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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译介模式与中国文学典籍之“走出去”

2021-01-17韩名利陈德用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典籍译介译本

韩名利,陈德用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3100)

中国文学典籍汇聚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文化精髓。通过翻译把文学典籍介绍给世界,对国家国际形象的塑造十分重要。为了提升文学典籍的国际影响力,我国从20世纪80年代起相继推出了“熊猫丛书”“大中华文库”“经典中国出版工程”等一系列出版项目与工程,然而却“未能取得预期效果”。[1]这与当前我国的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并不相符。在国家形象塑造日益重要的今天,构建有效的译介模式对于中国文学典籍真正“走出去”意义重大。

翻译“在本质上也是一种传播”。[2]翻译文本产生前有选择翻译对象的问题,此后还有“交流、影响、接受、传播等问题”。[3]我国文学典籍的译介必须符合传播规律才能真正地“走出去”。从传播学视阈比较不同成功案例能够为中国文学典籍的对外传播提供宝贵经验。本文选取《三国演义》罗慕士译本和虞苏美译本为研究对象,从传播学角度比较两者传播要素如何各自有机协调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总结中国文学典籍更为有效传播的经验与启示。

一、拉斯韦尔“5W”传播模式下的译介模式

美国传播学奠基人哈罗德·拉斯韦尔提出了“5W”传播模式:谁—说什么—通过什么渠道—对谁——取得什么效果。[4]“谁”即是传播者,依据其传播意图收集、加工和传递信息;“说什么”是指传播内容,是传播者根据需求收集、加工制作后发送的信息;“渠道”是诸如书籍、报纸、电视等的信息传递中介;“对谁”是指受众,是传播活动存在的前提,同时又是传播者积极主动的接近者和反馈者;“效果”是指传播活动的意图或目标达到的程度。基于该模式可构建文学典籍的传播学译介模式,涵盖“译介主体”“译介受众”“译介内容”“译介渠道”和“译介效果”五个方面。译介主体即为文学典籍翻译活动的赞助人及译者等,决定着译介的内容、策略和渠道,其被认可度也会影响受众对译本的选择。译介受众是文学典籍对外传播的接受者和反馈者。译介渠道是译作进入目标文化的传播媒介,发行与出版当属文学典籍“走出去”的首要媒介。依据媒介依赖理论,使用目标受众依赖的媒介来传播信息被受众接受并产生作用的可能性便会相应增加。[4]可见,选择译介受众所依赖的出版机构也是实现传播效果的一个关键。译介效果是文学典籍传播意图的实现程度。拉斯韦尔“5W”传播模式下的译介模式条理化地展示了传播链条中五个要素之间的有机联系,对于实现我国文学典籍的有效传播具有指导意义。

二、《三国演义》译介模式分析

《三国演义》是我国古典小说的扛鼎之作,蕴含着丰富的中国社会传统文化、历史知识和军事谋略,目前英语世界中主要全译本有罗慕士译本和虞苏美译本。罗译本自1991年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及美国加州大学出版社联合出版以来,在英语读者中引起了强烈反响,被认为是“学术翻译的典范”。[5]虞译本2014年由新加坡塔托出版公司出版,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在该译本的基础上于2017年9月推出英汉对照版本,称其“必将进一步促进中国文化的传播和推广,展示中华文化的精髓”,标志着其成为《三国演义》标准英译本之一。二者良好的传播效果均来源于传播要素间的有机协调互动。

(一)推崇中国文化的译介主体

罗慕士是美国著名汉学家,多年来在纽约大学从事汉语教学与研究。他在访谈中提到罗译本的实质赞助人是北京外文出版社。[6]2000年,《大中华文库》将罗译本《三国演义》收入其中,目的是“把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系统地介绍到全世界,既是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的基础工程,是深层次的对外宣传工作,也是对世界文化发展的重大贡献,意义深远、重大”。[7]可见,外文出版社出版《三国演义》的目的是对外传播中国文化,塑造中国文明大国的形象。罗慕士翻译《三国演义》亦并非被动接受,而是其自身选择的结果。访谈中,他提到对中国文化带有一种使命感,希望通过翻译解开美国社会对中国的误解,认识中国的真实形象。

虞译本赞助人是美国汉学家罗纳德·艾弗森。他曾多次来华,组织过故宫文物首次赴美展览,其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及在美国的影响力可见一斑。虞译本后记中这样介绍译本产生原因:“艾弗森初到中国便认识到《三国演义》在中国文化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发现现有《三国演义》英译本存在缺陷,艾弗森决定资助虞苏美重译,希望生动地向读者传达原著的精彩故事和文化内核。”[8]可见,艾弗森的译介意图是出于对其文化价值的欣赏。译者虞苏美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多年从事英语教学及翻译工作,希望通过翻译促进中国文化的海外传播,对于翻译《三国演义》邀请的接受说明其与赞助人的译介意图一致。

曹明伦提出中国文学典籍的翻译工作“主要应该由外国汉学家和学贯中西的双语作家来做”。[9]外国汉学家对译入语国家及其文化有相当的了解,能够准确把握译介受众的阅读习惯和兴趣,与其合作是我国文学典籍海外传播的理想模式。此外,国内出版作品往往容易被海外受众认为带有政治宣传动机而受到抵触,更应鼓励热爱中国文学典籍的海外个人或出版社参与我国文学典籍的海外出版和传播,将单一的译出模式转变为译出与引入多元互补的模式。

(二)阅读层次分明的译介受众

罗译本产生背景是改革开放初期,当时的国外读者对中国文化了解较少。外文出版社选择汉学教授罗慕士作为译者反映其受众定位为专业读者。罗慕士汉语功底深厚,在教学过程中便曾节选《三国演义》章节进行翻译并于1976年出版作为大学课本使用。在1991年译本的“致谢”中他曾指出1976年译本有其局限,并“期望有一天会有机会翻译整部作品”。[10]因此,其译介受众定位是汉语言文字相关专业的外国学生或汉学研究者,这也决定了罗慕士在面对中西文化差异时,更愿意保留源语文化的特色,引导读者接近源语文化。

虞译本诞生于2014年。随着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人们希望更为深入地了解中国文化。艾弗森的译介目的是以不同于当前主流译本的翻译方法推出新译本,注重再现原著引人入胜的故事。因此,其目标读者并非专业读者而是普通读者。故事情节发展、人物个性是吸引读者阅读的主要原因。虞译本需要将源语文化主动靠近读者,更多采用归化的翻译策略流畅地再现原著精彩的故事情节及谋略智慧。

(三)恰当处理的译介内容

《三国演义》人物众多,故事情节错综复杂,且包含各种古典文化知识。传播意图与译介受众定位不同,罗慕士和虞苏美对于译介内容的处理策略也大为不同。罗慕士在叙述故事之外非常重视传播汉语言文字所蕴含的中国历史和文化,偏向异化来满足专业读者的阅读需求;虞苏美则更重视故事情节的流畅发展和译文的可读性,偏向归化来迎合普通读者。

结构上,《三国演义》原著一百二十回,罗慕士逐一忠实地对应翻译成一百二十回。虞苏美则将整本书分成三册,分别在题名后加上副标题:“TheSacredOath”“TheSleepingDragon”“WelcometheTiger”,分别凸显刘关张、诸葛亮和曹操三组人物,更突出个人主义的故事主题,迎合普通读者的阅读口味。

语言处理上,两个译本也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罗慕士以异化为主,向西方读者展示汉语文字的独特音形结构及蕴含的文化;虞苏美取归化为主,使译文更接近西方读者。如下例:

其人曰:“某姓张名飞,字翼德。”(第一回)

罗译:“The surname”,the man replied,“is Zhang;given name,Fei;style,Yide.”(注释:Fei means“to fly”;yide means“wings [assisting]virtue.”De,“virtue,”is also part of Xuande’s name.)

虞译:“Zhang Fei is my name and I am usually called Yi-de,”replied the man.

原著中人物除姓、名之外,还有字,往往作为较为正式的称呼。张飞作为故事的主要人物之一,其字的意义对于人物形象的树立有着重要作用。两个译本都保留了其字“翼德”的读音,罗慕士在注释中用“style”对应“字”的涵义,添加注释“wings”“virtue”直译出“翼”“德”的意义,增译“assisting”将“翼德”涵义与刘备的字“德”的意义联系起来,帮助读者理解中国古代独特的人名称谓文化及张、刘二人的臣主辅助关系。直译加注的翻译方法能够准确地传达汉字文化,体现其对专业读者接受需求的考量。虞苏美则采用文内意译的方式,用“I am usually called”使读者了解这是中国古代一种称呼方式的同时保证其能够流畅地理解故事的发展。

翻译策略的选择受到传播意图和受众定位的影响,必须采取相对应的策略,才能保证文学典籍“走出去”的理想效果。与主流西方国家相比,中国的文化影响力尚处于弱势。在文学典籍的翻译过程中,我们既需要偏向异化的翻译也需要偏向归化的翻译,二者并行更有利于我国文学典籍“走出去”。

(四)受众影响力强的译介渠道

罗译本的出版机构为加州大学出版社。该出版社是美国最早成立的一批大学出版社之一,恪守严谨的学术规范,因而出版书籍在世界范围内具有深远的学术和社会影响力。《纽约时报》评价道:“亚洲研究、文学批评和社会学研究是加州大学出版社的强项。”[11]罗译本在专业读者中的广泛接受离不开该出版社成熟的市场运作和良好学术声誉。虞译本由新加坡塔托出版公司出版。其秉承“沟通东方和西方”的经营理念,旨在向西方读者传播东方文化、历史及艺术,进而促进双方的相互理解。虞译本在普通读者中的广泛接受离不开该出版社在西方读者中的影响。

汪宝荣指出,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译作可满足专业读者的阅读需求,大众读者则更青睐商业出版社出版的书。[12]罗译本和虞译本的成功因素之一便是其译介渠道的恰当选择。海外一流出版社熟悉不同层次海外读者的阅读需求和习惯,且其出版发行的英译本有其潜在的读者群,更具针对性。我国文学典籍的海外传播可采取中外合作模式或“借帆出海”实现中国文学典籍的有效传播。

(五)在受众中的成功译介效果

罗译本出版后赢得了西方专业学者的高度评价。加州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魏斐德评价道:“罗慕士对中国最重要的历史演义的优雅有力的翻译恰当地传达了原作史诗般的描写。”芝加哥大学教授余国藩认为,“罗慕士译本是非凡超群、无可挑剔的学术精品,在将来很多年中都会为西方读者带来乐趣。”[13]汉学家魏安评价罗译本“是一项罕有的伟大成就,它既是仔细严谨的学术性翻译的典范,也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14]上述评论是罗译本在海外专业读者中取得成功传播的有力证明。

作为全球领先的网上书店,亚马逊网站具有数量可观的读者书评,能够直接体现译本在海外普通读者中的译介效果。该网站上虞译本得到了海外普通读者的广泛赞许。“可读性强”“流畅”“引人入胜”是评论中大量出现的字眼。一些读者赞叹中国古代非凡的军事谋略,也有些读者深刻地认识了中国社会的集体主义思想,并进而批判性地反思西方社会的个人主义思想。可见,虞译本不仅向世界介绍了中国文学,同时也在加深普通读者对中国文化的了解。

三、对中国文学典籍“走出去”的启示

《三国演义》罗慕士译本和虞苏美译本的成功传播离不开对传播学各要素的正确判断和协调把控。两者的成功经验表明:第一,我国文学典籍的译介主体除政府外宣机构推出、西方汉学家翻译的形式,应鼓励推崇中国文化的西方个人或出版社资助本土译者进行译介,在准确把握海外读者的阅读兴趣和需求的同时准确传达中国文化;第二,需明确译介受众,充分了解其阅读习惯和接受能力,相应地选择翻译策略;第三,译介渠道应选择在目标受众中有影响力的西方学术或商业出版社,借助其成熟的传播模式和丰富的市场资源,吸引海外专家与目标受众的关注,拓宽推介和销售渠道。

文学典籍对于塑造我国文明大国的形象意义重大,其英译必须严谨对待。只有把文学典籍英译看作一个系统传播工程,对译介主体、译介内容、译介受众、译介渠道做出正确判断,建立各个传播环节高效协调的运作机制,才能实现理想的传播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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