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莫言《透明的红萝卜》的主题意蕴
2021-01-18潘应
潘应
【摘要】莫言的成名作《透明的红萝卜》,具有丰富的主题意蕴。小说采用特殊的写作手法、细腻的笔触和对于生活境遇独到的见解,向我们展现了特殊年代和特殊环境下集体与个体的愚昧与无意识、两个世界即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的冲突等。在对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详细刻画中,向我们描绘了一幅真实而又带有冲突的奇妙乡村生活画卷。
【关键词】透明的红萝卜;愚昧;无意识;两个世界;主题意蕴
《透明的红萝卜》创作于1985年,是莫言的成名作。该小说通過鲜活的民间语言、魔幻的意象等艺术手法向我们生动形象地展现了特殊时期的农村生活形态。
一、集体的愚昧与无意识
(一)群体的无知狂欢
在这部小说中,所有的人物关系都是相对的,他们在不同的关系圈里都扮演着各自的高低层次,但唯独黑孩是例外。黑孩,从始至终都是处于弱势且低一层次的位置,不论他处于哪一个关系圈,他永远都是低层次,永远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处于高层次的人也可以被称之为上位者,他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他们站在某种所谓的高度去俯视鄙视下位者。高层次人群有着自然而然的优越感,正如这部小说中的那些上位者”[1]。例如小说开头对于队长的描写:胡同里队长组织开会,队长一只手拿着高粱饼子,一只手拿着大葱,慢吞吞地朝钟下走着。其他男女老少则是涌出来汇集到钟下,眼巴巴地看着队长,等着他讲话。对待群众不是命令,就是脏话连篇的辱骂,把本该平等分配任务变成他个人的一言堂,群众没有插嘴的份。这只是队长的表现,负责滞洪闸的刘副主任作为贯穿小说的高层次人物代表可谓是“更胜一筹”。他在第一次见到黑孩的那一刻便破口大骂,言语动作里充满了对黑孩的不屑和不信任。而小石匠称其为“刘太阳”,太阳本是象征光明、温暖、为人指引前进的方向,而在这里称其为“太阳”,更是作者对这种高层次“上位者”的讽刺与不满。滞洪闸其他劳动人员问他是不是睡桥洞,他则说自己是领导,有自行车。队长和刘副主任是小说中典型的高层,他们过着与劳动者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有着自带的优越感,并引以为傲。
小说中除了高层次与低层次的关系圈,还有同层次的互相较量。在公社滞洪闸这个关系圈中,黑孩和小铁匠属于同一层次,但他们却并没有同层次的相互帮助、和谐友爱。小铁匠初见黑孩如同刘副主任初见黑孩一般,张口就是“滚”“小混蛋”。在老铁匠、小铁匠和黑孩三人合作打铁这段日子里,小铁匠对黑孩非打则骂。老铁匠作为长者对黑孩相对照顾,小铁匠因老铁匠迟迟不肯倾囊相助而耿耿于怀,他把对老铁匠的怨恨转移到黑孩身上,是一种同层次欺辱。
(二)群体的麻木不反抗
如果把小说中的所有人物当作一个群体,那整个群体是处于一种麻木不反抗的状态。在整个大圈子里,每个人都像是被输入了电脑程序,按部就班去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无论好坏。队长、刘副主任这样的“上位者”对普通群众颐指气使、不屑一顾,普通群众按照指示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大家都处于一种仿佛相安无事的平稳状态下。他们所作所为都像是出于本能,自然而然地去听,自然而然地去做,没有自己的思考,没有自己的判断。
作为被压迫的典型代表人物黑孩,他把面对压迫时的不反抗做到了极致。主人公黑孩从一出场就遭到了周围人对他的欺辱与语言暴力。在家里,后妈对他拳打脚踢,吃了上顿没下顿,天冷无衣蔽体;在外面,公社里的男女老少对其进行言语暴力,工作中受到小铁匠非人的待遇……“他从生下来就受着不公平待遇,可他对于这些伤害熟视无睹,早已麻木,毫无知觉”[2]。
二、黑孩视角下的两个世界
(一)粗暴冷漠的成人世界
如果说《透明的红萝卜》第一层面的世界是由官员和社员共同构成的一个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圈,那么第二层面的世界则可以挪到成人与儿童之间。“以主人公黑孩的视角去看待成年人世界,从他的视角看待家庭成员、官员和社员,这些成年人对黑孩的言语行为和黑孩作为一个儿童本身形成对比”[3]。
冷漠言语。语言上的冷漠像一把把刀子,有时候比实际的动作更让人痛心。小说以加宽滞洪闸为开始,在公社加宽滞洪闸的过程中穿插着官员和公社成员各色各样的言语,有尖锐伤人的,有冷漠侮辱的,当然也有为数不多充满善意的。除了官员和公社成员,黑孩的家庭也是充斥着这样的冷漠刺人的言语,这三方长久且持续对黑孩进行言语暴力,让这个本可以在父母庇佑下的十岁男孩对成年人的冷漠言语麻木,对善言温柔感到害怕、陌生,甚至抵抗。
队长与黑孩初见时破口大骂:“黑海儿,你这个小狗日的还活着?”这一句话就把队长对于黑孩生命冷漠体现到极致。到了公社,负责滞洪闸加宽工程的刘副主任看见黑孩后,一边骂小石匠一边说黑孩是滑蛋,刘副主任说:“这也算个人?”在他的眼里,黑孩就是被别人拿来凑数的瘦猴,都不能称之为“人”。黑孩敲石头的时候,周围劳动的妇女看见菊子对黑孩嘘寒问暖,嘴上便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等黑孩到了铁匠那工作,那才是恶言恶语的真正开始,小铁匠把对老铁匠和小石匠的怨恨嫉妒全都转移到黑孩身上。
暴力行为。对黑孩最初的描写定格在队长与他的初见。“墙角上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像青草的汁液,有的像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孩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的小疤点”。已进入秋季,而黑孩连件可穿的上衣都没有,身上满是伤痕。自从父亲去了关东后就再也没回过家,家里有后母和弟弟,黑孩在家庭的待遇可想而知。
小说中除了前期直接呈现在黑孩身上的行为暴力,最突出的是小铁匠对黑孩的种种行为。老铁匠回家,打铁的主要任务落在了小铁匠身上,但他还没有完全掌握老铁匠的技巧就想着出师,认为自己比老铁匠强,结果打的钻子都不合格。他把这股气全都撒在了黑孩身上,让黑孩把他刚刚打的炽热的扔出去的钻子捡起来,黑孩的手被“烫熟了”。他让黑孩去偷地瓜,黑孩偷来了红萝卜,却一口也吃不到。因为菊子和小石匠情投意合,他嫉妒心作祟把本该对小石匠的火撒在了黑孩身上。黑孩的屁股被小铁匠踢了一下,萝卜也被扔了。
(二)充满自由色彩的儿童世界
色彩美。小说中出现最多的就是红色和紫色。这两种颜色是黑孩所看到的周围重要的人的基础颜色,构成了他对周围世界的认知。
红色是这部小说的底色,萝卜最初的颜色是红色,一直帮助黑孩的小石匠和菊子也是红色。小石匠出场时,“小石匠穿着一条劳动布的裤子,一件劳动布夹克式上装,上装里有一件火红色的运动衫,运动衫领子耀眼地翻出来,孩子盯着领口,像盯着一团火。”对于菊子的描写也在黑孩与菊子初见定格,“一个蒙着紫红色头巾的姑娘站在黑孩身后”。这样的红是充满生命力与年轻朝气的红,彰显了年轻人的激情与力量。小说后半部分菊子与小石匠在黄麻地坠入爱河,也是通过黑孩的眼睛用红色表达出来。红色是一种让人觉得兴奋刺激的颜色,让人血脉膨胀和振奋人心的颜色”。
紫色在小说中出现的也比较多。黑孩眼中的刘副主任紫色宽厚的嘴唇,两片紫色的嘴唇构成了嘴巴,这样紫色的嘴巴发出一连串骂他的音节。刘副主任的紫色像毒药一样,嘴巴说出来的话语如同毒药一般伤害他人。
自由想象。黑孩作为一个不断遭受苦难的孩子,他无时无刻不在向往自由与自然,渴望在无人看管的自然环境中追寻自己想象中的自由。
黄麻地是黑孩的天然乐园,是他内心的一片净土。黄麻地密密的,上半部有点空隙,下半部枝叶都挤在一起。黄麻地的西边是一片地瓜地,里面的地瓜叶子都是油亮油亮的,地瓜的品种也多。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禁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幅水中翠鸟图。黄麻地变成了水,麻雀变成了绿色的翠鸟,这些鸟儿在水面上捕食鱼虾。在黑孩的感知里,黄麻地里响着鸟叫的音乐和音乐般的秋虫鸣唱。蚂蚱扇动翅膀的声音像是火车过桥洞一般。在黑孩的梦里曾经梦到过那个像独眼一样的怪物,跑得比马还快。黑孩的梦里有火车飞速奔驰,奔向自由,逃离现实的苦难。
黑孩对红萝卜的追寻使得整部小说对自由美好的向往达到了高潮。黑孩与萝卜的缘分从小铁匠让黑孩偷地瓜和萝卜开始,偷来的萝卜在铁砧子里烤着,冒着幽蓝的光。这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红萝卜,萝卜的形状和大小都像大个的阳梨,根须像金色的羊毛,晶莹剔透。它的外壳是金色的、透明的,泛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这个只有黑孩一个人能看见的红萝卜,现在被认为是极度饥饿,导致食物被神话,从而产生的一种幻觉。这是黑孩在极端状态下产生的美好幻想。
三、结论
莫言用充满乡土气息的语言描述了他所处的那个年代的一些“真事情”,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把散着金光的红萝卜带到我们面前,用对那个年代的特殊感悟向我们描绘了一个又一个鲜活却又怪异的人,多角度展示了特殊年代的乡土世界。
参考文献:
[1]邹戈奔.《透明的红萝卜》中的丰富的思想意蕴——试从文学心理学角度进行阐释[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1,6(10):81-82.
[2]杨建龙、朱叶熔、陈鲁芳、赵磊、张欣.意象建构中的浓墨重彩——重读莫言的《透明的紅萝卜》[J].理论与创作,2010(02):58-61.
[3]王新惠.《透明的红萝卜》主题的多重意蕴[J].语文建设,2015(8):42-44.
基金项目:安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廉政文化建设背景下新世纪官场小说研究(SK2019A04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