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张载对儒家命论的发展

2021-01-27高贵朋

社科纵横 2021年4期
关键词:太虚张载天命

高贵朋

(陕西师范大学哲学与政府管理学院 陕西 西安 710119)

“命”的观念很早就形成了,可以追溯到西周金文,其本义是指发布命令,后来衍生出了“天命”这一具有哲学意蕴的概念。在西周时期,“天命”多指代作为政权根据的主宰之天。西周末、春秋初,主宰之天落实为与个人相关的运命,“天命” 开始用来指称道德之天。《论语》与《中庸》所言的天命,都是从道德之天的意义上来说的,但《论语》与《中庸》对运命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战国时期,孟子对运命的看法,相对于前人,有了重大突破。孟子没有对运命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而是以性统摄了命。张载继承了孟子的性命理路,并从天道本体的角度保障了这一理路。本文拟对儒家命论进行梳理,并揭示张载对儒家命论的独特贡献。

一、孔子的命论

据傅斯年先生考证,“命之一字,作始于西周中叶,盛用于西周晚期,与令字仅为一文之异形”[1](P9)。也就是说,“命”和“令”原本是同一个字,“在西周人的生活中,带有主宰、发号意味的‘令’占据了人生的大部分内容,对普通人而言,固然要服从‘王令’;但即使是‘发号施令’的统治者,也必须服从‘天令’”[2](P12)。人们后来以“命”取代了“令”,则是因为“令”具有主动色彩,代指“发号”者;而“命”则更具被动色彩,代指“受令”者[2](P12)。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执政者用“天命”来表示天赋予其政权合法性和其对上天之命的承当。也就是说,从“天令”到“天命”,形成了一个转向,“即从天之‘发令’的主体性转向了人间帝王‘受令’的主体性。”[2](P13)

但是在西周,“天命” 更多是作为政权存在的根本依据,与普通民众的个体存在没有密切的联系。西周末年,由于政治的黑暗,统治者的昏庸残暴,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出现了“天降丧乱”的声音和“怨天”的现象。在这一背景下,“天命”开始与个体人生发生关联,转化为运命。从西周初期与政权相关的天命转化为西周末与个体人生相关的运命,是主宰之天对人生的进一步落实,这一落实无疑根源于个体的人生苦难。运命具有神秘性,它“并无明显的意志,更无什么目的,而只是一股为人自身所无可奈何的盲目性的力量”[3](P25)。也就是说,运命是上天对人生的一种限制。

春期时期,在儒家创始人孔子的思想中,仍然保留了主宰之天的因素。比如《论语》所载:“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论语·先进》)“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失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论语·雍也》)这里所说的天,都是针对主宰之天而言。也就是说,在孔子那里,天仍旧是世界的最高主宰,这体现了孔子对西周天命观的继承。但当孔子感叹人生境遇的无可奈何时,往往归之于命,如: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又斯疾也!”(《论语·雍也》)

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论语·宪问》)

伯牛染上恶疾,孔子感叹命的无可奈何;当子服欲惩治公伯寮,孔子则说道的兴废是命决定的,不是惩治一个公伯寮的事情。可见,在孔子那里,命是人无法把握的神秘力量,生死、祸福、成败等等,都是命导致,这种命也就是运命。运命根源于天,是天对人的限制。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人只能听天由命,在现实人生中没有一点自主性?其实不然,孔子看来,天除了对人施加命这一限定性因素外,还有道德的赋予。孔子说:

天生德于予。(《论语·述而》)

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子罕》)

以上孔子所言的“天”,具有明确的道德意涵,孔子在种种挫折与困境之中提炼出了道德之天,这是孔子对周代天命观的重要发展。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论语·为政》)“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论语·季氏》)这里的“天命”就是在道德之天的意义上说的,孔子“五十而知天命”,是在“下学而上达”的积累中证知道德的超越性,这种超越性就以“天命”来表达。“天命”赋予道德无限的庄严与神圣,因而君子敬畏“天命”,以提升道德修养为己任;小人不能证知道德的超越性,无法与“天命”相感通,因而不知“天命”、不畏惧“天命”。孔子还进一步将“天命”凝结为仁,认为仁是人之为人的本质,这就将道德之天进一步落实到个体身上,因而人在践仁行仁之中可以把握道德之天,仁就成了道德之天落实于人的体现。

因为孔子提炼出了道德之天,又通过仁将道德之天落实在具体人生中,所以人只需要做好自己能把握的事,那就是在践仁的过程中提升自己的道德修养。而孔子对待运命的态度是:既然人无法左右运命,那么这一方面的事情是无法强求的,不必在此枉费精力。尽管孔子也讲“知命”,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论语·尧曰》)但是孔子所说的“知命”也是强调“知道这些事情乃属于命,乃属于‘不可求’的”[3](P53),这与“知天命”不同。这样一来,孔子就将运命之命晾在一旁,视为人不必用力追寻的神秘力量。

《中庸》进一步继承、发展了孔子的天命观,《中庸》首句即称:“天命之谓性。”这里的“天命”是在道德之天的意义上讲的,这是对孔子思想的继承;天命落实于人为性,人性与天命由此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是天命向人生进一步落实,可以看作是《中庸》对孔子天命观的发展。《中庸》谈运命,则说:“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天命落实于每一个体存在,人人有此天性可操存涵养,因而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是说君子葆有天命之性不失,在平易之中提升道德涵养,等待运命的到来,其实这仍是对运命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孟子对运命的态度则发生了转向。

二、孟子的命论

孟子继承了《中庸》“天命之谓性”的思想,认为天命落实于人为性,而且进一步“从心言性”[4](P13),以道德本心说明人性本善的道理,这是道德之天在现实人生的进一步落实。至于运命,孟子认为:“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万章上》)也就是说运命是不求自至的,徐复观先生指出:“孟子以‘莫之致而至者’为命,在这一点上,性与命是相同的。所谓生而即有(此在孟子则称为‘固有’,如‘我固有之也’),亦即使是莫之致而至。”[3](P102)但不同的是,孟子认为,性是可求的,命是不可求的。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孟子·尽心上》)性是“求有益于得”的“在我者”;命是“求无益于得”的“在外者”,自己没有办法把握。在这一点上,孟子把性与命区分开来。

与此同时,孟子还扩大了运命的范围,将耳目之欲纳入其中,他说:“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孟子·尽心下》)当时的人将耳目口鼻对声色味臭的追求看作是性,将对仁义礼智之德的追求看作是命。在孟子看来,耳目口鼻对声色味臭的追求,无疑属于“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因此视其为命;而仁义礼智之德是人异于禽兽的“几希”,是人之为人的本质,人对仁义礼智之德的追求,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因此视其为性。这就使命的范围进一步扩大,耳目之欲也成了命的表现了,命与性的冲突由此凸显出来,命成了阻碍性发展的因素,这体现在公都子与孟子的对话当中: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

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

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弗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孟子·告子上》)

孟子看来,成为“大人”还是“小人”的区别就是“从其大体”,还是“从其小体”,所谓“从其大体”就是追求本心,“从其小体”则是追求耳目之欲。这也可以说是从性,还是从命的区别。“从其大体”,发挥心的省思功能,就会明白“仁义礼智”之德,是人生而具有,“非由外铄”的。耳目官能没有省思的功能,如果“从其小体”,则会陷入“物交物”的弊病。性与命的冲突在这里凸显出来,因此孟子不可能再像孔子和子思那样,将命晾在一旁,而是必须以性来统摄命,而统摄的方式,就是扩充本心。孟子说: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燃,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孟子·公孙丑上》)

扩充本心,使道德本心由内显发出来,发挥本心之感润能力,可以达到“德润身”之境。孟子说:“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孟子·公孙丑上》)又说:“志一则动气也,气一则动志也。”(《孟子·公孙丑上》)“志”乃“心之所之”[5](P232),言“志”即是言“心”;气与身体相关,是指生理层面的血气。志与气,也就是心与身,大体与小体。孟子认为志与气可以相互影响,但重要的是要使气处于志的统帅之下,“志至焉,气次焉”,就是本心扩充到气的状态,也就是以性统摄命的状态。这是在身体的层面上说性对命的统摄,随着本心的进一步推扩,可实现在更高的层面上。孟子说:

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

“尽心”“知性”“知天”与“存心”“养性”“事天”是从人道与天道的关系上讲的,是说经过心性修养,可以实现“天人合一”的境界。“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是说人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之后,在现实世界中对道德的自觉践履。“殀寿”既指人的寿命长短,也指外在的富贵贫贱,“不贰”即“不疑”[5](P356),不因外在变化影响、改变自己,只是秉承此性,修养身心,使命安立。经过人的心性修养,将本心推扩至宇宙万物,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相统一,性与命,其实就融合为一了,性即命,命即性。孟子说: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孟子·尽心上》)

将本心扩充到极致,形成弥漫着主体色彩的道德宇宙,那么万事万物就都是性,也都是命。因为本心在“天之所与”的意义上,也可以视为命,只是由于本心与外部事物的悬隔,才有了性与命的分界,扩充本心,将这一悬隔取消,“万物皆备于我”(《孟子·尽心上》),那么万事万物就 “莫非命也”。“不立乎岩墙之下”是强调不要一味追逐外在的物欲。存心养性,“尽其道而死”,就是“正命”;不涵养本心,反而一味追逐物欲,最终“桎梏而死”,就是“非命”。“正命”与“非命”又何尝不是“正性”与“非性”。这样一来,孟子就完全以性统摄了命。

孟子的命论开创了以性统摄命的新理路,然而汉唐儒学并没有沿着孟子的理路前进,而是恢复了西周的天命观,把主宰之天作为人生的根本依据。真正继承孟子命论理路的是北宋的张载。

三、张载的命论

在厘清张载的命论之前,先看汉唐儒学是如何看待命的。汉唐儒学主要从主宰之天的角度把握世界与人生。比如董仲舒在《春秋繁露》中称:“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是以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见其光,序列星而近至精,考阴阳而见霜露。”由此可知,在汉儒那里,天既是生化之根源,也是一切事物的最终根据,是世界神圣的主宰。汉儒所论之天类似于周人的主宰之天,而不同于孔孟的道德之天。因此,汉儒的“天命”,也就是主宰之天的命令。

虽然董仲舒认为仁义之德也是由天规定,但他不像孔孟直接将“道德之天”落实于人身,而是以实然宇宙生化和“天命”惩恶扬善的方式规定于人,这从董仲舒对孟子性善论的批评就可以看出。董仲舒称:“今按圣人言中本无性善名,而有‘善人吾不得见之矣’。使万民之性皆已能善,善人者何为不见也?观孔子言此之意,以为善甚难当;而孟子以为万民性皆能当之,过矣。”(《春秋繁露》)“性者,天质之朴也;善者,王教之化也。无其质,则王教不能化;无其王教,则质朴不能善。”(《春秋繁露》)在董仲舒这里,天人终究有隔,人不能体天道,只能听天由命。

董仲舒之后,无论是今古文经学还是谶纬神学,对“天”的认知,都没有超出董仲舒的范围,反而还对“天命”的权威性进行了强化。即使是强烈批判“天人感应”说的王充,最终还是将人生中种种难以理解的境况归结为天对人的禀气赋形。

为了纠偏汉唐儒学之失,张载首先继承了孔子的天命观,恢复了天命的道德意涵。在张载那里,命可以分为两层:天命与运命。林乐昌教授称之为德命与气命:“来源于天或天道的命属于‘德命’或‘理命’,而来源于气亦即物质欲望的命则属于‘气命’。”[6](P68)而且张载还继承了孟子以性统摄命的思路,他说:“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正蒙·诚明》)若德不胜气,那么性命就统一到气上,即以命统摄性;若德胜过气,那么性命就统一到德上,即以性统摄命。显然“德胜其气”是人们应当追求的状态。但是孟子的命论是从现实人生的角度谈起的,并进一步上溯至天道。张载则先从天道本体的角度立论,再从天道落实于人道。究其原因,则主要是为了改变汉唐儒学以主宰之天为人生之终极根据的局面。

张载《正蒙》首篇就讲到了性命关系,他说:“知虚空即气,则有无、隐显、神化、性命通一无二。”(《正蒙·太和》)张载构建了太虚本体论体系,和“太虚即气”的宇宙生化模式,所谓“虚空即气”也就是“太虚即气”。太虚是具有形上意蕴的本体概念,气则是形下的物质性的概念。太虚是天地之性的根据,气是运命的根源。张载认为太虚与气是形上形下一滚论之,因而性命也是本来合一的。但太虚与气不是平面的并列关系,而是立体的内在超越的关系:太虚既内在于气之中,又超越于气之上。即太虚统摄、主宰着气的流行变化,从天道观上看,性也是统摄命的。所以张载说:

不见易则不识造化,不识造化则不知性命,既不识造化,则将何谓之性命也?(《横渠易说·系辞上》)

所谓造化就是张载“太虚即气”的宇宙生化模式,世间万物由气化赋形,太虚即内在万物之中,性命之理便恒存于造化过程中。因而张载说“不识造化则不知性命”。人亦是由“太虚即气”的模式生化而来,因而在现实人生中,性与命仍旧是必不可少的两方面。虽然从本然与应然的角度讲,性是统摄命的,但是在实然的角度,却有以命统摄性的现象,因此要做各种修养工夫,使命收摄到性上来。通过穷理尽性的工夫,可以达到性对命的层层贞定,张载说:

尽其性然后能至于命。(《正蒙·诚明》)

尽其性能尽人物之性,至于命者亦能至人物之命,莫不性诸道,命诸天。(《正蒙·诚明》)

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正蒙·诚明》)

所谓“穷理”,“就是对‘理’的彻底探究。作为探究对象的‘理’,当有二义:一是‘性命之理’,二是‘物理’”[6](P72)。所谓“尽性”就是体认、扩充“天地之性”。“穷理尽性”的过程,也就是不断提升道德修养,以性统摄命的过程。将这种功夫做到极致,则“莫不性诸道,命诸天”,从而以“天德”为性,以“天理”为命,亦即达到对“天命”的把握,实现“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张载说“至于命,然后能成己成物,不失其道。”这种境界中的人,对外在的运命不以为意,全然以德性的朗照为旨归,这也就是孟子说的“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孟子·尽心上》)。

四、结语

如上所述,张载既继承了孔子的天命观,恢复了天命的道德意涵,又继承了孟子以性统摄命的理路,而且还为这一理路确立了天道观的保障,这一举措在儒学史上具有重要意义。

孔子之前,人们认为人生完全取决于主宰之天和运命,人在主宰之天和运命面前,并没有自主性,因而只能将人生经历的一切看作是天对人自身的限制。孔子提炼出道德之天,赋予天命道德色彩,并通过仁将天命落实于个体,人在天面前,不再是无能为力的,而且还可以通过道德实践去“知天命”、体天道。这不仅实现了人自身的解放,还为人伦文明规定了方向。另外,孔子将天命落实于现实的人,这就使儒学形成了“内在超越”的特质,人虽是现实的有限个体,但却可以通过道德实践,通达无限的意义,即建立在道德基础上的天人合一。“内在超越”的特质,使道德得以成为一种信仰,也使得儒学虽非宗教,却带有浓厚的宗教性,其中所体现的也是我们民族文化的思想高度。也就是说,孔子的“命论”为个体、社会与民族文化定了基调。

孟子进一步提出儒家的“性善论”,并以本心凸显善性,以心性统摄运命,堵塞了人们向运命一边发展的可能。人们的道德实践过程,也就是性对命层层统摄的过程。如果说在孔子那里,“内在超越”的道德之天与“外在超越”的主宰之天并存,在孟子这里,则完全以“内在超越”的道德之天统摄社会与人生。孟子的“命论”无疑进一步促进了人的觉醒和人伦文明的发展。

但由于君主集权专制制度的高度发展,汉唐儒生并没有沿着孔孟开辟的方向前进,反而不得不以高扬主宰之天的方式限制君王的权力。高扬主宰之天,人就成了天的依附,人在天面前没有自主性,只能听命于天,而不能“知天”“事天”。人的道德行为也是出于对主宰之天的畏惧,而不是自发的行为,即“行仁义”而非“由仁义行”(《孟子·离娄下》)。汉唐儒学使儒家的道德实践建立在“外在超越”的基础上,而且以实然宇宙生化的方式确保仁义信念的正当性,这在思想深度上明显是不足的。在这一背景下,张载既继承了孔子的天命观,凸显天命的道德意涵,又继承了孟子以性统摄命的理路,恢复先秦儒学所确立的个体觉醒与人伦文明的发展方向。张载还为以性统摄命的理路确立了天道保障,不仅从源头上纠正了汉唐儒学将人生归附于主宰之天的弊病,而且从本体论的角度论证了道德的超越性,弥补了汉唐儒学宇宙论生化论的不足,将儒家思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猜你喜欢

太虚张载天命
张载“太虚”概念当代争端辨析
太虚之境——雷安德罗·埃利希当代艺术展
Chapter 14 Realize your personal legend 第十四回 履行天命
天问一号
张载的“变化气质”之道
张载家训不只是横渠四句
“关学”的精粹及其对后世的启迪——张载思想的当代价值研究
从天命到性命:唐宋命论演变初探
当代太虚拳的价值审视与推广策略研究
张载哲学的本体论结构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