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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行》中唐泽雪穗的经济行为伦理探究

2021-01-31王晋茶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物质利益功利伦理

◎王晋茶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师范学院,河南三门峡,472000)

《白夜行》讲述了少年时期,女主人公唐泽雪穗被亲生母亲逼迫卖淫赚钱,男主人公桐原亮司撞见她在烂尾楼中被成年男性猥亵的瞬间,意外发现那个成年男性竟是自己父亲,为了保护雪穗,悲愤交加的亮司残忍地杀掉了自己的父亲。同时为了不让自己的“丑事”公之于众,雪穗伙同亮司再次杀死了正在被警察调查的生母。这段扭曲的童年经历也让二人产生共识:贫穷困苦的他们处于社会最底层,没有金钱和权力只能任人鱼肉。二人为了逃离这样的境地,毅然决然投入黑暗之中,把不惜一切代价获取经济利益、跻身上流社会作为人生唯一的追求,从而犯下了一桩桩丧失伦理道德的罪行。笔者从社会伦理学的角度分析了雪穗不择手段获取不正当物质利益的经济行为伦理。

所谓经济行为伦理,指的是交换过程的伦理。主要论述的是交换过程中是否存在平等、自由和公正之问题,也是经济行为中的道德原则问题。现实生活存在的经济伦理是以调节人们在经济活动中各种各样的利益关系为主题的。[1]在现实社会,人类之间的生存关系,究其本质可以说就是一种利益关系。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与斗争中,最集中地表现为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利益之间的矛盾;利益正当获得与非正当牟取之间的矛盾。因此,从商品交换的目的和手段来看,经济行为伦理包含并仅仅包含为本人利他和损人利己这两种类型。笔者正是从这两种类型去分析唐泽雪穗的经济行为伦理的。

一、雪穗的经济行为伦理

小说中,高中时期的雪穗,虽然已被养母收养,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欲壑难填的她被物质欲望一步步推向经济犯罪的深渊。初期,雪穗通过博取家教老师的信任,使用卑劣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取了其所在团队研发的游戏软件,以邮购方式出售获得大量非法收入。

在信用卡和借记卡等这些磁条卡片刚刚兴起之时,大学时期的她又联合亮司故技重施,偷盗他人借记卡和信用卡,让亮司通过制作伪卡、破解密码等一系列不正当行为盗取受害人银行卡里的现金。种种损人利己的经济行为也让雪穗在非法追求物质利益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她精心设计圈套,成功嫁给大学时期的“猎物”——高宫诚,利用高宫家的社会地位和“高宫太太”的头衔开办自己的高档精品服装店,源源不断的高收入还是没能让雪穗停下对不正当物质利益追求的脚步。在计算机技术开始发展之时,已为人妇的她再次通过偷盗的方式盗取了自己丈夫高宫的公司专家系统用户名和密码,让亮司以黑客身份入侵他人公司电脑,获取机密,用以操控股票市场,大量敛财。在持续不断的高收入催眠下,雪穗意识到高宫已再无利用价值,此时的她便设计让高宫出轨,自己以受害人的身份获得一笔数目不菲的离婚补偿金。

由此可以看出,雪穗主要采用偷盗他人有形或无形财产的方式,把个人和他人的经济利益完全对立起来,最终选择了损害他人正当利益以获取自身不正当利益的伦理行为。因此,通过采用损人利己的手段来获取不正当利益是雪穗经济行为伦理的典型表现。

二、形成原因

《白夜行》中主人公唐泽雪穗的一系列经济行为,是以当时社会处于经济变革时期为背景的。《白夜行》的故事发生在1973—1992年间,当时的日本发生了石油危机和泡沫经济,经济开始衰落,许多普通家庭因此背负债务,经济的萧条致使物欲横流,金钱崇拜大行其道,加之后现代思潮盛行天下,消解了以理性主义为中心的逻各斯主义,对于事物认识、解释的唯一性随之消亡,理性被瓦解;而且,后现代文化也消费了一切真理,所有事情于它既无真理更无意义。[2]处于变革期的经济背景,让雪穗对金钱的欲望不断增强,理性的消亡、传统理性价值道德权威丧失,在让雪穗对人和金钱的控制欲增强的同时,也不断走向自我极度扭曲和疯狂的状态。

1.道德品质中的贪婪

雪穗道德品质中的贪婪,让她一步步沦为金钱的奴隶。在高中时代,她通过盗取别人游戏程序,在市面上出售,获得了大量非法收入。之后贪得无厌的她又伙同亮司盗用他人的银行卡,在银行卡片认证措施出台之前,又大赚了一笔。从私家侦探调查出她所拥有的婚前财产数据可以看出,她在高中和大学期间通过这些不正当经济手段已经累积了很多非法收益。事实上,凭借这些不正当收益她完全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贪欲极深的她却丝毫不想收手,认定高宫诚的家世可以帮助自己拓展事业,为自己继续积累财富助一臂之力,竟然以自己的婚姻和下半辈子幸福为牺牲品,毅然决然嫁给已经移情别恋的高宫诚。她因此也开始在“高宫太太”的头衔保护之下,有声有色地开展起了自己精品服装店的事业,期间还利用丈夫技术员的身份侵入他们公司的电脑内部,获取机密,操控股票市场。当发现高宫再无利用价值之时,又设计让高宫出轨,自己以婚姻受害者的身份获得抚恤金并成功离婚。这时,一名光鲜亮丽、事业有成、拥有丰厚物质财富的女强人形象也跃然纸上。此时的雪穗完全不用依附于任何一个人仍可以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但贪念永无止境的她竟然又再一次选择牺牲自己的婚姻,嫁给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大型制药公司的董事,当然雪穗看重的也只是这个人的财力和势力,想通过这把强有力的保护伞进一步扩展自己的事业。终于,精品服装店大阪分店开业了,这也为雪穗进一步敛财提供了又一重强有力的保障。对物质的贪婪欲望让雪穗丧失了最基本的伦理道德底线,她一面通过不断侵害他人的合法利益获取非法收入,一面还试图通过经营正当事业累积财富。只专注于物质的雪穗从不曾停下追逐利益的步伐,看不到欲望终点的她最终只有与金钱和地位作伴,留下一副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的孤独躯壳。

2.童年阴影导致对物质利益异常渴求

弗洛伊德的童年阴影理论认为:一个人若是经历创伤事件,尤其是在孩提时代的创伤经历,对这个人的一生都会产生重大影响。这样的创伤事件会给主体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会让主体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和永远也抹不掉的阴影。有些创伤经过一段时间似乎已经被抚平,但如果被一些类似的人、物或者情景再次触动,仍旧会被主体回忆起来,随之会让主体感到沮丧,甚至情绪失控或行为失控。这便是童年创伤记忆。[3]其包括创伤事件和记忆两方面。心理学家雷诺·泰尔也曾指出,儿童若是经历过一次创伤事件,会终生对它保持不可磨灭的视觉印象。另外,心理学上将记忆定义为:“个体对其经验的识记、保持以及再认定回忆。”记忆可以说是人类对时间的超越,记忆的核心意义并不在于去复活心里曾经的那个场景或唤醒曾经体验过的事件、情感,而在于塑造人类的心智。[4]

根据童年阴影理论,结合小说中雪穗的种种行为,可以发现童年的创伤记忆成为雪穗人格、气质、性格等心理健康发展的障碍,[5]阻碍了她正常经济伦理观的形成,同时也使她沦为童年创伤记忆的受害者,这种记忆以强大的负面效应带给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让她深陷泥沼不能自拔。雪穗经历的童年创伤事件,让她一度认为正是因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所以只能任人宰割,只能被迫成为那些有恋童癖男人们的玩物;正是由于家境的贫穷才让妈妈泯灭人性地逼迫未成年的她通过卖淫来换取生活费。因此,雪穗一系列的经济行为、经济犯罪都源于她对金钱和社会地位的渴求,她在成年时期不择手段、道德沦丧,犯下种种罪行也只不过是想累积社会财富、摆脱社会最底层进入上流社会而已。而这些正是雪穗童年悲剧的源头,也是她童年时期最缺失的两样东西。对于雪穗而言,采取什么手段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因此,可以看出对金钱和社会地位的这种渴求心理成为她不良经济行为的催化剂。

3.受不良社会风气影响时家庭控制功能的失效

1943年,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的需求层次理论,从侧面反映了满足人们物质方面的需求是保障人类最基本权利的要求。另外,社会伦理学也告诉人们: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们由于贫穷,但同时又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而不得已选择被人鱼肉的工作,因为他们意识到不工作就会饿死。也就是说,处于社会底层的穷人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物质财富的匮乏往往得不到与之相应的政治权利(选举权、维护自己合法利益的司法权等的实现需要物质基础做保证),他们大都处于一种形式上的自由与民主状态,这不是一个公正的社会秩序该有的状态。正如罗斯福在《正义论》里所阐述的,一个公正、和谐、安定的社会,必须把最基本的物质资源向社会弱小者倾斜,让他们获得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最低限度的物质资源。[5]这些都表明了物质条件对一个人的生存和社会的公正安定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众所周知,1970年代前后经历过两次石油危机的日本,地价、股票飞速上涨,1980年代后期1990年代初期泡沫经济的幻灭,带来日元贬值,日本经济开始陷入低迷,大批企业倒闭,失业就像家常便饭摧残着人们脆弱的心灵,对金钱和物质的渴望充斥着人们不安的内心,金钱和拥有物质利益的多寡也成为当时社会衡量人们是否成功的重要标尺。《白夜行》故事正是发生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之下,可以看到小说中到处充斥着这样的描述:街道破败不堪、烂尾楼随处可见、人们认为金钱会主宰一切、内心对生活充满恐惧和不安……另外,上广荣治在《社会伦理读本》一书中提到了1989年前后日本的社会现象:现在的日本人只是拘泥于金钱崇拜,都认为物质是万能的,没有比满足自己的物质需求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由此可以看出置身于物质利益大于一切的社会环境中,容易导致人们陷入一味追求物质利益的怪圈。如果没有公正的社会秩序作保障,人们极有可能为了物质利益剑走偏锋,此时家庭控制功能的有效发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这种不择手段实施经济犯罪现象发生。

所谓家庭控制功能是美国著名社会学家特拉维斯·赫希提出的理论。赫希认为人类归根到底还是动物,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犯罪,实施犯罪行为在一定程度上讲是人的本能反应。因此,当摆脱文明束缚之后,人们都极有可能实施犯罪行为,大部分人之所以没有踏上犯罪道路,是因为外在的社会控制机制遏制了人们的犯罪苗头。这种控制机制是指家庭、学校、社区等社会控制机构,假如社会控制机制的作用被削弱或不复存在,在没有任何制约下,犯罪就会成为社会中最普通的一种现象。[6]赫希还认为人与社会间构建的“社会纽带”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抑制人类实施犯罪。因为这样的“社会纽带”能让人们增强自己的社会责任感,认同社会规范体系,当一个人认识到自己的家庭和社会对他的期望值很大之时,传统的道德规范以及社会秩序体系对他而言也越重要,就越能发挥“社会纽带”的功效,在“社会纽带”制约下,他就会对实施犯罪产生抵触心理。在由依恋、追究、参与、信仰四个元素构成的社会纽带中,依恋在家庭关系中表现得特别突出。[6]所谓依恋,指的是个体对家庭或家庭成员的情感联结,如果他与其他家庭成员感情深厚,并充分尊重、认可这位家庭成员,就越会在意这个人对自己的期许;反之,则不会受彼此间规范的制约,从而导致他实施不良行为。

小说中不管是在原生家庭还是在再生家庭,雪穗都处于单亲家庭。由于原生家庭的贫穷,雪穗的妈妈竟然靠出卖女儿的身体来赚钱。妈妈薄情寡义,没有一丁点母性,让雪穗和妈妈之间毫无依恋和羁绊,所以在发现母亲有自杀倾向时,雪穗内心是希望妈妈快点死去的,因此原生家庭对抑制雪穗不择手段实施经济犯罪的家庭控制功能是不可能发生任何效用的。而雪穗生母过世后被收养的雪穗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对所有人都有戒心。从筱家一成说被收养的猫的事可以看出,即便被收养,雪穗仍然缺乏安全感,对包括养母在内的所有身边人都怀有戒心,这其中和雪穗的童年经历和性格都有关系,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雪穗虽然成为礼子的养女,但她也不会和礼子亲近,从礼子根本不了解雪穗可以看出两人关系也只限于表面上的母女关系,根本没有深层次地交流,所以更不用说对礼子依恋心理的形成了。所以社会控制功能在雪穗新家庭中无疑也是失败的。失去了和母亲间“社会纽带”的制约,对雪穗而言,为了追求物质利益不择手段地实施经济犯罪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4.违背了奉献和功利相统一的原则

功利与奉献是经济伦理关注的一对范畴。奉献观表明,获取物质利益的主体都要为社会和他人做出应有的贡献,否则是无法实现功利目标的。而功利观表明,主体竭尽全力追求的便是功利,获取利益被功利观拥护者看作是天经地义的权利和伦理天职,尽管这种功利观在反对把幸福寄托给来世天堂的禁欲主义方面曾有过进步意义,但赤裸裸地反映出把追求个人利益当作“人类行动的一切动力”(霍尔巴赫)的利己主义本质。[7]

欲获取利益的主体只讲奉献不谈功利,不符合经济发展规律,只讲功利不讲奉献只会造成为了经济利益不择手段地犯罪现象丛生。所以,必须坚持功利与奉献相统一的原则,才能实现以功利伦理为基石、奉献伦理为导向的道德生活新格局。

纵观全文,唐泽雪穗为了自己的物质利益、只是一味地以功利作为自己经济行为的导向。在她开办精品服装店时,虽说服装店为很多上流社会的人群提供了高端和适合他们穿搭的礼服,这从一方面说明她在经济活动中实现了对社会奉献的原则。但她前期开设服装店的资金是通过窃取别人游戏程序进行贩卖、盗刷他人银行卡以及违法操纵股票市场等不正当经济行为积累的,这些原始资金可以说是赤裸裸的通过损人利己、侵害他人合法权益和利益的方式获得的,这样把功利主义贯彻到底的人物形象也彻底背离了功利和奉献相统一的原则。而且在当时的日本,如果没有优渥的家庭条件和尊贵的权势庇佑,女性外出工作是会处处碰壁的,深谙这一点的雪穗,在选择结婚对象时只是把对方的家世和钱财放在考虑范围之内,当发现高宫结婚前已移情别恋,她步步为营设计圈套假怀孕后成功嫁给高宫诚,就是在为婚后经营自己的事业铺路搭桥,这也从一方面说明她在前期规划经济行为时,不顾他人合法权益只把功利作为目标导向,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当作筹码。当蒸蒸日上的事业不再需要高宫庇佑之时,她又设计让高宫陷入婚外情,以受害者的身份获得价值不菲的补偿金,从这段被她充分利用完每一分价值的婚姻生活中抽离出去。这种获取物质利益的方式又是完完全全通过把高宫的正当利益作为牺牲品而实现的。雪穗在获取自己物质利益过程中,就是因为违反了追求功利和奉献相统一的原则,才会导致她不顾他人合法利益,以窃取他人劳动成果,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牺牲他人合法利益等方式实施经济犯罪来获取非法收益。

三、结语

《白夜行》中雪穗一系列的经济行为伦理,可以说是当时经济变革期的社会环境、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和后现代文化环境共同熏陶下的结果,但最主要的还是在她贪婪的个人道德品质和对物质无止境的欲望催化下而产生的“杰作”。作者以丑恶、畸形的状态呈现出来的经济行为伦理,也不同程度地体现出作者对徘徊在社会底层、伦理道德边缘的小人物的担忧与关怀。这样的经济行为伦理引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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