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扶贫电视剧的现实主义美学特征
——以《山海情》为例
2021-02-01王国珍
□ 王国珍
扶贫电视剧《山海情》凭借真实、生动、接地气等特征获得收视与口碑双丰收。“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是电视剧结局中的一句话,也是全剧中心思想的表达句。该剧以独特的现实主义美学手法展示乡土情怀、家国情怀,使其成为充满思想内涵、充满温度与哲思的扶贫史诗。
一、以现实主义手法讲述历史
电视剧《山海情》以扶贫搬迁为主线,以个体生命体验的形式向大众展示异地扶贫搬迁令人瞩目的成果,以现实主义的表现形式去书写过去、讲述历史,平等对待每一个阶层人民的喜怒哀乐,尤其是那些身处经济和话语双重困境的人们,不回避和掩饰社会现实中的真实矛盾,展示努力拼搏向上的时代精神、个体生命的价值等。作品抛开宏大叙事的浮夸渲染,以小人物为切入点,以平凡的人物和平凡的生活为落脚点书写不平凡的时代故事。整部剧采用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真实地记录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从素有“苦瘠甲天下”之称的宁夏西海固地区搬迁到玉泉营地区的移民们从无到有地建设他们的家园,直面扶贫搬迁与时代变革下各阶层的思想矛盾冲突与困难,表现人们对“塞上江南”的向往,以及对亲情、爱情、友情和人性善恶的解剖。
二、平民化视角的建构
平民化视角注重与受众的情感交流,情感力量的流露与形成是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必不可少的一环,强调以情动人、以情感人。
(一)以小见大:小人物构建大群像
人物形象是影视作品的核心,塑造典型的人物形象是电视剧成功的关键。《山海情》告别工具人符号化,以小人物构建大群像,打破单线叙事方式,采用多线并进的叙事模式,借用小人物来演绎特定时代的社会生活、情感生活、理想追求和时代精神,以个体的平凡奋斗折射大时代的不平凡精神。个人命运的跌宕起伏与时代脉搏息息相关,展现大时代的波澜壮阔和家国情怀是一种大格局。
马得福作为剧中核心人物,是广大基层扶贫干部的缩影,他的出场拉开整部剧的序幕。编剧笔下的他告别了过去扶贫剧中干部“高、伟、正”的形象,他是有缺点的小人物,在整村搬迁不顺利时气急败坏说过村里人“刁民”,正是因为他的“不完美”才使得人物更丰满。作为扶贫干部,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如帮助村里通电,带领村民们种植双孢菇,实现全村搬迁。从闽宁村建设到闽宁镇,他与众人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题。他永远在为别人解决问题,对于自己的问题深深埋在心底,平静沉和的外表下不断散发出巨大能量。为了早日实现他对村民们承诺的“塞上江南”,他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穿梭在黄土、风沙和飞石中。这样纯粹、坚韧、一心扑在脱贫致富工作上的人物形象,正是史诗般的脱贫攻坚大决战中众多基层扶贫干部的缩影,让观众体验到强烈的情感共鸣。
(二)个体价值实现与家国情怀相照应
电视剧是展示时代内在价值和个体命运形态最鲜活、最直接的方式。近些年来电视台播放的扶贫题材电视剧通过个体价值的实现来反映国家深化改革的一些成果,继承和深化了现实主义题材的家国情怀,具有重要的价值和社会引领作用。纵观《山海情》全剧,从剧情到人物都充满激昂向上的拼搏精神和家国情怀。以马得福为代表的基层扶贫干部带领移民吊庄的百姓建设属于西海固的“塞上江南”。他们一心为家乡做建设,在利益面前想到的是百姓,面对上级的弄虚作假拒绝同流合污。他不忘初心,无私奉献,这是他对国家的回馈,是他个人价值实现的体现,让作品与观众产生关于“理想”与“奋斗”的对话并达成共情,穿越时空激荡人心。只有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脚踏实地做事,才会在个人价值实现的道路上走得更好更快,个人生命才能与伟大的时代相互连接,实现梦想,彰显民族精神。
三、视听语言的影像化表达
“影像是影视艺术的基础,以视觉审美为要素的视觉叙事是电视剧呈现的重要元素,现实题材电视剧用质朴的视听手段实现再现真实生活的逼真生动,是电视剧的美学匠心所在”。
(一)戏剧性表达呈现
冲突是电视剧叙事中非常具有表现力的手段之一,通过冲突体现电视剧的戏剧性,使合理的艺术夸张和假定性起到修饰文本的作用。电视剧《山海情》让村民们移民到吊庄,并且告诉他们吊庄未来将会是一个“塞上江南”,而初期实际情况是移民吊庄的百姓需要自己建造房屋、开垦土地、植树等,且金滩村不通水也不通电,部分村民移民后又返乡。从移民吊庄到如何建设吊庄使其成为“塞上江南”是一切戏剧冲突的根源,在一系列大冲突和小冲突之后,在国家政策支持与引导下,把当初荒芜的戈壁变成了接纳6万多生态移民的闽宁镇,成为我国贫困地区通过对口扶贫协作走向全面小康的成功范例。按照巴赞纪实美学的理解,“真正的现实主义是要征服、替代现实,唤醒现实昏睡的广阔含义,揭示现实隐蔽起来的暧昧性和复杂性”。电视剧通过艺术的假定性唤起观众对真实的想象,通过一系列现实与冲突的选择、提炼与加工使电视剧主题得到精细的呈现。
(二)蒙太奇的运用
蒙太奇是常用的影视化表达方式,但在电视剧中较少谈到蒙太奇,电视剧中蒙太奇多使用平实的处理方式,使叙事平易近人。电视剧《山海情》通过蒙太奇手法传递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内在情感,表现人物内心活动,使人物形象和故事情节丰满。用网络用语来表达“此剧最大的意难平是马得福与李水花爱而不得”,恰是这样的设置使《山海情》避免落入“俗套”,二人的结局在情理之中。李水花逃婚失败同意嫁给安永富。面对昔日恋人马得福,水花揪着衣角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马得福看着水花哀伤而又隐忍地想说话却又无话可说,靠着情绪和细节表达使观众脑中带入二人在一起的场景,使观众更加“意难平”。没有语言对白,通过双方眼神的对视,把情绪烘托到高潮,以情动人,使用蒙太奇手法使其上升到艺术和美学的高度。
(三)画面真实
艺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艺术创作必须立足实践,扎根本土文化。电视剧中的生活是由无数个细节剪辑相联而成,若细节失真,那么电视剧的艺术形象必然失真。贡里希认为“一个再现的形式离不开它的目的,也离不开流行着哪一种特定的视觉语言对它的要求”。电视剧《山海情》重视细节真实,用写实主义手法呈现历史环境、人物形象和时代风貌,拉近受众与电视的距离,与其产生情感交流与共鸣。
1.历史场景真实
为了使场景真实,剧组到宁夏荒漠进行拍摄,道具组也尽可能还原当年的历史场景。电视剧《山海情》的村庄、戈壁滩、办公楼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根据历史年代来搭建。如马得福跟着第一批到吊庄的村民来到戈壁滩,戈壁滩一望无际,只有黄土和风沙;马得宝带着尕娃和水旺扒的绿皮火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真实写照。随着剧情的发展,到了21世纪,戈壁荒漠也已变成绿水青山,荒芜的金滩村也变成了灯火辉煌的闽宁镇。以上环境是随着时间的发展而改变的,真实、贴切,符合各个时间段的历史环境,让观众信服,展现出艺术对观众的感染魅力。
2.人物形象突出,服装、化妆、道具上要求精细,突出年代感
出场个子瘦小、皮肤黝黑、嘴唇干裂的马得富身穿灰色衬衫和旧蓝卡其裤,背着卡其色帆布包,脚穿黑色鞋,高瘦黝黑又聪明的新农民形象跃然“屏”上。该剧众多人物形象生动贴切,展现出独属那个时代的乡土气息。随处可见的地图、二八式自行车、凹凸不平的黄土墙面、墙上的白色标语、贴画、蜡烛等都是属于那个时代特有的标志,散发着生活的温度、时代的质感,使人物贴近时代,引发观众的情感共鸣。
3.接地气的方言对白
电视剧《山海情》采用普通话版和方言版双版本。原生版的关中话,凭借独有的感染力,展示出了西北人的豪爽、淳朴和坚韧,让人物塑造更加细致立体,增加了人物的可信度和亲和力。陈金双作为福建来的帮扶干部,说着福建口音的普通话,与西海固人民交流需要第三人进行翻译,有明显的地域特征,是两种发展程度与两种文化的相互碰撞,以二者能相互交流展示两种文化交融的成果,也是东西合作的成果展示。
四、中国美学的承继
电视剧不仅要反映现实生活和人性本质,还应当承担美育功能,体现真、善、美的美学价值。电视剧《山海情》的共情点是原始的、大众的、共通的,体现着孔子美学“仁”的核心思想,闪耀着美善相济的人性光辉。
独自挑起家庭重担的李水花是“真、善、美”的代表之一。李水花独自撑起家庭,对残疾丈夫的爱情、亲情,对家庭的不离不弃,体现出人性的弧光。李水花对马得福的友情也可圈可点,在马得福遇到困难时她会给予帮助;对邻家妹妹白麦苗细心劝导;对邻家弟弟马得宝也多有照顾。她吃苦耐劳、不屈服于贫困,在困难中保持积极向上的精神。
挣扎于温饱线上的村民给予陌生人的温暖是人性光辉的体现。电视剧《山海情》第五集一具无名尸在金滩村地界停放多天无人认领,邻村移民老爷爷找到马得福商量大家出钱合葬那具无名尸,老爷爷说道:“从古至今我们都讲究落叶归根,那孩子虽说不认识,大家一起出钱把孩子葬了吧,让他入土为安,不再漂泊”。“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这何尝不是一种心灵慰藉。移民到吊庄的百姓基本上都不富裕,但仍能尽己所能埋葬无名尸,让其不再漂泊,他们是淳朴、善良的代言人。
剧中还有众多情感体现,整部剧散发着“爱”与“温度”,真实而质朴。“艺术不是自然主义的描摹,在以冷峻刺痛人心、令人警醒的同时,也应审美地灌注终极关怀,烛照人生”。
五、结语
《山海情》通过创作手法、平民化叙事方式、视听语言的表达和中国美学的运用,具备了独特的现实主义美学思想,实现了扶贫题材电视剧彰显核心价值观的审美高度。扶贫题材电视剧创作应把现实主义美学原则当作发展的立足点,立足现实,实事求是。“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山是西海固,海是福建,一句话道出东西合作不会因为山海的阻隔而不能结合,道出全中国扶贫工作的付出与艰辛。一部《山海情》写出了东西协作的中国梦,描绘出时代蓝图,展现了我国几十年来“精准扶贫”的成果,体现出史诗般的大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