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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重大现实题材影视剧的创作革新与缺失
——以抗疫剧《在一起》为例

2021-02-01张雨菲

视听 2021年6期
关键词:影视剧影视冲突

□ 张雨菲

一、主流意识形态语境下的叙事特性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宣传思想工作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好声音”。随后,影视剧市场呈现出以讲好中国故事为主要目的的一批优秀影视作品,主流意识形态叙事也成为当下中国影视剧市场的主要叙事语境。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中国电视剧,尤其是现实题材电视剧呈现出了宣教性、戏剧性等叙事形态特点,其中以重大现实题材和时代报告剧尤为突出。2020年9月29日,抗疫题材时代报告剧《在一起》首播,以单元剧的形式讲述了全国人民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发生的各种事件。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背景下,作为特殊时期的影视化产物,《在一起》从影视内容到叙事创作都有着与以往现实题材影视剧截然不同的影视化表达,拓展了现实题材内容的维度,也给予观众审美认知的提升与对现实生活的思考。从内容上看,《在一起》具有“讲好中国故事”的内涵底蕴,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语境下的叙事特性。

(一)宣教性

从宏观叙事形态层面上看,抗疫剧《在一起》属于意识形态叙事。其内容旨在讲述新冠肺炎疫情时期的特殊人物与事件,具有较强的目的性。与严肃的新闻或评述形式不同的是,在主流意识形态叙事的语境下,《在一起》改变了传统的传播模式,通过电视语言形态,将以往的单向价值输出转变为多层次的价值呈现。如《在一起》中,观众不仅可以看到医护人员的勇敢与坚强,还能看到作为个体的每个人在疫情来临时不同的抉择与挣扎,人物与情感在大环境下变得相对立体。与此同时,在传统传播模式的基础上,增加了观众的感受依据,使抽象的价值观念转变为具象的情感表达,起到了宣传教育的作用,宣教性也是重大现实题材影视剧的核心目的与特性。

(二)戏剧性

由于《在一起》的本质属性仍然是电视剧,戏剧性作为电视剧最常见的叙事特性,在《在一起》中有着大量的内容表现。第五集《同行》中,乐彬和荣意原本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物,因为疫情的突然发生,二人偶然通过互联网有了联系,最终经过重重困难,分别抵达武汉,并且十分巧合地在半路遇见。一系列的巧合及偶发情节设置,增加了故事的可看性与戏剧感。与传统电视剧不同的是,普通现实题材电视剧的戏剧冲突往往反映在剧中人物与人物之间的矛盾斗争中,而《在一起》的核心矛盾则转变为人与自然(疾病)的斗争,在构建戏剧性的过程中,凸显了多种生活与现实要素。如为了还原当时武汉医院的压抑与紧张,摄制组将拍摄地点放在真实的医院中,并辅助专业的医生进行演员指导,在保持戏剧性的前提下增加电视剧的真实感,歌颂医务工作者和志愿者伟大的同时,也给观众以心灵震撼。

二、叙事语言的创作革新

(一)纪实化的影像风格

影像风格是导演将自身个性融入作品表达的集合体现,也是创作者对生命或环境的探索与思考。在大部分电视剧中,创作者往往以明快或轻松的影像语言进行叙事。在抗疫题材中,虽然每个单元的导演各不相同,但总体的影像风格均采用了纪实化的拍摄手法,即用纪录片的拍摄思维进行电视剧的影像创作。

与以往画面精致的其他类型电视剧不同,《在一起》采用统一的手法拍摄演员,在纪实化的影像风格和强调真实的前提下,导演摒弃了传统影视剧的外在审美。从剧中可以清晰看到演员的面部表情、皱纹甚至白发,画面中出现的层层颗粒感和偏蓝灰色的色调强化了场景中的真实感。纪实化的影像叙事风格降低了以往电视剧带给观众的距离感、不真实感与虚无感,让演员在这样的环境中削弱了其作为表演者的身份,拉近了和观众的心理距离。

同时,《在一起》运用了大量特写和近景镜头进行人物状态的塑造。如《救护者》中,朱亚文扮演的大夫黎健晖在进行了一天的工作后,摘掉手套坐在走廊上休息,此时的镜头没有对准演员的面部表现其疲惫,而是将视点集中在了演员的手部。通过特写镜头,观众可以清晰看到黎健晖发白且颤抖的双手,给予了观众极大的视觉冲击。

(二)双重叙事主体:非人称与第一人称

任何以叙事为目的的文本表达,都离不开叙事主体。作为一种指代方式,在影视化表达中,叙事主体往往承担着引领观众、推动剧情发展等作用,因此统一和明确叙事主体往往是影视创作面临和必须确定的首要问题。在大部分的电视剧叙事主体中,大多都是统一的,起到情节连贯、完整因果关系等作用,使剧集的整体把控和架构更加完善。

在重大现实题材的叙事语境下,《在一起》剧集单元多以非人称为叙事主体。作为一种常见的叙事形态,非人称叙事没有固定明确的叙事人,但情节的推动依然存在,在这样的叙事表达中,创作者给予了观众一个“全知”视角。如《生命的拐点》中,张嘉译饰演的老院长张汉青在前期抗疫准备工作上与徒弟谭松林发生观念碰撞,从戏剧逻辑上看,谭松林更像是阻碍张汉青的“反面人物”,然而随着视点和叙事主体发生转移,观众得知谭松林的顾虑与考量,并且在发生疫情后,谭松林与妻子为提高工作效率,减少接触源,每天睡在车中的情节刻画,使得人物形象不再扁平化。非人称的叙事主体能够让观众用更客观的视角来感知沉重的事件。

第一人称叙事是《在一起》的另一种叙事主体。在《摆渡人》和《我叫大连》的单元故事中,通过雷佳音扮演的外卖员辜勇,以及邓伦扮演因意外滞留在武汉的大连小伙的视角,展现疫情期间武汉的城市情况。故事开篇以“我”为自述点,以第一人称的叙事主体和内心独白的解说,直接表达了普通人在武汉疫情环境下的恐慌与抉择。在第一人称叙事引导下,主人公的动作和视点构成了情节内容和故事的后续发展,最后随着主人公的行动轨迹,视点也逐渐消散。

传统电视剧为追求结构上的统一,叙事主体往往是单向的。《在一起》采用了非人称与第一人称叠加的叙事手法,丰富了电视剧叙事的多样性,是个体与群体、主观与客观的有机统一,对抗疫剧的整体表现而言,起到了完整叙事的功用。

(三)具象性的影视造型叙事

作为一种常见的影视叙事手段,影视造型对影视叙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视觉部分的呈现往往是最直观的,因此影响造型的叙事空间变得更加多元,范围逐渐广阔。

从色彩上看,传统现实题材电视剧在色彩的构建上往往选择明亮且对比度较高的色调。在色彩搭配中,《在一起》前期选择蓝灰色作为主要色调,当出现医院等相关场景时,剧集色彩往往选择与医护人员相对应的蓝色;当镜头场景转向户外时,色彩变为灰色。冷色系的颜色既照应了医院和季节的冰冷,又从视觉传递上增加了内容的真实性。影视色彩的论说功能在剧集的引导下融入到整条情节线中,色调的变更随着情节的推进产生相应的变化,在纪实的拍摄环境下,让带有一定虚构成分的情节更具有现实温度。

其次,作为影视叙事的基本空间,镜头空间与空间内各个视觉元素在电视剧创作中往往被忽略,大量的现实题材电视剧通过单一的剪辑模式对剧情进行拼贴,镜头空间感微弱且狭窄,视觉元素呈现出碎片化现象。《在一起》则在影像造型上尽量规避了以往的叙事模式。《救护者》单元中,导演曹盾运用了大量长镜头和俯拍镜头,对镜头空间进行拓展,同时尽可能在有限的镜头空间内展现出更多样、更全面的视觉元素。如黎健晖刚进入急救室时,镜头视角开始对黎健晖的视角进行模拟,在以1个镜头为单位的长镜头中,交代了急救室内混乱而紧急的空间环境,与此同时加以声音造型的辅助。长镜头本身具有完整性和统一性,而其使用和加入使影响造型的表意能力在场景中得到了提升。

色调的处理及镜头空间的眼神,加强了《在一起》在影视造型叙事层面的具象性特征。具象性使影视化表达有一种具体物质的客观存在感,是影像与现实的统一,具象性的影视造型表达也对观众产生了相应的视觉冲击,使包含色彩、镜头、音乐等叙事元素在内的影视造型转化为明确的表现符号,在影像与现实、创作者与观众中进行了平衡取舍。

三、叙事策略的内容缺失

(一)结构整体性弱

罗伯特·麦基认为,“结构是对人物生活故事中一系列事件的选择,这种选择将时间组合成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序列,以激发特定而具体的情感,并表达一种特定而具体的人生观。”①简而言之,即将情节按照一定的逻辑顺序组合排列为具有前因后果的大事件。电视剧作为以戏剧性为主要特性的影视形态,戏剧结构在剧情考量中就显得尤为重要。

在发生新冠肺炎疫情的特殊背景下,《在一起》为展现“全民抗疫”的理念,采用多方视角与人物身份,在抗疫的大环境中进行全方位叙述。因此《在一起》从宏观架构上,选择戏剧式的段落结构进行编排把控,即剧集中的多个故事寓于同一主题下,每个故事具有独立性,没有明显的连贯关系与因果关系。《在一起》全剧共20集,由10个故事组成,其中每个故事为独立单元,单元故事与单元人物之间没有具体联系。在这样的结构设置下,情感递进与铺陈空间被压缩,人物之间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上的关系建立都在感情支撑中有所削弱,因此,从剧集的整体结构上来说,采用戏剧式的段落无疑是多重表现情节的最优选择,但毫无联系的故事拼贴与堆砌却让《在一起》少了作为电视连续剧的整体性,影响了受众在观剧过程中的情感共鸣。

(二)情节冲突单一化

冲突的产生与设置是戏剧的基本前提,可以说没有冲突就没有戏剧。影视剧中的冲突基本围绕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人物社会因素的冲突、人与自然的冲突以及人物内心冲突等展开。结合时代背景与剧情基调来看,《在一起》中的情节冲突大多属于人与自然的冲突与抗争,在一个并非具象化的冲突对象与环境中展开一系列的矛盾与斗争。从冲突属性上说,毫无疑问《在一起》的核心冲突是人类与新冠肺炎病毒的冲突,在二元对立的情节设置中,由于“疾病”与“自然”本身的具象性较弱,因此在冲突与对抗的部分,大量的情节点无法呈现出有效的戏剧性,核心矛盾与冲突反而转变为简单的故事背景,其戏剧性作用被降低。

其次,“结构和人物是互相连锁的,故事的事件结构来自人物在其压力之下所做出的选择和采取的行动,而人物则是通过压力下的选择和行动来揭示和改变的生物,两者是同时被改变的。”②整体结构性弱间接导致人物形象在后期开始出现扁平化的趋势,由于情节冲突设置较为单一,大多围绕人物与疾病的抗争展开,人物与人物之间、人物与社会集团之间的冲突减少。《在一起》中在对医务人员进行刻画时,几乎把所有的冲突点都设置在了与新冠肺炎疫情的对抗上,除倪妮饰演的小护士有过崩溃之外,大部分的医护人员形象都被塑造为冷静、专业、无私等单一性格特征。当人物身上的压力与阻碍没有呈递进趋势展开时,人物弧光也随之减弱。

四、戏剧创作与现实的反思

任何艺术创作的前提都基于现实环境,尤其是以“人”为创作单位的戏剧创作更是如此。《在一起》诞生于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因此单元剧中的大部分人物与事件都取材于现实。如身患渐冻症却依然坚守岗位的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毅然放弃去上海进修而选择自驾来到武汉支援的医生朱彬、从老家骑自行车到武汉的血液科医生甘如意等,这些真实的人物与事件让影视剧创作在真实性与假定性的取舍选择中变得有依有据。

但现实事件中的矛盾与冲突并不单单是人类与疾病的对抗,疫情发生的初期更多的是个体与体制、个人与集团的对抗。同类型的HBO网剧《切尔诺贝利》在构建矛盾冲突时就选择了与《在一起》截然相反的表现手法与叙事模式,通过列加索夫的调查与对抗,表达切尔诺贝利事件在当时对乌克兰、苏联乃至全人类的影响,让本身具有一定特殊性的灾难在事件与情感上与观众达到普遍性的共情。

在重大事件发生的背景下进行影视剧创作,一般会涉及到全人类的宏观命题,戏剧矛盾方面应选取人类与自然的对抗,或是攫取现实中更复杂、多元的矛盾进行创作。如何在影视剧中更好地呈现戏剧冲突,是后疫情时代每一位创作者都要面临和思考的问题。

注释:

①[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 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2015:30.

②[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2015: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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