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追光吧!哥哥》的多层凝视
2021-02-01唐艳艳
□ 唐艳艳
性别议题,可以说是近两年综艺荧屏的创新热点。随着《乘风破浪的姐姐》迅速出圈,《我们恋爱吧2》《了不起的姐姐》等“她”综艺也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如此,在“姐姐”当道的内容市场中,展现多元男性、对男色进行审美和消费的节目,一度成为大众的观影需求。2020年12月,东方卫视联合优酷、灿星打造的混龄男性艺人竞演综艺《追光吧!哥哥》 (以下简称《追光》),对观众的热烈呼声率先回应,主打“追光而上,寸步不让”的口号,成为对男性精神面貌和人生态度最准确的注解。同时,也赋予了女性对男性的外貌、性格、魅力等条件评价和判断的权力,提供了一个女性凝视男性的场域。可以说,《追光》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女性对男色进行消费的欲望。而“哥哥们”在多重凝视下,完成一系列的自我审视与竞演,既拓宽了男性题材选秀节目的社会和人文价值,又给观众带来了自我观照。
一、凝视理论
“凝视”,从语义层面解释,是指专注的、长时间的、审视的“观看”。它是携带着权力运作和欲望纠结以及身份意识的观看方法,观者多是“看”的主体,也是权力的主体和欲望的主体,被观者多是“被看”的对象,也是权力的对象、可欲和所欲的对象。看与被看的行为建构了主体与对象、自我与他者,但在多重目光的交织中,主体与客体的地位又面临着转化的可能①。置言之,观看者与被观看者紧密联系,被观看者也就是客体作为被凝视、被窥看的一方,正是欲望与权力的对象,二者通过视觉确立主体性,可以在彼此目光的注视下进行身份转换。这种视觉在确立人的主体性上的特别作用,正是拉康与萨特对“凝视”思考的结果。他们对“凝视”概念的发展与福柯的社会理论共同构成了“凝视”理论的核心内容。正是凝视理论的存在与发展,使得人们开始探讨视觉与欲望、权力和主体性的问题。在本文中,“哥哥们”作为被凝视的客体,既在多重凝视下被消费、被窥视,不断打破对自我的认知,又在群体间的凝视下进行自我重构,达到自我身份认同。
二、“她”视角的凝视
当谈及凝视理论内涵中的主体性和权力,“他者”这一概念就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在主流意识形态中,“他者”被编码为次要的、从属的。在性别领域中,不平等的两性关系使得女性几乎一度成为“他者”的代表,一直处于被“消费”、被“物化”的境地中。女性作为被物化的、能够带来视觉快感的客体被男性观看,这无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影视屏幕上,都是一种常态化的现象。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多元化的消费以及“她”力量的觉醒,男性的身体同样在女性的期待视野下逐渐被社会商业化,与女性身体一样成为视觉空间中的凝视对象。
《追光》将男性身体置于视觉空间的舞台,设置女教导员与女人气助力官对“哥哥们”的表演进行指导与点评,并邀请300名不同年龄段的女性观众现场给“哥哥们”投票,以决定哥哥们的排位与去留,这就为女性表达观点、输出价值观提供了一个场域。比如,节目伊始,哥哥们第一次亮相,作为指导员和助力官的金星与郑爽就在观察间对他们进行了点评,“陈志朋胖了”“檀健次不经看”“胡夏长得像李诞”,等等,这正是女性对男性身体直观凝视的表现。女性在这档节目里被赋予观看与主导的地位。这正符合福柯对“凝视”的认知,在他看来,“凝视”是携带着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法,观看者被权力赋予“看”的特权,通过“看”确立自己的主体位置,被观看者在沦为“看”的对象的同时,体会到观看者眼光带来的权力压力,通过内化观看者的价值判断进行自我物化。在这一系列过程中,被看者将观者对其的凝视作为评判自我的标准,从而形塑自我行为②。在节目流程中,金星会在哥哥们表演后对他们进行犀利精准的点评,无论什么级别的嘉宾都对她恭敬有加,她始终是哥哥们众星捧月的存在。在金星点评后,哥哥们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形象以及唱跳能力,会按照金星的建议评判或改变自我。并且现场女性观众的投票和喜爱程度将直接决定哥哥们的排名,进而决定哥哥们的出场次序以及淘汰率。
可以说,在本节目中,女性处于主导地位,具有绝对的话语权,而男性则是被凝视的对象,不断被评判。至此,女性对男性的凝视以及女性审美观念的表达,推动了新型节目样态的研发,更有助于女性摆脱束缚,自由表达自我,从而平衡男性与女性在社会中互相审视的地位。
三、观众视角的凝视
《追光》的观众不仅存在于场内,更存在于广阔的场外,他们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对哥哥们进行凝视。可以说,观众和明星之间有着紧密的关系,当观众面对明星时所产生的心理活动和文化实践被称为“明星凝视”。杰姬·斯泰西的《明星凝视》以数百名影迷的问卷调查为基础,探究了明星凝视中,明星与观众的关系。她将自我与偶像之间的关系分为两大类型,一种是观影中的认同幻想,一种是电影之外的认同实践③。可以说,观众与明星之间的关系并不稳定,是一种流动性的存在,因为观众会对明星产生崇拜、渴望、迷恋与爱慕等情愫,他们会希望模糊与明星之间的界线,与明星交融为一体。在这种情境中,作为主体的观众对作为客体的明星的凝视,就从权力的压制、欲望的滋生转变为主体的认同。《追光》观众在观影中的认同幻想主要体现为代入感的产生以及对自身的审视,观众在荧屏外的认同实践主要表现为对哥哥们的投票、助力等行为。
《追光》的嘉宾从49岁到21岁,受众从80后、90后到00后的年代跨度,注定这是一档受众范围较广的综艺节目。节目以挑选唱跳组合男团为主线,邀请娱乐圈的21位男艺人参加。这些嘉宾可以简单划分为演员、歌手、偶像男团等范畴,他们在参加节目之前就有自己的粉丝,当他们参加节目再次登上舞台并组成男团后,更容易获得观众的认同。与此同时,观众会关注哥哥们台前幕后的努力,会为他们助力或投票,这同样是观众对哥哥们认同的表现。并且,观众对明星有凝视的欲望,他们通过写实性的镜头对哥哥们进行凝视,并在这个过程中对自己喜欢的明星哥哥产生代入感,从而在节目中找寻自我,将这种凝视内化于心。同时,观众也在对自身进行观照,他们会审视自己是否存在节目中哥哥们所呈现出来的问题。比如,《追光》开播后,有些观众认同哥哥们的表现,有些则认为哥哥们“太油腻”。他们会以此观照自身,或努力提升自己或产生优越感。
四、自我视角的凝视
在拉康镜像阶段的过程中,一个破碎的自我通过镜中形象实现自我认同,而实际上自我已等同为他人④。将其置于凝视理论中,可以说,被观看的自我将想象中的他者映射于自身之上,并进行凝视,从而观照自身,这个过程就是被凝视的客体进行自我凝视的过程。这时,客体与主体重合,自我通过认同他者的目光将自我视角的凝视内化为自我理想,并以此为标准进行自我重构。也就是说,由于主体在镜像中的自我建构,除了来自“他者”视角——女性视角、观众视角的凝视,《追光》的哥哥们也会产生自身视角的凝视,而这种凝视是在想象他人凝视的同时对自我的审视。
在《追光》的第二期,哥哥们进行了初舞台的展示。“小虎队”成员之一的陈志朋首先上台,“挤眉弄眼”的“划水”表演配上突出的小肚腩,使其获得来自观众的点评——“油腻”。当作为教导员的金星毫不留情地让陈志朋减肥时,陈志朋立马表示自己将进行身材管控,而在候演区的其他哥哥也无不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肚子,并且在展现哥哥们心理空间的采访室中,哥哥们纷纷表示要加强自己的形象管理。在这里,哥哥们将他者的凝视内化为自我理想,陈志朋通过金星的评判加深了对自我的认知,而对于其他哥哥们来说,处于与自己同样境地的陈志朋正是镜像中的自我,他们通过镜像自我去观照自身、凝视自己,发现自身的问题,去重构符合大众审美的自我,建立自我的主体性。这种现象在其他几期节目中也屡见不鲜,这证明,哥哥们在不断观照自我、凝视自我、重构自我、提升自我。相比过去单一的、符号化的男性形象,追光的哥哥们有着难以取代的真实性和无限的可能性。他们并不完美,但他们在节目中展示出自身的能力和渴望,接受评委和观众的批评和指导,不断学习不断改变,管理形象提升能力,与当下的潮流和审美融合。实际上,作为混龄男性综艺的《追光》正是为我们呈现了各年龄层的男性人物群像,并建构男性自我观照的镜语体系,以承载大众对男性身体以及精神状态的审美,反过来对媒介景观的建构做出审美实践,尤其是男性媒介形象对大众心理结构的潜在影响⑤。
五、结语
从目前的节目呈现来看,不得不说,作为一档综艺节目,《追光吧!哥哥》仍具有同质化以及身体物化消费的问题。并且,其标榜的主题虽然是男艺人“突破桎梏、追光而上”,但实际上所传达的深层含义却是女性对男性的凝视,所体现的也是对当下女性审美以及受众视觉欲望的迎合。《追光吧!哥哥》的播出的确具有一定的意义,其率先迈出了丰富男性荧屏形象表达的第一步,并通过呈现男性群像而激发观众的情感共鸣,给观众带来自我观照,拓宽了男性题材选秀节目的社会和人文价值。可以说,《追光吧!哥哥》将男性群像置于多层视角的凝视之下,使观众在收获娱乐的同时,也看到了各年龄层男性的精神面貌,在满足观众窥探欲的基础上,体现出面对桎梏的男性特质与形象,进而引领更加积极昂扬的社会风气。
注释:
①朱晓兰.“凝视”理论研究[D].南京:南京大学,2011.
②宋捷.劳拉·穆尔维影像文化理论研究[D].济南:山东大学,2020.
③张滢滢.认同凝视研究[D].石家庄:河北师范大学,2018.
④唐笑宇.解读“凝视”[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20.
⑤刘亭.镜像与凝视:“她剧集”的女性叙事新视角——以电视剧《三十而已》为例[J].中国电视,2020(12):95-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