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文化的非遗思考
2021-02-01王子龙
王子龙
(石家庄学院 历史文化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35)
赵佗是燕赵大地石家庄区域的历史名人,是2 000多年前从太行山下滹沱河畔走出的纵横秦汉的一代枭雄。他奉秦始皇之命平定百越统一岭南,又在秦末群雄并起的局势中,立足岭南建国南越,把中原先进文化带入百越地区,积极促进汉越融合发展,成为岭南百姓尊崇的人文始祖。又在西汉建立后,大义归汉,维护了国家一统的千秋大义,成为一代雄风的诸侯王。赵佗在秦汉之际留下了彪炳史册的丰功伟绩和维护一统的家国情怀。赵佗先人冢作为重要的历史遗存矗立在今石家庄市新华区赵陵铺街道。赵佗是石家庄的骄傲,也是燕赵慷慨豪迈又大义凛然的精神范本。
而一段时期以来,赵佗却没有获得史学界应有的关注,赵佗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也多有局限。现有的研究多集中在赵佗开辟岭南的事功等大视角的审视中,未能对赵佗文化的历史特质和宣传推广进行系统深入的探究,特别是对赵佗文化传承与发展的多元路径也未进行深入详细的探索。基于此,本文将以赵佗历史为基点,把赵佗身上体现出的艰苦奋斗、和辑百越、心念家乡、维护一统的千秋大义和家国大爱进行多角度的探索和挖掘,特别是将赵佗文化和戏剧、山歌、民间文学、口头文学、杂技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以下简称非遗)形式进行关联思考,努力探索赵佗文化和不同的非遗传承门类的有机结合。探索赵佗文化和非遗的结合,可以更好地宣传推广源远流长的燕赵情怀和石家庄文化,也为做好河北石家庄区域的乡土历史教育提供新的思路。
一、伟哉南武帝
清末知名诗人丘逢甲在《朝汉台》一诗中写到:“吕雉不能臣,伟哉南武帝。”[1]121这首诗也镌刻在石家庄赵佗公园的丰德林碑刻上。短短的五言绝句,概括出了赵佗归汉的历史大义以及赵佗面对强势的吕后所展现的坚定和顽强。全诗用“伟哉南武帝”结尾,热情讴歌了赵佗纵横捭阖、波澜壮阔的一生。赵佗的家乡是秦东垣县,东垣的县治是今石家庄市长安区东古城村。汉高祖刘邦时改东垣为真定,真定即今石家庄市正定县。赵佗秦末奉秦始皇命和任嚣一道征伐岭南百越地区。经过艰苦的征战,任嚣和赵佗平定了百越地区。秦朝在岭南设立南海、桂林、象三郡,任嚣被封南海郡尉,赵佗被封南海郡龙川县令。秦二世时,中原反秦起义风起云涌。南海郡尉任嚣病重,将一郡大事托付赵佗,并且交代了自己的政治遗嘱,建议赵佗割据南海“,自备待诸侯变”。《史记·南越尉佗列传》载:
“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叛秦相立。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2]2967
赵佗在任嚣的信任托付下继任了南海尉,所以后世也称赵佗为尉佗。赵佗本有岭南优先的战略图谋,又接受了任嚣令赵佗自代南海郡尉的政治遗嘱,遂果断切断岭南和中原的通道,以番禺为都,东征西讨,吞并桂林和象郡,形成了东到大海、西到夜郎的庞大独立王国。史载“秦已破灭,佗即击灭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2]2967。
秦始皇曾大规模从中原迁徙移民入住南越,中原移民和当地原住民由于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所产生的矛盾冲突是摆在赵佗面前的大问题。由于赵佗本身就是秦时移民队伍的军事将领,所以他对于如何发展岭南生产、协调移民和原住民的利益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赵佗执政后,无论是龙川令还是南海尉,乃至后来成为南越王,赵佗都能够安心发展岭南生产,将中原先进农耕技术和文化不断引入岭南,从而也获得了岭南人民的极大拥护。岭南大地的中原移民和岭南原住民,在赵佗治下得到了融合发展,促进了汉越民族融合,奠定了岭南人文基础。
二、苍茫锁赵陵
赵佗对岭南发展的贡献,和赵佗同时代的汉高祖刘邦有过高度评价。
“粤人之俗,好相攻击,前时秦徙中县之民南方三郡,使与百粤杂处。会天下诛秦,南海尉佗居南方长治之,甚有文理,中县人以故不耗减,粤人相攻击之俗益止,俱赖其力。”[3]17
中县人,就是中原移民,南方三郡就是岭南三郡,赵佗的治理甚有文理,所以中原移民和粤人都得到了很好的发展。
西汉建立后,面对孤悬岭南的南越,高祖没有选择秦始皇派兵平定的策略,而是派中大夫陆贾这一文士携丹书铁券来册封赵佗,游说其和平归汉。陆贾以真定的赵陵为谈判核心,赵佗感念赵陵和家乡风物,遂在番禺竖起朝汉台,大义归汉,去帝号,接受高祖册封,成为汉南越诸侯王。吕后时,南越和朝廷的关系有了波折,吕后起兵征伐南越,但未能越岭就伤病不断。赵佗则以南越精兵北出五岭,攻下长沙国数个边邑,然后主动撤军,威震中原。至吕后死,文帝即位,再遣陆贾来南越。赵佗感念家乡,再度接受册封,称臣归汉。赵佗先冢也就是在文帝的关照下,按诸侯王规制整修为赵陵,四时派员祭祀,且驻军把守,渐成村落。
“至孝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为意,喻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2]2967
由皇帝下旨重修的赵陵,从此成为了区域中心,在赵陵周围聚拢了越来越多的人口。后因赵陵所在是真定通往获鹿(鹿泉)、井陉等周边大县的驿道经过处,设有驿站,商旅往来越加繁华,就形成了赵陵铺,赵陵铺原归正定县,后归获鹿县,2001年3月区划调整为石家庄市新华区赵陵铺镇,现为赵陵铺街道。赵陵规模宏大,占地辽阔,在历史上曾是覆盖石家庄市区北部的庞大建筑群。赵陵之上遍植柏树,柏树森森,烟雨萧萧,成为当地一大名胜。清朝诗人梁清标写到“夜雨空山行旅过,赵陵烟树莽潇潇”[4]65。今天赵陵尚有两座封土坟冢遗存,当地人俗称“双疙瘩”,在围绕遗存所修建的赵佗公园内。赵佗的历史功绩和赵陵千百年来壮丽的风光,以及赵陵铺古驿道的繁华,都为历代文人吟咏赵佗积淀了大量素材,也为赵佗文化的繁盛奠定了基础。
三、赵佗文化的非遗属性
赵佗文化是指由赵佗历史所建构和派生的,由赵佗故事、赵佗精神、赵陵风物、赵佗诗词以及燕赵情怀等多种文化内涵和精神特质所共同交织成的文化体系。其中故事、传说和历代吟咏赵佗的诗词,作为一种以非物质形态传承至今的文化遗产,具有丰富的历史内涵,浓缩着赵佗开拓进取、慷慨大义的文化特征,同时又具有时代意涵,彰显出爱国、爱乡、爱民、爱和平的时代主旋律,特别是赵佗诗词还兼具诗词美学的传统表达,蕴含丰富的文学和历史价值。赵佗文化尽管尚未被整体认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但关于赵佗文化的种种延伸和拓展已经成为非遗的重要元素。赵佗文化的意蕴内涵已经充分融入戏剧、山歌、口头文学等这些非遗门类。非遗的传承发展也推动了赵佗文化的推广与传播。这些与赵佗文化结合的非遗成果的认定,成为宣传推广赵佗文化的重要载体,所以赵佗文化有着非常广阔的非遗发展空间。
国际上有通行的非遗认定标准,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非物质文化遗产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规定: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传并视为其文化遗产组成部分的各种传统文化表现形式,以及与传统文化表现形式相关的实物和场所。包括:(1)传统口头文学以及作为其载体的语言,(2)传统美术、书法、音乐、舞蹈、戏剧、曲艺和杂技,(3)传统技艺、医药和历法,(4)传统礼仪、节庆等民俗,(5)传统体育和游艺,(6)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
根据联合国和我国的非遗认定标准,可以看出,赵佗文化具有典型的非物质的传统文化表现形式。赵佗文化所蕴含的赵佗故事、赵佗精神、赵陵风物以及燕赵情怀等多种文化内涵,已延展到多种民间文艺形式,在传统文学、书法、戏剧、杂技、民俗等方面,都能看到赵佗文化的流转与传承。从保护和开发赵佗文化、宣传推广赵佗精神、规划赵佗诗词相关的非遗主题公园等方面,都应当对赵佗文化进行非遗角度的研究与探索,以期尽早实现赵佗文化的非遗传承。
但是在赵佗文化整体认定为非遗的过程中,也存在不小的困难和障碍。由于赵佗文化的内涵意蕴和外延扩展的复杂性,目前还没有组织和机构将赵佗文化作为非遗来进行申报和推介。但是换个思路,赵佗文化里包罗万象的意蕴内涵,完全可以和现有的非遗门类相结合,使赵佗文化融合进一个或几个非遗平台进行推广。或者将赵佗文化分解,以其中某个门类单独作为非遗来进行申报和推广。
诸如将赵佗文化中的诗词作为一个门类来独立考虑非遗的发展。赵佗诗词文化是以历代吟咏赵佗的诗词为主的文化。赵佗诗词文化是从诗词本身延伸和衍生出的整体反应赵佗精神的文化,赵佗诗词文化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意蕴丰富的有机整体,和现有非遗传承形态相结合,来扩展赵佗文化非遗传承的多元路径。赵佗诗词文化是古典诗词中的杰出代表,但又具有一般诗词作品所不具备的丰富的史学内涵和文化指标,这些诗词之上蕴含的历史元素能够在民歌、戏剧等多种典型的非遗形态中得到充分发挥。
四、赵佗文化的非遗应用
赵佗文化在现有的非遗门类中已经有了较为成功的应用案例,在尚未成为非遗的门类中也具有良好的非遗发展方向,比如包含赵佗文化元素的客家山歌,国家级传统戏剧非遗传承人裴艳玲和欧凯明主演的京剧《赵佗》和粤剧《南粤宫词》,赵陵所在地新华区赵陵铺村火流星等民间杂技等。
(一)客家山歌
在赣南、粤北、闽西等地流传的客家山歌,入选了第一批国家级非遗的名录。山歌是客家人祖传的民间说唱艺术,配曲有词,其中歌词就属于诗词范畴。客家先祖是来自秦朝的中原移民,在秦时随赵佗开辟岭南而进入南越地区。客家人广泛分布于赣南、闽西、粤北等地,客家山歌也集中流传于岭南的河源、龙川、惠州、韶关、梅州等地,山歌的传唱范围基本和赵佗主政龙川县、入主南海郡、建立南越国的轨迹相同。河源当地有纪念赵佗的越王山,客家人多在越王山唱响山歌纪念赵佗。山歌中多以赵佗开辟岭南和辑百越为讴歌对象,反映了客家先祖从中原随赵佗迁徙岭南和当地融合发展的艰苦创业过程,独具客家情怀,山歌将赵佗文化元素和客家文化完美融合,讴歌纪念了赵佗这位岭南人文初祖。
赵佗之后,客家人历代均有迁徙,客家山歌也随着客家人的脚步唱遍了岭南,赵佗文化也随着山歌在岭南山川间回荡。客家人对赵佗的感念情怀在山歌中得到了很好的传承。客家山歌是客家人的口头文学,内容丰富,语言生动,而且歌词结构严整,韵律和谐,具有富含原生态气息的诗词美感,歌词每句多为7个字,且一二四句押韵,韵用平生韵,这和格律诗词一脉相承。客家人的祖先自中原南下,进入南越之后多是聚族而居,守望相助。所以他们的方言得以世代传承,客家方言中多保留古汉语的语音和语汇特点,是研究古汉语的活标本。客家山歌歌词中也多保留古汉语的特点,成为研究古诗词古音诵读的经典文本。客家山歌从诗歌角度来说,属于口头相传的诗歌文学。客家山歌的非遗认定,对于赵佗诗词文化的非遗发展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
(二)京剧《赵佗》
裴艳玲是享誉全国的戏剧艺术大师,两度获得梅花奖,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传统戏剧的传承人。裴艳玲立足河北深挖赵佗文化的精神内涵,亲自编导并主演了京剧《赵佗》。全剧从青年赵佗别母出征,一直演到赵佗老年大义归汉,即使在真定赵陵受到吕后毁坏时,也以民族大义为先,维护汉越和平,终成一代百岁名王。全剧凭借裴艳玲精湛的唱功演技,用传统戏剧的形式将赵佗开辟岭南、和辑百越、南越称王、母子情深、千秋大义等情节展现得淋漓尽致,将赵佗身上的燕赵风骨和河北文化尚情重义作了生动诠释,这也是非遗传承人用非遗手段诠释赵佗精神的一次成功尝试。
京剧《赵佗》受到了观众的热烈好评,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观戏高潮。这也正说明了赵佗文化宣传推广的意义所在,反映了河北人民乃至全国人民对这位纵横秦汉的百岁帝王有着极大兴趣和深深敬意。京剧《赵佗》中的唱词合辙押韵,文采盎然,饱含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是赵佗文化在当代戏剧中的再创作。如第二场一开始,初入岭南的赵佗,大力促进中原移民和岭南百姓通婚联姻、和辑百越的一段唱词:
我赵佗亦非仙道亦非神,
我也是七情六欲、有血有肉、活灵灵的一个人。
兴起时,醇酒裂,倾杯豪饮。
春与夏,古与今,亦幻亦真。
明月朗,夜风清,好生安顿。
别用心,让男女,游戏选亲。
看惯了,沙场上,人头翻滚。
长相忆,孩童时,和睦友邻。
老与少,在田园,一瓢共饮。
春与秋,冷与热,茅舍依存。
离故土,守边境,关山险峻。
漓江水,南岭风,美女如云。
为的是,兴越国,繁衍不尽。
喜看这,月光下,秦越联姻。
但愿得,人丁兴旺,岁月如锦。
但愿得,风雨有避舍,炊烟舞和音。
相逢开口笑,秦越一家亲。
就这样有滋有味,一代一代,子孙满堂,膝下成群。
整齐的句式,和谐的声韵,伴随西皮流水流畅紧张激情的演唱节奏,将赵佗和辑百越的心理活动作了生动描写。从“看惯了,沙场上,人头翻滚”,转而想到“长相忆,孩童时,和睦友邻”,这就由征战的残酷想到家乡东垣的宁静,也把赵佗愿洗干戈作太平的理想进行了戏剧形态的解读。京剧《赵佗》的唱词就是赵佗文化在当代的非遗形式的延续。由此可见,将历代流传于民间的赵佗故事改编成戏剧、民歌等非遗传承形式,让赵佗文化内化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组成部分,以非遗的形式对赵佗历史文化进行再加工、再创作,从而让赵佗文化得到进一步的保护与传承。
(三)粤剧《南越宫词》
在京剧之外,其他地方戏剧种的非遗传承人也积极把赵佗文化、赵佗故事用戏剧和影视等形式进行传承推广。如广州红豆粤剧团排演的粤剧《南越宫词》就是讲述赵佗在岭南和辑百越的曲折故事,全剧突出的就是一个“仁”字,通过广东流行的传统粤剧形式,把赵佗纵横岭南、真情流露、为岭南百姓谋幸福的大爱仁心展现出来。广州粤剧院又将《南粤宫词》拍摄制作成电影,戏剧由舞台走向银幕。“《南越宫词》主要角色由欧凯明、李嘉宜饰演。著名粤剧艺术家欧凯明,是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梅、上海白玉兰奖获得者,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影片中欧凯明饰演的赵佗,从志得意满的壮年演到鹤骨霜髯的暮年,展现了南越王戎马半生、复杂曲折的一生。”[5]京剧、粤剧这些传统戏剧形式都是非遗的发展方向,欧凯明、裴艳玲等非遗传承人也都积极实践将赵佗故事和诗词文化应用于非遗戏剧,所以通过赵佗故事和戏文之间的转换,实现赵佗文化在戏剧和影视中的推广传承。《南越宫词》戏剧电影在广州南越王宫博物馆永久播放,已经成为一张讲述广州历史、讴歌南越王赵佗的城市名片,也带动了赵佗历史文化周边产品的文旅融合发展。
无论粤剧、京剧还是河北梆子、石家庄丝弦等非遗剧种,都可以借鉴裴艳玲、欧凯明等非遗传承人演出赵佗剧目的形式,将赵佗故事融于戏剧,将赵佗文化融于戏词,让赵佗文化和戏剧曲词唱腔之间发生融合,让赵佗精神在戏剧等非遗平台得到更好宣传推广,也为赵佗文化的非遗传承释放出积极思路。
(四)赵陵铺火流星
赵陵铺火流星是石家庄赵陵铺流传的一种民间技艺。火流星历史悠久,在赵陵铺全民参与度高。火流星传承人经常在赵佗公园内,伴着千载赵陵挥舞火流星。火流星在2013年被列入“石家庄市第五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火流星”表演形式是“一条约一米半长的绳子,两头各拴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笼,里边装上点着的木炭,把铁笼扣好,表演者抓住绳子的中间,慢慢悠起来,越悠越快。火借风力,木炭燃烧,暗夜里划出道道美丽的弧线,点点炭星随风洒落”[6]59-62。
火流星这种兼具健身和表演功能的杂技技艺,在20世纪50年代曾经大放异彩,成为了全体赵陵铺人的骄傲。1953年曾到当时的河北省会保定参加全省民间文艺汇演。当时流传着一句话“赵陵铺的流星出了名了”[7]94-95。关于火流星的起源尚未有明确的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火流星能在赵陵铺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和赵佗家乡、赵陵所在这个文化符号分不开。笔者曾听到当地老人讲述火流星的技艺和赵佗行军打仗相关,据说是赵佗深入岭南千里行军走夜路时,部队用火流星开路和联络。当然传说很难找到文献佐证,但至少说明了火流星技艺和赵佗文化具有高度关联。火流星的技艺融合了武术、杂技、锣鼓等脱胎于军事的民间技艺元素,特别是把火融合进杂技表演中,凸显了火流星对火的尊崇,这也与当地流行的点燃柏树枝趋吉避凶的“烤柏林火”习俗颇有渊源。所以赵陵铺火流星这个民间非遗项目,可以看作是赵佗文化的广义延伸。
(五)民间故事和口头文学
除山歌、戏剧等形式外,赵佗文化可能的非遗发展方向还应向民间故事和口头文学领域深入挖掘。赵佗的历史故事和基于此的赵佗文化在很多民间文学方面都有着传承,保留在口头故事中的赵佗故事和相应的赵佗文化数量庞大,内容庞杂。比如在河北大地和岭南山水之间都围绕赵佗有着很多符合非遗要素的口头文学作品。唐代传奇故事《崔炜》[8]216-220就叙述了书生崔炜,因善良援助了乞食老妇,由此一连串机缘巧合,后坠入深井,救起白蛇,白蛇感恩送其入南越王赵佗墓,得到无价之宝阳燧珠,出来后崔炜在番禺通过阳燧珠成为巨富,还娶了和南越王赵佗关系密切的侍女为妻。阳燧珠一直是关于赵佗的民间传说中的热门话题,广州的母亲河珠江的得名也和这颗传说中的珠子密切相关。
崔炜的故事不但在唐宋传奇故事中流传,甚至在越南的传奇故事集《岭南摭怪列传》中得到了再现。《岭南摭怪列传》是越南历史上重要的早期神话传说和传奇故事文献,由陈世法在大约15世纪编纂。书中故事大都移植自中国神话传说和传奇故事,与中国古代史中的大事,特别是秦始皇南征百越、赵佗发展岭南建南越国等密切相关。这些移植而来的中国故事尤其是关于赵佗的故事,已经影响着越南信史的叙述。《岭南摭怪列传》虽是传奇故事集,但很早就被几乎和它同时代编纂而成的《大越历史全书》引为信史。“15世纪末,越南出现的一部以文言书写的《大越历史全书》,由吴士连等编撰,是研究越南历史最重要的史书之一。该书在建构越南早期历史时,从更早的汉文讲史故事集《岭南摭怪列传》里引用大量材料,作为信史依据。”[9]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越南作者在移植这些中国故事到越南时,除了将故事人物名称、时空背景进行替换之外,还发生了基于故事和历史人物的情感态度的转换,正如有学者所说“:当这些中国民间传说被移植或转换成《列传》中关于越南民族起源等故事时,其间发生着怎样的演变;当一种叙述被置入另一种叙述后,在不同的语境下,原有文本怎样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涵义,以服务于另一种叙述意图;这些被转换的故事,又怎样影响着越南的‘信史’叙述。”[9]
通过以上例子可以看出,民间故事在国家层面和国民文化生活中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岭南的客家山歌,是植根于民间故事的歌曲反映,《崔炜》和《太平广记》辑录的传奇故事,更是基于民间故事民间流传的直接口头文学表达,所以赵佗文化应多结合民间故事,将文化和故事融为一体。诗词本身就具有故事的叙述功能,诗词的背后往往包含可以作为民间故事的素材。像清著名诗人吴绮的诗句“上客何来真汉使,老夫原是旧秦人”①参见栗强《赵佗公园:吟唱雁声千古的传奇》,转引自吴绮《寻朝汉台遗迹》,载《燕赵都市报》,2018-12-16。。这种生动活泼表现赵佗见到陆贾后那种惊讶和亲切,赵佗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老夫原是旧秦人”这种自信又幽默还充满乡愁的话语。诗词中这种凝练故事的诗句不少,需要研究者不断挖掘,尽可能延展非遗传承的路径来将赵佗诗词文化与各种非遗形态发生联动,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地宣传推广和传承赵佗文化,也才能将赵佗历史、诗词与文化旅游紧密结合,共同发展。
(六)主题文化公园
赵佗文化的非遗属性决定了赵佗文化可以和许多非遗门类进行结合,共同推广和发展。但任何形态的非遗传承,都离不开具体的场所,也就是非物质文化传承也需要一定的物质形态的场所支撑。围绕赵佗文化打造和建设文化主题公园,可以很好地实现赵佗文化传播的物质场所与非遗内涵相统一,将赵佗文化的宣传推广与促进地方旅游资源共同开发,打造文旅结合的发展模式。目前河北和广东两地已经打造了一些赵佗文化主题公园,比如河北省石家庄市围绕赵陵遗存建设的赵佗公园和广东河源龙川县围绕赵佗初入岭南担任龙川令为主题的佗城文化遗址公园,还有广州市围绕南越王宫、南越王墓遗址建立的文博文旅融合发展的主题公园等。这些主题公园的建立,对于传承和保护赵佗文化,拓展赵佗文化的非遗发展路径具有重要作用。
石家庄赵佗公园的修建,就是为了保护赵陵遗迹、弘扬赵佗的历史功业和精神文化,是石家庄第一所历史纪念意义公园。公园位于中华大街和赵佗路交叉口东南新华区赵陵铺赵佗先人冢旁。公园以沐浴了两千载风霜的赵佗先人冢为基础,全景式展示了赵佗文化的主要内涵。“公园分为主入口景区、尉佗楼景区、丰德林景区和赵佗先人冢、和辑园、朝汉台等六大景区。全园围绕赵陵坟冢的遗存,进行不同区域的设计,通过雕塑、碑刻、牌楼、展厅等形式,突出了赵佗和辑百越、开辟岭南、大义归汉的历史功绩。赵佗公园主题突出,设计精巧,既有历史遗迹,又有现代设计,游览园中,可以对赵佗和南越风云有一个直观感受。”[10]特别是园中的诗词碑刻,用碑刻形式展示存在于历代吟咏中的赵佗的“丰德”,将诗歌非物质的精神内涵通过成规模的碑刻陈列在公园的显著位置。这种把赵佗诗词集中碑刻陈列的形式,也成为赵佗文化的良好宣传推广形式。赵佗文化相关的民间戏剧、民间故事、口头文学等形态的传播都可以依托赵佗公园丰富的景观设计,特别是诗词碑刻、赵陵烟树等进行。赵陵铺非遗项目民间杂技火流星的传承人,就经常在赵佗公园这个特定场所,进行着非遗技艺的演练。赵佗公园也可以作为宣讲石家庄乡土历史的实践课堂,让学生走进这个场所,来感受赵佗历史和文化,这就实现了物质的场所和非物质的文化在千秋而降的赵陵烟树下相得益彰。
广东省河源龙川县佗城文化遗址公园依托已有2 200多年历史的佗城遗迹开发文旅,积极宣传赵佗文化,其中越王庙、越王井等古迹景点已经成为赵佗文化文旅开发的标志性建筑。特别是佗城独特的姓氏文化就是赵佗治理龙川、促进中原戍卒移民和岭南百姓交融共处的见证。“一个只有4.1万人口的龙川县佗城镇竟然涵聚了179个姓氏,一个仅有2 000多人口的佗城村居然包容了140个姓氏。这179个姓氏和37座姓氏宗祠遗址的发现,就是当年南下秦军在此驻扎、杂处、生息、繁衍乃至散行到岭南和世界各地的历史见证,是赵佗推行‘与越杂处’‘和集百越’政策的延续和结果,并从而使佗城成为岭南文化与中原文化结合的发轫之地。”[11]佗城当地也注意到了用佗城古城的环境来进行乡土历史教学。广州的南越王宫博物馆等地也推出了赵佗和南越国文化的乡土历史课程,赵佗文化完全可以作为河北、广东的乡土历史素材。佗城古城这类文化主题公园的建立,都蕴含和突出了赵佗的功业以及人文精神,宣扬了赵佗文化,为我们进一步探究赵佗文化的非遗传承提供了新的思路。
无论是石家庄的赵佗公园,还是河源的佗城,都在现有条件下对赵佗文化的宣传推广和非遗传承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受公园规模和保护传承力度以及思路的影响,主题公园宣传推广赵佗文化的功能发挥得并不充分,造成的社会影响也不够显著。所以对于赵佗文化主题公园的未来发展,还应从数量规模、摆放位置、设计思路、主题展示、文旅开发、非遗实践以及乡土历史教育等方向予以全面考量,比如改造和提升现有主题公园,扩大公园的数量规模,在赵佗一路南下的路径之上和石家庄赵陵以及广州南越王宫等重点位置,策划布局一些有影响力的主题文化公园,依托公园和大中小学合作,推出系列乡土历史课程和教材,让赵佗文化真正走进校园,在下一代的精神世界里扎根。总之,赵佗文化主题公园应尽可能结合赵佗文化的非遗发展方向,用物质的场所来固化非物质的文化,彰显精神层面的情怀。
五、结语
赵佗文化具有非常典型的非遗属性,可以从民俗、山歌、戏剧、口头文学和民间技艺等多个非遗门类寻找非遗发展路径。以河北石家庄为例,赵佗文化故事可以侧重于口头文学,也可以融化于山歌、戏剧中。石家庄可以围绕赵陵所在,结合赵陵的历史和赵陵铺村落历史,整理赵佗相关的民间故事,编排赵佗戏剧,整理和加工赵佗口头文学作品。特别应该梳理历代吟咏赵佗的诗词,把赵佗诗词推广出来,作为非遗申报的重点。还可以围绕赵陵所在,结合柏林庄等赵陵周边的村落,挖掘整理和赵佗相关的民俗,作与赵佗文化相关的民俗非遗探索。还可以针对赵陵铺火流星这一民间杂技,发掘赵陵周围的民间技艺,结合赵佗文化共同推广。在探索赵佗文化的非遗路径时,一定要重视赵佗文化主题公园的建设,要依托公园的物质场所,来进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地方高等院校还应该依托历史教学和人文通识教学阵地,宣传推广石家庄区域历史文化和赵佗等历史名人,通过乡土历史教学,培养宣传推广石家庄优秀历史文化的人才,引导大学生探索和实践传承区域历史文化的多元路径,做好赵佗文化的历史宣传和非遗推广,把主题文化公园打造成乡土历史教学的实践课堂,来固化和彰显非遗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