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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文学有效译介模式探讨:以莫言小说在美国的译介为例

2021-01-17刘玲慧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1年6期
关键词:汉学家葛浩文当代文学

朱 敏,刘玲慧

(广西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引言

在文化多元共生的全球化格局中,提升中国文化在全球的影响力,向全世界传播推广中国文化,是当代中国文化建设与改革的头等大事。“向世界说明中国,实现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的汇通和融合。”[1]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是我们不断奋斗的目标,中译外、尤其是中国文学作品外译必然成为我们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手段。但这一过程并非一帆风顺,随着我国“走出去”进程受阻,人们逐渐意识到很多翻译行为以外的因素都在影响着中国文化“走出去”。莫言是中国当代文学界的领军人物,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其作品在国外的关注度和销量大幅提升。在中国当代文学外译屡遭顿挫时,莫言小说的成功外译可谓吹响了胜利的号角。本文从译介学角度出发,参照安德烈·勒菲弗尔的“三要素”(赞助人、意识形态和诗学)理论,分析我国当代文学译路不畅的原因,研究莫言小说在美国的成功译介情况,探讨我国当代文学有效译介模式,以期为实现中国当代文学世界化有所助益。

一、当代文学译路不畅的原因分析

中国当代文坛不乏优秀作家和文学作品,但中国文学作品在国际文坛一直处于边缘地位,甚至出现了译入作品远超译出作品的失衡现象,这与我国要建设“文化强国”的目标是相悖的。当代文学译路不畅的原因,除了西方强势文化的排挤外,还有诸如缺乏高质量译者、东西方意识形态和诗学系统不同等因素,也制约了中国当代文学的对外译介。

(一)译者因素

长期以来,帮助中国文学“走出去”的译者主要有中国本土译者和海外华人译者,后来随着中国不断发展,汉学家逐渐崭露头角。中国本土译者的母语为汉语,对中国文化有较为深刻的认识,同时也具有较强的英语能力,典型代表有“熊猫丛书”系列译者。然而很多本土译者英语写作功底欠佳,同时对目的语国家读者的阅读喜好及出版市场了解甚少,因此他们的译作很难得到国外学者的认可和读者的喜爱[2]。海外华人译者长期在国外生活,大都能够娴熟地驾驭中英双语,典型代表有王际真、梁社乾等人,他们对中国小说外译作出了巨大贡献。但近年来很多华裔学者转向学术研究,对翻译的研究逐渐减少。近年来,汉学家翻译中国作品日渐兴起,代表性的有美国汉学家葛浩文、英国汉学家大卫·霍克斯等。他们不仅深谙英语文化,而且熟知中国文化,并兼备高超的英语写作能力,日益成为“中国文学外译从而得以传播的桥梁”[3]。然而,目前国际上从事翻译工作的汉学家屈指可数,译作与中国众多的优秀作品相比实为不多,翻译人才的缺乏“已成为制约中国图书乃至中国文化走向海外文化市场的一大障碍”[4]。

(二)诗学和意识形态差异

东西方诗学系统和意识形态千差万别,很多中国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内容与西方意识形态和诗学系统相去甚远,自然无法吸引西方读者的阅读研究兴趣。对于一些契合西方意识形态和诗学的作品而言,则需经译者的删减和重写,才能在国际社会得到认可。如中国著名作家姜戎的《狼图腾》,2008年由葛浩文先生翻译成英文版,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后,便在西方市场引起广泛关注,该书更是斩获首届“曼氏亚洲文学奖”。葛浩文在翻译过程中对原文进行了大量删减,对每章开头引用中国典籍的内容和评论性文字删除不译,而且从生态批评的角度来审视草原文明,这迎合了西方社会的主流诗学以及保护自然的理念[5]。综上,东西方在意识形态和诗学系统之间存在巨大差异,这也导致很多中国优秀的文学作品无法进入西方市场。

(三)赞助人

勒菲弗尔曾提出影响翻译的“三要素”理论,其中一个重要要素便是赞助人。在他看来,赞助人指的是有权势的人或机构,能够推动或阻碍文学作品的翻译和传播。纵观中国成功对外译介的作品,我们会发现一个共同特征,即很多作品都是由国外出版社出版,如《狼图腾》英文版(WolfTotem)和《红高粱》英文版(RedSorghum:ANovelofChina)的出版机构分别为英国企鹅出版社和美国Viking公司。但中国作家不可能一一去寻找这些外国出版社,外国出版社也不可能大量出版中国作品,所以每年能够成功在外国出版社出版并走向国外市场的中国文学作品并不多[6]64。而对于我国发起的翻译出版工程,西方人总觉得这是政府机构在做宣传,对此持有偏见及排斥心理。出版机制方面的不畅已成为制约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的一大瓶颈。

二、莫言小说在美国的译介情况

作为中国当代著名作家,莫言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一系列乡土作品异军突起。在他的作品中,读者不仅能体验其独特的写作手法,还能感受到浓浓的乡土情怀。除了英译本,莫言的作品还被译为多种语言在世界各地传播,可谓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成功外传的典范。笔者将结合安德烈·勒菲弗尔提出的“三要素”理论,分析莫言小说在美国的译介情况。

(一)成功的“接生婆”

莫言小说的主要译者为著名汉学家葛浩文。葛浩文被称为中国现代文学首席翻译家,美国小说家厄普代克则赞誉葛浩文教授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接生婆”[7]。数十年来,葛浩文已将莫言多部作品译介至美国。为了翻译好莫言作品,葛浩文曾与莫言通信百余封,电话更是不计其数。莫言对葛浩文先生的译文赞不绝口,并表示:“如果没有他杰出的工作,我的小说也可能由别人翻成英文在美国出版,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完美的译本。”[8]从莫言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出,莫言的作品能够在美国传播,甚至是获得诺贝尔奖,葛浩文的翻译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桥梁作用。

(二)诗学和意识形态情况

在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莫言小说在美国已经受到了关注。1993年,葛浩文翻译的《红高粱》英译本(Red Sorghum:A Novel of China)由美国维京出版社出版,在当时曾引起轰动。2008年,莫言的著作《生死疲劳》荣获第一届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随后声名鹊起,西方世界出现了一股研究莫言作品的热潮。莫言作品之所以能够成功“走出去”,一是因为美国译者葛浩文深谙西方国家的诗学和意识形态情况,在选材和翻译处理上会对原文的叙述进行一定的删减,并增添一些原文没有的情节,如性描写,很好地迎合了西方读者和市场需求,这是莫言小说能被成功译介的重要原因。而另一更深层的原因是,莫言在小说中所使用的魔幻现实主义和意识流写作手法,正是西方读者所熟悉的,当美国读者读到这些小说时,会“同时感受到其熟悉的魔幻风格以及其陌生的中国特有的农村现实主义”[9],这不仅契合西方读者的阅读兴趣,还能满足他们对中国的好奇心。

(三)赞助人情况

在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的过程中,出版发行机制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影响因素。莫言小说能够成功译介的另一重要原因,在于其译作的主要发行方是国外出版机构。《红高粱家族》英文版(RedSorghum:ANovelofChina)由美国纽约Viking出版公司出版,《丰乳肥臀》英文版(BigBreastsandWideHips)和《生死疲劳》英文版(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则由美国拱廊出版公司出版。这些国外出版机构能够敏锐感知其背后的市场需求,熟知美国读者的阅读兴趣和喜好,且拥有傲人的图书销售清单和广阔市场,它们能够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最大程度推动莫言作品在美国的宣传和推广[10]。莫言自己也很重视作品的海外推广,曾在海外多地举办宣讲会,主动摸索探究了一条适合自己作品的海外推介版权代理模式。

三、当代文学有效译介模式探究

通过分析莫言小说成功“走出去”的案例,我们会发现,对外译介远非单纯的翻译活动,译者、文本选择以及出版机制等方面都在影响着中国当代小说的对外译介。下面,笔者将结合莫言小说成功译介的经验,借用安德烈·勒菲弗尔的“三要素”理论,探析当代文学的有效译介模式。

(一)本土译者和汉学家相结合

目前,汉学家是中国小说外译的主要译者,作为译介主体,汉学家为西方读者所熟知,他们的可信度有助于在读者心中产生威信效应、自己人效应、晕轮效应[11]。他们熟谙英语读者的阅读习惯及喜好,这能极大提升译文在英语国家的接受度及可读性。莫言小说之所以能在美国成功推广,正是因为他遇上了葛浩文这位汉学家,几乎成为他的“专属译者”。但目前国际上的汉学家并不多,面对众多优秀的中国作品,我们不能仅依靠汉学家来外译,也需积极培养高水平本土译者。最重要的是,我们要积极推动汉学家和本土译者的合作与切磋,形成中西译者合译模式,这样既能使译文符合译入语国家读者的阅读习惯,也可以掌握主动权,帮助更多中国作品“走出去”,而非被动等待。

(二)选材和翻译处理符合西方诗学和意识形态需求

在选材方面。首先,中西方在主流诗学和意识形态领域千差万别,也许一些作品在中国被奉为经典,但与西方社会的诗学和意识形态并不契合,这样的作品很难引起西方读者的兴趣。其次,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一个将弱势文化传播至强势文化的行为,在很多情况下我们是主动或一厢情愿地向他国译介自己的文学作品,对方可能并没有强烈的需求[12]。在这两种情况制约下,我们需要适当妥协,对外译文本进行筛选,挑选那些在译入语文化中受欢迎的题材和作品进行译介,必要时甚至需要用译入语文化的诗学来改写原文[13],这样的英译作品才能在目的语国家打开市场,逐步改善当前中国文学作品“走出去”步履维艰的状况。

在译者操作模式方面。翻译一旦肩负起对外传播推广的重任,就不再是一项单纯的语言文字转换活动,它夹杂着太多的现实制约因素,如译入语文化的主流诗学、意识形态、出版机构的各种要求等。此时的译者将不再只是一个单纯的语言工作者,更是一个要懂得处理各种关系的“八面玲珑”之人。为了使译文能顺利打入西方市场,译者往往不得不牺牲原文的真实面目,采用归化策略去迎合西方诗学和意识形态需求。葛浩文翻译莫言小说时有很多处增、删、换、改,尤其是《红高粱家族》一书,整个叙事情节模式由原文的跳跃交错式改为了平铺直线型,译文叙事因果分明,情节清晰,更符合西方读者的审美诗学和意识形态需求。

虽然文化强国的理想很美好,但是在现阶段我们不能过分高估,过分自信,需要脚踏实地,不断摸索弱势文化占据西方强势文化市场的路径。但是这种“迎合”只是暂时的,是一项初期战略部署,随着文化软实力的不断增强,我国文化必将潜移默化地影响并改变西方诗学系统和主流意识,真正实现文化强国。

(三)完善出版发行机制

一部文学作品想要成功译介,出版发行机制也至关重要。我国目前的译介途径相对单一,主要是本土出版和国外书展,但这些出版推广形式的效果很不理想,往往是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但收效甚微。在那些成功“走出去”的案例中,出版方多为外国出版社,显然西方读者更易接受这样的译本。但一味依赖西方出版社绝非良策,这只会让我国在国际文化市场上越发被动。所以在出版机制方面,我们提倡中西结合的模式,国内出版社与国外出版社互相合作,联合出版。同时,我们不能放弃自己出版为主这一做法,“我们在国际市场上是弱势,文化地位处于弱势就只有主动出击推介。”[6]64我国亟须培养一批出色的出版经纪人,并逐步建立健全海外文化代理机制。目前,我国当代文学作品很少由商业出版社出版,大多是通过中规中矩的学术出版路径,这就使得当代文学作品的海外推广市场受到极大的限制。另外,国内当代小说家在潜心写作之余,一定要有海外推广意识,可以通过私人渠道或者寻找可靠的经纪人慢慢打开局面。莫言小说能在海外市场成功译介和推广,与其自身不断摸索并找到适合自己作品的有效译介推广模式密不可分。

结束语

近年来,随着莫言小说的成功外译和推广,我国当代文学作品对外推广势态良好,但要真正“走出去”,实现中国当代文学世界化这一目标依然任重道远。从译者到选材,再到出版机制,我国在这些方面依然有很多完善的空间。因此,可适度参考仿效“莫言模式”,构建符合我国现阶段国情特色的译介模式:一是积极寻找海外汉学家,努力培养尖端本土翻译人才,最理想的翻译模式是海外汉学家和本土译者的中西合璧,合作完成;二是在“走出去”的初期阶段,选材和译文处理上适当考虑西方诗学和意识形态;三是主动出击寻找海外有影响力的商业出版机构,建立健全海外出版代理机制,不断拓宽海外推广市场。当然最关键、最核心的因素还是译文质量,莫言作品之所以能够成功译介和推广与葛浩文的深厚翻译功底密不可分。但是,愿意翻译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海外汉学家并不多,不是每位作家都有莫言这份幸运。因此,培养尖端本土翻译人才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海外推广工作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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