下，对所熟悉的影像空间进行凝视，因而赋予“家”空间更多源于自身的体验之感，增强了观众的代入感并为影片悲剧情节的展开埋下了伏笔。

其次，医院场景的设置将影片情绪推向了高潮。作为传统意义上的“生死交界之地”，影片中医院并没有描写过多血腥和暴力的场景，而是体现出人性中温情的一面，虽说素媛在医院永远失去了排泄的功能，但同时在这里她感受到了来自父母和社会的关爱，因此这也是她重新面对人生的地方。在这个充满各种矛盾的空间体系中，父母意识到对孩子缺乏照顾，便想尽一切办法给予素媛关爱，无论是扮演素媛最喜欢的卡通玩偶，还是日夜守候在素媛身边，都处处体现出来自父母的那份温情，牵动了观众泪点的同时，情绪也随之高涨。这一切都归功于导演对空间的感知力，通过典型性空间的运作，很好地刻画了人物形象并对其寄托了美好的祝福。

（二）极致化的细节描写

所谓极致化的细节描写就是在处理细节时隐含着精巧的构思，让观众能够从细节之处不断思索、感受更多的影片意味，避免因情节表现过于直白，失去影片内容本身所固有的深度。导演在表现细节时采用多维度表现的艺术手法进行勾勒，例如通过多时空、多角度、多线索和多细节的相互交织，从不同层面设置隐喻性情节，使观众在观影时能够产生心理波动，在思考过程中跳跃到其他层面并引申出画面以外的信息，进而产生联想等意识状态，令情节耐人寻味。由于该片由真实事件改编而来，案件本身就具有多处悬念，因此整部影片在叙事中增添了许多悬而未知的情节点，使观众直至观影结束也难以摆脱剧情。

影片一开始展现了飘在天上的风筝，当风筝被凶手捡到的时候，象征着女主人公素媛将会遭遇不幸，但导演却没有仅仅让此细节的深度开掘到此为止。当凶手拿着捡到的风筝堵住前往学校的素媛时，素媛看到凶手手中自己心爱的风筝，他们面对面站着，此时镜头给予两人侧面的全景镜头，在坡上嫌疑犯位处较高，相较于位处较低的素媛具有很强的压迫性，交代了二者话语权关系。同时，手里的风筝也具有强烈的符号性特性，表达出“美好”即将遭遇不幸的现实。

细节描写不仅存在于画面中，也体现在语言中。影片最后，当素媛准备出院时感叹道弟弟的出生：“你能来真好”。这表达出素媛对自身的一种解脱。同时，素媛得知自己的身体受到损伤而丧失了某些功能之后，每天精神不振，直到弟弟的出生，仿佛表明一切似乎重新迎来了光明。素媛在陪弟弟玩耍的时候，画面出现了玩具飞机，看似平常的一个玩具，实际上意味着重生与希望，但此时导演并没有明显地呈现出最后的结局，反而留给了观众一个开放的想象空间。当“玩具飞机”起飞后是顺利升空，还是遭遇不测？这为素媛是否还活着留下了很大的悬念。其实，导演在处理上下段落之间关系的时候十分具有逻辑性，前一个细节就是为下一个细节做铺垫，而没有下一个细节，观众也就很难去理解整部影片框架的构成。

《素媛》全片最大的看点正是在于导演有意地隐藏了情节，通过设置悬念的方法激发观众主动思考和参与叙事，并联系自己的生活经历让影片观赏充满意味；通过细节描写使观众跳出当前的画面内容，主动引申和联想，产生更加丰富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