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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文化交际视域下的异质文化互文性思考
——以《喜福会》为例

2021-01-30段文霞

视听 2021年11期
关键词:福会喜福会异质

段文霞

我国著名社会学家顾嘉祖曾指出,扩大文化交际的研究不能停留在文化的表面,而是应该深入研究文化的深层次内涵,而这些深层次内涵在很多时候都体现在文学作品中,因此,要善于从文学作品视角来深入研究跨文化交际①。美国华裔女作家谭恩美著作的长篇小说《喜福会》具有非常高的传广度,被翻译成三十多种语言在全球范围内传播。其内容主要是以华裔母女间的冲突为主线,以女儿和丈夫之间的冲突、两位母亲之间和两位女儿之间的冲突为辅线,具体阐述了中华传统文化与美国民族文化之间巨大的差异。也正是因为文化的差异造成了母女之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存在一定的隔阂,这其实就是中美文化之间的冲突。这里牵涉到了异质文化从互相对抗,到互相理解,再到互相接受的演进过程。尤其是在经过痛苦的挣扎与反复的抗争之后,两种文化终于统一与相容,这也就证明了文化的同源性和同根性。主人公经过反抗和挣扎后,在异质文化语境中逐渐明白了自身的根脉是深深植根于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的,异质语境并不能使其重塑文化根脉,只能使其在接纳异质文化的基础上更好地理解中华传统文化的底蕴,从而达到跨文化交际的融合性。本质上是异质文化之间基于互文性的彼此理解与接纳。

一、《喜福会》中文化冲突的具体表现

(一)母女关系的冲突

母女关系是《喜福会》整篇小说的主线,是文化交际冲突最为集中的体现。作者用了非常多的细腻的文笔来描述四对母女之间的交际传统,主要体现在以中华文化为背景的母亲一方和以美国文化为背景的女儿一方,而母女之间的交流互动就成了中美两种文化之间碰撞的具体行为。美国的文化讲究自由与平等。自由,指的是个人的行为与思想不受其他人控制;平等,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哪怕是父母子女之间也同样如此。但是中华传统文化与之完全相反,中国文化讲究的是孝道与服从,追求集体价值最大化,个人利益在很多时候要服从于集体的利益,父母可以支配子女。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在交际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文本中,母亲们是作为初代移民者出现的,她们从一种本土文化语境直接过渡到了异质文化和生活语境中。她们是最为艰难的拓荒者,亦是被两种文化语境彻底割裂自己一生的人。她们前半生是在典型的中国传统家族式或宗族式环境中成长的,她们的后半生却要带着这些印记在异质的美国文化语境中生存。因此,在她们的思想深处,家长可以完全“操纵”女儿们的生活,包括读书、工作、嫁人等,并且认为家长有着更多的社会阅历,只要女儿们按照自己的思想学习、生活,就一定会幸福。甚至在很多时候,女儿们的生活规划就是母亲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这些思想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家长制。但是女儿们没有受过这种传统文化的熏陶,她们生长在注重个性张扬的美国文化下,追求的是女权主义,崇尚的是个人权利神圣不可侵犯,哪怕是自己的父母也不可以。而这两种思想在交流的时候必然产生冲突,文中吴夙愿和吴菁妹母女就是这种冲突的典型代表。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母亲,试图以一种中国式的母爱和亲情逻辑介入女儿的生活,以自我牺牲和自我感动式的艰辛付出来供给女儿高昂的钢琴学费,寄希望于培养出精英层次的女儿。但是吴菁妹却不认同母亲的观点,一直在以不同的方式反抗着。如在钢琴比赛中故意出丑,以打击母亲的意愿和积极性。同样,母亲琳达创造了一切条件来培养女儿学习下棋,目的就是想炫耀一下,但女儿却无法接受,于是各种对抗反复上演。女儿甚至大声呵斥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自己学习下棋,而把女儿作为炫耀的资本?可能在美国文化语境中成长起来的女儿,很难认同母亲的自我牺牲式付出,更难理解母亲寄望于自己身上的精英主义理想。她似乎更期待母亲成为除了“母亲”之外的角色,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好,成就自己的理想,而不是成就女儿的理想。或者换言之,在女儿眼里,母亲是一个失去了自我的人,而在美国这样一个崇尚独立自我的氛围中,她很难理解和接受这样的母亲对于自我的诸多安排。

(二)夫妻之间的冲突

在《喜福会》中,夫妻之间因为文化的不同而产生的冲突也是主要内容。女儿们虽然对母亲们根深蒂固的中华传统文化持否定态度,但是她们终究是华夏儿女,五千年的中华文化是很难被二十几年的洗涤隔绝的。在她们的身上依然有着许多中华文化元素的存在,如谦虚与温顺、对丈夫的依赖等,这些元素在她们的婚姻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说中,女儿们选择的对象都是美国人,而且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在丈夫们的身上看不到一丝中华文化的影子,有的丈夫追求自由平等甚至到了放荡不羁的地步,而这些是和中华文化完全背离的。

罗丝和莉娜两个人的婚姻生活恰恰验证了中美两种婚姻相处模式的差异与冲突。罗丝选择了典型的中国式贤妻良母角色,支配她婚姻生活的逻辑是“出嫁从夫”,所以她对于丈夫泰德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从恋爱到结婚,罗丝对于泰德都是一种仰视的目光,她将自己的移民者身份放得很低,而将泰德这样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身份擎得颇高。她将泰德视为自己的英雄,而自己是被拯救的落难公主,这种心理很明显带有浓厚的男权色彩,既有女性对于男性的仰望,亦有移民者对自我文化身份否定的影子。罗丝在婚姻中的自我定位是一种典型的具有牺牲和奉献精神的传统中国式家庭主妇,这恰恰是一种美国语境中女性失去自我的典型表征。不同于罗丝辛苦付出换来了婚姻的艰难维系,莉娜的婚姻则在一种美国式的自我与平等规则下土崩瓦解。莉娜很难理解和适应夫妻双方各自为战的美式婚姻逻辑,所谓的彼此的独立空间也好,所谓的互相尊重也好,在她看来,这是失去了夫妻应有之道的。她所理解的婚姻是彼此互相支持,彼此建立亲密关系,互相分享。所以在现实生活中,莉娜根本不适应美国式的家庭生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与丈夫的关系。为了保持一份稳定的感情,她对丈夫的一些不良习惯“忍辱负重”,甚至希望通过付出一定的金钱来挽回夫妻之间的感情,但是最终依然失败了。

女儿们婚姻的失败不是她们个人的能力不行,而是各自文化思想的不相容。女儿们的内心深处还有中国文化的“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在作怪,但是美国的丈夫们只以个人为中心、自由潇洒和对婚姻的不重视。这本身无对错之分,而是因知识文化背景不同所导致的在婚姻认知上的差异,即中美文化碰撞在婚姻之中的典型表征。

(三)朋友之间的冲突

小说中四位母亲表面上是朋友,女儿们小时候也是朋友,但是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截然相反。吴宿愿和江林多虽是多年挚友,但她们之间的相互比较贯穿一生。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两位母亲表面上一直没有发生冲突,可背后却总是默默地比较,甚至在很多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表面是和谐的,实际只有她们两个人自己明白其中的“火药味”。这就是中国文化的集中体现,中国人讲究“隐忍”和“比较”,而且“比较”是建立在“隐忍”之上的。所以,她们不可能在公众场合撕破脸皮,她们的计较从来都是默默无声的。一方面,这是为了维持大家同为移民者的集体和谐,要知道在异乡的同胞总归是少数;另一方面,这是几千年的中华文化传统带给她们的影响,女性不适宜在大庭广众之下恶语相向,失了所谓的“体统”和“颜面”。

但是,女儿们不同于母亲们的处事,她们的冲突表现与母亲们的含蓄截然相反。她们之间的冲突是激烈的,是在表面的,她们从不顾及旁人的观点和想法。例如,韦弗利和吴菁妹之间的冲突可以用恐怖来形容,她们当着长辈的面发生了剧烈的争吵,甚至带有人身攻击,却毫不顾忌在场长辈的感受。这就是美国文化的集中体现,可以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要不违反法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争吵,这一点和母亲们要求的含蓄委婉是完全不同的。中国人认为这是最无礼、最粗鲁的行为,而她们却毫不避讳。这毫无疑问地引起了中国母亲们的尴尬。华裔母亲和美国女儿们在朋友之间发生冲突时的不同表现和交际风格具有悬殊的差异,暴露了中美两种文化的内在区别。

二、《喜福会》中异质文化的互文表征

显而易见,如果用简单的家庭伦理冲突来解读《喜福会》中的各种矛盾,是很难说服读者的。这些冲突从更为深刻的意义上来说,是不同文化语境中成长起来的个体,在面对异质文化时展现出的理解焦虑、接受焦虑和情感焦虑。处于这种焦虑感中的个体,在面对与自己有着亲密伦理关系的亲人和爱人时,无法选择逃避,唯一能做的恰恰只有接受。而接受的根本前提是说服自己对对方产生文化认同感。

从某种程度上说,所有文化都具有同源性,中美文化亦是如此。最终的走向是大同,在形式与内容上的相互包容,这显然是一种“异曲同工”的效果。当然这种包容不是两种文化的完全包容,而是具体到单独个体的文化碰撞、文化接受与文化融合。在《喜福会》中,作者在一开始通过母女之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的文化交际传统来突显中美文化的不同,但是在故事的最后发生了很多的改变。母亲们在内心深处逐渐认同和接受美国文化,无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有着一定的改变;同时女儿们也经过事业、生活、婚姻的挫折逐渐认识到中国文化的优势和美国文化存在的不足,理解到母亲的良苦用心。母女之间的关系也由剧烈的冲突逐渐走向包容和理解。

小说的最后,作者描述到吴菁妹在母亲去世之后有着无尽的愧疚,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同时也促使吴菁妹从内心深处对中华文化不再抗拒,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接纳了中国文化,在她的心灵上实现了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的相容②。吴菁妹为了找回对母亲的思恋,代替母亲坐上了喜福会的麻将桌,同时回到中国看望自己的两个姐姐,这也是对中国文化的认可。在这场文化融合中,作者谭恩美把不同文化的两代人、两类人连在一起,把跨文化研究所探索的“多元融合”由理想变成了现实。异质文化在碰撞冲突之后,彼此互相接纳,互相交融,在自身文化传统的基础上对异域文化产生了理解,这种理解往往伴随着试图汲取异域文化的精华部分。

三、异质文化互文与文化趋同的反思

文化是一个群体共享的意义系统③,决定我们作为社会成员对世界主要事物的感知、认识和态度。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会受到一种文化的熏陶,日积月累,这种文化就会在一个人的思想深处产生根深蒂固的影响,会按照这种文化的内涵来思考和行动,左右其生活方式、行为习惯、做事原则等。也正是因为文化有着如此大的影响,才会导致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交流的时候具有思想、行为、道德上的冲突,而且这种冲突是根深蒂固的,很难在短时间里得到改变。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无法改变。客观来说,文化的交流融合和多元包容从来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只能在彼此碰撞之中产生理解与认同。跨文化交际顾名思义指的是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的交往,亦是异质文化的相互影响,不同文化的碰撞与融合的过程。《喜福会》作为中美文化碰撞的典型范本,无疑揭示了异质文化从冲突到融合的演变历程。我们完全可以由此窥一斑而知全豹,即异质文化的互文和认同都是需要时间渐趋演进的。在这个演进过程中,作为本土文化的主体与作为异质文化的主体都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去理解和接纳彼此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化传统,因为这不仅是个体现实生存的必需,更是不同文化的历史得以延续的必需。

四、结语

综上所述,异质文化之间的彼此互文、互相理解与借鉴,从来都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尤其是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的广泛推进,异质文化之间的碰撞交流渐趋常态化,这意味着异质文化之间的互相影响在逐步加深。谭恩美的《喜福会》作为揭示中美异质文化碰撞与融合的典型范本,通过母女之间、夫妻之间、朋友之间的文化冲突,不仅描绘出跨文化背景下异质文化的交际特点,而且揭示了全球化语境下文化互文的必然性。对于异质文化,取长补短,扬长避短,几乎成了各种文化自身与时俱进的必然选择。这种选择之下,全球文化趋同亦有了现实可能。虽然实现完全意义上的文化认同不太可能,但是不同文化之间的吸收借鉴、多元融合却是大势所趋,亦是现实需要。

注释:

①顾嘉祖,徐劲.文学文本中的跨文化交际原则评析[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1998(01):67-71.

②王芳.跨文化视角下对《喜福会》中文化冲突的解读[J].语文建设,2014(05):36.

③张红玲.跨文化外语教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5: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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