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中有关“活着”的不同方式

孙婷婷

(安徽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在东方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熏陶下，文学界产生了一系列的优秀悲剧作品，其中都反映了非常浓厚的悲剧精神。例如，西方文学中的《哈姆雷特》以及《百年孤独》，再到东方文学中的《窦娥怨》以及《赵氏孤儿》，都展现出了文学作品中的悲剧艺术。在悲剧文学作品发展过程中，有一点是不可否认的，那就是悲剧文学作品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人与环境之间的对抗。现实世界仍然有非常强的悲剧性，这也是推动悲剧文学作品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白鹿原》这部作品有非常浓厚的文化底蕴，并且塑造了很多让人同情但是同时又很可悲的悲剧人物，他们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没有办法去掌控自己的命运，只能任由痛苦与绝望来侵蚀身心。在痛苦的包围之下，他们逐渐消磨了自己反抗的意识，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一步步在所谓的传统正义以及礼教中丧失自我，最后在无穷无尽的绝望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白嘉轩与鹿子霖的悲剧

白嘉轩是白鹿原这块肥沃且文化底蕴充足土地上的一位族长，在《白鹿原》这部作品中，作者把白嘉轩这个人物描写得非常生动形象，并且具有非常丰厚的艺术感染力。但在白嘉轩这样一个人物身上，作者为其添加了非常沉重的历史文化内容，从而导致他度过了非常痛苦的一生。他有很多身份，不仅仅是白姓一家的家长，也是原上白、鹿两姓的族长。同时，他是一位性格非常宽厚的老人家，但因为传统礼数文化的影响，他也是最为顽固的守旧者的代表。他身上有非常浓厚的传统文化内容，是传承白鹿原上传统文化的一个代表或者是载体，同时他的行动也是严格地恪守着传统文化。他勇敢却又怯弱，他仁义却又残酷，他崇高却又虚伪，他自身的性格就非常的矛盾，是一个在矛盾的不断作用下慢慢走向悲剧的人物[1]。但是事实上，人类本就是一个很矛盾的生物，人类的发展与成长就是在不断地去克服自身所存在的矛盾，并且去承受这些矛盾。就白嘉轩这个人物来说，很难用非常简单的内容去评价他。因为从他种植鸦片，巧取宝地等方面可以看出其实他是一个非常虚伪且狡猾的人物，但从祭神取水这样一个情节，又可以看出他人物性格中勇敢的一面。通过善待鹿三一家，又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常仁义的人物，但从他严惩田小娥的细节中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人物。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出非常浓厚的传统文化以及传统性格的影子。从他做人处事的细节中，可以看出他其实具有一定的人格魅力。

在白嘉轩这个人物心中，想要借助传统礼教以及传统文化道德来制约这个他想形成的和谐社会，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他的个人想法，这样的社会并不会真正实现。所以说，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最终导致白嘉轩这个人物要面对很多的矛盾，并且他自己也会在不断的矛盾中走向悲剧。在他的生活中，女儿叛逆，儿子堕落，而且一系列的天灾人祸让白鹿原这个本来平静的地方开始陷入恐惧，这让他本来非常崇高的理想在一瞬间破灭，并且让他不得不去主动接受现实生活中的痛苦，这对于他的人生来说是非常重大的一次灾难[2]。当一个人的理想非常崇高，并根本不能实现时，他必定要去经历一系列的失败。太多矛盾的出现，让这个本来非常坚强的人物开始走向了痛苦的深渊，以至于他开始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失去了进行下去的勇气。虽然如此，他还是在白鹿原这块土地上痛苦地生活着。像白嘉轩这样一个非常传统的封建人物，想要借助传统礼教，以及传统的社会道德去实现对白鹿原的统治，但封建时代已经结束，并且不可能走向长久。封建时代的一切的特征都在时代的发展洪流中走向灭亡，他试图想去改变这样的历史走向，最终也只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一件牺牲品。

与白嘉轩这样一个人物特点形成鲜明对比的人物是鹿子霖，他是一个非常狡诈并且狠毒的人物。鹿子霖虽然也是受传统文化影响的人，但他的行动和白嘉轩的行动是截然相反的，他的行为可以用道貌岸然四个字来形容。他的人物性格没有白嘉轩的仁义，不可能去用传统的社会文化道德去维护白鹿原，并且他也做了一些非常让人气愤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想要夺取李寡妇的土地，并且想要强制地去干涉自己儿子的婚姻，同时也让很多人在他的伤害下走向了绝望与痛苦，他是一个非常残酷甚至是缺乏人性的人物。虽然作者将他的人物性格大多数都放在比较恶毒的方面进行描写，但也体现了人物性格本身所具有的矛盾性，比如，鹿子霖修祠堂办学校，体现了他也有一定的组织才能，同时也能从相关的情节中看到他有大度的性格闪光点[3]。这能体现出中国悲剧文学中的一个恶势力人物描写特点，那便是恶势力的出现，一般都不是以非常明显的或者是嚣张跋扈的姿态出现，而是以虚伪的以及道貌岸然的形态出现。

在《白鹿原》这本书中，白家和鹿家之间的争斗与矛盾一直贯穿整部作品的故事情节，他们是象征着正义与邪恶的矛盾体，但在他们自身的发展上，也存在着一些相似的故事情节。比如，在时代的压迫之下，他们都为自己的儿女而经历痛苦，他们都因为自己的儿女而在精神上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当然这也是从故事情节的表面呈现出来的这样一些内容，如果从这个切入点出发去探究更深层的含义，那么将会发现这一系列的悲剧都与传统的礼教以及对传统文化的盲目信仰有非常密切的联系。

另外，作者在对这两个人物进行描写时，将两个人物性格以及他们的行为处事进行了一系列比较，让他们各自都承担着自己正义与邪恶的身份。同时也在思考，为什么不同身份的两个人却要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承担相同的命运。白嘉轩和鹿子霖，一个是坚决维护传统文化的人，一个是选择背弃传统文化的人，但不管他们俩是怎样的人，当一种制度以及文化走到时代尽头时，维护他的人和背弃他的人都将会走向悲剧。当白嘉轩最后去感叹鹿子霖的悲惨命运时，他其实也在感叹自己的悲惨命运，他们俩走的都是悲剧的人生历程。

二、黑娃与白灵的悲剧比较

说起黑娃的人生，他应该算是《白鹿原》这部作品中人生起伏最大，也特别让人感到惋惜的一个人物。他的一生转换了很多身份，最终还是以悲剧的方式走完了自己悲惨的一生。黑娃作为鹿三的儿子，他有着善良淳朴的品性，但是他的性格并不等同于他的父亲，因为他天生好动，不喜欢恪守本分，他这样的性格特征就决定了他根本不适合白鹿原这样一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并且他在这个社会中不断地去碰撞、去反抗。他去参加农民活动，目的是能够达到自己美好的生活需求。在大革命浪潮的冲洗下，他所压制住的能量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所以他开始了更加激烈的反抗。但不管他怎样反抗，去毁族规，还是去推翻祠堂，他始终都难以跳出传统礼教的束缚。面对革命，他非常勇敢果断，但他并没有树立革命目标，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最终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结果。像他这样盲目的革命性，最终也只能落得一个悲剧性的结果，最终选择落荒而逃。对于黑娃来说，他还面对更大的悲剧性，那就是他一心想要逃脱白鹿原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但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逃脱，只能被牢牢禁锢在这里。当他想要去适应这个社会时，这个社会也因为他的性格而难以接受他。黑娃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物，也正是因为他内心的矛盾，而导致他悲惨命运的出现。黑娃的反抗是不够理性的，他属于黑娃的一种自发的反抗。黑娃的反抗没有目标，是非常盲目的，并且这种反抗也不会迎来什么好的结果，它所发挥的能量也是非常有限的[4]。黑娃非常缺乏先进性思想，他讨厌封建社会，但他同样受到封建思想的影响，这决定了他的反抗很有可能会是失败的，并且他的人生也将会成为悲惨的人生。

白灵的反抗和黑娃的反抗之间有本质性的区别，白灵的反抗属于自觉型的反抗。白灵接受过新式的教育，并且积极地投身到革命活动中。在白灵的反抗过程中，有先进思想作为指导，所以其反抗精神会更加坚毅，并且也获得了更多志同道合人士的支持。白灵从小便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儿，也因此受到了白嘉轩的喜爱。作为第一个上学堂的女孩子，打破了这个树立了几百年几千年的规矩。白灵思想非常先进，与传统的封建思想背道而驰。同时白灵也是一个坚定的革命者，敢与自己父亲所代表的封建文化相斗争。她对于自己的革命事业非常坚定，在参加革命活动时，也展现了非常强烈的革命精神。面对很多困难时，没有选择过退缩。面对革命活动中遇到的阻碍，并没有被吓退，并且选择迎难而上，坚定了自己革命的决心。白灵就算有先进的思想，但其人生历程也非常悲惨。首先是与自己的父亲反目，与自己的爱人决裂，并且身怀六甲也要四处漂泊，本以为到达根据地之后，自己迎来的将会是光明的未来，但等待自己的却是同志们的活埋。白灵的死给读者带来了很大的悲痛，并且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这样一种悲痛。白灵的死需要引起非常深刻的思考，为什么如此坚决的革命者最终却迎来如此悲惨的命运[5]。

白灵和黑娃都是封建社会的反抗者，他们的出身不同，革命信念不同，他们的结局却都是被同伴所害死。为什么两种截然不同的反抗者却迎来了相同的结局，纵然他们都逃出了白鹿原这样的地方，都没有逃过命运的悲剧。在那样一个社会环境下，不管做出多大的努力与牺牲，最终还是要经历痛苦与绝望，走完自己悲惨的一生。

三、田小娥和鹿冷氏的悲剧比较

在没有实现自我觉醒的前提下，面对传统文化以及思想无外乎有两种形式：一是勇敢地进行自我反抗；二是选择去适应。当自身的行为没有办法去改变自身的处境时，就要去选择被压迫，活在悲惨的处境当中。对于主动反抗的人，因为缺少目标以及先进思想的指导，最终反抗的过程还是面临失败。这里所说的主动适应者是鹿冷氏，而主动反抗者是田小娥，但他们两个却迎来了同样的悲惨命运。这是因为在男权社会下，女性处于弱势，他们不管是选择反抗，还是选择不反抗，都会得到同样的结果。田小娥在反抗这个社会时，也给这个社会充分的理由去扼杀自己，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不管怎样去反抗，最终还是要屈服于传统文化之下，没有人会听她怎么说，没有人会站在她的角度去思考，人们反而是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她身上。而与田小娥相反的是鹿冷氏的主动适应，而就算她遵从三从四德，最终也难以逃脱悲惨的命运[6]。传统的束缚以及心理的欲望，使其没有办法去选择爆发，最终被这个社会反对与否定，结束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四、结语

在白鹿原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不管你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生活着，不管你是去适应这个社会，还是去反抗这个社会，你都要经历一个痛苦和绝望的过程，去迎来自己非常悲惨的一生。这就是时代发展留下的浓厚传统文化与社会需要进步的现状之间产生的矛盾，在封建传统文化时代快要结束时，却仍然为当下的这个社会环境带来极大的破坏。在那样一个时代，不管你怎样活着，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活着，都难以逃脱悲惨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