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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太宗实录》中的排佛思想研究

2021-01-16陈贤贤

黑河学院学报 2021年8期
关键词:太宗佛教朝鲜

陈贤贤

(北华大学 东亚历史与文献研究中心,吉林 吉林 132013)

朝鲜太宗李芳远在位时期(1400—1418年),“佛教是异端邪说,僧侣的社会地位较低,这种观念在贵族心中根深蒂固。”[1]众官僚儒者以批判佛教为己任,从他国和本国历史史实、朝鲜现状及君主治国理政着眼,认为佛教严重破坏了社会风俗和儒家伦理道德,而各阶层一旦佞于佛教,就会产生一系列的民生经济、社会风俗、国家安全问题,从长远出发,必须要排佛毁佛,以绝祸乱。

一、产生排佛论的原因

(一)佛教教义荒诞

大司宪柳观上书以“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生生之理无穷,岂有人死而精神不灭,随复受形之理!”①《朝鲜太宗实录》卷1,元年三月。来请裁汰僧徒。将佛教称为邪诞之术,并认为此学说“ 世降一世,怪诞虚无之说,盈于天下,人心易惑于邪”;刘敞认为“佛氏祸福之说, 虚诞不足信也”;②《朝鲜太宗实录》卷1,元年四月。李膺也说道“ 佛氏报应之说,皆在冥冥之中,未有明验,岂可信哉?”③《朝鲜太宗实录》卷5,三年三月。另外,佛教让人游离于社会之外,不闻国家大业,与儒家传统的入世精神格格不入,这被官僚儒者认为是荒诞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太宗时期对佛教的批判大多只是攻击其表面反社会和反伦理的弊端,继而斥责其为异端和邪说,而涉及佛教义理精微之处的批判没有鞭辟入里的见解,不像郑道传,“企图彻头彻尾地抹杀佛教”[2],对佛教的因果、轮回、祸福等教义都展开了具体批判。

(二)佛教自身腐败

1401年,大臣上书太宗“古今君臣之义,一佛氏之教以清净寡欲为宗辞亲割爱游方之外。今之僧徒,徒背其师教,牵与利欲,务得寺社,纷纭争望。”④《朝鲜太宗实录》卷1,元年一月。在他看来,佛教已经背离了其最初清静寡欲的宗旨,其僧徒还背弃信义,参与利益争夺。由于太祖信佛,所以太祖时期佛教有很大发展,佛徒在帝王及百姓的供养和信奉下,日渐奢靡腐败,背离佛教学说。1405年,“金山寺住持道澄,奸其寺婢姜庄、姜德兄弟,土田所出、奴婢贡货,竝皆私用;卧龙寺住持雪然奸其寺婢加伊等五名。”⑤《朝鲜太宗实录》卷10,五年十一月。议政府上书以佛氏的最尊者释迦牟尼初次出家,入雪山中苦行六年才成其道,后又持钵入城乞食和释迦之高弟阿难,见美艳的摩滕加女也不忍犯,一个操行勤俭尚如此,一个近色不忍又如此的例子为论,对“今各寺住持,出则乘肥马,横行闾里,入则役婢仆,安坐而食。以土田之出、奴婢之贡, 恣为鞍马衣服之用,至为酒色之费”⑤的行为大为不满。道澄等人,身为寺院住持却犯下罪过,不仅枉顾戒律清规,视释迦牟尼所说的淫为第一戒而不见,对于诵经祝厘,也不肯前行,既违背清净之教、净业寡欲之实,又违背国家求福之意、寿君福国之诚。

1417年,佛教又受到司谏院批判,“佛氏以清心寡欲为宗,今僧徒居于闾阎之中,与妇女杂处,饮酒食肉,靡所不为,又诱愚民,以益其徒。”⑥《朝鲜太宗实录》卷34,十七年十一月。官僚大儒认为僧徒公然恣行酒色之欲, 违背义礼,用其为国祝厘祈福实属不妥。另外,官僚还指出佛若有灵,受人馈赠后也应救人于水火,但如今所行却是卖官鬻狱污吏之事,背离宗旨。此外,平民遭遇亲人离世,多数人会请僧念经祷告以告慰亡灵,但是有官僚却指出斋晨七七之说不仅荒诞不经,佛经中也并无记载,这是僧徒为了从历经丧亲之痛的平民手中敛财而编造出来的诳人理由。

所以佛徒反社会、反道德的各种破戒行为和卑鄙行径遭到谴责被儒学者认为是具有合理性的,因为佛教势力一旦在经济上产生优越感,就会变得贪婪堕落,其清贫寡淡的禁欲生活也会遭到破坏。

(三)佛教危害社会

对于佛教严重干扰社会生产、严重影响政府的财政收入与政权稳定的事实,朝鲜儒者对此予以揭露,并展现其不满情绪。对于佛教危害社会方面的批判,共集中于以下几点。

1.崇佛导致劳民伤财

据《太宗实录》记载,1406年,黄俨等人“奉铜佛像三座来,用龛十五,分盛佛像,火光莲台坐具,且将牧丹芍药黄葵等异花,盛土于龛而种之。作柜用板千叶铁六百斤麻七百斤。其佛像火光之龛三,崇广各七尺许,内用隔白纸二万八千张、棉花二百斤,担夫数千余人。每至馆舍,以旧厅事隘陋,令别构新厅于馆左,极其宏敞;所过要索物货,无所不至,小不如意,辄鞭辱守令,州县疲于供亿。”“京畿、忠清两道监司,于迎接之际,大备傩礼,妓乐油蜜果床,极其繁华,不以为弊。”①《朝鲜太宗实录》卷34,十七年十一月。由此可以看出崇佛对国家经济的危害之大,运佛一次就要损耗白纸万张、棉花、铁、麻数百斤、名贵花种无数,消耗人力千余人,运佛经过州县甚至要向其供费过亿才能满足需求,耗费的巨资令人咋舌。1406年,司谏院上书指出,在水旱年份,使臣之行已是巨费,加上运送铜佛像,更使民众无法安心进行农业生产。

此外,因崇佛导致家破人亡的民间百姓也不在少数。为何朝鲜民间百姓也如此笃信佛教?有臣僚指出,民众在经历丧父母和失妻子、子女的哀痛时,佛教趁机而入,用“福田无常之说”引诱,使之“浸浸然入于其中,荡尽家产,心服事之”②《朝鲜太宗实录》卷24,十二年十月。

2.佛教危害国家和社会安全

全罗道都观察使朴訔,曾上书太宗揭发黄俨等人不顾国家利害,常用数量本就稀缺的运漕转船、守护兵船来渡海运佛,风水不顺时,常常数旬才能归来。指出用船渡海运佛不仅引发盗患,还耗费巨资、劳民伤财,使百姓疲于应对,但这种浓厚的佛教风气却不能禁止。朴訔作为重念国家大体的地方官员,面对崇佛带给地方百姓的灾难时,深感无力,无奈之下上书太宗“愿殿下治臣以不胜职任,劳民伤财之罪,以慰一方疲民之望,则鈇钺之诛(鈇钺,指斫刀和大斧,是腰斩、砍头的刑具),无复怨悔矣。”③《朝鲜太宗实录》卷12,六年七月。以此来表明自己反佛的决心。

1406年,捕妖人文可学称:“今佛法衰残,天文屡变,吾诵《神衆经》入神,能役使鬼物,天兵神兵,不难致也。若得人兵则大事可举行也。”④《朝鲜太宗实录》卷12,六年十一月。文可学等招致天兵神兵的荒谬理论得到了前奉常注簿任聘、生员赵方辉、前副正曹汉生、前少尹金亮等人的响应,于是众人夜会报恩寺松间,敬告诸佛神祗,推文可学为君,并合谋发动了变乱,最后以被告发下狱而告终。

同时,“僧徒结党中外大小官吏,或营寺社, 或印佛书,至于需索官司,害及于民者。”⑤《朝鲜太宗实录》卷2,元年九月。僧徒不仅结党营私,还滥发滥印佛书分发民众,荼毒平民心灵。此外,佛教还直接或间接的引发官司争论。佛宇神祠施纳奴婢, 世世代代后, 归属关系难以辨明,便出现诈冒宗派的情况,导致官司争望。可见,佛教不仅有害于国,还无益于民。

3.佛教抢夺国家户口

1405年,议政府上书称佛教“窃国良民,以为私役,而不属于籍者,以万计,国之户口,因致日减。”所以请革寺院田口。朝鲜初年,僧侣增多,抢夺国家户口,而国家每年却还要花费巨资来供养这些数量日益庞大的僧侣阶层。僧徒“既住受田大刹,又食月俸,而一月之费,几至五石。既有土田臧获,一朔之内,焚修之料,又受四石,计内愿堂、净业院一年之费,摠百石。无名之费,莫甚于此。”⑥《朝鲜太宗实录》卷24,十二年七月。佛教徒团体这种不劳而获的寄生虫行为,就激起了朝鲜以天下为己任的儒者的不满。太宗在开经筵时,史官闵麟生就曾说道“今也游手之徒多, 而生财之民少矣。游手之徒, 莫异端若也。”⑦《朝鲜太宗实录》卷1,元年闰三月。认为如今国家安心进行实业生产的百姓在不断减少,饱食终日的佛教异端却不断增多,这些人是造成国家财富流失的罪魁祸首,应该受到取缔。

(四)佛教与儒家伦理纲常相抵牾

朝鲜太宗时期,官僚阶层排佛思想中“礼”的理念其实可以被视为儒学者共同的政治诉求。因为佛教思想的盛行对朝鲜儒家文化的主导地位形成了冲击,捍卫儒家尊严和正统地位就成了儒学者的追求,佛教“饵之以罪福之说,眩惑人之心志,聋瞽人之耳目;毁我君臣之义,灭我父子之仁”,⑧《朝鲜太宗实录》卷10,五年十一月。所以官僚儒者以“非礼也”的论调来攻击佛教寺院和僧尼的反社会、反伦理的弊端。此外,佛教所行的祭祀活动也受到攻击,官员上书指出,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山川的尊卑上下都有界限,截然不可犯,神都不可享受非礼,更何况是鬼神,但如今佛教的人鬼淫祀已经靡然成习,应该痛禁以正风俗。

三纲五常规定了各阶层交往的道德标准,是儒家伦理文化中的重要思想,但佛教却“去君臣无父子,乃以浮诞之事,妄托报应之说,惑世诬民,而伤风败俗。”②“酒色之欲, 公然恣行,淫败义欲败礼”⑧可见,佛教的罪福和报应思想,及佛徒的淫乱行为,不仅破坏儒家规定的固有风俗,玷污国风,还危及儒家伦理纲常,这就招致了儒学者的极力贬斥和攻击,甚至提出尧时大水之患;桀纣暴政时生灵涂炭;先秦戎狄、虎豹之害和战国祸乱时天理成为禽兽,这些都远远比不上佛教危害的言论,对其进行无情打击。可以看出,这种思想明显体现着捍卫儒家尊严和正统地位的用意。

(五)崇佛影响君主治国

朝鲜王朝建立后,太祖李成桂大兴佛事,尊高僧为国师,于宫廷内供养饭僧百人,成为太上王之后,仍读佛经,兴佛事。由于太上王笃佛而自断酒肉,导致身体日渐消瘦,以致太宗长跪地痛哭“今父王听王师之言,绝肉膳,颜色不如平日,臣安敢不悲!”①《朝鲜太宗实录》卷5,二年八月。大小臣僚见于此,也纷纷劝说太上王进肉膳。太上王想要移御德寿宫时,大臣指出德寿宫僧徒出入,不是议论天堂地狱,就是议论山水之胜,眩惑君主智慧,于是请太上王移御他处。

太宗时,臣僚以中国帝王崇尚佛法反遭灭国之祸的例子为证,让统治者引以为警戒。柳观说道“楚王英最先好之,而不免诛夷之惨;梁武帝三舍身为寺奴,而终罹饿死之祸。”②《朝鲜太宗实录》卷1,元年闰三月。司谏院上疏“汉明帝时,始有佛法,而明帝以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降及梁、陈、元魏之际,事佛尤勤,而年代尤促,至使持戒之主,终有台城之祸,事佛求福,果可信欤?”③《朝鲜太宗实录》卷24,十二年十月。由此观之,佛法对救亡兴国无益处,“事佛求福,乃更得祸,佛不足信,章章明矣”。崇佛的帝王招致灾祸,身戮名辱,所以,“此圣帝明王之所必除也。”②

朝鲜臣僚又以本国历史为例,阐释佛教之害。以高句丽、百济、新罗之君臣,溺于佛事;前朝毅王岁饭僧三万于宫廷;恭愍王勤佛,供养具有舍利和号称得道的普虚和懒翁等僧,但最后都毫无例外地遭到灭亡为证,认为崇佛对君王来说毫无益处可言,不仅仰渎天聪,还会招致国家灭亡,所以极力阻挠太宗崇佛。

二、排佛的举措

崇佛的王朝国破家亡,无以善终,此事例俯拾皆是。所以,太宗崇佛事佛行为受到劝谏;崇佛官僚和平民受到批判,排佛者受夸赞;一些具体排佛措施则被实行。

(一)劝谏太宗排佛

1409年,司谏大夫权遇等人得知太宗怠倦朝政的原因是常居小寝中读佛教异端之书后,发出“迂怪邪妄之说,虽一介之士,当如淫声美色以绝之,况人君乎?”④《朝鲜太宗实录》卷18,九年八月。的忧虑和感叹。1413年,太宗欲冒暴雨往开庆寺观音殿观法席,遭臣僚劝阻,在劝谏书中,臣僚在肯定了太宗“今我殿下,承太祖创造之业,备法制正风教,垂宪后昆之日”⑤《朝鲜太宗实录》卷25,十三年五月。的事功之后,继而指出其有害的一面,“殿下欲往观之,臣等窃有憾焉。夫释氏惑世诬民者久矣。今屈至尊而亲临之,以示于下,则人将曰:‘圣明若是,况其愚者乎?’ ”臣僚对太宗这种信佛崇佛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批评,认为如果连一国之君都笃信荒诞邪妄之说,委身于佛法,怎么能指望普通百姓不为佛教所迷惑呢?并从君主名声世代流传的角度说明不可崇信异端的理由——“以殿下英明果断之资,反陷异端,以示万民,以启后世之疑,岂不甚可惜哉?”⑤太宗在位时期,每年都有臣僚向太宗进谏,阐明佛教之害,反佛之声不绝于耳,充斥朝堂,这些官员不仅要太宗远离邪诞学说,还期望太宗实行严厉的排佛政策。

(二)批判崇佛官员及平民

除君主受到批评外,一些信佛崇佛的官员、大儒、平民也遭嘲讽讥笑甚至弹劾。例如,李穑的崇佛行为就遭到了贬低,李膺曾说道:“李穑, 东方巨儒也。然好览《大藏经》,为诸儒所笑。”⑥《朝鲜太宗实录》卷5,三年三月。偰眉寿的崇佛行为更是遭到了严厉批判,甚至被要求治罪,1413年司谏院上书称“判书偰眉寿,号为儒臣,任则礼官,当以尧、舜之道,陈于王前,以效唐、虞之治。弃其所学,反以邪说,请行于世,是可谓爱君乎?伏望殿下,命攸司科罪,以戒后人”。除此之外,无识之徒也被批判“专尚浮华,极备供办,夸示人目。”③因崇佛而被批判者,比比皆是。

(三)嘉许不近佛事者

与批判崇佛者相对,生前死后不近佛事者,和维护儒家道统的辟佛者,则被不遗余力地进行褒扬,以嘉许其鞭挞异端,攘斥佛老的功绩。官僚和儒者还列举了古代圣贤薄葬之事以教育他人,批评厚葬之风,并夸赞大臣薄葬。例如,权近将卒之时,遗命不做佛事,其子操办丧礼,不用浮屠之法;议政府右议政卢嵩生前喜观经史,不佞神佛,临终前告戒其子自己在听先儒议论时,已经明晰佛教的死生之理,认为其不足为信,所以死后不作佛事;安庆宫主死时,践请不做佛事;晋山府院君河仑临终前将其排斥佛老的遗文藏于巾笥,以训诲子孙,并告戒其丧葬都要依照《朱子家礼》,切勿为其作佛事。这些不近佛事的行为都在当时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夸赞。

(四)打击佛教势力

1406年,司谏院上言称如今百姓擅自削发为僧并群居佛寺,屡惹事端,愿太宗能“汰裨补外不紧寺社,乃于州府郡县,皆定寺额,量寺之大小、僧之多寡,增减田民之数,使其徒群居而各正其道。”⑦《朝鲜太宗实录》卷12,六年七月。此外,官员还请愿罢五教两宗,只保留知法持戒的僧徒,并将其迁到幽深绝远之境,以遵守其师清净寡欲之教;其余人都勒令还俗,各归本业;田地纳入军需,奴婢分给官府;所谓道众者,都应下令沙汰。太宗还下令寺内奴婢归公并迁其到农作区生活,按比例输番立役,寺内杂事,以无职杂僧充役;婢子寺内不许僧人来往,并设置告发奖励制度;岁末时凭借官员排佛事绩来定夺黜陟;捣毁铜佛像,充当军器监纳火㷁铁的来源。此外,太宗用儒家理念控制思想,通过大量印刷和刊行以礼制为原则的儒家书籍,在朝鲜境内渗透儒家文化的理念,把儒家伦理规范深入到朝鲜民众的生活之中,以消弭佛教影响,避免异端思想的侵害。

三、太宗对佛教的态度问题

以往有的书籍认为,太宗是一个坚定的排佛者,他个人“对佛教完全没有好感”[3]213他即位后,“毫无阻碍地实践崇儒斥佛政治,果断地施行了排佛政策”[4],但笔者认为太宗对佛教的态度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这从《朝鲜太宗实录》里太宗的一系列言论和做法中可得到佐证。太宗在位18年,对佛教虽没有十分热衷,但在信奉佛教与抛弃佛教方面的态度显得颇为暧昧,摇摆不定。一方面,太宗知佛教之害,但也常行佛事。太上王弥留之际,太宗设帐幕于宫廷,召僧徒祷告,精勤于舍利殿,自己也虔诚求佛,不仅亲自燃香臂至12柱,还彻夜跪于佛像前至凌晨,之后宫人患病,也同样如此。此外,太宗还不顾大臣用遗憾、不能为民做反对妖言惑众的佛教的榜样等态度来反对其前往佛寺参加法席,而是以“岂以尔等之言,而停此行”来不顾官员劝阻。甚至对受官员使役的僧徒“深可悯也”,并要求监司对这种行为进行告发,痛行禁理,“以广予仁爱生民之志”,①《朝鲜太宗实录》卷34,十七年十一月。希冀此后僧徒不再受到压迫,自己也听不到被痛诉崇佛的言论。

对于佛事,太宗认为“予欲无毁无誉,然有尽其道者,则吾当尊事之。”②《朝鲜太宗实录》卷27,十四年六月。表明了应该尊崇善佛者的态度。此外,太宗不仅常与臣下讨论佛教,还急切地要求大臣运佛并予以嘉奖。在官员进献排佛意见时,虽赞赏有加,但也并未全部采纳,仍然践行佛事、礼遇僧人。太宗在驾幸觉林寺时,传旨寺僧曰:“我将给地衣,且来九月当作佛事。”③《朝鲜太宗实录》卷33,十七年三月。1406年,太宗听闻兴天寺舍利殿荒废,责问住持僧:“殿乃太祖所建,予尝不忘。尔等,佛氏之徒也,何不敬至此乎?抑于僧行然欤?”④《朝鲜太宗实录》卷21,十一年三月。又下令重修寺院,命令僧员朝夕恭敬侍奉,不得怠慢,并令提举内官进行监察。可见,太宗对于佛教佛徒的反对态度是不强烈的。

另一方面,太宗对崇佛和行佛事又持反对态度。认为佛寺祈雨,礼书中从未记载,也未曾听说这种礼节,而且此前祈雨也未应验,所以应停止祈雨。1406年五月,礼曹判书想要太宗率百官具朝服引接佛像,太宗未应允,说道“偶尔求佛,已为非义,况发专使,赍勑书以求之乎? 是诚佞佛矣。”⑤《朝鲜太宗实录》卷11,六年五月。七月,黄俨想要太宗五拜三叩头来迎接铜佛,被太宗大骂何必辱其至此。

1409年,太宗对近臣说道:“予于释氏之教,不曾留意焉。近闻外方州郡,以革去寺社,佛像杂置于官府,似骇民之视听,宜令移置寺社。”⑥《朝鲜太宗实录》卷17,九年四月。1415年,太宗设法席验佛氏真伪,僧徒进假舍利一枚,太宗大怒,认为佛徒胆敢诓骗帝王,于是以欺君之罪召义禁府当直官将两人下狱以盘问。1408年,太宗受到群臣劝谏时大怒,称佛之危害自己怎会不知,只是因父王好佛事才无心顾及,至于自身,必定会详制措施来抑制佛教发展。而太宗确实颁行了很多削弱佛教影响力的条例,“使得僧侣的地位一落千丈,佛教在各方面均遭围困,不断衰萎”[3]130。可见,太宗对于佛教也有排斥和打击的一面。

四、结语

综上所述,朝鲜太宗时期的官僚和儒学者,在面对佛教泛滥时,强烈批判佛徒的腐败和因崇佛所导致的各种危害,在思想和社会经济层面上全面贬低和攻击佛教,给其巨大冲击,但作为儒家思想的传承者,众人对佛教理论中的精微哲学未进行太透彻的解析和批判。同时,君主的态度对佛教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太宗不是一个坚定的排佛者,其排佛立场摇摆不定,这使得佛教在太宗时期还是有所发展,而太宗排佛的不彻底又为继任者世宗大力排佛作下了铺垫。世宗即位后,变本加厉,强行毁佛,并极力推崇儒家学说,使得佛教在极力压缩中艰难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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