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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滤镜美颜的突围:短视频视觉消费语境下的狂欢与凝视——基于对“丁真的世界”走红的探讨

2021-01-30易云梅

视听 2021年5期
关键词:丁真美颜男孩

□ 易云梅

2021年2月9日,丁真在其微博社交平台上发布新歌《1376心想事成》,迅速登上微博热搜榜。在2020年11月,来自四川省甘孜州理塘县的藏族男孩丁真无意间被摄影师胡波拍摄下来,关于他的一条不到10秒的抖音短视频吸引了巨大关注。这个没上过几天学,汉语说得结结巴巴,不会写字的康巴汉子,因为纯真的笑容被广大网友奉上“甜野男孩”的昵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迅速走红,关于他的话题屡屡登上微博热搜。他的走红甚至吸引了日本媒体的关注与报道,日本朝日电视台以“因为太帅成为地方观光大使,在社交网络上人气爆棚的19岁少年”为主题,报道了丁真意外走红的过程。

一、身体消费:田园牧歌下的“甜野男孩”

作为“理塘县旅游大使”,丁真在微博上引发了四川日报、西藏日报等官微之间的“争斗”(battle),以及包括山东、陕西、青海、云南、湖北、辽宁、江苏等多地官微和媒体的“邀请丁真来我家乡”的抢人大战。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华春莹甚至还在推特上介绍了他:“一张灿烂、阳光、天真的微笑照片在网上走红后,丁真最近成为了社交媒体上的明星。”

(一)稀缺审美渴求:原生态的清澈少年

在消费主义大潮中,人体借助大众传媒的崛起成为当代重要的审美对象并形成身体景观。丁真绝美的脸部轮廓和健朗的身材满足了网民对超越磨皮的美颜的渴求。

2020年11月11日,在一个不足10秒却火爆了全网的短视频中,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大男孩在镜头面前露出羞涩的笑容,在视频的弹幕和评论区里爆发了对丁真原生态颜值的赞叹。评论区的惊讶和赞美,反映出人们对于无滤镜呈现出的这种稀缺性的审美渴求以及完全不同于精修磨皮的身体美学主张。不断迭代的“会拍照”的手机对于前后置摄像头、超高清人像像素等的不断升级,市面上各种经过算法精心调制角度的“美颜相机”App的普及,技术不断打破对现实的再现,侵入了日常的审美领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行为和交流方式。原生态清澈少年丁真的突围,无疑是对规范化的滤镜审美体系的突破,满足了用户对真实呈现的渴求。

法国哲学家保罗·维利里奥在《视觉机器》中提出了图像演进的三层逻辑,即图像的形式逻辑时代、辩证逻辑时代和反逻辑时代(保罗·维利里奥,2014)。而丁真之所以受到广泛的关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他的身体并非由技术和机器所制造和雕饰。他是真实的、可触摸的存在,而非维利里奥所言的“刻写的、再现的存在”。因此,丁真的短视频迅速地被截图、保存、实现了爆炸性的网络传播。

(二)市场化的身体:异质特性迎合消费逻辑

在消费主义时代,身体成为消费的对象,成为“心理所拥有的、操纵的、消费的那些物品中最美丽的一个”(让·鲍德里亚,2001)。短视频中的丁真有着黝黑的脸庞和独特的民族服饰,一方面向人们展示了康藏高原的淳朴民风,另一方面也给观看者提供了不同于城市规律的别样景观。丁真厚重的黑头发,长期接受日照的具有纹理的脸庞,有些干裂但又始终保持微笑的嘴唇,都与城市广告里的男主角白皙的脸庞、整洁的衣冠有着本质区别。

丁真身上异质的特性也在迎合市场消费的逻辑。平台通过推荐机制将丁真这样的异质性身体作为模板,让其他人知道这种身体也可以成为顶流,进而引发人们对这种独特性和异质性身体的模仿和再造。丁真的微博有着148万的粉丝,他的稀缺性和不同于其他网红的异质性实现了流量上的突围。

二、凝视与反凝视:颜值何以为正义

在虎扑的论坛上,曾发起过一个话题为“你觉得丁真有你帅吗?”的投票,最后有63%的投票网友觉得自己比丁真帅,不少网友们还借此晒起了自拍。网友们对丁真的讨论并没有停止,部分网友对丁真现象的恨与嘲讽也在网络世界中不断迭代。只要在百度的搜索框内输入“我觉得他的眼神很纯真,有一种野性的美感”,就会出现无数与丁真相关的“恶作剧”截图。除了截图、语言的戏谑外,还有不少侮辱性的评论。

(一)前所未有的“女性凝视”

“男性气质从不存在于一种单纯的状态之中,而是多层情感共存并相互矛盾的,男性气质中必然包含了女性气质”(R.W.康奈尔,2003)。丁真在被媒体和大部分女性正面赞扬和肯定的同时,也成了新一代男性的公敌。这背后包容着一种容貌的审判:在某些男性眼中,丁真单纯靠“脸”出圈,火得没有道理。从网络投票到通过文字、图片对丁真进行戏谑和负面侮辱,都在显示着丁真终于引起了部分男性的容貌焦虑了。

当男性群体还沉迷在“白幼瘦”的统一标准时,突然发现女性对男性的审美不再停留在他们的想象中:她们不再需要所谓的英雄,不再仰仗强壮的臂弯,甚至不再期待家境富有。丁真打破了男性群体对女性“梦中情人”的认知。

一些网友甚至翻出当地的比美大赛,试图“证明”他不符合康巴汉子的审美标准。他们认为正宗的康巴男人,外形彪悍、洒脱豪放,随身携带着三件宝。而丁真于传统的康巴男人而言,则显得瘦弱青涩。网友们全然无视生活在高原的藏民特征,搬出陈旧的肤色歧视。在固化的男性视角中,没人相信黑色是美的(black is beautiful),所以他们觉得丁真火得莫名其妙。显而易见,“白”这一审美已经挟持了全世界,光是女性“肤白貌美”还不够,男性也被期待白到发光。

丁真的出现让部分男性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女性凝视”,这让习惯处在自上而下的主视角的他们感到极度不适。

(二)由来已久的“男性凝视”

“我们所拥有的并加以思考的身体是我们历史、文化记忆、政治经济总的媒介”(约翰·奥尼尔,1999)。当下的男性对女性的凝视又是一种怎样的视角呢?回想起“网红脸”这个词最初走红,便是网络上都长着大同小异的欧式大眼、高鼻梁的锥子脸。这种趋同的审美标准,也促成了美的“修正史”,从线上P图到线下整容,模板式的美似乎可以被轻易塑造。而终归到底的受益人,就是让审美走向狭隘之道的凝视者。

“我们尊敬另一位主体,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杰出品性,而是因为他存在着某种基础性匮乏”,这个基础性的匮乏便界定了他的存在(斯拉沃热·齐泽克,2004:11)。值得庆幸的是,女性并没有被时代的审美形态捆绑。在越来越多猛男热衷于油头粉面的时候,她们看到了丁真这种不一样的美。她们为丁真造了一个新词“甜野男孩”,说他“野性与纯真并存”。这一种对纯真的向往,可能与现代标准的审美无关,与网红也无关。

三、个体编码:镜头后的真实景观

居伊·德波认为“景观是宗教幻觉的物质重构,景观技术并没有驱散宗教的乌云”(居伊·德波,2017)。围绕丁真的话题不仅仅只有对他所处环境的拍摄,还有对丁真本人生活资料的挖掘与披露。

(一)真实的景观:日常生活的呈现

欧文·戈夫曼认为面具代表自我概念,“我们不断努力地表现角色,这种面具就是更加真实的自我,即我们想要成为的自我”(欧文·戈夫曼,2016)。丁真褪下了常穿在镜头前的民族服饰,在自拍镜头面前比了一个中指,有的人则认为丁真也曾是“非主流男孩”。另外一个争议是关于丁真抽烟的视频广泛流传,视频中丁真熟练地口吐烟圈引来了众多网友的围观,认为丁真这样的形象与之前淳朴的赛马王子人设有些不符。

当丁真不再是视频中那样的美好、清澈和朴实后,镜头祛魅后的个体是否还值得推崇?无论是在视频中竖立中指还是后来抽烟的行为,都可以算作是镜头后的真实的景观。

(二)景观的堆聚:忽略现实生活真相

对丁真身体的过度关注,以小见大地反映了数字化技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遮蔽。在视频化的传播过程中,我们尤能看到,网络对贫困地区的绝美男孩健朗的身体和美颜的喜爱,和对丁真个人想法、精神世界及他所在地区发展的漠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们热衷于探讨丁真虽布满日晒痕迹和纹理的脸部器官、在镜头面前依旧“能打”且近乎“完美”的黝黑的身体皮肤,不断地消费着绝美少年这一符号,而不在乎丁真这个人有着怎样的精神世界,他贫困的家乡该怎样发展。尽管有微弱的声音建议“丁真好好念书和好好学汉语”,但在微博和直播平台上,这样微弱的声音几乎是零分贝的存在,被“丁真真帅”“丁真做我老公吧”“丁真绝美”这样的话语所淹没。

四、结语

丁真的意外走红,引来了互联网时代线上线下的一场视觉狂欢。丁真的“美”满足了人们对于田园牧歌生活的想象,满足了人们的稀缺审美,借助消费主义浪潮,成为了当代重要的审美对象并形成身体景观。当“甜野男孩”开始突围滤镜美颜时,女性在这场狂欢中占据了主动权,男性容貌开始被讨论和“凝视”。在这场对丁真身体的过度关注中,也以小见大地反映了数字化技术对人类精神世界的遮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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