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文明在宁夏
2021-01-26薛正昌
薛正昌
宁夏社会科学院
黄河文化融合了黄河各支流上多民族的地域文化,演绎了一幅幅多姿多彩的历史画卷,历尽沧桑而自强不息,展示了黄河文化的生命力和向心力。浩瀚深邃且极具凝聚力的黄河文化,成为中华民族文脉永续的象征。其中,黄河宁夏段是黄河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两大峡谷与“塞北江南”的形成
宁夏地处黄河中上游,面积6.64 万平方公里,地域面积不大,但地理位置特殊。南端是六盘山,北部是贺兰山,黄河在两大山脉的中间穿过,南北纵贯397 公里。六盘山是古代关中西出北上的屏障,贺兰山则护佑着宁夏平原农业文明的永续。古人赞叹黄河“东西贯九州,南北串百川”,宁夏境内有发源于六盘山的黄河一级支流清水河、二级支流泾河,一南一北的流向将汉唐政治中心长安(西安)与北部宁夏平原连在一起。世界上任何一种文明,总是和它产生的地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黄河孕育了美丽富饶的宁夏平原,是古代黄河农业文明浸润宁夏的见证。
宁夏,因黄河而成就了名扬千古的宁夏平原,靠黄河而演绎了黄河农业文明的兴盛过程。黄河对宁夏平原的恩赐,历代移民的持续开发,成就了“天下黄河富宁夏”的富庶,滋养着一个“塞北江南”的绿洲。宁夏的文明史是一部与黄河文明密切关联的历史。
黄河流经的峡谷,是地壳上升与河流侵蚀作用相结合的产物。黄河河曲的形成,缘于山脉与地貌。黄河上游多峡谷,兰州以下,黄河沿黄土高原西北边缘流动,两侧山峦起伏,河道狭窄,水流湍急。黑山峡、青铜峡,是黄河进入宁夏境内的两大峡谷。咆哮东来的黄河,流经黑山峡之后,变得驯服平稳,自中卫市南长滩翠柳沟进入宁夏境内,孕育了中卫平原;之后再穿越青铜峡,孕育了银川平原,统称为宁夏平原。
黄河在宁夏境内流经中卫、中宁、青铜峡、吴忠、灵武、永宁、银川、平罗、石嘴山等市县,在石嘴山头道坎麻黄沟出境。黄河宁夏段约占黄河全长的十四分之一,流经宁夏平原引黄灌区约318公里,水利灌溉充足,农业文明发达。宁夏平原引黄灌溉是无坝引水,上游的黑山峡、中游的青铜峡,为宁夏平原引黄灌溉提供了天然的进水口,利用峡谷地形开口引水,形成自流灌溉。它是我国古老的四大灌区之一,有独具特色的灌溉模式,对后世影响久远。
宁夏平原整体地貌,总体上呈现出西南高东北低的走势。流经宁夏的黄河河段约397 公里,河道入境地海拔1271米,出境地海拔1071 米,总落差200 米。这种地貌特点与河流落差,成就了宁夏平原黄河自流灌溉。同时,河道不积不淤,不高不低,灌溉和排水都十分顺畅,完全是一种天然的自流状态。
贺兰山护佑着宁夏平原,黄河水浸润着宁夏平原,山水一体才孕育了“塞北江南”的富庶景象。没有贺兰山的呵护,就没有宁夏平原的农业灌溉;没有黄河水的利用,就没有宁夏历代屯田与开发的辉煌历史。
书写“引黄灌溉”的移民史
黄河农业文明在宁夏,千秋功业在移民。从早期源自于黄河东岸的水洞沟时代,再随商周至现代,移民都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宁夏的历史发展,是伴随着移民的历程走过来的。这里说的移民,包括政治性、军事性、经济性等各种形式的移民。
地理意义上的宁夏,正处在中原农耕文化与北方草原游牧文化的交错地带,成为各民族密切交往的地区。从商周至明清的数千年间,宁夏境内民族众多,迁徙频繁。历史上,无论是北方少数民族南下,还是中原统治者移民,都是因为宁夏黄河灌溉农业与宁夏自身的战略地位所致。宁夏平原水利的兴衰,某种意义上成为衡量中原与宁夏政局稳定与否的标志。宁夏的历史,是一部移民史。宁夏的农业文明发展史,伴随着两千多年的引黄灌溉史。
以农业文明为特色的古代东方文化,最突出的表现之一即对水资源、水利的特殊倚重。从《诗经》记载上看,周代的水利灌溉已有一定的规模,真正大范围的农田水利灌溉出现于春秋战国时期。宁夏平原黄河农业文明兴盛的象征,是秦朝在宁夏平原开凿的秦渠。从开凿秦渠开始,黄河水资源才得以开发利用。
秦朝时期,宁夏平原移民屯田与水利开发同步进行。秦始皇三十二年(公元前215),大将蒙恬率30万大军攻打匈奴。匈奴势力退出黄河以南大河套地区,政府在此地域空间新设置44 个县治(一说33 县),不断迁徙移民在这里开发经营,宁夏平原的富平县就是其中之一。同时,宁夏平原还增加了两处军事防御设施:一处在青铜峡峡口附近,名神泉障;一处位于宁夏平原东北黄河东岸,名浑怀障。富平县的设置,两大障城一南一北的修筑,既达到了军事防御的目的,也为当时宁夏平原水利与屯田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
魏晋南北朝时期,少数民族政权林立,战乱迭起。当时北方处于耕地荒废和牧场转化时期,战乱给社会经济尤其是农业经济带来极大破坏。在西晋短暂的安定时期,晋武帝司马炎曾大力倡导发展农业生产,宁夏平原的农业出现过短期的恢复。北魏时宁夏平原农业水利是一个发展期,著名的就是薄骨律镇将刁雍修筑的艾山渠。艾山渠引黄河之水入古渠道,在艾山以北选择合适的地段开凿新渠。艾山渠的修筑,使得薄骨律镇屯田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北周虽然短暂,但在北魏奠定的农业与水利开发的基础上继续往前推进,重视引黄灌溉,发展农业经济,宁夏平原已经是阡陌纵横、水网遍布的江南景象,被称为“塞北江南”。
隋唐两代立国的过程中,面对的是西北边地少数民族及其建立的政权,如突厥、吐谷浑、吐蕃、回鹘等。统治者十分重视军队的保障供给、移民屯田问题。开皇年间突厥犯塞,吐谷浑寇边,冲突与战乱迭起。朝廷明令:“大兴屯田,以实塞下。”军队一边防御,一边屯田,宁夏仍是重要的屯田区之一。
唐代,是北方水利建设的复兴时期,水利建设遍及黄河流域,宁夏平原灌区得到了大规模开发,废弃的前代灌渠得以修浚和恢复,同时还新修了一些灌渠,唐徕渠最具代表性,灵州南还修建了七级渠。隋唐时期,屯田有专门官员督办,地方屯田属各州管理,直属中央屯田,由司农司管理。“安史之乱”后,宁夏屯田受到严重影响,唐朝后期,宁夏平原屯田陆续得到了恢复。
宋初时期,党项人与宋朝的对峙关系就逐渐凸显出来。宋夏屯田,根据宋夏边界对峙可分为两部分:宁夏南部固原,是宋朝屯田的重要地区之一;宁夏北部平原,是西夏刻意经营的地方。宋代固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山川险阻……为中华襟带”,又是“川原广衍,地土饶沃”之地,为了巩固边防,解决军队给养,宋代极为重视宁夏固原屯田。党项族内迁后融入农耕民族,也十分重视农业生产,他们修筑黄河堤坝,疏通阻塞渠道以引水灌田,大力发展灌溉农业,并修筑了“昊王渠”。
元朝是由蒙古族入主中原后建立的政权,为了巩固统治,保证国家长治久安,“必行汉法”,遂开始屯田。元代先后在宁夏设立营田司、河渠提举司等,分别管理属下不同类型的屯田,非常关注引黄灌溉。元代统治者对农田水利建设也十分重视:一是直接召集流民归田;二是派遣政府高级官员前来宁夏实施屯田管理。元代著名水利专家郭守敬到西夏后,在引水口处修建木闸堰,建退水闸,同时,修浚了西夏以来唐徕、汉延诸古渠,还开辟新渠——美丽渠。沿黄河五州(中兴、灵州、鸣沙、应理、定州)的古渠皆得到修浚,水利建设颇有成效。
明代屯田是北部防御蒙古兵锋南下的长久之策。戍边、御边,皆仰赖宁夏平原引黄灌溉,“宁夏屯守之资全赖黄河水利”。明代农田水利建设,基本上是修复和利用宋元以前被破坏和长期失修的较大型渠堰、水道,汉延、唐徕等旧渠依旧受到重视。在整理和利用前代旧渠的同时,明代也开凿了不少新渠,嘉靖时已有大小渠道18 条,全长约700里,灌溉156 万亩。宁夏平原在灌溉设施上也有创新。隆庆六年(1572),宁夏佥事汪文辉建议在渠口处以石闸代替木闸,凡遭受洪水冲击处皆使用石砌,包括正闸、退水闸。明代宁夏平原屯田,为宁夏沿黄河两岸留下了不少至今仍在沿用的地名,如各地屯堡,其“堡”和“屯堡”的名字传承了下来,逐渐演变为村庄的名字,不少屯堡,也发展成为后来的乡镇,个别演变成县城。
清代宁夏平原引黄灌溉,在历代开发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包括旧渠的修浚、新渠的修筑、灌溉新技术的改进和提升。对于汉代以来不断开发的宁夏平原灌溉区的旧渠道进行大规模的整修利用,在康熙、雍正年间还先后新建大清渠和惠农渠,与唐徕、汉延合称为四大灌渠。总体上,清代宁夏平原引黄灌溉面积不断增大,灌溉技术在前代的基础上不断提升,基本奠定了宁夏平原引黄灌溉的规模,包括衍生和传承的灌溉细节,形成了约定俗成的灌溉民俗文化。
新中国成立至20 世纪70年代,宁夏平原引黄灌溉有了空前发展,以“裁弯取直”的方式,扩整了旧有的干、支、斗渠,改建增建了渠道上的建筑物,增加了输水能力。将原由黄河直接开口的39 条干渠整并为15 条,宁夏平原引黄灌溉新开了一些支渠,扩大了自流灌区的范围。至此,宁夏平原引黄灌溉阡陌纵横的渠道网络已基本形成。2006年以后,灌溉面积当在450 万亩以上。
红寺堡,地处宁夏中部干旱带。1993年,时任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在宁夏考察时,建议在有条件的地方搞扬水灌溉,集中移民。第二年,全国政协副主席钱正英受李瑞环的委托,带领水利专家再次来到宁夏做实地考察,提出利用黄河两岸广阔平坦的干旱荒原,扬黄河之水建设200 万亩灌溉区,迁入宁夏南部山区100 万贫困人口。1995年,国务院批准了宁夏扶贫扬黄灌区规划并列入国家“九五”计划,灌区面积75 万亩。1996年5月,用世界银行贷款启动的全国最大的扶贫移民工程——宁夏扶贫扬黄灌溉工程奠基。经过数年的工程建设,将黄河水引入宁夏中部干旱带。1998年,南部移民陆续迁入红寺堡。经过十余年的开发,现有可耕灌的水浇地50 万亩,完成人工造林130 万亩,治理水土流失近1000 平方公里,先后搬迁和安置宁夏中南部贫困山区8 县移民20 万人,建成了全国最大的生态移民区。
1999年9月30日,国务院正式批复设立吴忠市红寺堡区。红寺堡区的设立,凭借扬黄灌溉拓荒,为建成移民区开辟了一方田园绿地。1998年3月开工建设、2005年11月竣工的宁夏扶贫扬黄灌溉工程,于2008年通过黄河水利委员会验收。这条四级提灌,河水高度300 米以上,干、支渠长达150 公里的扬黄灌溉,成为宁夏扬黄扶贫灌溉工程的核心,也是宁夏平原黄河农业灌溉的延伸。同时,也为宁夏增添了一处全新的受益于黄河灌溉的县级城市。在生成背景上与黄河沿岸其他城市一样,是黄河灌溉农业文明的产物,是黄河农业文明在当代的延续。
“天下黄河富宁夏”的活态文化遗产
九曲黄河,不仅给宁夏留下了千里沃野,还留下了丰富而独特的自然与人文景观。依据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对农业系统遗产研究相关表述,中科院将这种表述界定为“农业文化遗产”。宁夏平原引黄灌区即属于这种“农业文化遗产”,而且极具特殊性。其研究与保护,再现的是其原真性,是“活态遗产”。2008年评选的中国“十大新天府”,宁夏平原位列其中。
宁夏平原是西北地区的精华之地,贺兰山和黄河构成了宁夏平原的地理格局和生命脉络,提供了人类在这里繁衍生息所具备的自然生存条件;后人依靠黄河水利灌溉和宁夏平原肥沃的土地,奠定了其中国粮仓的地位。宁夏平原是全国12 个商品粮基地之一,土地面积占整个宁夏土地面积的20%,但在20%的土地上创造了80%的经济效益;这里分布着宁夏的10 个城市,聚集了宁夏57%的人口、80%的城镇、90%的城镇人口、80%以上的产业、90%以上的GDP收入,这是宁夏平原农业文明的奇迹。
2010年年底,国务院印发的《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将宁夏沿黄经济区纳入国家层面的重点开发区域。2011年3月,又将宁夏沿黄经济区写入国家“十二五”规划纲要,沿黄经济区建设上升为国家发展战略。宁夏沿黄经济区被纳入国家重点建设的18 个主体功能区之一。
黄河孕育了“天下黄河富宁夏”的美誉,也生成了大片的水域湿地。宁夏的湿地主要集中在黄河平原地带。明代《嘉靖宁夏志》、清代《乾隆宁夏府志》里都大量记载着宁夏平原各个湿地湖泊的名字,如月湖、观音湖、三塔湖、金波湖、沙湖等七十二连湖。这些湿地湖泊为宁夏平原带来的自然文化遗产,是宁夏生态文明的宝贵财富。2018年10月25日,在迪拜举行的国际湿地公约第13 届缔约方大会上,宁夏的银川平原获得全球首批“国际湿地城市”荣誉称号。
2017年10月10日,在墨西哥城召开的国际灌溉排水委员会(ICID)第68届执行理事会,将“灌溉工程世界遗产”授牌颁发给中国宁夏引黄古灌区古代水利工程,宁夏古灌区进入“灌溉工程世界遗产”保护项目。宁夏实现了“灌溉工程世界遗产”“零”的突破,流传千古的“塞上江南”走向世界。宁夏引黄古灌区申遗成功,不仅在世界层面上认可了宁夏引黄古灌区遗产,提升了宁夏在国际上的知名度,而且也提升了中国古老的黄河农业文明的影响力。
黄河沿岸的宁夏城市群
城市,首先是一方的政治中心,有坚固的城墙,有一定的驻军。其次,才是城市与城市文化。由于政治和军事的特殊原因,城市仍然有着特殊而重要的地位。宁夏银川、固原、吴忠、中卫等城,即属于这类城市。
宁夏地理格局呈现为东西窄、南北长的带状。六盘山是关中西出北上的军事屏障,而贺兰山肩负着双重使命,一方面挡住了漫漫黄沙的入侵,护佑着宁夏平原这块绿洲;另一方面又起着防御草原游牧民族南下的作用。黄河两条重要的支流清水河与泾水,一南一北的流向,不但将宁夏南北连接起来,而且将关中与边地连接起来。丝绸之路穿越宁夏境内,成为农耕文化与中亚西域文化、草原游牧文化交融碰撞的通道。宁夏沿黄河带城市群的缘起与布局,基本是在这种地理格局与历史背景中逐渐形成的。
战国时期,宁夏南部最早设置过乌氏县和朝那县;北部黄河东岸设置过朐衍县。宁夏平原引黄河灌溉未大规模开发之前,县治的设立相对远离黄河,农业耕种较为原始。随着秦朝蒙恬开边,大量移民进入宁夏平原并带来中原农耕先进技术,新的县治在宁夏平原沿黄河东岸设立。富平县设置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是在宁夏平原设立的第一个县治。秦朝开发宁夏平原,当时着眼点主要在于军事。因此,除了设立富平县之外,还在宁夏平原南北分别设立了两个军事防御性障城:浑怀障与神泉障。
隋朝的政治、军事体制基本沿袭于北周。北方少数民族突厥屡屡南下犯边,隋朝在北部设立灵州总管,在南部设立原州总管;隋炀帝大业三年(607)改“州”为“郡”,无论“州治”还是“郡治”,旨在加强军事防御,包括长城的修筑和有效利用。
唐代社会安定,经济繁荣,文化发展,宁夏北部城市的建设与发展伴随着北部边境的变化而变化。唐朝初年突厥不断犯边,宁夏北部县治设置与城市布局基本沿袭隋朝。政治中心灵武郡改为灵州总管府,管领宁夏平原回乐县(今宁夏灵武西南)、弘静县、怀远县、灵武县、鸣沙县等县。突厥颉利可汗归降唐朝后,边境的相对安宁带来城市的发展与县治的变化,由回乐县析置回、环两州,同时于回乐县境内另设丰安县。公元705年又改弘静县为安静县,再增设温池县,皆隶属于灵武郡(天宝元年改州为郡)。县治的不断增加,预示着宁夏平原经济社会的繁荣和发展。唐代灵州、原州,是北方重要的大军区驻防地、军事重镇。当时两镇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尤其是丝路文化留下了大量的西域中亚文化遗存。但“安史之乱”持续时间较长,对原州、灵州经济和文化产生较大影响。
夏州政权时期,党项族就看准了灵州。1002年,党项首领李继迁以夏州为中心向西发展,攻取灵州后,改灵州为西平府并定为都城。1004年,李继迁在与吐蕃的交战中阵亡,其子李德明继承统属权,继续向河西拓展。随着经济实力的提升和疆域的不断扩大,李德明开始谋划称帝建国。1020年,将都城西平府(灵州)迁往黄河以西的怀远镇,改名为兴州(今宁夏银川市),正式建都。1038年,李元昊继位,并升兴州为兴庆府,同时大兴土木,兴建都城。西夏建都兴庆府,城市建筑与楼阁的形制充分吸纳和接受中原传统汉文化的样式,都城的修筑成为黄河流域的一种独特的建筑文化表现形式。西夏基本上保持、利用和传承了宁夏平原前代设置的县治和城市,宁夏平原有中兴府、鸣沙军、怀远县、保静县、灵武郡,但外围有拓展,主要与军事防御有关。基层组织,大都具有军政合一的特点。
元朝时期,兴庆府起初直接隶属于中央政府。之后,设立中兴行中书省管理,从政权设置级别上认可了“行省”的建制,行省以下的行政区划为路、府、州、县。至元二十五年(1288),元朝“改中兴路为宁夏府路”,宁夏的名字诞生。按照元代区划,宁夏府路下辖5 州3 县。5 州为中兴州(宁夏府路治所银川)、灵州、鸣沙州(宁夏中宁境)、应理州(宁夏中卫境)、定州(宁夏平罗县境)。5 州3 县的设置,基本上奠定了未来宁夏平原县级城市的格局。元朝建立之初,忽必烈“封皇子忙哥剌为安西王,赐京兆为封地,驻兵六盘山”,安西王府的设置权重位高,管辖地域广阔,行使高于“行省”一级的权力,是元代政权在宁夏的特殊表现形式。安西王府的修建也体现了它的特殊性,再现的是皇家建筑模式和格局。
清代初年宁夏地方政权设置还沿袭着明代的军事建制格局,雍正二年(1724)七月,川陕总督年羹尧奏准裁撤宁夏卫,改置宁夏府,设立地方府、州、县行政建制。雍正四年(1726),清政府在宁夏府设立新渠县。雍正六年(1728),又设立宝丰县。乾隆四年,宝丰、新渠二县裁撤并入平罗县。1872年,清政府对宁夏府所属管辖区划作了调整。宁夏府领有灵州、宁夏县、宁朔县、平罗县、中卫县、宁灵厅,即1 州1 厅4 县,在原来基础上增加新的县级建制。
20 世纪20年代开始,相继撤销府、州、厅建制,或者裁府、州、厅并县,宁夏中北部县治设立与城市变化较大:一是宁夏设省,二是宁夏平原县治的增设与变化,三是宁夏设省后宁夏平原之外的变化。县治的变化,带来的是人口的增加、土地耕种面积的扩大,由原县治析置。宁夏建省后,宁夏之外县治发生变化:一是磴口县,1926年冯玉祥设立“磴口兵站”,1929年经南京国民政府批准正式认可;二是阿拉善旗、额济纳旗划归宁夏省管辖。
新中国成立之后,金积县撤销,划归青铜峡市,新增加青铜峡市、吴忠县(后设市,改县为利通区)。宁夏沿黄城市群的发展变化,是黄河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母亲河的精神纽带
黄河文明对于宁夏,不仅滋润了千年绿洲农业文明,而且孕育和积淀了丰富的黄河文化。
水洞沟旧石器文化。水洞沟文化遗存属于旧石器时代晚期遗址,其中的石叶制品文化类型最具代表性。自20 世纪20年代初的比利时传教士P·肖特在水洞沟东边的黄土状岩石断崖中发现一具披毛犀的头骨和一件石英岩石器开始,水洞沟旧石器文化开始浮出水面,呈现在世人眼前。水洞沟,也成了中国旧石器时代重要遗址之一。
1974年,新华社刊发通讯稿《英雄战黄河塞上添明珠》,将青铜峡水利枢纽工程赞誉为“塞上明珠”
贺兰山岩画。贺兰山岩画开凿在山体东麓诸山口的山壁和山前的岩石上。从地域分布看,石嘴山、平罗、贺兰、永宁、青铜峡、中卫等县市境内都有遗存。岩画内容丰富,总体上看,主要反映当时移民的狩猎、祭祀等活动以及性崇拜。贺兰山岩画注重写实,细节突出,是当时人们社会生活状况的真实写照,同时也是游牧民族生存的远古记忆,是他们遗留下来的一种刻凿在岩石上的艺术图像,再现了远古时期贺兰山地区游牧民族的生存经历和人类早期习俗生活、原始观念和审美情趣。岩画是文字出现以前的一种重要的记事方式,从这些意义上,贺兰山岩画为中国乃至世界提供了人类早期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和美轮美奂的岩石画卷,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研究价值。
宁夏多代修筑长城。宁夏地理位置特殊,军事防御意义重大,战国时期就在宁夏修筑长城。此后,凡历代统治者修筑长城,宁夏境内必修。战国秦长城在固原境内,秦始皇修筑的固原秦长城,是在战国秦长城基础上的修缮,成为秦始皇万里长城西段的基础。宁夏境内修筑的长城是中卫境内的长城,沿贺兰山蜿蜒北行,直达内蒙古阴山。秦长城的修筑,与屯田戍边是一体的。汉朝初年为了加强防御,除了修缮和扩筑秦长城外,还向河西走廊延伸修筑了长城、烽燧和亭障。明代是修筑长城规模最大、历时最长的朝代,也是最后修筑完善的万里长城的朝代。宁夏镇长城,按地理方位有黄河以东的东长城、贺兰山与黄河之间的北长城、西长城之分,明代在宁夏镇东、西、北三面皆修筑有长城。此外还修筑了徐冰水长城、固原镇内边长城、花马池防御长城、徐冰水至鸣沙州长城等。
贺兰山岩画
战国秦长城遗址
石窟艺术。石窟艺术在宁夏是丝路文化的遗存,也是黄河文明的结晶。宁夏地区的石窟包括须弥山石窟和石空寺石窟。须弥山石窟开凿年代初创于后秦、北魏时期,兴盛于北周和唐代。它在佛教艺术东进西出的过程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其造像模式及其艺术成就,可与山西云冈石窟、河南龙门石窟造像相媲美,是全国十大石窟之一。须弥山石窟的造像艺术,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审美时尚的变化而显示其文化差异,深受石窟艺术雕造手法、佛教文化东传日本以及藏传佛教造像影响。石空寺石窟开凿年代大约在唐代以前。洞窟中有近百尊彩塑佛造像,造像包括佛道以及藏传佛教造像,还有各种造型的世俗弟子造像。人物造型、服饰和肤色各异,且丰富多样。石空寺石窟出土的各类宗教人物造像,在全国的石窟寺院中都极为罕见,甚至是唯一的。不同宗教人物的不同面相与宗教服饰在这里融会,折射出的是丝绸之路文化与黄河农业文明的兴盛。
须弥山石窟
宁夏历史悠久,文化积淀丰厚,诞生了一大批种类繁多的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主要是宗教建筑类和古建筑文化遗存,如承天寺塔、拜寺口双塔、一百零八塔、海宝塔等是现保存较为完整的宗教建筑,古建筑文化遗存如董府建筑、同心清真大寺等。宁夏地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丰富,进入国家级、自治区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门类多,数量大,各级各类传承人数不断增加。六盘山花儿、杨氏泥塑艺术、刺绣艺术、贺兰砚雕刻艺术都是宁夏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重要代表。
宁夏历史,就是一部水的历史,一部移民的历史。黄河孕育了黄河农业文明与黄河文化,黄河宁夏段沿线、黄河重要支流流域,成就了宁夏地域丰厚的物产资源。大米、黄河鲤鱼、中宁枸杞、滩羊、葡萄与葡萄酒,是黄河宁夏段的“流域特产”。
宁夏地处黄河中上游,两千多年来守护着黄河,浇灌着奔腾不息的黄河水,吮吸着黄河的乳汁,滋养着富庶的宁夏平原。宁夏“唯黄河而存在,依黄河而发展,靠黄河而兴盛”。宁夏山川有它独特的生态环境,宁夏古渠灌溉有它自流灌溉的特殊模式,宁夏有其丰富的黄河文化遗产,黄河文化视阈下的传统民间艺术,是中国艺术的本源,是黄河文明的具体展现和价值内涵所在。
在共同推进黄河大保护和协同推进大治理的过程中,宁夏肩负着保护与创新的重大使命。适逢黄河保护与治理国家战略的实施,追溯黄河文明在宁夏的历史经历,展示的是母亲河与宁夏两千多年间相濡以沫的过程和黄河文明孕育的自强不息的精神。千百年来,“坚韧不拔、勤劳刻苦、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兼收包容、海纳百川”的黄河文化,已凝聚成新时代“团结、拼搏、求实、开拓、奉献”的黄河精神,深深根植于绵延数千年的宁夏地域文化之中,成为维系宁夏广大人民群众共同生活的精神纽带。在实施和推进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先行区的今天,黄河文明与黄河精神,正是宁夏这颗“塞上明珠”致力于未来发展的精神财富和无限动力。
注释:
[1]【唐】魏徵等,《隋书》卷二十四《志》第十九《食货》,中华书局1987年版。
[2]【元】 马端临撰:《文献通考》卷328,《舆地考》,中华书局1986年版。
[3]【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第122 册,《食货》三之二一。
[4]【明】宋濂撰:《元史》卷158,《许衡传》,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3718 页。
[5] 《明实录》卷78,第5—6 页。
[6]【明】胡汝砺编:《嘉靖宁夏新志》卷1,宁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7]王毓铨:《明代的军屯》,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90 页。
[8]吴尚贤:《宁夏引黄灌溉水利术要》,《黄河与宁夏水利》(上),宁夏政协文史和学习委员会、宁夏回族自治区水利厅编,宁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8 页。
[9]李培林、王晓毅主编:《生态移民与发展转型:宁夏移民与扶贫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21 页。
[10]韩大成:《明代城市研究》,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81—89 页。
[11]《元史·世祖纪》,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09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