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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蛮人来了》两性关系中的族裔印记

2021-01-16何幸君

黑河学院学报 2021年8期
关键词:斯特林莎莎吉尼斯

何幸君

(福建商学院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 350012)

雷祖威是当代华裔美国文学的重要代表人物,其畅销短篇小说集《爱的痛苦》(Pangs of Love, 1991)被《纽约时报》列为“1991年名著”。2000年,雷祖威的长篇小说《野蛮人来了》(The Barbarians Are Coming)问世,并夺得了2001年兰南基金创作奖[1]。尽管评论界对雷祖威的小说给予高度评价,但国内对于雷祖威的研究并不多。尤其是与《爱的痛苦》相比,《野蛮人来了》在国内学界所获得的关注度明显不高。

在《野蛮人来了》这部作品中,两性关系作为小说的一条主线贯穿于故事始终。雷祖威为读者描述了两代华裔男性——斯特林与白人妻子布利斯、斯特林与华人女子玉、斯特林父亲吉尼斯与中国妻子莎莎之间的情感纠葛。本文试图对这部被忽视却具有重要族裔意义的作品进行深入挖掘,从两性互动关系下人物族裔身份的建构入手,结合后殖民语境,发现东西方文化冲突下华裔男性的身份困境,探索情感叙事背后所体现的族裔性。

一、族裔偏见下的异族婚恋:爱的疏离

“异族婚姻在美国是一种相当具有代表性的社会关系,因为它既象征着美国社会最本质的特征,即多元化,又同时暴露出社会阴暗面,即种族主义和种族歧视。”[2]在小说《野蛮人来了》中,雷祖威以细腻的笔触,描述了华人男子斯特林与白人女子布利斯之间跨种族的婚恋过程。主人公男女两性关系的变化,展现了第二代华裔男性的情感世界和族裔困境。

异地恋的斯特林与布利斯,两人的爱情总会给人一种疏离感。这种疏离,不仅是由两人在不同城市的遥远距离带来的,而且也产生于是否要携手一生的不确定感。当布利斯打电话说要来看他时,斯特林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正处于热恋当中的人。他并没有殷切盼望并热烈欢迎女友的到来,反而是关心女友在爱荷华的工作该怎么办。两人的未来,因为斯特林本身的犹豫不决而前景不明。同时,他们之间的交往,还因为两人不同的族裔身份而遭到来自家庭、社会各方面的阻力。

斯特林的父母虽然早已在美国生活多年,但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抱着中国的传统思想,认为华人就应该找中国女孩结婚,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只有这样,家族的血脉才能得以延续,中国的传统才能更好地传承下去。所以,他们完全无视儿子正在交往的白人女友布利斯,反而是热衷向儿子斯特林介绍中国对象。在某种程度上,异族婚恋遭遇到的族裔偏见是双向的。虽然对斯特林来说,与布利斯的交往阻力更多来自于华裔父母,而布利斯的父母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友好些。但是,布利斯一家人的很多言行还是含蓄地反映出西方人对华裔的误解。

初次见面,布利斯父亲很高兴斯特林来见他之前剪掉了长长的辫子。他欣慰地认为剪掉辫子的斯特林终于是个男人了。而布利斯的祖母第一眼见到斯特林时,竟然问身旁的人“她在这里做什么?”①The Barbarians Are Coming(David Wong Louie,2000,New York,G. P. Putnam’ s Sons出版)一书目前尚无中译版,故文中出现的引文均系作者自译。值得注意的是,面对斯特林这样一个成年华裔男性,布利斯祖母的问话竟然是用英语单词“she”来指代斯特林。布利斯家人这些无意识的言行,无不折射出美国文化中强加给华裔男子的性别标签。正如张敬钰所说:“亚裔男性移民受到的种族偏见的待遇在历史上所采取的就是一种性别的形式。透过美国立法和大众传播媒介所‘呈现’ 的亚裔美国人,套用赵建秀的话来说,‘是可爱在他们的娘娘腔’ ”[3]。这种对华裔男子缺乏男性气概、形象举动偏女性化的理解,是在美华裔遭受种族偏见的活见证。

斯特林恋爱道路上的阻力不仅来自双方家庭,也有来自社会对异族婚恋的固有偏见。小说的开篇就讲到了朋友金向中国女孩李丽莎极力夸赞斯特林,以致李丽莎愿意奔波千里来尝试下斯特林的厨艺。在朋友金看来,丽莎和斯特林若是能走在一起,他们会成为非常般配的一对夫妻。而朋友金之所以如此笃定完全不相识的两人会有缘分,仅仅因为丽莎和斯特林都是华人。对于这个不请自来、完全陌生的中国女孩,斯特林无奈答应接待并将此事如实地告诉女友布利斯和卖肉店的白人朋友福克斯。可是没想到的是,福克斯一听女孩的名字,就判断她也是中国人,并表示斯特林和自己的同胞相亲,这再好不过了。而女友出于恋人的嫉妒心和异地恋的不安全感,立马打电话说她要过来见斯特林。一切都仅仅因为李丽莎也是中国人。比起斯特林身边围绕的白人女性,中国女孩在布利斯心中才是最有威胁性的情敌。因此,一次在斯特林看来很纯粹的晚餐,却因当事人都是华人,在无形中变了味,成了旁人眼中男女之间略带暧昧气息的约会。到了双方父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布利斯家请来的客人竟当着斯特林母亲的面羞辱斯特林,认为斯特林能娶到布利斯是占了大大的便宜。虽然布利斯一家是犹太人,在美国社会也是属于备受歧视的少数族裔,但客人敢毫不客气地当面取笑斯特林。这样的行为,一方面,体现了白人至上傲慢的优越感,认为华裔胆小怯懦、软弱无能、不敢反抗;另一方面,也再次展现了美国社会无处不在的种族偏见和歧视,甚至被歧视的种族中还有等级的区分。

斯特林作为在西方文化环境中长大的华裔后代,一直梦想着能真正地被白人接纳。这种在身份认同方面的危机感,使得他在择偶过程中,摈弃华人女子,而选择与白人女子布利斯交往。不过在拜访布利斯家之后,斯特林不禁感叹:“我不属于这里。布利斯只是我融入美国社会的一种有效渠道,但我并不爱她。”①The Barbarians Are Coming(David Wong Louie,2000,New York,G. P. Putnam’ s Sons出版)一书目前尚无中译版,故文中出现的引文均系作者自译。两人之间巨大的阶级、社会、经济地位反差,充分表明两人成为夫妇是多么的不般配。但是,生活的意外又有利地推动了两人情感故事的向前发展。布利斯在斯特林父亲重病就医时,借助白人身份的优势帮了斯特林大忙,再加上她怀上了斯特林的孩子,这一切都让斯特林觉得欠了布利斯很大的人情,必须对布利斯负责。因此,两人最终缔结了婚姻关系。

当长相偏西方人的小儿子伊拉出生后,斯特林和布利斯都非常高兴,斯特林甚至认为“通过伊拉我们爱着彼此”。①对小儿子伊拉的偏爱,是因为伊拉西方人的长相,似乎实现了斯特林的“美国梦”,使他更接近美国主流社会,这实际上是长期受到种族歧视和压迫的弱势族裔渴求被白人主流社会接纳并自我内化的一种隐性表现。但是,即使拥有一个白人妻子,斯特林也无法逃脱华裔在美国的边缘身份和“他者”的族裔印记。最终,种族文化背景差异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慢慢在琐碎生活中体现出来,两人的感情逐渐疏远冷淡。当亲眼看见布利斯出轨白人男子,斯特林情绪失控下出了车祸,同车的小儿子伊拉因此丧生。而伊拉的夭折也使得这段并没有坚实爱情做基础的异族婚姻最终走向破裂。

二、刻板印象下的华裔相亲对象:爱而不得

亚裔美国学者彦·勒·埃斯皮若塔斯认为,华人女性形象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莲花’ 型的,即娇小可爱、温柔顺从、渴望被白人男性拥有、拯救,即便是遭遗弃也无怨无悔的‘亚洲娃娃’ 。他们在大多数作品中被描绘成供白人男性消费的性物体或性商品,也就是‘亚洲蝴蝶’ 的那类女性。另一类则是‘龙女’ ,即阴险、邪恶、足智多谋、身手矫健、智勇双全的女魔王,同时也是具有白人男性无法抵抗的性诱惑力的魔女。”[4]97但是,在小说《野蛮人来了》中,作家雷祖威却为读者创造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全新的东方女性形象,即来自香港的中国女子玉,她美丽善良,坚强独立,自尊自强。

斯特林的母亲不承认儿子交往的白人女友布利斯,一门心思希望儿子找一个中国女孩好好过一辈子。因此,母亲经常将中国女孩的照片贴在斯特林厨房的镜子上,希望其中某张照片上的女孩能引起斯特林的注意。香港女孩玉,就是这样被介绍给斯特林的。多年来斯特林对玉的印象只是一个通过长辈撮合认识的中国女孩。斯特林从小在美国长大,虽然是华裔,但他的中文水平并不好,而父母的英语也差强人意。由于与父母语言沟通不畅,斯特林一直误会玉是自己的表妹,年纪太小,是不可能和自己结成夫妇的,所以,斯特林从来没有把玉是自己未婚妻这样一个父母默认事实当回事。因此,只要一谈到这个话题,他总是敷衍地说“当然,没问题”,来应付母亲的催婚。

但实际上,对于从小在美国长大、早已接受西方文化的斯特林来说,是无法做到娶一个他并不爱的女人为妻的。更何况,由于对中国文化的误解,在斯特林心里,每个中国女人都被标签为阿姨、母亲、姐妹或被介绍相亲的香港女孩。中国女人根本不会触动他那根浪漫的神经,他从来没有想过和中国女人谈情说爱。所以,在斯特林的历任女友中,完全没有中国女孩,甚至是亚裔女孩的影子。作为从内心已全盘接受西方价值观的华裔后代,斯特林一直很排斥“中国性”,而在不断地追求“美国性”。他对中国女孩的认知,也完全按照当时西方人对中国女孩的刻板印象,想当然地把玉想象成满头油腻、光脚、挎着竹篮、不认识名牌、与母亲一样不会说英语的“野蛮人”。斯特林对于中国女孩刻板化的固有认识,是种族歧视的隐蔽存在,也是少数族裔“在种族主义和性别主义的双重压迫之下殖民内置的反应形式”[4]107。

因此,当意识到玉这个一直存在于相片中的“新娘”真的要前来美国时,斯特林反应强烈,拒绝与玉见面。直到母亲多次打电话,几乎都要哭了,斯特林才勉强同意。但一想到要和一个陌生的中国女孩带着相亲目的见面,斯特林为此感到很痛苦,甚至因此念起了美国女友布利斯的好,因为斯特林和美国女友有共同的校友,有共同看过的美国电视,说着同样、相互能理解的语言。然而初次见面,玉的外貌和谈吐就完全颠覆了斯特林之前想象中无知、老土的中国女孩形象。此时的斯特林对于玉的情感是复杂的:既嫉妒玉能比自己更好地与父母融洽相处;又同情她竟然被父母困住了;也对这个曾无比排斥的中国女孩有了一丝喜爱。但是,布利斯的意外怀孕,将斯特林刚刚萌生的爱意扼杀在摇篮中。

斯特林再次见到玉,是在和妻子布利斯度完蜜月回到父母家中的时候。面对这个远渡重洋前来和自己完婚,却因为自己的悔婚,在异国他乡一下子变成无依无靠,却不哭不闹、善解人意的中国女孩,此时斯特林对玉的态度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玉并不是之前斯特林想象中娇弱的“亚洲娃娃”,她并没有要依附男人生存;同时,玉也没有因为斯特林的悔婚而像“龙女”那样,对斯特林及其家人展开疯狂的报复,反而玉将斯特林一家看成是自己在美国的亲人,并积极应征泛美航空公司空姐的职位,准备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美国社会站稳脚跟。玉的坚韧、自强、自尊赢得了斯特林的尊重,也使得斯特林对玉有了一丝愧疚之情。因此,即使知道布利斯不喜欢玉,即使斯特林隐瞒曾和玉有过婚约的事最终被布利斯知道,即使布利斯生气并因此疏远斯特林,斯特林仍然不顾妻子的反对,坚持亲自驾车陪同玉前往面试地点。

之后的生活遭遇,斯特林明确了自己对玉的爱意。父亲生病住院期间,玉前来旧金山看望。在车站见到玉的那一瞬间,斯特林的心跳加快,仿佛“心都要跳离了”。①The Barbarians Are Coming(David Wong Louie,2000,New York,G. P. Putnam’ s Sons出版)一书目前尚无中译版,故文中出现的引文均系作者自译。在驾车前往医院的途中,玉向着阳光微笑的小举动,都让斯特林感到轻松愉快,仿佛过去生活中的负担都已被风吹散。当目睹妻子的出轨,斯特林难以置信下大受刺激,发生了车祸。车翻滚时,斯特林产生了幻听,仿佛听到父亲的话“玉绝不会这样对你。”①小儿子伊拉不幸在车祸中丧生。当玉前来吊唁,悲痛中的斯特林飞奔入玉的怀抱寻求安慰,并无比后悔多年前没有听从父母之言。失去小儿子没多久,斯特林的父亲也不久于人世。妻子的背叛、丧子丧父的巨大痛苦中,玉一直像家人一般,给予斯特林无私的帮忙照顾,这都让斯特林感到无形的温暖,同时玉的行为也促使斯特林反思自己与中国父母、混血儿子之间的相处,并且开始正视多年来一直逃避的华裔身份、中国传统文化和华人族裔情感。直到此时,斯特林才终于体会到多年前父母执意让自己娶玉的心情,但一切都已经错过了。

三、族裔身份困境下华裔老夫妻:爱的和解

斯特林父亲吉尼斯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早在国内生活时,对比当时落后的旧中国现状,他就无比羡慕美国是个高度机械化的先进国家。机缘巧合下吉尼斯得到赴美的机会。为了获得家人同意,吉尼斯答应了父母的条件:在前往美国前先结婚,完成他作为儿子要成家立业、传宗接代以赡养父母的责任。于是吉尼斯与别人口中“年纪偏大,但是个美人”而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母亲莎莎,举行了盛大的传统中式婚礼,成为包办婚姻促成的一对完全没有感情基础的新婚夫妇。在彼时的吉尼斯眼中,妻子的年龄和长相都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个令父母满意的妻子,完成他作为儿子的任务,从而可以离开处处是牛羊的旧中国,踏上前往美国的旅程。

很快,吉尼斯花重金买到了一个叫王先生的美国公民身份,离开了父母和已怀有身孕的妻子莎莎,独自一人来到美国,先是被关在天使岛移民站的拘留室里。而吉尼斯之所以被关押,这是因为“1906 年旧金山大地震和火灾毁掉了当地所有的家庭纪录,借此机会,许多华人移民伪造姓名和证件,以历史上有名的‘纸上儿女’ 的身份随已在美国的‘亲人’ 移入美国。为了应付这股持续不断的华人移民潮,旧金山地方政府于 1910 年在天使岛设立了一个集中管理外来移民的监狱般的滞留中心,移民局的官员们负责检查和遣返可疑的外来移民。”[5]而为了顺利通过美国移民局的盘问审查,吉尼斯拼命记住关于王先生生活的一切细节。最终,他得偿所愿,留在了美国。与此同时,对于新婚不久就独守空房的妻子莎莎来说,婚后的生活并不快乐。她不得不承担起本应该由丈夫担负的家庭责任,独自一人挑起伺候公婆、养育子女的重担。新婚丈夫吉尼斯的毅然离开和不愿归来,让妻子莎莎对两人的未来感到深深的焦虑。

这样的分居生活,由于美国的排华政策而变得雪上加霜。彼得·邝曾在《新唐人街》中有这样的陈述:“唐人街与欧洲移民聚居区还有一个重要的不同之处:几乎完全没有家庭……法院还拒让那些已在美国的华人的妻子进入美国。”[6]很多华人正如《野蛮人来了》中的莎莎和吉尼斯一样,被强行分隔在大洋两端,过着漫长的、畸形的“丧偶式”婚姻生活。同时,他们还因为华裔身份被排除在美国主流社会之外,陷入被歧视的种族困境中。

在小说《野蛮人来了》中,雷祖威就为读者讲述了在此背景下,“单身汉”吉尼斯与白人女子露西的一段露水情缘。吉尼斯怀揣“美国梦”来到美国,却被现实逼迫,不得不做起白人所不齿、被视为女人才做的洗衣工作。靠着一天十几个小时辛勤的工作,吉尼斯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洗衣店。他将赚取的大部分钱寄回国,让中国的家人在当地过上好日子。但是,他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因此,内心深处的孤独感,使得吉尼斯竟然对偷他茶杯的白人女工露西产生了感情。通过露西,吉尼斯似乎可以更加接近白人社会,也能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和对爱的渴望。因此,在与露西交往过程中,即使察觉到露西只是图他的钱,吉尼斯还是甘之若饴。直到有一天在回家路上,仅仅因为一张亚洲面孔而遭到陌生白人痛打,而露西却完全不同情时,吉尼斯因长久以来受到的种族歧视而一直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大爆发。他和露西大吵一架。在露西“你这个黄皮肤的杂种”①的痛骂声中,吉尼斯终于清醒,并和露西断绝了关系。

随着1943年《排华撤销案》的颁布,妻子莎莎终于在与丈夫分隔近十年之后,来到美国和吉尼斯团聚。莎莎也最终知道了吉尼斯曾经的出轨行为。之后,她变得沉默,与丈夫吉尼斯的感情曾降到了冰点。但作为典型的中国旧式女性,母亲莎莎秉持着“以夫为天”“从一而终”的传统思想。而且在美国这个语言、文化完全不同、没有其他亲人的异国他乡,吉尼斯可以说是莎莎唯一的依靠。因此,当面对丈夫旧情人露西的挑衅时,莎莎的第一反应不是以正室身份堂堂正正地予以反击,而是慌慌张张地寻求吉尼斯的保护。而吉尼斯面对露西的质问时,他悲哀地意识到:比起妻子莎莎,自己更害怕露西,因为露西是“这个国家的女儿,而他和妻子只是露西家的客人而已”。①两个都是出生成长在中国、如今生活在陌生异国他乡的可怜人,在漫长的时光中,相依为命,共同为在美的生活打拼,共同遭遇美国社会对华裔的种族歧视,共同体验着与在美国出生长大已完全西化的儿子斯特林之间的代际隔阂。所以,即使曾遭遇丈夫的背叛,莎莎最终还是原谅了吉尼斯。在吉尼斯重病住院时,母亲莎莎无比担心丈夫的健康状况,用尽心力照顾吉尼斯直至吉尼斯病逝。某种程度上,正是因为拥有相同的中国文化背景、相同的语言、相同的在美身份困境,最终才使这对曾经陌生、曾经面临婚姻危机的华裔老夫妻,在残酷的现实生活中相互加深了理解,并最终达到爱的和解,携手走完一生。

四、结语

刘登翰先生在《台湾文学史》中指出:“作为人们生活重要组成部分的爱情婚姻,牵连人生的方方面面。换句话说,通过爱情婚姻这个‘窗口’ ,更能显出海外游子的心灵创伤。而且,揭示了婚姻爱情的种种不幸,是由于东西方两种文化猛烈撞击导致的必然结果。”[7]长篇小说《野蛮人来了》讲述了两代华裔在美的婚姻家庭生活。华裔的身份使得第一代华裔老父亲吉尼斯来美国的梦想零落成泥,也导致吉尼斯与妻子莎莎被迫分居近十年。“单身汉”寂寞地在美生活致使吉尼斯将情感寄托在白人女子露西身上,带给了母亲莎莎婚后丈夫不忠的痛苦记忆。后来是共同的文化背景、共同面临的种族歧视,使得这对华裔老夫妻最终达到爱的和解。第二代华裔斯特林虽然从小接受西方文化,但他在婚姻、身份等方面依然不被白人主流社会真正接纳。种族偏见使得斯特林与白人妻子布利斯之间的爱情渐行渐远,最终破裂。族裔刻板印象造成斯特林错失所爱。当他真正意识到对华人女子玉的爱时,一切已不可挽回。在遭遇白人妻子的背叛、小儿子的夭折和老父亲的过世等一连串打击之后,斯特林终于开始正视并逐渐认同自己的华裔身份。《野蛮人来了》正是以两代华裔男性的情感故事为“窗口”,通过主人公情感纠葛中所展现的种种族裔印记,使读者得以窥见华裔在美国社会的集体困境,呈现出在美国主流社会东方主义霸权表述下潜藏着的对华裔的族裔歧视以及华裔族裔意识的逐步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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